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道-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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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侯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痛苦之色,双目似要裂眦而出,空洞地望着远方微亮的天际,面目渐变狰狞,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会有极南之洲?为什么会有《山海经》上的怪物?为什么?
面对博物侯愤怒的天问,上苍只是以沉默作为回答,这就是你所谓的答案吗?人世间万民自生自灭?博物侯怒极反笑,对天大笑,声嘶力竭的大笑过后只剩心力交瘁的躯壳,博物侯怔怔的跪在通往帝都的大道上,此时是如此的孤寂,四周静得可怕,博物侯终于双手掩面伏地痛苦起来。
“侯爷,您可安好?”一声传呼从身后传来,博物侯闻之一怔,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整了整朝袍,掩去面上泪痕,转身向荆江城望去,只见从荆江城北门驶来一辆黑蓬马车,车首坐着一人,此人身材魁梧,身穿绛袍,却是内紧外宽的武员打扮,帝朝崇尚黑色,所以朝服无论文员武员皆顶戴黑冠,身着绛袍,脚穿玄屐。此人正是博物侯贴身侍卫北胜卫戍虎牙校尉寇宗。
“侯爷,您怎么独步向帝都行去,此去五十多里,您”寇宗将车停在博物侯身边,忙跳下车来,见侯爷双目胀赤,丝发凌乱,心中忽的一酸,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默默地将侯爷扶上马车。
当年武忠侯将自己从北胜城调回,充为侯爷侍卫,晃眼间已过十年,自己也已经三十五岁了,如此朝夕相处,对于侯爷的心事岂会不觉。
昨夜回府后,侯爷将《山海经》慎而重之的交给唐云,又暗自遣散府中侍从,想起昨夜侯爷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寇宗心中惆怅不已,下意识地握向腰际钢刀,刀百炼而成,刃长三尺三寸,柄长一尺五寸,重三斤十两,刃长背厚,跟随了自己十年的军刀,如今依然锋利无匹,宝刀如昔,寇宗烦乱的心渐归平静,嘴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望向帝都上空的朝阳,大喝一声“驾”驱车向帝都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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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内侍之臣
“释天二十年,三月十九,辰时三刻”作为朝天门的门值太监上朝巳时以前是必须时刻关注流云钟上的刻度的的。
曹梦忠侍立在朝天门白玉广场中央的流云钟前,望向朝天门五丈外的朝天楼牌,心中焦急不已,“快到上朝时间了,怎么博物侯还没有到?”曹梦忠臃肿的身躯在晨风中紧了紧,鼻中呼呼作响,望向身后在朝阳中金碧辉煌的风扬殿,见众大臣已陆续步入殿中,心中轻叹一声,只是望向楼牌远处的青石官道,不再动作。
“得得”马足踏在青石上,声音急促而低沉,不似往常激越轻扬。马是无知的,当然感应不到这踏声之中的变化,感应到不同的是人,是坐在疾驰马车上的寇宗和博物侯,是侍立在朝天门白玉广场前的七品时奉门值太监曹梦忠。
