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第3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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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何人敢复行?”
郑若曾叹道:“当年曾子重被谗毙,边塞十余年难靖……”
看钱渊依旧微微笑着不说话,徐渭接着说:“胡汝贞厚贿严东楼,确有其事?”
王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是胡宗宪最信任的同乡幕僚,隐秘事都是他一手操持,当年每次送给严世蕃的厚礼都是他负责的。
“先帝钦点胡绩溪就任浙直总督兼兵部尚书、浙江巡抚、右都御史,此与严东楼何干?!”郑若曾却反应过来了,“听闻有御史弹劾胡汝贞攀附严分宜,此大谬!”
徐渭点点头,“胡汝贞从无攀附分宜,从无厚贿东楼。”
“但是……”王寅有些迟疑。
胡宗宪贿赂严东楼,这几乎是满朝上下都认定的事,如没有贿赂,胡宗宪凭什么坐稳浙直总督这个位置,如没有攀附严嵩,胡宗宪在江西大战中为何因分宜县而踌躇不前呢?
郑若曾低声问:“没有礼单留存吧?”
“汝贞兄这边肯定没有,严府那边……”王寅面露难色。
“不打紧,反正搜不出来。”徐渭嘿嘿一笑,转头看了眼钱渊。
“科道言官弹劾的罪名中,贪污军饷,贿赂汪直,受汪直贿赂,贪恋兵权,搜刮民间,这些都是虚指。”徐渭解释道:“致命之处只有贿赂东楼,攀附分宜。”
“虚指?”郑若曾的视线落在了钱渊的身上。
钱渊依旧笑着没说话,显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王寅试探问:“展才可有把握?”
钱渊嗤笑一声还是不吭声,显然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心里却在琢磨,替他胡宗宪脱罪,把握那是绝对没有的,不过如果胡宗宪只想留下一条性命,这倒是有可能的。
“那就一切拜托展才了。”王寅起身长长一揖,“若有所需,尽请道来。”
“亮卿兄客气了。”钱渊起身扶住王寅,“虽早年小有间隙,但早在镇海,钱某便言,东南败倭,绩溪首功。”
王寅怔住了,沉默半响后退两步,再次长长一揖到地。
钱渊上前再次扶住王寅,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亮卿先生可带话给汝贞兄,一动不如一静,诸事均有钱某料理。”
王寅沉默的点点头,如今科道言官皆弹劾胡宗宪,保住性命再图谋东山再起方为上策。
“为免意外,钱某就不写信了。”钱渊口吻依旧温和,“若事有不济,也至少可保汝贞兄归乡。”
顿了顿,钱渊补充道:“如若沿海新倭乱起,商路断绝……犹记得嘉靖三十四年,钱某被倭寇所掳,沿途所见,乡村凋零,而这些年因五峰之故,徽商往来沿海络绎不绝……”
王寅没太听懂,郑若曾皱了皱眉,只有看过胡宗宪来信的徐渭挑了挑眉头。
沿海开海禁通商,给东南带去了无数的商机,徽州府虽在山区,但一来有新安江直通杭州,水运便捷,二来因许栋、徐海、汪直、王一枝、徐碧溪等人都出身徽州,而徽州又有外出经商的传统,所以在东南那么多府洲中,徽州府得利可名列前五。
这是在提醒胡宗宪,你敢把桌子掀了,回了乡梓都遭人鄙夷。
而这句话的重点不在“五峰”,而在“嘉靖三十四年”。
那一年,钱渊被倭寇掳走,而真倭猛攻绩溪县龙川村。
胡宗宪隐隐以东南通商事、汪直威胁钱渊,后者哪里有那么好的脾气,虽然接下了这事,却以这句话隐隐以龙川村威胁胡宗宪……小心再有一股倭寇去龙川村找你麻烦!
你敢坏了事,我就敢坏了你龙川胡氏……呃,我钱展才可能干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但你胡汝贞想赌一赌吗?
“那就拜托亮卿兄传话。”钱渊拱手行礼,“这便启程南下,伯鲁兄?”
