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大军阀-第4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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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大快朵颐的那人,五官倒也与楚王马殷生得有几分酷肖,然而比起马希振的面相,此人眉宇间也满是股狠戾之色,而且他那副吃相甚是难看,眉飞色舞、眼露贪婪,浑如饿死鬼投胎一般。
而这个酷爱吃鸡喝汤的人,则正是马殷的次子马希声。
按说人有偏爱的食物也属常事,可是马希声嗜好吃鸡,明显已达到入了魔怔的程度……他嫌一只鸡炖出来的汤不够浓郁,往往命令厨子要杀几只一并烹煮,而且连喝几大碗,也都算是日常操作。
而行将就木的老子马殷尚还病卧在塌上,马希声这边仍是只顾胡吃海喝……他的双手,满是胸前衣襟满是油渍也浑然不觉,这副模样,也全然不似是知书达理的世子储君。
“启禀二王子,我等已经得手,特来向您复命……”
厅堂门口,忽的有人恭声禀道。而马希声闻言眉毛一挑,吐出口中的鸡骨头,便当即嚷了声进来……有两员戎甲披挂的军校,便立刻踱入堂中,而其中一人双手还捧着一条犀带。
但见那条由犀角所制的腰带做工十分精致,非但道道纹路清晰,隐隐的似也有荧光映射。只是更为显眼的是,这条犀带虽已经过擦拭,可是纹路间也仍夹杂着几抹鲜红的血色(按《十国春秋·衡阳王世家》所载:马希声性恶而好货,“有一海商鬻犀带者,直数百万,昼夜有光,洞照一室,希声杀商而取之”)……
马希声眼中贪婪之色更盛,他取桌案上的手帕胡乱蹭了蹭,便立刻招呼在面前恭立的军校奉上犀带。接到手中,马希声把玩起来时,忽的又狞声笑道:
“那个不开眼的杀才,行商到了长沙府地界,不对好好孝敬我,还竟然还敢索价百万钱?当真是掉到钱眼里,敢与阎王讨价还价?
他倒不知,在楚国我便是老天爷!惹得我不快,这犀带是我的,那厮的命也是我的。要杀他这等途径的海商,与宰只鸡也没什么两样!”
而马希声正拿着犀带来回端详时,忽的却听堂外又有人轻咳了一声,旋即恭声禀道:
“二王子,宫内亲信回禀声息,大王子探望大王身体,也的确没敢胡言乱语,而说二王子的不是。只不过大王近些时日不见您去拜望,也不免有些怨言……而四王子也已奉旨启程,做为使臣赶赴魏朝汴京去了……”
马希声闻言,倒丝毫不以为意,那对招子仍只顾盯着把玩在手中的玉带,而说道:
“杨昭遂到了?进来说话。哼!我那兄长,不在澧州好好待着,却偏要赶至长沙拜望父王,不过谅他也不敢乱嚼舌根!父王还有什么好瞧的,已年近七十的高龄,他这辈子活得也够了,如今大半时候卧在榻上,还有什么可去瞧的?
如今楚国军权已握在我手中,父王还能敢废我储君之位不成?他都这把年纪了,也该早点上路,而由我名正言顺的做这一国之君了!不过四弟出使汴京……日后又当如何应对那魏帝,的确还须好生商议一番……”
第1065章 只称藩镇不称王,你还好意思打我?
被唤进来那个叫杨昭遂的近臣,乃是楚国二王子马希声的妻弟,仗着这层关系,为人也横行跋扈、胡作非为惯了,不但时常探听楚王马殷,与其他王子的近况,也没少在马希声身边大进谗言,而编排罪名攻击楚国其他勋将旧臣。
而杨昭遂低眉顺眼的进了厅堂,他对于马希声手中把玩的玉带熟视无睹,看来也是见惯了这个姐夫兼主子以往强取豪夺的行径。
按说马殷鼓励商业,尽可能的予以各地商贾方便,而广开楚国的财路。马希声现在却便以楚国的实际统治者自居,但凡发现什么稀罕的珍物宝贝,而对方又不肯折价出售亦或拱手进献……他甚至懒得走编织罪名诬陷走官府的流程,而至直接吩咐麾下军士杀人夺货。
这样的恶行都成了常态,当风声传开,让各地商人得知未来的楚国君主,竟满不在乎的屠戮富贾豪商,而干强盗勾当,那也势必会对楚国的财政收入造成一定打击。
然而马希声的确又有恣意妄为的底气,也丝毫不介意毁坏他老子马殷这几十年苦心经营所建立起的好口碑……仗着自己的生母袁德妃得宠,也早已是大权在握,现在就连父王马殷都对他无可奈何,马希声心说我的地盘我做主,在楚国谁还敢对我说个不字!?
