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第4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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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他们不怕自己出门后立即写信密报徐阶?
直到听到钱渊最后一句话,侯汝谅才反应过来,钱渊是想招揽我……
看侯汝谅游移不定的模样,钱渊轻声道:“陛下密令,海运粮米入京,平抑米价。”
“果真如此?!”胡应嘉狠狠瞪着钱渊,“既然是陛下之命,为何迟迟不动?!”
“就你心忧国事?”钱渊无语的指了指门外,“京中急信南下,钱某昨晚来了杭州才知道,已经传信过去,镇海、宁海都开始装船了。”
“北边也不是没有倭寇出没……”
“吴淞水师、两浙水师不能动。”钱渊低声道:“已密令靖海伯麾下护卫……”
“是那位方先生之子?”胡应嘉微眯着眼,“上个月去舟山倒是看到他和周泽、张一山勾肩搭背。”
“咳咳咳!”钱渊用力咳嗽几声,“中丞大人还没答应上船呢,这等秘闻还是不要说的好。”
胡应嘉嗯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奏折递了过去。
侯汝谅接过奏折扫了一眼后,这次不仅手在发抖,连身子都颤抖起来了。
“克柔,你……”
胡应嘉露出一个真挚而惨然的笑容,“用展才当年抛庶吉士而南下击倭的话来说,虽九死其犹未悔。”
“那份是克柔兄的,这份是候兄的。”钱渊也递来一张纸。
侯汝谅脸色一变再变,忍不住问:“王子民勾结倭寇?”
“确凿无疑。”
片刻沉默之后,侯汝谅叹道:“都说钱龙泉行事手段最擅草蛇伏线,灰延千里,此话果然不假。”
“过奖了。”钱渊朝外面努努嘴,“候兄外出,官印应该未带来吧?”
胡应嘉哼了声,起身去了书房,掏出宁波知府的官印,朝着自己亲手写就的奏折盖了下去。
看侯汝谅还在犹疑,钱渊叹道:“今日之事如此,候兄以为,还能置身事外?”
“陛下命行海运事,也密令钱某择时返京……看来京中实在太闹腾了。”
“明日一早携两本奏折启程,候兄还需要再想一夜?”
侯汝谅眼神闪烁,“你要回京?”
“秘密回京。”胡应嘉哼了声,“陛下倒是信得过你。”
“钱某人得两任陛下信重,天下何人不知?”钱渊转头看向侯汝谅,“明日启程之后,海运事还要请候兄主持,克柔兄、汪五峰、孙文和、赵大河均会全力相助。”
“若海运顺利,钱某当向陛下提议,南京户部当专职海运事。”
侯汝谅自然听得懂这话,钱渊是要将海运事交给自己来打理,而且还给出了个南京户部侍郎甚至尚书的诱饵。
还需要考虑吗?
建功立业,升官发财,还能留名青史……这不正是自己日日夜夜所期盼的吗?
侯汝谅不再犹豫,他梭哈了。
第1092章 参战(上)
一场大雨之后,气温陡降,但随园里,徐渭和孙鑨、冼烔三人都披着单衣,吃着火锅,顺带着幸灾乐祸的聊起前些天雨夜发生的破事。
这一次的百官哭门,刚开始时候的声势不比几十年前那一场要弱,可惜结果却大相径庭。
当年的嘉靖帝选择了辣手处置,光是廷杖而死的就有十七人,下昭狱、廷杖重伤后不治而亡的也有不少。
隆庆帝心不狠,下不了手,甚至差点被徐阶诓骗出去安抚群臣,还好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徐渭的馊主意让徐阶气得吐血,也让西苑外的两百官员目瞪口呆,就没见过这样的皇帝……缩着脑袋不管不顾了?!
徐阶领命安抚群臣……这本就是个让他进退两难的命令,而他身后牢牢关上的大门让很多官员陷入了思索。
在这种情况下,陛下还要力保高新郑?
不然的话,怎么会如此毫无体统的将内阁首辅赶出西苑?