郑若曾点头道:“郑某暂留两日,还请展才引荐,拜会曾府。”
有郑若曾这个幌子,终于可以上门了,两三个月了,为了避免高拱、李默两个没肚量的老头儿犯嘀咕,钱渊到现在都没去过曾家。
第859章 大礼
让彭峰安排护卫密送王寅离京,钱渊第二日拉着郑若曾去了曾家,当年郑若曾游历边塞和曾铣交好,引为知己。
“少爷。”王义这段日子都在曾家,他身为曾铣旧部,又是钱家护卫头目的身份早已经传遍京中。
“没出事吧?”钱渊随口问了句,“伯鲁兄你是认识的。”
“当年还是老夫将他介绍给你。”郑若曾拍了拍王义的胳膊,“怎么样,当年老夫没说错吧,不过七年光景,即为曾公昭雪。”
王义笑着躬身致谢,又说:“昨日都察院御史胡克柔来访,小的把帖子送回去了。”
钱渊沉默片刻后点点头,“做的对。”
胡应嘉原是吏科给事中,刚刚转入都察院为湖广道御史……原先都察院是徐阶的大本营,但自从严世蕃被劫杀后,同为嘉靖二年进士的左都御史周延隐隐和徐阶离心,不少御史都私下对徐阶颇有闲言碎语,胡应嘉补入都察院应该是徐阶的手笔。
钱渊有点想笑,从石英韶到张居正,再到胡应嘉,徐阶有点惨啊!
呃,也不止徐阶一个倒霉的,严世蕃的死……多亏了赵文华的报信,甚至其母欧阳氏过世,也有赵文华之功。
对了,最倒霉的还是徐海,谭七指、王翠翘再加钱锐钱鸿父子……也不知道汪直会不会是下一个。
那边刘老夫人已经亲自迎出来了,曾铣昭雪三个月了,这还是随园士子第一次登门来访,而且还是钱渊本人。
“郑先生?!”
“昆山郑伯鲁见过嫂嫂。”郑若曾长长一揖,眼中泛着泪花。
早得知王义是得郑若曾引荐才拜入钱渊门下,刘氏还礼长叹,“天下何人不知先夫之冤……却只有万里之外的故友惦念于心。”
“袁公本为百年计,晁错翻罹七国危。”郑若曾感慨道:“十二年了,终见曾公昭雪之日。”
被这句话提醒,见无外人在场,刘氏郑重其事的拜倒,“老身刘氏拜谢龙泉公。”
“老夫人请起。”钱渊赶紧挽起刘氏,“合则两利之事,何以如此拜谢,过了,过了。”
“当日只见大宗伯、少宗伯,未见随园来人,何来两利?”刘氏摇头道:“龙泉公恩德,曾家此生难以回报。”
“若求回报,当年嘉定城中,展才也不会收王义入门下了。”郑若曾也劝了几句,刘氏这才请两人坐下,又亲自斟茶。
眼角余光瞥见郑若曾的狐疑神色,钱渊不得不起身致谢接过茶盏,笑着问起朝中发还的那栋宅子。
“前后三任,破败不堪,早不复旧观。”刘氏轻轻叹了口气,“老身准备回东南了。”
“扬州?台州?”
“扬州宜居,台州沿海,倒是颇有新气象。”郑若曾插嘴道:“嫂夫人再想想,正巧一起南下。”
“伯鲁兄也要回东南?”
“是啊。”郑若曾瞥了眼钱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山雨欲来风满楼。”
谭纶丁忧守孝,戚继美调驻绍兴府,在这种情况下,何心隐长期留在戚继美身边,而郑若曾留在镇海辅佐孙铤。
“那再想想。”刘氏看向钱渊,“听闻夏贵溪遗孀苏氏即将抵京?”