当杨昭遂踱至马希声身边,便又恭顺的说道:
“二王子,大王想必也撑不了许久了……我等也当早做准备,尽早上禀魏朝,接受册封,以免再生变故。只是粤主妄自尊大,同我楚国结成姻亲,偏偏称帝而与魏朝交恶,四皇子出使汴京,也是为了探觑魏帝对我国的态度。
以后必然由二王子统掌楚地,可是魏朝吞蜀入滇,再若讨伐越国,也未尝不会再意图攻打我楚国。”
马希声闻言,忽然重重的哼了一声,旋即恨声说道:
“刘(上龙下天)那厮,以为做了我的妹夫,便能连累我楚国与他一并对抗魏朝。关起门来,任那刘(上龙下天)称孤道寡,又何必宣告天下,非要称帝而招惹魏朝?
我早也想得明白,待我继楚国国主之位,便向魏朝请封为武安、武贞、静江几镇节度,只称藩镇而不称王,如此也要让魏帝明白,楚军可无意如刘(上龙下天)那般,非要改制称帝,而与中原抗衡。
而魏朝治下,尚有朔方军韩洙,昭义军李继韬,以及控扼府、麟等州府的折从远名义上为臣属,实如一国自治。而我楚国非但不会称帝,只以数镇之主自居,那么魏帝还有什么名义来出兵讨伐我楚国?”
杨昭遂闻言,先是低头沉思一番,随即面露谄媚的笑意,又连声赞道:
“二王子果然高明!就算不以楚王自居,但不是还要由您来统掌湘楚之地?如此也算是与越国划清了界线,魏朝再若进犯我邦,岂非师出无名?”
“当然了,我虽然不认那刘(上龙下天)是什么大越国皇帝,可到底还是要与越国紧密来往、相互照应。唇齿相依的道理,我自然清楚得很……”
马希声思忖一番,又沉声说道:
“魏帝不会任从名义上臣服于他的藩国妄自称帝,那这个面子,我也已给他了,甚至还肯再退一步……但也莫要以为我楚军便是软弱可欺的!毕竟魏帝野心勃勃,得陇望蜀,吞蜀入滇……若真以为天下便都是他家的,把老子逼到了份上,那也只得联合南面诸国对抗中原!
刘(上龙下天)虽然太过狂妄,可到底还是要保住他越国,而使得魏帝所有顾忌。总之无论吴、楚、越等几国,魏朝无论意图攻打哪一方,也都不会无动于衷,我等名义上虽还是臣服于中原,可魏帝若是以为他还能各个击破,而相继吞并南面诸国……那便是他痴心妄想了!”