开始有官员偷偷溜走,毕竟入夜了,西苑门口算不上太宽阔,等邹应龙等徐阶门人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官员了。
刚开始邹应龙还想硬挺着,反正今上不是先帝那种狠人,就算廷杖也死不了人……但他忘记了,上一次杨慎捣鼓出百官哭门,可没下雨。
深秋雨夜,寒气逼人,啧啧,几乎算得上是冻雨了,下了整整一个晚上。
如果邹应龙这些货色真的能挺一个晚上,说不定还真能逼的隆庆帝亲自出面安抚,可惜雨势稍大一些,全都抱头鼠窜而去……这也让这声势赫赫的百官哭门,彻底成了笑话。
接下来这几日,虽然科道言官还在疯狂弹劾高拱,拼命泼脏水,但在徐渭看来,总有一种难以为继的感觉。
冼烔一边捡着锅里的鹌鹑蛋一边嘀咕,“也是,敢堵住西苑大门,居然没胆子去堵高府的大门!”
“狗屁!”徐渭骂道:“堵西苑大门那是公事,去堵高家大门……那是私仇,万一高拱翻过身来,这种事他弄死几个都没人说闲话!”
“都是两榜进士,这种没规矩的事……不会做的。”孙鑨附和了几句,笑着说:“但现在高新郑缩着脑袋不肯出来,这是在逼宫呢!”
“逼宫?”
徐渭吃得差不多了,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对冼烔解释,“三日内,陛下已经五次传召,但高新郑都不应召,徐华亭……嘿嘿,据说雨夜寒气入体病倒,陛下三次传召也不应召,如今内阁……倒是吴阁老在票拟。”
“徐华亭真的病倒了?”
“狗屁病倒!”徐渭骂道:“吴阁老之前装病还上一份请辞奏折呢,他徐华亭屁都没上!”
孙鑨最后下结论,“所以,是两边逼宫,陛下只有择一留下,另一人致仕。”
徐渭微微点头,叹道:“陛下也难啊。”
隆庆帝是真的难啊,那天晚上他才发现,徐阶是要赶尽杀绝,虽然使了个诈将徐阶赶出去,但这是治标不治本的。
徐阶、高拱都龟缩家中不肯应召,这是要隆庆帝二选一。
按照隆庆帝本意,恨不得一脚将徐阶踢走,但问题是,现在舆论完全偏向徐阶一方,虽然徐阶没有原时空中那般声望,但通过巧妙的手段依旧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隆庆帝也难以驱逐。
隆庆帝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自己不讲道理的驱逐徐阶,那些科道言官会再次疯狂上书弹劾,这次的目标不会是高拱,而是自己。
为此,隆庆帝私下向徐渭吐槽,徐阶这厮脸皮真厚,都察院御史齐康上书弹劾华亭徐家子弟在松江胡作非为……按照惯例,徐阶就算装模作样也要上一封请辞致仕的奏折,但徐阶纹丝不动。
一顿火锅吃完,身上暖洋洋的,冼烔正提议要不要拉个人来搓麻……三缺一呢,但外面有人来报。
“又闹起来了?”
“还是金水桥?”
“博茂,你去看看。”
“别急,外面冷,穿好衣服再走。”
看着冼烔一溜烟的出门,徐渭找了根牙签剔着牙,“甭想搓麻了,后面忙着呢。”
“我可没说要搓麻。”孙鑨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问:“展才何时归京?”
徐渭摇摇头示意不知道,但低声说:“今日陛下也问了句……按照时日,这时候应该已经启程了。”
“他不管海运?”
“有胡克柔呢。”徐渭犹豫了下,补充道:“展才前几次信中提到,浙江巡抚侯汝谅或许用得上。”
“那就好,展才的眼光……”孙鑨笑道:“也该回来了,弟妹快到日子了吧?”
“听说下个月。”徐渭叹了口气,“年纪太小……”
“第二胎了,不会出事的。”
“我是说年纪太小,太贪玩。”徐渭面无表情的说:“你家内宅不玩三国杀?”
孙鑨神色微变,咳嗽两声,“没听说过。”
徐渭冷笑道:“但据说陆氏玩的兴高采烈?”
