甲申天变-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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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没有出现过。无论胜败,老卢都得承认手下的弟兄都是好样的。
辛苦积攒的那点家底都散了出去,也斩杀了几个想要做逃兵的武弁。打不过鞑子兵是实情,可大伙儿都这么打肿脸的死撑着,不就是有赴死军这么个盼头么?
现在可好,赴死军别说是飞兵来援了,连个鸟的动静都没有。
按照预定的联合作战方略,昨天的这个时候赴死军就应该从侧翼杀出来。可京营的弟兄死死顶了一天,根本就没有见到赴死军的一根儿兵毛。
“你个缺德带冒烟儿的李四,这是拿我京营的弟兄当炮灰儿呐,”老卢也知道就是骂上三天三夜,李四也不会掉下一根头发来,可眼下还能怎么做?也只有逞一逞口舌之快而已。
打的这么惨,有眼珠子的都看着呢,弟兄们不是没有卖力气,是赴死军食言而肥坐视不援。京营已是死伤累累成了这个残破的样子,再要是强令逼迫死守待援,卢九德都不敢发出这样的命令。
命令一出,很可能就被自己的下了黑手。
明明是打不过了,还让弟兄们拿命去填。分明就是不拿大伙儿当一回事儿,大伙儿当然也就不把你当回子事情了。
前头的战斗还在继续,卢九德的指挥部又往后退了六七里,身后就是高达巍峨的宁城。
“这一战大伙儿都没有孬,弟兄们给咱家长了脸,咱家记着呢。”卢九德脑袋上的发髻都是歪的,细皮嫩肉的肌肤也是青一道红一道:“李四这个狗东西坐视友军束手不援,咱们也不能给他卖命,先退回去城里,到时候这场官司我来和他打,别看他赴死军是新皇帝的嫡系人马,可这回咱们是占着理呢。我要是不把李四整的尿裤子,就对不起战死的弟兄……”
“我命令,全军收缩,准备进城死守。”
“是,公公英明。再不退回去,前边的弟兄就要闹事了。”
传令兵早就在等这个消息,拍马而去。
“娘的,李四这个死犊子,真他娘不是个好玩意儿。”骂归骂,老卢心里也在嘀咕呢:“赴死军敢这么干,不会是受了新皇什么暗示吧?难不成新皇帝这是要借鞑子的刀杀咱家这非嫡系的人?”
战争和政治,是卢九德必须要考虑的两个因素,无论是哪个因素,在这个动荡飘扬的世道里,保住自己手上的这点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无论出于何种考虑,卢九德都要做出前线退缩的准备。
“报——”传令兵拖着长音儿飞奔而来:“报卢节军,赴死军已从左翼杀出,清军正仓皇后退,我军前线镇官请命追击。”
“赴死军?真的是赴死军?”卢九德有点懵。
“真是赴死军,左翼的清军已被打散,鞑子兵正往后退。我前方军士请命追击……”
“追,他娘的给我追……”卢九德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沉重的心思一扫而空:“哈哈,李四这个死犊……忠诚伯总算是杀过来了,弟兄们没有白卖了力气。传我的令,都他娘给我转入反攻。”
“得令。”传令兵转身欲出。
“回来,把刚才那个传令的弟兄给我截下来,刚才的命令无效。”
“是。”
看着传令兵飞马而去,老卢抹了抹一脑门子的冷汗,暗自庆幸不已:“这得亏是我老卢坐的住阵脚,要是换个别人,还不被赴死军折腾成疯癫?”
“李四这个小犊子,老子骂他也不算冤了他,谁让晚来了一整天?等鞑子退了。这场官司我老卢还是要和你打一打的……”
第一道全线撤退的命令还是没有能够截下来,第二道全线反攻的命令已经下达。
前锋京营的士卒也是纳闷,以前打的那么辛苦不叫撤退,现在援兵来了正要打个痛快的弄个双饷呢,怎么就让全线撤退了?
