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第3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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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乳虎初试,稚鹰初飞,钱渊对葛浩报以极高的期待,不仅将打制的装载火炮的新式战船拿了出来,并从汪直那边抢了些人手襄助。
再之后,谭纶回杭,钱渊往北巡视宁海,一个月下来,宁海通商已然蔚然成观,虽远远不及镇海,但井然有序,不乱分毫,宋仪望、赵大河的能力没什么问题。
当然了,宁海商市渐渐成型,虽然钱渊数月前已然警告过,但这次依旧砍落三枚首级……钱渊很清楚,宁海是第二个通商口岸,交易额、税银将直接影响接下来的第三个、第四个,可能还会影响自己日后在朝中的布局。
巡视宁海后,钱渊再北上入宁波府,巡视驻扎在定海后所的侯继高所部,最后才返回镇海。
这一圈下来,钱渊巡视了他关注的每一个点,巡视他能够影响的每一支军队。
与三年前他从京中南下所见相比,如今的浙江,朝气勃勃,但在钱渊心目中,这是初生的旭日,这是刚冒出头的嫩芽,还需要呵护。
百余骑士由东而来,声势不小,聚集汪直心腹、家人的招宝村中早就鼓声大作,不多时,数十骑驶来,汪直、毛海峰、徐碧溪、王一枝都在其列。
“龙泉公,终于回来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汪直翻身下马,笑吟吟的迎上来。
钱渊一时愕然,也该回来了……什么意思?
“要不进村子歇息歇息?”
钱渊也下了马,揉着酸疼的腰,笑骂道:“回头家里那只大虫……老船主你来打?”
毛海峰在一旁笑得口鼻歪斜,去年就是他将那对倭国双胞胎姐妹花送去钱宅的,然后……然后三日内,钱渊惧内名声遍传宁波一府。
“回来了?”钱渊冷冷看着毛海峰,“弄来多少来?”
那次事件后,钱渊逼着汪直把毛海峰打发去南洋,连年都是在船上过的。
“红薯藤蔓没多少,倒是洋芋装了大半船来。”毛海峰咳嗽两声,“直接送到闽县去了。”
汪直补充道:“都交付给尧山公了。”
钱渊点点头,李默的奏折被留中,这在他的预料之内,其实这大半个月来,红薯、洋芋输闽一直没有停止过,也都是以汪直船队输入,唐顺之、梅守德、宋仪望也聚集百余去年有经验的老农,此事都是唐顺之直接和吴百朋对接。
闲聊片刻,钱渊正准备过江,突然看见地上茵茵茂茂,细细看去,不禁心中感慨。
前世奶奶八十大寿那年,一家人都回了老家,老妈带着自己在乡间闲逛,一时兴起在野地里拔了好些野菜,自己还很是嫌弃……结果那天晚上野菜加了猪肉包饺子,自己吃了四十多个……好香!
当然了,不是什么野菜都能包饺子的,很多年钱渊才知道,那是野荠菜。
记得奶奶第二年暑假就过世了,钱渊轻轻叹了口气……突然一个激灵,好像母亲谭氏马上就是寿诞了,就在二月上旬。
古代没什么过生日的传统,但花甲年后的正寿却是很受重视的,钱渊咽了口唾沫,难怪那日自己说外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程,母亲脸色不太好看呢。
急着过江,钱渊随手指了指地上,又指了指毛海峰,“那日陷害本官,就你了,拔两筐野荠菜,洗干净了送来。”
“哎,哎……”毛海峰无语的看着钱渊上了船,转头看看汪直,“义父……”
“谁让你那日干那等事!”汪直瞪了眼,“活该!”
徐碧溪也骂道:“徐氏是徐阁老的孙女,至今未产子,你送两个女人去……想作甚?”
就连王一枝也幽幽补充道:“徐氏可是和王氏齐名的……”
“还不止呢!”汪直想想一个巴掌扇在毛海峰脑袋上,“徐氏人称千手观音,救了多少条性命,就为这事,多少人都在骂钱龙泉呢!”
转身离去,汪直还骂道:“就让他一个人干!”
