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大军阀-第2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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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立足未稳的梁军大阵中阵,主将段凝身上被做工精美坚固的劲甲包裹住,兜鍪、锦袍、玉带……自上到下也都尽显华贵。然而他的相貌气质比起王彦章来可说是云泥之别,即便五官生得还算端正,偏生长着一双倒三角眼,显得有些狡诈与猥琐……而段凝阴测测眺望向对面魏军军阵时,他眉宇间虽也夹杂着几分忧虑,可是那对招子中仍透着一股凶狠……
瞧段凝那副模样,似乎与一个眼见要输得倾家荡产,却正要押上所有赌博,以盼着能有翻盘机会的亡命赌徒没什么两样。
魏国殿前司都点检使王彦章,我知道你猛鸷骁勇,极擅摧锋破阵,也是魏朝当中,论功绩屈指可数的元勋功臣,若是有择选的余地,我也不愿与你在沙场上交手……可是梁国国祚还要延续下去,才能保住我权豪势要的身份……我还偏就不信,趁着魏国其余诸部军旅侵攻周围州府,就凭我八万大军,还不能迫退你三万之众?
段凝咬牙切齿,心中念着。即便要与王彦章这等当世名将交锋,他心中打鼓,也是百般不愿……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蛊惑住帝君朱友贞,而把控梁国天大的权势,也更让人欲罢不能。如果一味采取守势,直到魏国大军相继杀至,战略局势上也将完全陷于被动……所以段凝到底还是做下了决定:
有赌未必输,眼下起码我军力占据绝对优势,不妨就博一回!我也不信你王彦章有必胜的把握,让若战事不顺,再引兵撤回去固守便是!
梁军大阵这边,也响起密集的战鼓声。一拨拨由刀盾手、长枪手、弓弩手……组成的方阵徐徐而动,已经开始朝着对面早已严阵以待的王彦章所部魏军进逼了过去。
“段凝倒敢主动前来招惹我等,他的目的无外乎就是向挫我军锐气,毕竟一直龟缩死守下去,等到陛下与其他袍泽军旅挥军来时,梁军的局势也将更为被动。不过就凭我麾下三万京畿殿前雄兵,又怎能让你如愿以偿?”
魏国军阵前列,王彦章瞧见对面梁国大军发抢先发动攻势,他脸上仍挂着一抹从容的笑意,随即又豪声喊道:
“既然来了,我便陪你耍一耍!”
殿前司下辖诸营的弓箭手,待听得各部将校传递号令,齐刷刷的举起紧绰的步弓,倏忽间,一张张步弓弓弦便已被拽成满月状,一支支锋尖森寒的箭簇也被搭在了弦上,斜指苍穹,已是蓄势待发。
而在另一边,几拨步步为营逼近的梁军方阵,眼见也要进入弓箭射程范围之内。所部弓手也慌忙动弹起来,大概排成算不上如何严密的阵列,也准备施射出箭雨。
王彦章、段凝双方军旅,再经过几轮弓箭对射之后,其余马步军众很快也将逼近敌方阵列。就在长安以北的三原地界,再度展开一场激战!
