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升明帝-第5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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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大家安定下来,或分田授地了,或在作坊做工,修河本就是非常累的事,一天二十文钱再包三顿饭,谁愿意去干?
现在随着天下安定,朝廷到处移民,加上工商兴起,如今工钱也渐贵,以前江南长工,包吃包住,然后一年三两银子。
现在江南,包吃包住还要包几身衣服鞋帽,甚至农忙时节还得吃肉,一年工钱至少十块银元起了。
许多分了地的百姓,一家人自耕经营,种粮种桑,养蚕纺织,农闲时去做些工,不仅能得温饱,还能有一些富余。
“银子暂时只有这么多,但河堤却是不修不行了,这黄河明年汛期要是撑不住决口了,到时河南多少府县要被淹?如今刚有了万家烟火的开封和朱仙镇,只怕也要再次被淹成湖海,到时会是何等损失?要死多少人,多少良田被冲成沙地,多少城池房屋被埋在泥底?”
“修河并不是朝廷的官府的事情,这也是所有黄河两岸百姓的切身之事,如今朝廷想方筹款弄来银子,那么大家就得有力出力。”
“这样,修河的工钱可以再提一点,五十文一天,外加三餐伙食。”
“五十文也未必愿意来修河。”陈潜夫也知道,但他也不可能给一天七十八十甚至一百文钱,他也拿不出来。
现在修河不仅缺工程银,而且缺劳工。
“修河是大家的事,关乎所有人切身利益,所以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所有人齐心协力。”陈潜夫直接道。
衙中一众河南官员听到这话都紧皱眉头,
“部堂,陛下早就已经固定各地田赋、丁银,并且再三申明,不得再有加征摊派,如果我们再额外加征,只怕到时朝廷怪罪,担当不起。”
“本部只知道现在修河重要,而且等不起了,必须得修,还要抢时间修好,至于其它,不能畏首畏尾怕担责,要做事,就不能怕。”面对如今的河南省,他认为最关键的就是修河,河修不好,那么现在努力做的一切都随时会成为泡影。
“这些天本部一直在考虑这事,担忧的夜不能眠,本部也知道最近有许多声音,甚至很刺耳难听,但有刺耳声音就不干事了吗?我们是天子选派地方官员,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为皇帝为百姓办实事的。”说着,他拿出一份拟定的修河章程递给官员们看。
为确保修河顺利,按田亩摊河工,每百亩地出一河工,河南官府把给河工的钱发给他,按一天五十文计,一月一块五银元。
如果地不满百亩,那么一个村子按田亩数计算合出多少丁,比如一个村有一千亩地,当出十丁,而却有百户人家,每家仅平均十亩地,则就把这百户编成几组,每组十丁,一次比如服役半个月或一个月,其中田地多少不同者,也可具体调整。
陈潜夫这个办法,是为了保证修河顺利,所以不再是市场自由雇佣原则,而是强迫派丁,百亩派一人,该给的工钱还是会给,但这个工钱不是按市场来的,而是五十文一天。
最重要的一条,士绅一体当差,就跟以前士绅一体纳粮一样,这个摊丁,也是按亩摊的,只看田地,不看身份,不管是士绅还是百姓,有田就得摊。
你是士绅,家有千亩地,那你得出十个河工,你自家不愿意上河,那你就去雇佣十个人来,官府仍是给一人一天五十文,能不能雇到,你自己想办法。
聪明的官员都看出了这个办法的一些问题,就是以前大家是交了丁银,并摊入了田亩的,这个丁银就包括了修河的代役银,现在要按亩出丁,倒也是给了工钱,可问题是百亩出一丁,要的人很多。
而按市场行情,去修河这样的重活,跟探矿差不多,正常都是七十到一百文一天了。
可陈潜夫不管这些,毕竟河南有河南的特殊性,这修黄河不是小工程,需要的人多,工期长,花费的银子多,工钱定高了,他也给不起,而如果真的完全市场雇佣工人,也雇佣不到。
那只能按亩摊丁,士绅一体当差。这样搞,小民可以自己去做河工,甚至可以几户轮着来,辛苦一点,影响不大,但对于地主士绅,尤其大地主可能就影响挺大,地多的得去雇佣很多人,工钱低雇不到,那肯定得自己加钱。
“必须得如此,否则这河上那么点人什么时候能修好?”