正无法理解的时候,全线转入反攻的命令前后脚的过来了。
“老卢不错,心里头还装着咱们下面的弟兄呢。”士卒们立刻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种种关节。
卢九德已经支撑不住,撤退的命令都下了,忽然听到援军到来的消息,又赶紧发布进攻的命令。这一退一进之间,虽然也造成不小的混乱,可大伙儿心里还是热乎乎的。这说明老卢没有把大伙儿当炮灰儿,这样的世道里头,跟着如此的长官是福分。
战斗力是个很笼统的概念,要没有真刀真枪的比试过,谁也说不清楚京营战斗力到底能排第几。要是说起装备之华丽,绝对是非京营莫属。
被服衣甲就不必说了,光是武器方面的装备京营就堪称天下第一。尤其是在火器方面,拥有连环铳、鸟嘴铳、抬喷子的火器兵几乎达到整个京营战兵的四成,这在当时,绝对能让其他军队羡慕的流哈喇子。
火器兵隔着老远就能杀敌,好是好,也有致命的缺陷。
无论是火铳还是火炮。近战的时候就是个渣,尤其是面对乌泱泱哇呀呀死命前冲的辫子兵,这边开不了几枪,那边就已经冲过来,近身护卫的侧翼根本就挡不住人家。
所以火器兵这个很超前的兵种就有一个规律:打的不顺的时候,尤其是激烈的硬仗中,第一个退下来的肯定是他们。一旦打起顺风仗,火器兵又能兜着敌人的屁股干,战功最大的还是他们。
在前期战斗中,京营的火器兵根本就抬不起头,手里的家伙几乎成了烧火棍。赴死军这么一迫上来,清兵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眼看着有这么大的便宜,火器兵又是第一个上去打落水狗……
“赴死军总算是出现了,”和卢九德一样,豫亲王多铎同样也在期待赴死军的加入。
无论是赴死军还是清军,都身在对方的侦查范围之内,在这个狭小的区域,哪怕是稍微翻个身,就能和对方的外围军队面对面。
清军攻打南都,赴死军肯定过来。这个结果多铎就是用脚底板想想也能得出。
在进攻南都伊始,清军的架子拉的很大,从两个方向齐齐下手,其实真正投入的兵力并不多,为的就是打掉赴死军这个“不安定因素”。
多铎的辫子兵主力根本就没有把卢九德那些装备华侨的京营放在眼里,也不将其作为主要对手。从一开始,就是用满洲辫子兵压阵,督促新附军和京营死掐。
而作为主力的多半个本部亲军旗和佟图赖的汉军旗早摆开车马,随时准备迎头痛击赴死军。
多铎真要是把全部主力都压上去,卢九德的京营根本就抵挡不住,更别说什么坚守两天了。
真正的对手就是赴死军而不是京营。
从扬州大战的中期开始,多铎就已经明白赴死军是江南主力,并且迅速成为明军的希望和主心骨。只要把赴死军击败,就足以底定江南。至于别的各镇明军,多铎还真没有把他们太当一回事儿。
甚至不必打垮赴死军,只要将其击败,就足以瓦解南都的抵抗意志。攻占南都之后,实际上就把南明各方势力置于各自为战的局面上,剩下的事情已经很简单,各个击破而已。
南都新帝登基,赴死军必然死战,所以多铎一直很沉的住气,按住手上的主力就是引而不发。
只要击败赴死军,就等于打断了汉人抵抗的脊梁,不战而下南京都有可能。
昨天晚些时候,就有大股人马打着赴死军的旗号陆续在身后展开,阿哈尼堪那个有勇无谋的家伙还叫嚣着要大军转身作战。
真是少断无谋,赴死军的当务之急就是解开南京的局面,而不是寻求什么决战。赴死军必然和南京系人马联合,其战略目的就是稳住南京局势,初次之外,任何招数都是花招。
因为补给线的过分漫长,多铎也不敢轻视在左后出现的这股赴死军,让阿哈尼堪以那个早就被打残的满洲旗于其纠缠,主力依旧引而不发。