第616章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随着战事规模的升级,梁军主将段凝脸上的神情,从开始时如同赌徒那般的癫狂狠戾,渐渐变得震悚惊异。直到后来,连同他身边几名亲随将领脸上,便已满是惊悸惶恐之色。
从一开始双方弓箭对射,无数箭簇先后腾空,交织划过,又如同乌云盖顶那般落向双方的阵列。通过目测便能确定的是,以逸待劳、好整以暇的魏军诸部弓手抢得先机,趁着敌军还在仓促列队的时候,更快一步落下的利箭,便已让对面梁军的弓箭手付出了更为惨重的伤亡代价;
诸岛双方步阵迅速逼近,而展开激烈的白刃战时。梁军前列的士兵就见前方平举的长枪密集如林,后方一排排大刀亦是竖立如墙,阳光自成片的刀身锋刃映射过来,亮闪闪的更是耀人眼目。
近战搏杀,考究的便是双方士兵的战斗素养。而越来越多的梁军士兵惊骇的瞪大了双眼。比起对面步调如一、层层挺进的剽悍锐士,他们组成的阵列往往更容易被冲垮。然而阵列相继崩散时,那些自相践踏、惊呼乱叫的梁军兵卒很快便又惊恐的发现,一片耀眼的刀芒已朝着自己兜头劈斩下来……
梁国军阵中的将官兵卒,与秋收时节被割倒的庄稼已没什么两样。一片一片的扑倒在地,本来也说不上如何紧密整齐的阵列霎时间更被搅得血浪翻滚。气急败坏的段凝起先观望战局,仍不甘心就此认输服软,还打算利用兵力上的优势,继续将几拨部曲投入到战场之时,王彦章麾下龙骧、虎翼等几拨骑军部众,便也已开始有所行动。
从两翼骤然杀出的骑军,经历缓行小跑、加速轻驰、直至全力猛冲的过程,无数匹战马使得这片旷野在它们蹄下震颤得愈发激烈。
同僚步军依然维持着岿然紧密的阵列,仍在不断的蚕食着敌军的步阵。而殿前司精锐骑众身披坚甲,驱使着胯下战马以风驰电掣的声势攻向敌阵软肋,但是挟裹起来那股要踏碎眼前一切生灵的气势,便足以骇得众多梁军肝胆俱裂。
猛烈的冲撞立刻产生了效果,大批梁军步卒不是轻易的被马槊长矛捅穿,便是遭受强大的冲力撞得向后跌飞,几乎尽是腑震骨裂,喷出大口的鲜血,一层层队列顿时似是汪洋大海上摇摆的小舟,旋即被滔天巨浪所彻底吞没……魏军锐骑硬生生劈出一条血路,也没有人能抵挡得住他们冲刺的步伐。
“避我者生!挡我者死!!”
纵马突杀的骑阵前列,忽然又响起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怒吼声。在殿前司地位尊崇的王彦章又是身先士卒,催马奋进,他威若天神,手中大铁枪左右盘旋、上下翻舞,当真是挡者披糜。而在他身后,虎翼都锐骑健儿紧紧追随,组成锐利的冲锋阵型,好似份量格外沉重的攻城大锤,很快便将他们凿入的敌阵给砸个稀烂!
历经无数血战硬仗磨练的王彦章,也绝非是只知冲锋陷阵的莽夫。他的目光,也在随时注意着周围其它梁军方阵的动向。一旦发现敌军暴露出易于冲杀破阵的薄弱方向,他手中大枪一挥,很快便又统领两千骑兵奔袭过去。相继杀溃冲垮三拨方阵,也是无往而不利。
这也是在考究双方主将随机应变的临阵指挥能力,王彦章亲自投入进杀阵当中,也如同一只捕猎扑食手段已到炉火纯青境界的猛虎,每次都能立刻捕捉到猎物身上致命的位置,再扑咬上去一击得手;
反观坐镇中阵,远离战场指挥大军的段凝,很显然被王彦章迅猛凌厉的打法迫得手忙脚乱。从排兵布阵开始,梁军投入战场的部众之间完全没有协同的默契,段凝下达指令往往也要比王彦章满上几步不止,现在他焦头烂额的窘状,用一句话便足以形容:
刚顾得上头,却不顾了腚。
魏朝殿前司豹韬都等几拨步军依然如墙而进,势不可挡。与此同时,王彦章亲自统领的精锐骑军,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相继击溃几拨军阵……眼见仗打到了这个份上,段凝也终于明白自己到底还是小瞧了王彦章,而高估了自己,这场战事的溃败,也已是不可挽回了。
“收兵……快撤!速速退守回三原县城,各支部曲按先前部署,据险死守连营,以抵抗魏军!”