“还有,修河按亩出丁,而工商也得出钱,”按工坊、商铺的规模出钱,这是实打实的捐派加征,但陈潜夫不理会手下官员劝说,既然要办大事,那就得集合力量才行。
既交钱又服役,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事情得办,不能耽误拖延,所有衙门官员都要分派任务,列入考核,谁干不好,本部直接革他职。”
“还有一点再次重申,谁敢在这里面捞钱,克扣工钱,甚至贪污伙食、材料等,本督可绝不留情,发现了本部要抄他家,还要把他全族送去流放边疆垦荒!”陈潜夫愿意冒险办事,因为他知道做为督抚,必须得办事,否则他就没资格,皇帝也不允许他继续坐这位置。
“每百亩出一河工,士绅一体当差,工商捐钱助修,不管士绅百姓,都得当差,但该给的工钱一文都不得少不得克扣,还有,士绅百姓按亩纳了丁银,又出河工,那么就绝不允许再额外征收修河丁银。”
“各地丁银数量早就是固定了的,圣人也有旨永不加赋。”陈潜夫提醒官员们,虽然他办事有些瑕疵,但是为了修河,士绅百姓出工修河,也只是工钱少一些,可如果有官员搭车收钱,要把修河工钱再摊到田亩丁口上加收一遍钱,那可是绝不允许也肯定会出大问题的。
钱的问题只能从其它方面想问题,不管是赋税丁银,还是工商税,或是劝捐,都可以想办法,但绝不能再又给百姓收一遍钱。
现在既收丁银,又派河工,也已经是无奈之举了。
“五十文钱一天的河工钱,必须十天一结,河工上的伙食,一天三餐得让人吃饱,每天还得有一顿能见到荤腥。”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到时数万甚至十数万人上河堤,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可就容易出大事,到时你我所有人都要完蛋。”河不修,修不好,黄河决堤他们要完蛋。
修河,管理不好,闹出事来,他们也要完蛋。这个事情是非常考验他们本事的,但如今却也拖不得,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部堂,秋试罢考的事情,朝廷是何处置?”一名官员转而问起另外一件棘手的事情来。
第804章 太子
北京。
文华殿。
皇帝西巡,太子留守监国,便在此殿摄政。
李自成攻入北京时,文华殿建筑大多被毁,后来后金入京,彷照末被毁武英殿修复。
冬日里,天气晴朗,午后的暖阳从蓝澄澄的天空照下来,太子在殿前廊下晒着太阳,手里还捧着一卷经书。
只不过太子心思似乎并不在经书上,坐在那里似在想什么事情。
与繁华喧闹的北京外城不同,深宫大内的紫禁城里,显得格外的肃穆宁静,尤其是这太子摄政的文华殿,天子离京大半年,太子监国摄政,这里就成为大明朝堂政治中心。
留守的内阁成员和总理处成员,也都每日来此奏事。
大婚不过半年的皇太子,也开始蓄起了胡须,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每日无数奏章呈报,上面所奏报的,多是这里丰收那里安定等好消息。
前几年这个国家局面还危如累卵,异族入侵,流贼四起,各地哀鸿遍野,饿殍载道,饥荒、战乱,让所有人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甚至无数士绅豪强,都已经认为大明气数尽了,朱明完了。
谁又能想到,一介南下流亡的疏藩鲁王,却横空出世,力挽狂澜,抚大厦于将倾,再兴大明呢。