陆炳四女和孙鑨弟弟已经与今年六月成亲,陆氏和徐渭妻子高氏常在随园后院盘桓,和小七关系极好。
孙鑨长叹了口气,“牌艺嬉戏不过小事,但夫为妻纲……”
“是啊!”徐渭还轻轻拍了下桌子。
这时候,外间传来刻意加重的脚步声,一名护卫高声禀报,“南边急信。”
“进来。”
徐渭接过信,拆开看了几眼,又瞄了眼护卫,“彭三,你原来驻临清,现在漕运堵塞,怎么来的?”
“改走陆路,六百里加急。”彭三解释道:“秋泛之时,少爷已有安排。”
徐渭微微点头,“无需回信,你留下就是。”
看着护卫出去,孙鑨接过信看了看,都是数字,低声问:“是《资治通鉴》还是《史记》?”
“不用翻了,三日内抵京。”徐渭哼了声,“不得张扬,不回随园,也不知道他想作甚!”
孙鑨思索片刻,摇着头拿起那封信,就这蜡烛烧了个角。
“文长兄,文长兄!”
外面传来冼烔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徐渭猛地跳起来,这小子虽然年纪小,但也历事不少,一般的变故不回这般惊慌。
听一路狂奔回来的冼烔喘着粗气说完,徐渭一脚踢翻面前的桌案,高呼道:“先让护卫去救人!”
“博茂,愣着作甚?!”
“叫人!”
“京察未完结,朝阳兄不动。”孙鑨还算冷静,一边将长衫塞进裤腰,一边说:“端甫兄不擅拳脚,让他坐镇随园,其他人都叫上!”
徐渭冷笑着大步走出随园,昨晚张居正还在催促,你们随园还不动手。
正巧,刚刚得信,展才三日内抵京,正巧又闹出这么一遭事,都不用找借口了!
第1093章 参战(中)
中国历史经历了五代十国的黑暗后,从宋朝开始了以文制武的模式,很难说这一套模式的好坏,但从宋朝开始,士子之间的矛盾都是以士林规矩、政治规矩来解决,很少会出现拳脚交加的局面。
明朝历史上倒是出现过几次,但也都是特殊情况,土木堡之变后的朝局,大礼仪事件中嘉靖帝和臣子紧张的关系……但在嘉靖朝末期,特别是在隆庆帝登基之后,独特的斗争氛围在京中出现。
什么斗争氛围?
上手!
直接开打!
明朝的文官,特别是言官向来是专门耍嘴皮子的,自从几年前随园大闹六科之后,都听闻了随园里传出来的那句话,能动手就别耍嘴皮子!
前些日子百官堵住西苑大门,不少言官都下定决心给高拱那个老不要脸的几拳……反正法不责众。
而今天亦如此,虽然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随园……却给了徐渭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半个多时辰前,数十科道言官在金水桥聚集,都察院御史魏时亮大骂高拱厚颜无耻,居然不肯请辞。
同为都察院御史的齐康反驳,内阁首辅徐阶遭弹劾,也没上书请辞,同样厚颜无耻。
魏时亮被驳斥的无话可说后,干脆不说了,举起拳头就打。
但人家齐康也不是孤家寡人,数十官员在金水桥上打的昏天黑地……一旁路过的户部侍郎陆树声实在是看不过眼,出面训斥了几句。
可惜陆树声太高估自己的名望,那帮人都鼻青脸肿了,别说陆树声,谁来都不好使!
金水桥上,拳脚交加,不自量力的陆树声要不是垂垂老矣的模样,怕是要挨上几拳……但即使如此,这老头也被牵连,被踹飞的科道言官一个骨碌将陆树声一并带倒。
虽然陆树声从不自认是随园一党,但毕竟他是钱锐的岳父,又是钱渊的老师,在士林中极有名望,旁观人群中响起几声训斥,被气得两眼通红的陆树德上去就是一脚……将那言官给踹进金水河了。
这下热闹了,陆树德本人无甚名气,也没多少人认得,刚将人踹进金水河,脸上就挨了两记重重的耳光,要不是从人群中冲出来帮忙的林烃,也得被踹进金水河。
认得陆树德的人很少,但认得林烃的就多了,毕竟有个尚书老爹,国子监司业的兄长,还有个名扬天下褒贬不一的内兄。
邹应龙恼火的看着身后的同僚,“谁动的手?”