段凝立刻嘶声大叫起来,然而他再是试图掩饰自己惨败的事实,可败了就是败了,他这个军中的主心骨一旦要撤,本来便临近崩溃的梁军部众也再无战意可言,兵败如山倒,而纷纷加入奔逃的行列……
杀人盈野、遍地尸骸。战事再进行下去,便已是单方面的屠杀。魏国追击的马步军众意图扩大战果,如虎入群羊般,扑向那些奔走不迭的梁军败兵,锋利的兵刃轻易的洞穿对方身体的场面,也在反复上演着。
王彦章对于追杀再无战意的敌将敌兵显然兴致不高,便任由麾下军旅继续撵杀追击,自己则一勒缰绳,他胯下雄俊异常的黑鬃战马便渐渐止住步子,转头溜了几圈,甩了甩脑袋,似乎是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鼻响。
当王彦章再度眺望向远方梁军败返奔逃的溃阵,他脸上露出一抹轻蔑之色,也是有感而发道:
“原来那段凝不自量力,也敢来自取其辱。听闻他与赵岩等外戚勾结,掌控梁国军政大权,排除异己、打压有功之臣,如今看来打仗的本事,还要远逊于昔日朱温麾下那一众功勋宿将。
梁朝纵有将才,却由竖子当道。梁国帝君让迫害同僚的奸邪小人临危受命,看来也是注定覆亡了……古人言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看来段凝这厮,也正是个妖孽佞臣啊……”
是役,王彦章以两万雄军,杀溃段凝八万兵马。梁军方面沙场战死、重伤难愈、被俘降从、四散逃亡……数目总计,有生力量直接折损两万人以上。而魏军总计轻重伤患、阵亡折损,也不过才四千人上下。
而在另一个平行时空,应该是由王彦章临危受命,在后唐全面压制梁国的情况下斩获大捷,使得军中士气大振,随后与李存勖进行大小百余场战事厮杀,力抗两月之久。
然而赵岩、段凝等梁国权奸,却因王彦章出征前那句“待我立功之后,回军之日,当尽诛奸臣,以谢天下”而怀恨在心,战功遂尽由段凝虚报军情所占。而段凝更是趁机收集罪状指摘诬陷,终究夺来王彦章的兵权。待后唐再度挥军杀来时,后梁主力军旅尽由随段凝统领出征,而只拨给王彦章数百新兵,而导致他兵败被俘、悲壮身死……
为国捐躯的忠烈猛将,对上迫害忠良的误国奸佞,结局果然便是:王彦章以少胜多,生生把段凝按到地上来回摩擦。
段凝则狼狈不堪的逃返回三原县城,除了叱骂喝令麾下将领巡视防务,死守城关决计怠慢不得,也不得不思索应如何与赵岩等同伙互通口风,瞒混过帝君朱友贞隐匿兵败罪责。
然而由康延孝统领的五千奇兵,正不断的向长安迫近。李天衢亲自统领的几路魏军,不数日也将与王彦章会师一处……眼下梁国国都长安,却正处于一场血腥清洗当中……
第617章 这家子骨肉相残的诅咒,还在持续着
长安城,大明宫紫宸殿当中。方今梁国的帝君朱友贞,孤零零的一个人,正瘫坐在龙椅前的玉阶上。
御前侍卫,也都已奉旨从宫殿中离去。而若干宦官、宫女也只能在大殿门外苦苦的守候着。未经朱友贞召唤,他们也决计不敢贸然进去打扰。
毕竟近日以来,宫闱中人也都察觉到朱友贞这些时日愈发的喜怒无常。倘若稍惹他不快,则未尝不会招致来杀身之祸……
紫宸殿的门窗都封堵得严严实实,唯有几缕眼光从称呼缝隙间透射进来,使得殿内似乎充斥着沉重、阴森、压抑的气氛。
而朱友贞呆呆瞪视着前方,手持的宝剑虽未出鞘,也被杵在冰冷的地表上。而他面色阴渗渗的,那副神情……不但有几分他父亲朱温动了杀心时的模样,甚至也与当初率部冲入浴堂殿中,致使手下弑父的兄长朱友珪有几分相似……
本来朱友贞容貌仪表生得还算端正俊朗,也常好与儒士来往。但是比起朱友文、朱友珪等兄长,他性格更为内向低调,时常沉默寡言,至于父亲朱温,也从未曾将他视为梁国的继承者。
即便自己终究还是坐上了梁国的皇位,朱友贞平常与朝中臣子相处,也尽可能的要扮出副随和开明的模样。可是如今他面色阴沉得骇人,眼中不但凶芒毕露,脸上神情竟也透着几分癫狂。
因为朱友贞已经下旨,调度龙虎、控鹤等御前禁卫军旅,而做出了一个与他原本史载轨迹如出一辙的决定:
本来于后梁将亡之际,朱友贞却还在担心宗室趁机作乱篡位,所以下令将他的亲生兄弟尽数处死!