短短数年,这北京城都换了几次主人,崇祯帝煤山自缢,李自成做了几天皇帝,多尔衮在此摄政,从辽东沉阳迎来了鞑子小皇帝顺治,但这些人终究还是随雨打风吹去。
如今中原江山尽复,大明甚至还威服蒙古、女真,甚至连西洋番都朝贡通商。
京城物价比较平稳,新米仍只有一块银元一石,这还是朝廷有意提高了粮食的最低收购价,以保证种地百姓收入。北京的粮食从海上运输供应,天津、通州和北京都建有大粮仓,储藏了许多米、麦、豆,朝廷已经放开了粮食限量供应凭票供应的政策,如今有七成官营粮铺,三成的私营粮店,买粮不受限制了。
其它各项生活物资也都很充足,甚至连蔬菜肉食油醋等这些都极为充裕,北京又变的那么富足而高贵。
入冬。
运河结冰,渤海封冻,也丝毫不影响北京官民,物资充沛,边关稳固,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大家忙着购买白菜、萝卜储存,也有忙着到西山拉煤的,都在为过冬忙活着。
互相见面时,除了问一句吃了没,也会聊一聊报纸上的时事,比如皇帝正在归化城,鄂尔多斯汗如何恭顺,天天为皇帝涮马,给皇帝打黄羊猎鹿啊,甚至夹一两条小道消息,皇帝在鄂尔多斯遇到一位蒙古美人啥的。
也有人说国姓爷朱成功最近从济州港出兵到了平户,正在教训小日本子,说是日本的藩镇平户藩松浦氏扯旗造反,要倒江户德川幕府,好多诸侯响应呢,倭国内战,结果袭击了大明的商船,烧了大明的商馆,还扣留了大明的商人等,国姓爷立马率舰队去护侨。
有说国姓爷其实是奔着石见银山去的,据说这银山能年产百万两银。还有说国姓爷是奔着别子铜矿去的,据说那个铜山一年产铜数百万斤,占据日本年产铜的三分之一。
也有人聊黑龙江,聊奴儿干,聊吉林聊雅克萨、驱度寐,聊如何揍老毛子,聊开拓者船队、先锋船队、黑水船队在东北弄到了多少珍贵皮毛的。
也有人聊说皇家南海船队在安南在占城等地建立了新的商站等,还有说安南的莫氏跟郑氏打起来了,广西御营已经派了一个协到了高平。
说起这些的时候,这些皇城根的百姓,虽然好多都是新移来的,但他们仍然是一种帝都百姓的优越感。
虽然好些人前几年也在生死挣扎着,但现在他们已经衣着体面了,哪怕衣服上可能也还有补丁,但起码脸上红润,眼里有光,衣服也干净整洁。
在绍天六年的冬天,这些人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流寇成了历史名词,建虏也成了过去。
大家现在喜欢聊口外的羊肉、羊皮羊毛,聊南方的白糖红糖和棉布。北京外城居住的多是手工业者,大量的商铺、工坊,造就了大量的从业者,他们辛苦的干活,拿了工钱买粮买菜。
内城居然的则多是皇亲国戚,京城百官以及一些军官和豪商大贾,他们高门大户,鲜衣怒马,奴仆成群。
甚至在城外的关厢,也迅速的建起了许多房屋商铺,这里也有许多作坊。
城郊是地主农民,他们种地也种菜养猪,养鸡鸭鹅。
皇太子弘甲也会经常微服在京城转悠,有时还会去郊外,他喜欢深入底层,那些小街边摊贩卖的玩意儿,或是小馆子小铺子,他都不嫌弃,一边吃饭喝茶,还会观察市井生活,也会跟掌柜伙计们闲聊,甚至主动跟其它三教九流的客人们交谈。
对于才十五岁的皇太子来说,他显得有些超出同龄人的成熟稳重,或许跟在关外六年经历有关,也或许跟这几年皇帝亲自教导有关。
监国摄政半年多,弘甲看待问题跟以前又有所不同了。
他能感觉肩上担子的沉重。
近些日子来,他敏锐的发现有两股势力围绕在他身边,正在角逐斗力。他们都试图影响、说服太子。