“陆与成是通政使钱刚聲的内弟,和钱展才是总角之交。”齐康冷笑着大声说:“你们倒是有胆子!”
动手的是刚从南京调来的御史,不以为然的回道:“那又如何?”
话音刚落,数十个大汉突然出现,为首者手持一根被布匹裹起来的长棍,高声指挥,将数十言官全都包围起来。
“别慌!”魏时亮低声道:“是钱家护卫,他们不敢动手!”
“不错,我等都是两榜进士,他们是什么身份……”
邹应龙打气的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嘴,因为他远远看见一群人正疾步而来,为首的是一脸怒容的徐渭,两侧是兵部郎中吴兑,刑部主事潘允端。
徐渭文武双全,吴兑不仅知兵事,也操练武艺,而潘允端……当年钱渊回京后,随园当街大战,潘允端以一敌三,堪称勇武。
一句话,这三位都是能打的。
后面还有陶大临、孙鑨、陈有年、周诗、冼烔……
钱家护卫不能动手,同为两榜进士的随园士子可是能动手的。
魏时亮还在强作镇定,而邹应龙已经是两股战战了,没办法,算算看这些年,他已经被随园揍了三四次了,其中两次都是被抬进医馆的。
围观的吃瓜群众居然有点兴奋,上一次随园大规模出动,还要追溯到嘉靖三十八年钱渊刚刚回京时候呢。
“文长……”
挺身而出的魏时亮只说了这两个字,徐渭已经当头一记封门拳砸在他的鼻梁上。
一声惨叫之后,左边的吴兑看似温文儒雅,却出手如电一把拽住往后倒的魏时亮,一个膝撞让这厮彻底瘫软下来。
右边的潘允端也不通什么武艺,但身强力壮,飞起一脚将面前的言官踹下了河。
正面是气势汹汹的随园士子,两侧被钱家护卫堵住,身后是金水河,这帮言官逃都没地方逃。
对面言官略略一扫就有好几十人,但徐渭拎着随园七八人横扫千军如卷席,光是被扔进金水河的就有五六人。
围观的吃瓜众中,一位中年官员啧啧道:“两年未见,依旧如此犀利,一点情面都不讲啊。”
“这还是钱展才不在京中呢。”旁边有人冷笑道:“平泉公是钱展才的老师,又是钱刚聲的岳父!”
“说的是,如若钱展才在京,只怕下手的那人……啧啧,钱展才南下之前在靖海伯府……”
“那刑部郎中到现在说话还透风呢!”
半年前,钱渊在靖海伯府大打出手,下手狠辣令人瞠目结舌。
中年官员突然又说:“不过那次靖海伯府事发后,陛下并无责备,而且下令锦衣卫守卫靖海伯府府。”
“哈哈,言辞尖酸刻薄,睚眦必报,但他钱展才向来是讲道理的,向来是有把握才会出手。”
“不错,比如这次,平泉公只是路过,训斥几句,居然被撞倒!”
“若是钱展才在,那厮可不仅仅只在金水河里泡一泡了。”
战斗结束的很快,只一刻钟,前后四十多个言官,丢进河里七个,跑了二十来个,剩下的十几个全都趴在地上了。
听闻消息赶来的国子监司业林燫在人群中先细细看了眼林烃,再低头去看那些趴在地上的……好吧,魏时亮、邹应龙,十几个全都是徐阶的心腹门人,也都是这段时日弹劾高拱最疯狂的那批言官。
显然,人家徐渭虽然师出有名,但下手也是有针对性的,放跑的那些言官要么有交情,要么是同年同乡,或者和徐阶没太大关系的。
当然了,虽然是同年,但邹应龙是肯定逃不走的,现场除了魏时亮就属他被揍的最惨……撞倒陆树声的那言官就是被邹应龙踹过来的,问清楚缘由的陆树德不顾兄长的阻拦,正正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