马车在朝天楼牌前停了下来,帝都之中是不允许大臣车马通行的。曹梦忠见博物侯下了马车,便急迎了上去,寇宗驱马向楼牌西侧的停车卫驰去。
“侯爷,大臣都已经上了风扬殿,您快些过去吧。”曹梦忠嗓音沉哑却不似一般太监那般尖细刺耳。
“曹时奉不必担心,我这便过去。”博物侯向曹梦忠微微颔首,便向风扬殿前白玉殿桥步去。
“侯爷昨晚李复庭去了一趟龙渊殿,您”
“各应天命而已,便是将自己所信奉的做完,至于结局已不重要了。”博物侯打断曹梦忠的话,疲惫的面容已焕然神采,孤傲的身影如云一般在曹梦忠的眼眸中远去。
“总之您小心啊,帝朝却是不能无您。”曹梦忠望着远去的身影如梦呓般喃喃道。
“曹时奉,还愣着作甚,报关门令吧。”寇宗高大的身影立在曹梦忠身后,轻声唤道,双眼却紧紧盯着远去的身影。
“啊,寇校尉进来了。”曹梦忠恢复心神,忙清了清嗓子,高声唱道:“圣武吾皇,巳辰君临,朝天门闭,尔者入禁。”
侍立在朝天门两旁的帝都亲卫闻声竟城门缓缓阖上,“吱吱嘭”随着闭关之声,众人心中却沉寂如水。
在朝为官,上位之才都有一项特异的才能,那便是嗅风察微。嗅庙堂之风向,察众僚之细微。所以今晨注定是个不寻常的今晨,三侯知道,李复庭知道,寇宗知道,曹梦忠也知道。
上朝之时,风扬殿前无人敢大声喧哗,放眼望去,偌大的广场上却是一人也无,众亲卫横刀立枪侍立在各处通道两侧。曹梦忠与寇宗并肩向风扬殿右侧的奉值阁走去,私仆家将一般护送主公上朝便被安置在这里。
“曹时奉,两月不见,你又胖了不少啊。”寇宗见曹梦忠走起路来大腹便便,又微驼着背,便似驮着块龟甲般摇摇晃晃,不禁好奇问道。
“寇校尉莫要取笑咱了,这身材可不是吃饭吃的,却是吃你家侯爷的药吃的呐。”曹梦忠呼吸深重,鼻中便似堵了块棉花总是呼呼作响。
“什么?侯爷的药不起作用吗?”寇宗闻言微诧异,侯爷乃天下至慧之人,若连侯爷也没有办法,那便是神仙也无用,寇宗不禁轻叹口气,怜悯地看着身边这微胖太监。
“啊呀,怎么会不起作用,太起作用了,这只不过是副作用而已,过一段时间便会好起来的,你什么眼神呐。”曹梦忠翻了个白眼,绕着寇宗转了两圈,一脸希翼地问道:“看出什么不同没有?”
寇宗闻言便停了下来,不禁细细打量起这位滑稽的胖太监。若除去他一身虚肥和微驼的身板,寇宗还真看出一些不同。曹梦忠不似一般太监那般细嫩白净,皮肤却微显黝黑,肌肉也比一般太监结实。对了,还有嗓音不似那么尖细刺耳。
寇宗看了一会,笑道:“侯爷的药还真灵验,真将你体内的阴阳之气调和了。”
“嘿嘿,我不仅日服一贴,还按侯爷给我的《五禽练身法》做些锻炼,不假时日,我也是一位堂堂男儿。”曹梦忠双眼神光异彩,圆脸迎着朝阳嘿嘿傻笑。
“等你练成一位堂堂男儿,便随我北戍边关去打北元外虏,为国保疆可好?”听到“堂堂男儿”四字,寇宗不禁想起昔时戍卫北胜城的军旅生涯。
“唉,我乃天罪之人,便练就了男儿身魄,除了这帝都哪里还容得下我?”曹梦忠是现实的,没有那些虚幻的想法,只是说说而已,便只想想心中也倍感宽慰。
“曹兄,人都有梦,只要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实现自己的梦,无论结果只求无愧天地,你有上位之才,不可妄自菲薄啊!”寇宗自觉失言,便诚恳道出了心中的想法,只盼曹梦忠将心中抑郁解开。
一声“曹兄”差点令这位胖太监落下泪来,自己的梦便是成为堂堂男儿,所以他将泪吸回眼眶,感激地看着寇宗,哑声道:“寇寇兄,活了这二十几年便只有你称我为曹兄。”
“行了,别这样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可从没欠过你一文钱。”寇宗说完,两人开怀大笑。
“寇兄呐,可不敢再笑了,再笑便只能去阴司笑了。”曹梦忠止住笑后见四周无人便小声问道:“寇兄,你可知闵侯爷的想法,昨晚李复庭从龙渊殿退出来,便那神情想起都让人心寒。”