……
楚王次子马希声,意识到自己接掌一国君主的时日已经愈发临近,也开始算计着以后又将如何与魏帝李天衢周旋;至于马殷第四子,官居楚国牙内马步都指挥使的马希范,已赶赴至汴京,以朝贺魏朝覆灭后唐、蜀国的名义,而得到李天衢的召见。
比起举止有些唯唯诺诺的马希振,以及言行间总透着股戾气的吃鸡达人马希声……眼下也不过二十上下年纪的马希范貌相更为端正些,也显得十分从容得体。
然而李天衢与马希范相谈,虽然脸上笑吟吟的,心中却也不住腹诽道: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这厮倒挺会装,可是却也不是什么好鸟……
说起来按正史轨迹,楚王马殷年老之后,马希范的确会做为楚国使臣,而得中原帝君召见。只不过他本来应是与后唐庄宗李存勖会面,因其言行举止而深受夸赞。只是李存勖表达对马希范的欣赏,也没安什么好心,而意图离间马殷以及正史线会效力于楚国的权臣高郁,遂有言马家社稷有子如此,社稷遂不会为高郁所取……
如今楚国内部的局势,魏朝这边多多少少也听到些风声。而李天衢得知马殷年老体虚,遂已由其次子马希声掌控内外军政事宜后,便意识到虽然楚王眼下尚未过世,可是楚国已经大权旁落,非但国家大事马殷已经做不了主,基本上也能确定会由马希声继位成为楚国之主。
早已被魏朝肃清的高郁,不但是个精于管理财政的能臣,同样也是个权臣。可是他再是贪财弄权,的确也还没有到要谋反篡位的程度……然而按史载轨迹,高郁与马希范双方,正属于楚国新旧派系之间的针锋相对。
然而马希范为了一条名贵的玉带,便会指使牙兵杀人强夺。他如果想要什么,出手简单粗暴,也根本不会与你讲什么道理……所以与高郁争权,说你想造反,你就是要造反,马希范只要手上有兵权,不会讲什么哪怕是捏造的证据,也根本不会顾忌自己的老子马殷,便直接派兵将高郁夷族屠尽。
而正史线中高郁死后,马殷见天降大雾,便顿时有所察觉,而有言“吾昔从孙儒渡淮,每杀不辜,多致兹异。马步院岂有寃死者乎?”……直到确认高郁被冤杀,马殷拊膺大恸,而恨声高呼“吾老耄,政非己出,使我勋旧横罹冤酷!”……临了时,还会对身边随从来句“吾亦何可久处此乎!”……
然而马殷都已经跟左右侍从喊出只怕我也活不久了,却并没有对擅自杀死他心腹旧臣的马希声采取任何处置措施……这便足以说明马殷恼恨于次子马希声,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当爹的当成一回事,却也意识到现在楚国朝堂自己已经做不了主……而且马殷也想不出谁会是取代马希声,而接掌楚国国君之位的合适人选,所以他这个老人即便忿恨,看自己那二儿子也已很不顺眼,而懊恼不该放权于马希声,却不得不接受现实。
就算如今的马希声没有高郁可杀,可现在楚国内部的形势,也已经是大同小异……李天衢心中寻思着,又面带笑意,向居于下首正襟危坐的马希范把盏示意,而心中又念道:
楚国的第二任国主,到底还是要由马希声来做……可是坐在我面前的这个马希范,不也正是史载轨迹中楚国的第三任国君么……
第1066章 不等众驹争槽,现在便让你们二马反目
“陛下讨逆抚远,臣自当前来朝贺,而蒙召见厚待,实感诚惶诚恐。鄙邦尊奉天朝,世世代代,永结君臣之好。”
马希范恭身回礼,对着把盏示意的李天衢说着场面话,于礼数上也挑不出半点毛病。只从表面上看起来,也似是个守本分的王爵子嗣。
然而李天衢却很清楚,这马希范与他二哥马希声,身为正史中楚国的二、三代国主,他们俩倒有个共同的特征,都属于对中原王朝明面上会妥协顺从,而对内统治却残暴不仁的窝里横。
马希声按正史线继位成为楚国之主,便立刻宣称不再以楚王自居,而恢复节度使藩镇旧制。可以预见的是,如今楚国为了与改制称帝,而同魏朝关系恶化的越国划清界限,马希声更有理由将宣告只称藩镇不称王,而不会给魏朝任何兴师问罪的名义;
轮到马希范接班成为一国之君,他不但对后唐臣服,而再度受楚王爵。
之后也会屡番向后晋朝廷进献珍玩宝物,并出兵协助中原王朝征讨反叛势力。所以又被后晋皇帝石重贵下诏赐封诸道兵马都元帅。
所以比起狂妄到偏要称帝的越国国主刘(上龙下天),马希声、马希范更重视实利,而并不看重那所谓九五之尊的虚名。可是马希声凶暴贪婪,杀戮治下商贾;马希范若得势更会纵情声色,能干出无端杀害商家,而强抢其貌美妻室的歹行……身为一国之君,他们俩一个杀人越货,一个杀人夺妻,又怎么会是治国明主?