果然不出多铎的所料,侧后的所谓赴死军主力根本就是假的,虽然闹出的动静惊天动地,可不敢和阿哈尼堪正面对阵,只是不远不进的威胁着。
“雕虫小技,汉儿尽是喜欢弄这些华而不实的所谓智谋,”多铎不屑的说道:“在我满洲勇士无敌的战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的自寻死路。”
“我的看法和十五贝勒相同,侧后之敌必是李四的疑兵,只要让阿哈尼堪严阵以待即可。”老练的佟图赖也表达了一致的看法。
多铎侧后的淮扬军和扬州营,再加上马步营,看起来声势不小,战斗力却有限的很,确实是李四的疑兵。
老辣的多铎和佟图赖已经看出这点,沉稳的就是不让主力转身,根本就不上李四的这个当。
“哈哈,李四这个小狐狸,自以为玩弄些机巧就能让我上当,”多铎道:“如今见我军巍然不动,还不是蹿了出来?这回我的本部亲军和你们汉军旗齐动,归德方面的新附军也压上去,务求一战而定。”
扬州那场大战,其实就是变相的添油战,要不然赴死军也不能坚守那么长久的时日。多铎等清军高层早已接受了深刻教训,只要确定敌人,立刻就全力压上,以雷霆之力解决战斗,不做过多纠缠。
多铎的本部亲军和佟图赖的汉军旗,多是皇太极时代早期就有的老底子,无论战斗力还战斗意志都不是新附军所能比拟,又是整合起来全力一击,放眼天下,能当者寥。
这一回多铎是实打实的使出了全力,又是早有准备,求的就是一个速战速决。
补给线如此漫长,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能引起灾难性后果。尤其是数量众多的新附军,士气低迷不振,要不是黑甲督战队的刀子实在怕人,已经很难把他们驱赶到战场上。
而新附军本人也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各部之间时有争执。这些都可以依靠满洲兵强力压下去。可新附军能够发挥出的战斗力越来越小是不争的事实。在旷日持久的扬州大战中,受伤的战兵极众,而这些伤员鲜有能够快速复原的。
“赴死军在兵器上蘸毒”的传闻已经人人尽知,除了让清军不愿意面对赴死军之外,也让更多的伤病兵有了继续避战的借口:“老子不仅有伤,还中了毒,怎么上阵厮杀?”
伤员不能在短期之内归队,这本身就是在给后勤增添压力,随着战斗的进行,这种压力肯定越来越大,这也是多铎急于速战的原因之一。
和多铎一样着急的还有赴死军庚字营的小兵鲁识字。
鲁识字,孟津人。
和绝大部分孟津人一样,鲁识字带着他的老母亲和小妹子挣扎在饿死边缘的时候,有幸遇到了忠诚伯的队伍。就因为那一碗热腾腾的稀粥,让鲁识字成在赴死军的一名小兵。
鲁识字根本就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认得,完全就是个睁眼儿瞎,什么忠义千秋流芳百世的大道理一概不懂。就认准了一个死理儿:跟着赴死军有活路,跟着赴死军有饭吃。
要不是赴死军当初的收容,要不是那一碗稀粥,一家三口早成为野狗的口中之食了。
保护家人是鲁识字这个家中唯一的男子的天然本能。
本就是已经在鬼门关前串过几次门儿的人了,什么死不死的也就不那么可怕,在黄河边儿上,鲁识字见过的死人和即将死去的人比河滩上的芦花子都多。正是因为这种不怕死的劲头儿,让小兵鲁识字积功成为一名旗官——赴死军中的低级军官。
在扬州大战中,庚子营伤亡最重,连营官都战死疆场,下面的队官更是死了好几茬。战士浴血奋死拼杀的场景让鲁识字永生难忘,无数相熟的战友就在那一战中魂归天国,就连鲁识字自己也被鞑子豁开了肚皮。