“昨晚从湖心阁回来,三侯一直在府中密谈到深夜,最后”寇宗满面忧容,晨风将整齐的黑须吹的散乱。
“最后什么结果?”曹梦忠见寇宗满怀心事,急追问道。
“最后不欢而散,唐侯爷更是目赤须张,指着博物侯开口大骂,唉,看来这次天下真的”寇宗再也说不下去了,他也不敢再往下说了,重重吸了口气,默然向前走去。
听到竟是如此结果,曹梦忠呆立当场,见寇宗已走的远了,忙抬起袍脚,疾步追了上去。
“好了,曹时奉,便送我到这里吧,你还要去风扬殿监时呢,这便过去吧。”寇宗不等曹梦忠开口便向不远处的奉值阁行去。
奉值阁在风扬殿西侧,中间穿过六道回廊便是风扬殿正门,在殿门西侧不远处另置一座流云钟,这里便是曹梦忠守职的地方。风扬殿后阳霄泉飘来的水汽使回廊寒雾缭绕。
曹梦忠抖了抖官袍上沾染的水雾,侍立在流云钟旁,一双圆眼却透过殿门上镂空的螭龙紧紧盯着空敞殿堂上的群臣。
看了一会,曹梦忠胖脸忽的一笑,心中暗道:“便看这些大臣站的位置也知朝中分为三党。虽说三党互相牵制,可利于帝君统御群臣却不知长此下去天下民生必遭祸乱,祸乱一起,最大的赢家还会是如今高高在上的圣武帝君吗?”想到这里,曹梦忠笑容一滞,却是被自己心中大逆不道的想法吓了一跳。
曹梦忠摇了摇圆圆的头颅,不敢再乱想下去,只是逐个向大臣望去。看了一会,心中已然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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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海妖之尸
帝朝初建,沿宗朝旧制,朝设三省六部,外置二监三府。
二监分为内监和御史监,内监由太监任职,御史监却是八域监察机构,可监督百官,权柄极大。
三府便是博物侯的天工府,文德侯的天策府,武忠侯的天威府,三府自成一体,内佐帝朝国政,外抚八域之民,为朝之梁柱,民之信仰,声威盛极。
如今帝君膝下只有一位皇子,便是方及弱冠之年的无忧太子,太子任中书令执中书省,掌国政大权,府下却也聚集了一批拥护之臣,那立在殿堂右侧的一排大臣便可称为太子党。曹梦忠此向太子党望去,那立太子身后的赫然便是三侯之一的文德侯闵君臣。闵君臣五年之前便被为太子太师伴随在太子左右传授其帝王之术。
而在太子党左侧的一排大臣却是以博物侯为首的侯党,博物侯与武忠侯并立在首位。最后一排大臣当然是以御史监李复庭为首的李党了。
此时的曹梦忠忽然有一种神出物外的感觉,便是一位高于庙堂之上的存在,虽然自己只是一个七品时奉,无足轻重的小太监,却可以逸而安之地欣赏一场执捂天下的闹剧。
这种感觉使立在流云钟旁的胖太监十分受用,所以胖太监又露出了傻傻的微笑,朝阳的金光映在胖圆的脸上,他感觉自己便似成了神般,神是沉默的,所以他也沉默。
偌大的殿堂,群臣微躬着身板便只是站着,无一人说话,因为他们还在等一人,一位远远高于他们之上的存在,这个人便是帝朝之君,八域之皇,圣武帝君。
“圣武帝君驾到,群臣即刻跪拜。”随着传奉太监尖细的高呼,最至高的存在从殿后缓缓步了出来。帝朝礼制,帝君圣临,宫乐随奏。所以宫殿两侧乐奉太监据礼部宫乐府编写的《圣君临朝》敲奏出一曲高亢激扬的天乐。
帝君乃帝朝的开国皇帝,武略第一,文韬第二。帝君身长八尺三寸,美须豪眉,方脸薄唇,长目挺鼻,耳大珠圆,望之甚伟。曹梦忠远远望去却是将目光从帝君身上避了开来,帝君征战四十几年,一身杀伐之气竟不在廉侯爷之下,望之令人如芒在背,浑身沭然。
帝君身穿绛色龙袍,袍上盘绕七条金龙,脚蹬金龙屐,龙首顶戴十二玉旒冕冠。众臣已跪了三息有余,帝君坐上龙座后才挥起龙手令众臣平身。