李天衢当然还知晓,如果眼前这看似谈吐有礼有节的马希范做了楚国之主……他骄奢淫逸至极,大兴土木,终日沉溺于酒色当中,祸国害民之甚,也要比马希声更为严重。
而马希范明面上仍会对中原王朝服服帖帖,可是在自己的地盘,马希声又要征调大批民夫建造九龙殿,用沉香木雕刻八条龙,长达十多丈环绕玉柱相向,而他自己坐在正首,也以一条真龙自居……面对后唐、后晋、后汉几朝政权,他固然不敢妄称帝君,但是于楚国关起门来,自嗨的倒是不亦乐乎。
再加上马希范那在位时同样奢侈无度的二哥马希声,马楚这一方本来由马殷励精图治,几十年下来勤勤恳恳,施仁政抚民的割据政权,国力遂也开始急剧衰弱……
然而明知马希范的为人秉性,可李天衢仍面带笑意,将盏中御酒一饮而尽,便又朗声笑道:
“朕与爱卿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本来听闻楚王近年来病虚体弱,朕也甚是挂念。可他有子如此,马氏后继有人,朕好歹也能为楚王感到欣慰了……”
但李天衢那一句“楚王有子如此,马氏后继有人”传入耳中,马希范脸上虽然仍是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可他眼中也有一抹异色稍显既逝。
魏帝此言又是何意?难道在他看来,我才是继任楚国之主的最合适人选?只可恨我二哥……呸!马希声那厮已是大权在握,我又如何能争得过他?可是马希声待父王不敬,性情凶恶,好货贪婪,此等不仁不孝之徒,又怎配继承王位!?
父王时日无多,而听他的意思,也全因马希声的生母袁德妃那贱妇得宠,遂除长兄马希振以外,楚国国主之位,也将按诸子排序兄终弟及。而我虽排行第四,也只比马希声那厮小了一岁……倘若老天不开眼,而让他这个祸害活到父王这般年纪,难道我还要再忍受大半辈子,又还能做几年一国之君!?
可是马希声眼下手握权柄,我只得含污忍垢,而对他表示顺服,但倘若能争取得魏帝支持我继位楚国国君……
李天衢轻飘飘的只一句话,便已使得马希范心中波澜起伏……然而毕竟身为楚国使臣,前来觐见魏朝帝君,马希范自知也不便过早暴露自己的野心,他遂干咳了两声,赶忙谦声道:
“臣何德何能,怎当得起陛下这般赞誉?鄙邦储君,无论怎的也轮不到臣来做。身为尊奉天朝的藩国王室,微臣竭尽所能,只图能为陛下、父王分忧,也断然不敢有其它非分之想……”
李天衢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略把身子往前探去,又意味深长的说道:
“马爱卿,你可知朕今日为何只召见你一人,而没有诏令其余楚国使臣一同觐见?不错,嗣君人选,楚王自有考量,这是你们马家的国事、家事,朕也不该插手干涉……但是我魏朝也另有一番考量,趁着今日,也当坦诚布公,与你说个清楚……
刘(上龙下天)大逆不道,竟然胆敢僭越称帝,而他与你马家结成姻亲,这件事,朕暂不计较……可是你也应该知晓,当年刘(上龙下天)的兄长刘隐,身为清海军节度使,也是受了我朝册封,才成了粤王。然而刘隐在位时节,对我朝向来恭顺,可他兄弟刘(上龙下天)继位后便暴戾恣睢、狂妄自大,以所谓的大越国皇帝自居。由此足见臣服于我魏朝的藩国一旦易主,也难保不会反目为敌。
朕固然愿与楚国马氏永结君臣之好,可是楚王膝下三十余子,朕不知为人秉性,又怎能确认其中任何一人继位,便必定仍会遵从遗命,而继续臣服于我朝?然而朕与爱卿投缘,得以会面欢谈,好歹对于你,朕更为了解。
所以若由爱卿继位为楚国之主,对于我魏朝而言,当然是乐见其成的。朕还是那句话,不会插手楚国立嗣事宜,但是眼下既已推诚相见,朕的心思,想必爱卿也能够体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