钱渊点点头,“苏氏流放广西,体弱多病,北上途中延绵病榻,拖了快三个月,终于快到了。”
接下来围绕着夏言案又是一阵撕咬……不过钱渊是不管了的,这事儿让叔父钱铮出面,他是唯一有资格和徐阶打擂台的,虽然级别差距太大,但论关系远近,论在此事上的名望,钱铮比徐阶有优势。
实际上这三个月,已经闹了好几次了,有一次徐阶在公开场合大谈特谈自己和夏言的师生之情,钱铮怒气勃发的出列……问徐阶嘉靖二十七年身在何处。
这是在骂徐阶在夏言遭弃市的时候不管不顾,现在居然有脸以学生自居。
当年钱铮和徐阶闹得那么凶,朝中老人也是知情的,当年的风波在某些人的暗中推动下,遍传京城。
听钱渊笑着说了几句,郑若曾赞道:“钱刚聲人如其名,亦如其字,刚强锋锐不减当年雄风。”
“和夏贵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郑若曾摇摇头,笑道:“松江钱氏,自鹤滩公起,至钱刚聲,再至你钱展才,这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钱渊大笑,至少从嘴皮子上来说,的确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叔父钱铮当年也是个嘴巴厉害的角色,不然能让徐阶气急败坏?
“松江钱氏四代三英杰,可叹……”刘氏神色有些凄惨,听笑声顿歇,抬头笑道:“老身决意曾家后人不再出仕,耕读传家,适才只是想到夏贵溪……可怜竟然绝后。”
钱渊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夏家实在有点惨,夏言被弃市前四个儿子夭折了三个,仅有三子产下一子也夭折了,三子入读国子监因病过世,弃市后有个遗腹子夏先承,嘉靖三十五年被接回夏家,刚抵达江西老家就夭折了。
这也是刘氏为什么想等一等苏氏的缘由,没儿子的苏氏很可能也会回东南老家。
没有留在曾家用饭,钱渊和郑若曾出了门,沿着街道一路漫步。
“老夫人今日倒是客气。”郑若曾看似无心的随口说:“如此大礼相拜……王义为钱家护卫头目,老夫入京之日就听闻了。”
郑若曾的意思很明显,今天刘氏如此大礼拜谢钱渊,显得有些古怪。
原因很简单,虽然钱渊早在嘉靖三十二年收王义入门下,又年年派人去城固曾家施恩,但曾铣昭雪平反的根源是嘉靖帝驾崩,隆庆帝登基,这和钱渊本人的关系不大。
钱渊也看似无心的随口应付,“钱塘周诗,字嘉旭,钱塘人氏,去年初钱某使吏部调其城固知县。”
郑若曾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信了,反正没接着追问。
几度施恩,刘氏拜谢是理所应当,暗中使力为曾铣昭雪,刘氏拜谢也是理所应当。
但在严嵩还活着的时候,劫杀小阁老严世蕃,即使这样的大礼拜谢,刘氏也觉得远远不够。
第860章 奉命修养
徐府的书房里。
徐阶疲惫的揉着眉心,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今日门生为夏言案上书,奏折刚递交到通政司,还没出门呢,就被通政使钱铮大骂恬不知耻……姓钱的就没一个好玩意儿!
不过这事儿徐阶也不太上心,反正平反冤狱这块肥肉……最大的一部分已经被陛下吞了,剩下的寥寥无几。
倒是清算严党,召旧臣回京,是接下来的重点,这是个安插人手的好机会。
可惜吏部天官杨博和高拱联手,其外甥张四维是潜邸旧臣,又是高拱心腹,徐阶实在插不进手,而如工部尚书、大理寺卿这样的九卿,都是隆庆帝亲自任命的。
在心里盘算了好久,徐阶也找不到可能的突破口,不禁咬着牙啐骂了几声某人。
这些日子,徐阶已经不太召李春芳、胡应嘉、陆光祖、冯天驭这些心腹入府密议了,总觉得他们的眼神有点怪异,也总感觉脸有点发热。
从去年嘉靖帝病重开始布局为曾铣昭雪,最终事败,徐阶疑神疑鬼,还以为手下又出了个张叔大……呃,的确是出了个,只是徐阶不知道而已。
前些日子,京中有钱家护卫头领王义是曾铣旧部的传闻,徐阶这才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之后是羞愧难当,人家嘉靖三十二年就起了心思,早就把事儿安排的明明白白,妥妥当当,自己却一头撞上去自取其辱。
钱展才此人,真是该杀!