只有一条胳膊的毛海峰欲哭无泪,悄悄的,死死的拽住一个人的衣袖,一个人,两大筐野菜,还得洗干净,真干不了!
被拽住衣袖的钱鸿面无表情,心中忿忿。
钱渊小心翼翼的进了家门,意外的发现,好吧,自己不在,但寿诞已经开始准备了,主事的自己都不认得。
“里面大嫂主事,外面是鄞县沈家和张家的管事。”小妹在边上解释道:“还好二哥记得母亲的寿诞赶回来了,不然……父亲都说了要好好教训你呢。”
“当然记得!”钱渊拍着胸脯说:“整个浙江逛了一圈,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对了,还让人采了野荠菜来,中午就吃荠菜饺子,二哥亲自做!”
“好好好。”小妹兴高采烈,但随即安静下来,凑近小声说:“听人说……听人说……”
“听你说……”
“呃,听人说……镇海输粮米入闽,活无数人性命。”小妹支支吾吾的说:“听闻母亲寿诞,闽地有几家人也要登门呢。”
钱渊偏头扫了眼,啧啧,耳朵通红通红的,不用说,肯定是闽县林家。
“对了,你二嫂呢?”钱渊突然问:“她最喜欢吃荠菜
饺子……”
小妹气得一跺脚,嘟嘟囔囔几句。
“嗯?”
“去杨文那边了,又拿人试药呢。”小妹哼了声,“现在钱家女神医名声可不比二哥你小。”
钱渊咂咂嘴,难不成还真能弄出青霉素?
不可能的,顶多是碰运气,钱渊到处看了一圈才跟小妹回了后院,正巧野荠菜已经送到了。
就在后院的小厨房,钱渊焯水,剁菜,又拉着梁生在外头剁了猪肉,包了一百多个饺子。
第703章 蛰伏一二
斜眼看着小妹手中那奇形怪状的……呃,不能叫饺子了,钱渊双手微微用力,一翻一捏,一个饺子就成型了。
江浙一带用的饺子皮都是正方形的,也就是钱渊前世吃的大馄饨。
看下人都出去了,钱渊往后院最里面去,果然看见了父亲,以及衣衫下摆都湿漉漉,手被冻的通红的大哥。
“世人都说小弟眼光毒辣,所挑尽皆俊杰,驱使如臂所指。”钱鸿冷笑着说:“好啊,这手都用到自家人身上了!”
一进门就劈头盖脸的,钱渊有些懵逼,眨眨眼看看面无表情的父亲,忍笑的大嫂,还是母亲谭氏咳嗽两声解释,“荠菜是鸿儿去采摘洗净的。”
“不是让毛海峰那厮……”
“但那厮扯着我不让走!”钱鸿抖着手瞪着弟弟,“还没到二月,知道甬江水多冷?!”
钱渊干笑几声,“大哥,第一碗你的,你的!”
“前两碗那是父亲母亲的!”
“那第三碗……”
“为兄为长,第三碗本来就该是我的!”
钱渊两眼一翻,“大哥,何必呢?”
没等一脸茫然的钱鸿问话,钱渊就叹道:“不就那两个倭国女子嘛,小弟送你也不是不行,但大嫂……”
钱鸿一个激灵,眼角余光瞥见父亲扫了眼过来,登时从椅子上蹦起来,转头看向妻子黄氏,“没有的事……小弟你你……”
钱渊都去煮饺子了,钱鸿还在那笨嘴笨舌的解释……这个时代的男人大都不会这样,但钱家都是这样。
不同的是,钱渊有着前世现代社会维持到如今的三观,而钱锐钱鸿父子在海上亡命多年,对守节的妻子有着浓重的歉意。
几碗饺子端上来,和北方饺子不同,南方的饺子是要做汤的,碧绿的葱花,雪白的葱白,一点点红色的辣椒油,加上金黄色的油渣,就是一碗好汤。
大嫂、大哥和小妹在外间,钱渊陪着父母在里间,都已经习惯了,内外两室以防万一。
钱锐一边吃着饺子,一边细细打量大半个月没见的儿子,神色平静,但看得出浓浓倦意,眉宇间颇有风霜之色,这段日子看来辛苦的很。
谭氏还在一旁牢骚,“黑了不少,还瘦了,得补补……正月里县衙、府衙都不开印,你还出去作甚?”