梁国宗室,经历朱友珪弑父篡位,以及朱友珪除兄登基之后,他还要对血亲兄弟痛下杀手的理由则是:
李天衢、李存勖双方几乎在同一时刻起兵侵攻之际,梁国内部,竟又有惠王朱友能、衡王朱友谅、邵王朱友诲意图谋反,却终究走漏了声息,三人都被罢黜爵位,而被幽禁关押了起来。
朱友能与朱友谅、朱友诲本来并非朱温之子,而是梁国开国太祖的兄长朱全昱的亲生骨肉。只是比起他们那老实巴交的父亲,他们哥仨却是野心不小,眼见他们的叔父朱温这一脉朱友裕早亡、朱友珪弑父,而如今在位的朱友贞暗弱无能……遂动了由朱家长兄一脉篡权夺位的念头。
虽然有惊无险的扑灭了叛乱,但是这也刺激到了朱友贞最为敏感的神经。梁国皇位更迭,都是通过弑父杀兄过渡的,如今又轮到了自家堂兄弟也要谋反,这也让朱友贞立刻意识到:
朕不是还有几个亲生兄弟么?有朝一日,他们不也会因为觊觎皇位,而意图加害于朕?
比起自己的父亲朱温,乃至二哥朱友珪,朱友贞身为人君的致命缺陷反而更多:优柔寡断,意志不坚容易被人利用,过分敏感,而心理抗压能力又极差……而朝中臣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朱友贞隐约也能感觉到,若是与父亲朱温比较,做为一国之君,他更像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终日的焦虑与挫败感,便已经把朱友贞逼到快要发疯,所以他需要赵岩、段凝等“善解人意”的股肱心腹为他排忧解难。然而魏、晋两大强敌挥军杀入腹地,亡国之危近在眼前,却又赶上了朱家宗室子弟意图谋反篡位……内忧外患,终于绷断了朱友贞最后一根试图保持理性的神经,他也已彻底崩溃了……
人如果被逼到癫狂发疯的份上,往往也很容易做出极端偏激的决定。所以疑心猜忌血亲兄弟也将会谋害自己的朱友贞,便下旨诏令:
朱友能等堂兄弟三人虽意欲谋反证据确凿,但是按朱温遗命善待伯父子嗣,继续幽禁看押,反而留着不杀;可是朱友璋、朱友雍、朱友徽、朱友孜这四个梁国太祖直系子嗣,如今魏国大军压境,为避免另有朝臣意图趁机拥立宗室子作乱逼宫、意图夺权,则悉数赐三尺白绫绞死!
当龙虎、控鹤二都指挥使临旨而去,带兵分别扑往各处藩王府邸之后,朱友贞就一直坐在玉阶上愣怔出神,过了良久,他忽的嗬嗬怪笑了几声,随即以一种极为阴森古怪的口吻喃喃念道:
“朱友珪弑杀父皇,而他终究也因朕兴师讨伐而伏诛败亡……又焉知其他皇弟不会效法?晋王李存勖势必要灭我朱家国祚,而魏帝李天衢麾下诸路军旅连夺数州,段爱卿只怕也未必能力挽狂澜……
我大梁危在旦夕,而父皇的基业倘若终究是保不住了……覆巢之下无完卵,待魏、晋大军攻破长安时,不止是朕,你们终究还是要死;可我梁朝国祚倘若能得以延续,你们到底还是要让朕寝食难安……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也怪不得朕不念兄弟情分了……”
皇城本来与大明宫、兴庆宫统称三大内的太极宫当中,有一处宫宇唤作掖庭宫,本来于唐朝时节供宫女居住,还是关禁犯罪官僚家属妇女迭配为奴的去处。然而高耸的宫墙当中,却有凄厉的哭喊声不绝于耳,其中忽然又有一个男子悲愤恚怒的呐喊声骤然响起:
“大胆!你这干军汉分明是假传圣旨,挟制孤至此,竟敢意欲加害宗室子!孤不信陛下要处死自家兄弟手足,我等又无罪过……这分明是有奸邪意图暗害宗室亲王,孤不服……孤要面见陛下!”
忿声呐喊那人,看起来也不过是青壮年纪。然而身为朱温膝下第五子的福王朱友璋,好歹也到了出仕做官的年纪。
本来按朱温的亲生骨肉排序,朱友裕、朱友珪、朱友贞……再算上被朱温视如己出的朱友文。朱友璋则身为梁国太祖皇帝第五子,按他原本的命途轨迹,应该是于后唐灭梁之时统兵坐镇徐州,才没有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