徐阶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想,如果没有此人,自己一定能顺顺当当逼退严嵩,清洗严党,召贤臣回朝,为曾铣、夏言平反冤狱,以莫大的声望执政大明。
下一步到底应该怎么办?
带着这个疑问,徐阶面无表情的回了后院,一进房就看见了正在垂泪的妻子。
“嗯?”
“早知如此,如何能选张居正这等薄情寡义之徒!”张氏抽泣着埋怨,“女儿如今日日在后院,一日都不得出府,今日丫鬟回报,消瘦不堪……”
“是她自己选了张叔大。”徐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生硬。
张氏的声音大了起来,“若不是那钱展才……”
“闭嘴!”徐阶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听到这个名字他就一阵胸闷难捱。
虽然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太对头,但徐阶还是忍不住……他觉得,那个名字已经成了自己的心魔。
现在的徐阶已经不再后悔当年和随园分道扬镳,和钱渊决裂,他只后悔自己没有尽早下手,没有狠一点。
虽然知道不应该这么想,但徐阶还是忍不住……你不是最为重视东南通商事吗?
如果能捅你一刀,如果能让你跌落尘埃……老夫愿意付出一些代价。
张氏不知何时停止抽泣,怔怔的看着丈夫那张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庞。
……
最近钱铮看侄儿很不爽,非常不爽……将自己丢出去和徐党打擂台,逼的自己重启十多年没用武之处的手段,唾沫横飞的将敢上来怼的家伙都喷走。
虽然有点小爽,但钱铮还是看侄儿很不顺眼,有一种看见就想揍他的冲动。
钱铮曾经反思过,侄儿身上背负了那么多,复杂的政局让其耗费了无数的精力去筹谋,随园如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而侄儿的敌人也越来越多……
钱铮也仔细回忆过,每一次产生的冲动都在什么时候?
往往是去随园商议某事的时候,听见稀里哗啦的推麻将牌的声音……
或者是在随园门口看见里面架着烤架,侄儿和冼烔、林烃几个年纪小的正在烤鸡翅膀……
嗯,最经常是发生在每天早上自己出门准备上衙的时候……因为那时候自己总会想起,侄儿还在被窝里,说不定刚刚睡下去。
放衙后,钱铮径直回了家,站在随园门口,没进去就听见里面的不知道谁吼出的一句“胡了”。
钱铮黑着脸转头去了后院,先去问安长嫂谭氏,忍不住又告状……太不像话了!
谭氏好像不太关心……呃,这段时间她关心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偷偷摸摸进了京城的长子钱鸿,另一个是才半岁的小孙子,钱渊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听钱铮唠唠叨叨的说了好半天,谭氏才让人把儿子叫来,随口交代了几句就不管了……钱渊鸡贼的将儿子带过来了。
“去年在都察院就是这样,今年更过分了!”钱铮低声训斥,“不熟悉你的同僚……还以为你外放了呢,十天八天都见不到人影!”
“去年的确是侄儿错了,但是今年……”钱渊摊摊手,“在詹事府任职都是兼职的,侄儿去哪儿点卯?”
钱铮被这话儿堵得心塞,入詹事府有可能在国子监,有可能在太常寺、太仆寺,但至少身上都带了个翰林院的官职,而侄儿没有……
“现在又不上朝,赵元质致仕,三大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呢。”钱渊撇嘴道:“但侄儿前日还入西苑,过几天还得去一趟。”
说起来就没完没了,钱渊嘴皮子上下翻飞,“虽然手上在搓麻,但实则是在商议诸事,麻将牌在手上……呃,和筷子、茶盏一样……”
这理由找的,也是够够的了,但显然钱铮不太赞同。
看叔父要发怒了,钱渊不慌不忙,郑重其事道:“叔父,侄儿不能思虑过甚。”
“什么?”钱铮被堵得一时没话说,你那脑子天天转个不停,还说什么不能思虑过甚?
钱渊叹了口气,扬声道:“当年东壁先生不是曾经说……”
“李时珍是说你不能再次耗尽心力,否则药石无用,但也不能……”
“什么?”逗着小孙子多哥儿的谭氏猛地抬头,“什么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