只经过最基本的缝合和包扎之后,鲁识字再次投入战场。无奈战局已到尾声,只好随着大军渡江南下。
在裹伤的时候,除了疼的钻心,鲁识字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但是在渡江之后,伤势愈发严重。
由于庚子营伤亡过重,在第一天的休整当中,鲁识字就被提拔为队官。就在当天晚饭时候,鲁识字昏倒在营房门口。
大伙儿解开他的衣衫之后,才知道这个少言寡语的鲁识字究竟伤的有多重。
肚皮上的口子足足有巴掌大小,早已红肿不堪,由于肿的太过厉害,连缝合的丝线都被扯进肉里更阔,形成二次伤害。而鲁识字则是通身高烧不退,身上烫的吓人。
就连军中医官看后都是摇头不语,大伙寻思着这个新上任的队官肯定活不过三两天儿,也着实的伤感了好一会子。
昏迷不醒水米不进的躺了两天之后,鲁识字竟然奇迹般的苏醒,身上也不烫了还能下床走动,连灌了几碗饭食之后撂下一句话:“我的命贱,阎王爷不收。”
大军再战江南,各营各队都在积极备战,鲁识字也张罗着上阵。
“你小子能捡回来一条命已是万福,这么重的伤还怎么打?”这是庚字营营官程子栋的原话。
“可我是队官,对里头一百多弟兄都看着哩。”
“行。”庚字营新兵那个太多,鲁识字这样的老兵还真是不能缺少了,尤其是一个老兵队官:“你要是还能拿叉子就上去,把弟兄们收拢好就成……”
庚字营缺人呐!程子栋也是没有法子。
前头依旧是两个先锋营在按着鞑子的屁股穷追猛打,正打的京营一路败退的清兵被突然插入的赴死军打的节节败退。
几个主力营则在忠诚伯的坐镇指挥之下扩大战果,把前头先锋楔子钉进纵深处。也算是主力营之一的庚字营则被安排在了尾巴上,架住两翼后腰的同时防止退下去的清兵倒卷回来。
别说是鲁识字的这个队,就是整个庚字营也没有看见几个鞑子,除了偶尔收拾收拾退下来的溃兵,基本就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
“主力突进的可真快,要照这么个打法,用不了多久就能把清军的战线贯穿……”
可鲁识字的乐观没有能够维持多久,就发觉情形不对头。
左翼后腰上的火铳营冲了上去,最为勇猛的俩先锋营被替换下来,就在庚字营这个“大尾巴”的前头,而整个进攻的队伍正在缓慢的往后退却。
前头肯定是遇到鞑子的精锐了。
“赴死军怎么可能会后退?”在后面当了半天尾巴的鲁识字,身上的血忽的一下子就涌上了脑袋,脸上火辣辣的就好像刚挨了一巴掌,通体的战意立刻爆棚:“我要上去,我要顶住……”
“鲁识字,你他娘干什么?”营官程子栋很快发觉鲁识字这个队正在前移,和整个后退的队伍极不协调。
“我上去杀敌呐!咋?不中?”
“不行,赶紧把你的人给我撤下来。”
“撤?”鲁识字还是头一回从顶头上司嘴里听到这个字眼,好似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拧着脖子和营官顶牛:“赴死军啥时候撤过?我的队就是要冲在最前……”
“你冲个屁,”老大一个耳刮子就抽了过来,要不是知道他有伤在身,程子栋都想用脚踹了:“这是忠诚伯让退的……”
“不可能。”
“我他娘最不戴见你这种一根筋的死犟玩意儿,这是命令,撤。”
既然是命令,鲁识字无论如何也是要遵从的,恨恨的看了程子栋一眼极不情愿的往后撤退
这仗打的,连鞑子的样子都没有看见,就稀里糊涂的撤退下来,也不知道忠诚伯是怎么想的。
蔫头搭脑的撤了不多一会儿,营官忽然有高叫起来:“前进,前进,利索着点儿,给我前进……”
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