“说不准什么时候……陛下去年末就有意调孩儿回京。”钱渊吞下一个饺子,嗅嗅鼻子苦笑道:“东南各地不走一遍,各军不露一面,如何放得下心?”
“应该的。”钱锐阻止了妻子的继续牢骚,“一旦回京,朝中政争惨烈,东南又是你的命门,日后……”
钱渊喝了两口汤,慢吞吞的说:“只要宁绍台三地不乱,孩子在京中就有足够的底气。”
钱锐闭口不言,慢慢吃着饺子,在心里一一盘算,仅仅宁绍台三地,短期内的确无虞。
“荆川公任宁波知府算算也有两年了,如若因政绩升任?”
“那就要看京中局势了。”钱渊平静的说:“小舅升任浙江巡抚,吏部天官投帖随园,宋仪望方得起复为台州知府,严党不败,华亭难以上位,东南难乱。”
钱锐轻轻叹息,自己这个幼子真能折腾啊,吏部选派知府都要先问过他的意见,与同乡徐阶是姻亲却撕破脸,与公认的严党却牵扯不清。
钱锐又想到自己,幼子入京,汪直将凭借实力成为东南水面下的一大巨头,如何让汪直安安分分去走幼子安排好的路,这实在是个难题。
钱渊不想再提这些,换了个话题笑道:“母亲,听闻闽地望族会来登门贺母亲寿诞?”
谭氏一听就来了精神,“看来那林家子真的没婚约在身!”
顿了顿,谭氏看看丈夫,“你父亲也挺满意的,知书达理,年未过二十就是举人,年龄合适,也门当户对。”
“贞耀饱读诗书,书香门第,少年才子。”钱锐捋须笑道:“只是不知其父……听闻今年运河冻结,算算时日,贞耀应该刚刚入京,只怕其父还不知情。”
“礼部左侍郎林庭机……”钱渊眯着眼想了会儿,“此人为见过面,少有耳闻,官声还算不错,曾经与严嵩为邻,却不与为交,向他人言,人各有能,有不能,趋时干进非吾所能也。”
倒是挺合叔父的脾气,自己和严嵩严世蕃来往颇密,只怕林庭机还真未必会点头这门婚事呢。
钱锐也想到了此处,训斥道:“与奸臣往来过密,钱氏名声,可不要毁在你手!”
钱渊吞下最后个饺子,大笑道:“严分宜之奸,却使胡绩溪平东南倭乱,徐华亭之正,却要乱浙江一省!”
“当年在陛下面前,孩儿言,虽九死其犹未悔……”
“孩儿不顾讥讽,甘冒奇险南下,得分宜之助多,遭华亭之毁亦多。”
“钱展才此生,不求位极人臣,不求富甲天下,但求俯仰无愧。”
钱渊平静的看向眼中颇有疑惑的父亲,“父亲,你会看到的。”
钱锐正要追问,突然外间钱鸿拿着汤碗疾步进来,“有人来了,好像是梁生,二弟……”
钱渊蹙眉大步出门,正撞见丫鬟引路过来的梁生。
“少爷,京中急信。”
接过信封,查看火漆,钱渊没有第一时间拆开,指着梁生道:“去告诉汪直,少爷我看毛海峰不顺眼,让他去南洋再运一船洋芋过来!”
等钱渊回去,已经得妹妹通报的钱鸿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毛海峰那厮……活该!
钱锐曲起手指敲了敲,谭氏、黄氏和小妹都退到外间,屋内只留下三个。
拆开信,扫了眼,钱渊脸色有点不太好看,将信纸递给了父亲。
钱锐还是第一次见京中密信,第一反应是……真是一手好字,那当然,徐渭的书法就算在翰林院里也是出挑的。
片刻后,钱锐脱口而出,“严世蕃拒离京……不孝至此,科道言官难道不上书弹劾?”
钱渊讥笑道:“无陛下许可,严世蕃何敢拒离京,得陛下许可,科道言官何敢上书弹劾?”