他们都看起来那么正直无私,似乎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长远。
今年夏天,河南发生了一件大事,还在迅速的扩散中。
事情的起因是封丘县生员罢考,封丘县在黄河北岸,就在开封北面,开封过了黄河,再经过陈桥镇,便是封丘县。在鞑虏狗官挖开铜瓦厢黄河决口后,封丘城遭受没顶之灾。
此后黄河改道,几年都没有河堤,黄河泛滥,一到汛期就成泽国,无数人流离失所,后来朝廷收复山东河南,最终决定不复故道,以新河道入海,并拔款派人修新河堤。
封丘在黄河之北,也在新河道的西面,朝廷也干脆把开封府黄河北岸的封丘和延津两县划入了卫辉府,把原武县划入怀庆府。
封丘原来东面是河北的大名府,现在东面的长垣也划入了河南卫辉府,新河道东面的东明则划入了山东曹州府。
原来封丘跟河北交界,隶属开封府,现在则跟山东交界,隶属卫辉府。
封丘罢官事件,起因是朝廷的迁移士族充实京畿之事。
一些原来的士族门第,地方豪强,结果因为以前站错队等原因,如今没能在新朝里有五品实职,所以被朝廷要求迁移到京畿落户,甚至要把他们在原籍的地置换到新安置之乡。
封丘本属开封府,宋代时属于京畿之地,被划入卫辉后引的封丘人不满,而皇帝迁移士族填充京畿,特别是对那些没有五品实职的士族之家,举族迁移,还要换地,就更是惹的无数人跳脚。
士农工商。
士的地位向来很高,明太祖都曾规定,庶民百姓见了有功名的秀才举人,要行见官礼。
大明经童生试考取生员,就已经获得了最低功名,成为特权阶层,他们须穿蓝衫,以区别一般平民。
生员中的优秀者还发放廪米奖学金,还免其家差役二丁,连对那些累科不第,年五十以上,愿告退闲者,也给冠带荣身,仍免本身杂泛差役。
除了优免丁粮,若犯事情重,地方官也得先报上官,革除功名后才能治以应得之罪,有功名在身,是不能上刑也不能治罪的。
若是一般词讼小事,甚至只交给学校责罚,而不得视同齐民,一律问责。
妥妥特权阶层。
从明初时只免一二丁的杂役,到后来优免相应数田赋,再到后来全免,再到后来寄名投献种种手段,只要考上秀才,就算跃了龙门了,虽说秀才地位也不高,但已经不是小民可比。
可绍天朝对士人却并没有那么优待,皇帝起兵之初就要求士绅一体纳粮,再到后来各种政策,诸如禁止以汉人为奴,再到今年取水了传统的官学,考中秀才功名后不再在府县学内,也不再给廪米。
朝廷新建了许多新的学校,各种专科类学校,就是从秀才中招收录取的,其中优秀者也会给予廪米奖学金,但这种学校都是全日制专科学校,而不再以前那样只是挂个名。
且一般专科学校,录取后还会有要求毕业后服从分配等等,虽然也允许分配工作以后,还可以继续考举人考进士,但确实与以前大不相同。
封丘罢考事件,是这些事情一点点累积起来的,最终在要将他们迁移到滦平去而爆发的,他们认为这是对士族的践踏,滦平在北京长城的古北口外,那是关外之地,是塞北,是流放。
而他们无罪,皇帝却一再践踏他们,甚至要没收他们的田产房屋等,拿关外的荒地跟他们换。
愤怒的封丘生员串连,在今年的乡试之年的科考里,不仅发动考生罢考,还把少数坚持进场考试的学生的试卷冲进去撕了。
科考是乡试的资格考试,每届乡试之前,由各省提学厅的提学巡回所属府进行考试,凡欲参加乡试的生员,都要通过这次资格考试。
本来封丘今年有一百三十多位秀才应考,结果只有二十三名秀才进场,另外一百一十多人不仅没进场考,他们还冲进卫辉府的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