帝君双臂支在龙案上,只是无精打采地望向殿外出神,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帝君,臣一月南下调查海妖之事,如今已有了结果,海妖尸身已运回帝都,请帝君示下。”博物侯踏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张奏折,双手持出交给传奉太监。
众大臣闻言议论纷纷,万没料到真有海妖。
帝君接过奏折,却随手丢在龙案上,沉声道:“唐卿辛苦了,便将海妖运上殿来,也让众臣见识见识这所谓的海妖。”
随着传奉太监高声传呼之声,殿外亲卫将一座石棺抬到了殿堂中央。
帝君微颔了颔龙首,亲卫便将棺盖缓缓推了开来,众大臣顿时惊呼不已,只见石棺中散发出一股阴寒之气,整个殿堂也为之霜变。
众大臣屏着气息,踮足伸项,皆想一探究竟。
博物侯走到石棺之前向帝君躬了躬身,双手拢在袖中,缓缓道:“此海妖身长八尺,人面蛇身,虽说人面却似人非人,众大臣请看,此妖有眼无珠,人眼睑为白,它却为青。人鼻如悬胆,它却只有两孔。人口小齿短,它却盆口獠牙。”博物侯说到这里顿了顿,见众大臣有的微微颔首,有的张口结舌,有的掩口闭目。心中轻叹了口气,接着道:“虽说蛇身却全身布满坚鳞,吾八域之洲却何来此妖物。”
“是啊,博物侯所言甚是,这根本不可能是我们八域之洲上的动物。”
“那南冥之中竟还有如此可怕之妖物,怎么却不见历代史料记载,却独出现在我们帝朝。”
众大臣你言我语,顿时朝堂之上喧闹若市。
“唐侯爷呐,无论这怪物是什么,也是肉身之体,一月的路程也能尸身不化,却不可谓不奇怪。”李复庭见众臣喧议不休,作为李党之首,便率先向博物侯发起难来。
“红衣鬼,少在这里不懂装懂,你可感到周身阴寒吗?”廉如海见李复庭竟敢当众挑衅,便神秘兮兮对其道。
“阴寒?噢,是觉有些阴寒,这不是怪物尸身上散发的吗?”李复庭对廉如海侮辱性的称谓恍若未闻,反问道。
“真是猪脑子,这阴寒之气便是石棺中雪峰山上的冰晶散发的寒气,现在知道为何可以一月尸身不化了吧。”廉如海故意卖弄其昨晚博物侯告诉他的延尸之法,言下之意便是就我一介粗人也知道的东西,你个蠢蛋还是登科出身却连这也不知道,真是大大将李复庭羞辱了一番。
李党群僚见李大人当面受辱,皆怒不可遏,却也不敢对质廉如海,他们知道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可在帝君面前说粗话的特权便只有武忠侯一人而已,当真对质起来,还不活活被廉如海气死当场。
“廉侯爷真是渊博呐,李某自叹不如,两月前就在博物侯南下不久,在八域之洲之极西,也出现了一头怪物,被一猎户射死,如今尸身便在殿外,请帝君示下。”李复庭为人深沉,廉如海的再三嘲辱只当不闻。
“今日怎么人人都准备了妖物尸体,一并运上来吧。”帝君心不在焉道。
不多时,在海妖石棺旁边又抬上了一座石棺,棺盖掀开又一股阴寒散出,殿堂却是更为阴冷了。
众大臣皆暗自心悔,早知如此便将自己的裘袍穿来。一时大殿之上呵气不断,喷嚏连天。众臣围在李复庭运来的石棺周围,朝里一瞧不禁目瞪口呆。
李复庭立在博物侯身侧,俊目含笑,侃侃而道:“这石棺中也镇有雪峰山冰晶,还望帝君及众大臣忍耐片刻。此妖便如唐侯爷的海妖一般,也是似人非人,似蛇非蛇,众大臣也看清楚了吧,此妖蛇面人身,胸口中了一箭,穿透心脏而死。”
得闻李复庭之言,廉如海好奇心起,便也凑了上去,一瞧之下,暴怒当场,戟指李复庭大骂道:“好你个红衣鬼,这欺君之罪你可担当得起?如此残人尸身,必让你这王八蛋断子绝孙。”
“廉爱卿,怎可如此谩骂朝中大臣,还望爱卿收敛些好。”帝君疑惑不已,不解武忠侯为何如此反态。
“帝君圣鉴,此尸胸口有三颗米痣,却是臣昨日见过的,这红衣鬼竟将人尸与蛇尸拼接起来蒙骗帝君,这不是欺君之罪是什么?”廉如海理足气盛,望着李复庭冷哼道。
闵君臣得闻廉如海此言浑身一震,“看来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