顿了顿,他补充道:“就算有这胆量,但徐华亭不会不智如此。”
钱鸿坐在一旁抓耳挠腮,他对这些不懂,也不感兴趣。
钱锐疑惑的看向幼子,“严世蕃离京与否,与你入京有关?”
犹豫片刻后,钱渊摇摇头,“严世蕃离京,严嵩必速败,与孩儿无关……但与徐华亭有关。”
无论是前世对史书的记忆,还是这一世亲眼所见,钱渊都知道,在严嵩事败之后,徐阶的操作从容不迫,清洗严党,召回赵贞吉等一干徐党,引高拱、袁炜、李春芳入阁,逼杀严世蕃,流放其子……一步一步,以奇胜以正合。
而钱渊计划的重点就在乎,在如此混乱朝局中,突然出手,打乱徐阶的计划。
但如今,严世蕃拒离京,徐阶的计划要修改,钱渊的计划也要修改。
他的视线落在信纸最后几个字上,“不妨蛰伏一二。”
第704章 护卫
南方已有春意,杨柳发芽,春风拂面,但北方依旧冰天雪地,寒意逼人,特别是今年。
从去年十二月末起,南北运河先是冬季江水干枯断流,后有结冻,直到一月中旬才解冻。
通州码头上,林燫双手插在袖中,寒风逼的他不自觉的蜷缩着身子,但还不时探长脖子,试图从不停下船的人流中找到那个出发一个月还没到京的弟弟。
“少爷,少爷……看!”
“好像是烃少爷,呃,身边那是谁?”
“不是咱林府的人,拿着刀呢!”
林燫不理随从的话,在人群中逆流挤过去,“二弟,二弟!”
“大哥。”林烃欣喜的伸手握住林燫的双手。
一刻钟后,兄弟俩挤出码头,不得不说,这一路上,林府的两个随从帮不上忙,林烃身边两个身强体壮的护卫帮了大忙。
“噢噢,这是镇海龙泉公借的两位护卫。”
这话林燫一时没反应过来,林烃补充道:“浙江巡按御史钱龙泉。”
林燫一个激灵,钱家护卫精锐甲于东南,这句话京中也颇有耳闻,要不是人数少,又颇有战功,钱渊本人简在帝心,说不定都有人要弹劾钱渊有不轨之心了,即使如此,朝野中也有人言钱渊阴蓄死士。
这两个护卫恭敬行礼,他们都是常跑南北这条线的,很快找来马车,一行人往着京城方向去了。
林燫林烃兄弟在车里,第一件事自然是互相问安父母,林燫倒是想问问钱家护卫的事,但人家就在外头驾车,这话儿自然问不出口。
入了京城,林燫终于忍不住了,别待会儿马车一停,帘子一掀,好嘛,到随园了!
虽然林燫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选庶吉士,与张居正一样是徐阶的学生,但他毕竟和张居正不同,是官宦世家出身,政治派系有些模糊,但算不得徐阶门下。
事实上,林燫对徐阶没什么好感,他在翰林院里向来独来独往,有交情的同僚很少,不过倒是和孙鑨关系不错,两个人身份相仿。
但即使如此,林燫也难以忍受马车入随园……他在京中十多年了,是亲眼目睹随园如何名声鹊起,太清楚随园背景的复杂了。
不过,还没等林燫开口,马车就停下了。
外头钱家护卫恭敬的说:“林少爷,车夫、马车留下,小的二人先告辞了。”
“正好,还急着去礼部呢。”林烃掀开帘子下了车,笑道:“这次多亏你们俩了,等会试后再请你们饮酒。”
“不敢当林少爷请。”护卫躬身行礼,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去。
林燫看弟弟瞧过来的古怪眼神,松了口气,但又有点脸红,干脆不吭声了。
马车径直去了礼部,赶上最后一波会试报名……这还是林烃老爹林庭机就是礼部左侍郎的缘故。
总算事都办妥当了,林燫也没回翰林院,带着弟弟径直回家。
“你选的是《尚书》,翰林院此次挑了六人,这是他们往日经义。”
“咦?”林烃诧异道:“大哥当年也是《尚书》,资历足够,没有入选吗?”
刚回府的林庭机蹙眉道:“你赴会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