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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汉道天下-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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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协将信将疑。
  不能说荀攸说得没有道理,但他的私心同样很明显。
  他不赞成对以卫范为代表的河东大族下重手,甚至不建议族诛卫、范这样的叛逆。
  只诛首恶,能解决问题吗?
  “陛下,卫氏有人请降。”一个虎贲郎快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双手递上一份名刺。“来人自称卫觊。”
  名刺上写着“河东安邑卫觊,字伯儒,问起居”,字迹端正严谨,颇有功力。
  刘协忍不住又看了荀攸一眼。
  这么准?刚说会有人请降,人就到了。
  荀攸淡淡的说道:“来人或是为人所欺,或是有意诈降,观我虚实,施缓兵之计。陛下可随机应变,不必急于一时。”
  刘协点头赞同,示意虎贲引卫觊来见。
  趁着卫觊未到,刘协问一旁的蔡琰道:“令史认识这个卫觊么?”
  蔡琰停下手中的笔,欠身说道:“他是先夫胞兄,字伯儒,又字伯觎,颇有才学。因少失怙恃,持家有道,颇有才干,是个务实之人。依臣浅见,他不敢有欺君之心,却有被小人所欺的可能。”
  “你归宁陈留,与他有关吗?”
  蔡琰眼皮微颤,偷偷地看了刘协一眼,随即又收回目光。
  “臣归宁陈留,是因为夫亡而无子,与卫氏无关,更非季伯之过。”
  刘协没有再说什么。
  他之所以发问,并不是想为蔡琰讨回公道,而是想试探蔡琰的态度。
  如果所有人都和荀攸一样,反对清洗河东大族,他就不能太简单粗暴的推行自己的理念,以免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蔡琰的回答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她站在荀攸一边。
  ——
  卫觊唱名而入,身如折磬,行参见大礼,一丝不苟。
  刘协暗自点头。
  此人对礼仪很熟悉,绝非粗鲁无知之辈。
  能让蔡邕嫁女儿的人家,的确也不太可能是土豪这么简单。
  “抬起头来。”
  “唯。”卫觊再拜,直起身,抬起头,平静地与刘协对视,不卑不亢。
  卫觊四十左右,面白少须,相貌端正儒雅,只是目光敏锐,透着一丝精明,与普通的读书人不同。
  “你是与卫固是何关系?”
  “卫固乃是卫氏家主,觊之族父。”
  “你来请降,是奉他之命?”
  卫觊不紧不慢地说道:“觊来见驾,的确是奉族父之命,但并非请降,而是辩诬。”
  “哦?”
  “卫氏虽寒族,自曾祖卫暠以儒学名世,得孝明恩泽,葬于河东,数世以耕读传家。太尉奉陛下诏书,持节安抚河东,族父尽地主之谊,多有协助。不料为人所诬,陷于悖逆,诚惶诚恐。闻天子驾临,觊冒昧请命,愿陛下明察。”
  说完,卫觊拜倒在地,连连叩头。“若蒙陛下恩准,觊愿与首告者对质。”
  刘协嘴角轻挑。
  人才啊,反客为主,倒打一耙。


第一百九十章 相形见绌
  不得不说,卫觊的反击很有力。
  刘协的确拿不出证据,更没有人证。
  本来王邑、杨彪都是人证,但王邑为卫氏辩诬在先,杨彪若能全身而退,非要咬定卫氏造反的可能性也不大。
  如果卫固愿意放弃,他还真没有办法致卫氏于死地。
  师出无名,即使他是皇帝,也不能滥杀无辜。
  荀攸应该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提醒他不要中了郭图的计。
  郭图正是要激怒他,希望他在没有足够理由的前提下大开杀戒,将名正言顺的平叛变成无理由的屠戮,激起更多大族的恐惧和反对,逼着那些人支持袁绍。
  想通了这一点,他也就想通了荀攸将计就计的意思。
  “卫氏未叛?”刘协疑惑地说道。
  “卫氏未叛。”卫觊斩钉截铁。“觊来见驾,正是奉族父卫固之命,请陛下明察。”
  刘协点点头,缓了颜色,随即又问:“既然如此,那朕就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
  “谢陛下。”卫觊连忙谢恩。
  能如此顺利地达成目标,他也有些意外。
  不过看到蔡琰坐在一旁,而且身着官服,他也就释然了。
  应该是蔡琰帮了忙。
  刘协转头看向荀攸。“公达,依礼,是应该让卫固来见驾,还是……”
  荀攸躬身说道:“陛下,叛逆是大罪,犯之者当族诛。卫固为人所告,不论有罪无罪,当诣廷尉自辩,而不是派一个后辈见驾,辩解几句就可以脱身的。”
  他转向卫觊,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你们是欺天子年少,不熟悉朝廷制度,还是想施缓兵之计?”
  卫觊大惊失色。“足下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太尉杨公奉诏安抚河东。若如尔所言,卫氏不仅不叛,反而有协助之功,只是为人所诬。只需太尉一言,卫氏便可洗脱罪名,又何必让你一个布衣求见?太尉何在?”
  “这……”卫觊打了个磕巴,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他主动来见驾,是抱了可进可退的心思。
  如果能成功,则可以挽救卫氏,将来在卫氏的地位必高。
  如果不能成功,也可以洗清自己的责任,不用为卫固陪葬。
  但荀攸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比起他,杨彪更适合为卫氏辩解。
  天子都已经到了,杨彪还不出现,只有一种可能:他失去了行动自由,甚至可能被杀了。
  换言之,仅是限制杨彪自由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卫氏不臣绝非空穴来风,他的辩解也有欺君之嫌。
  就算天子宽容,治他一个不辨是非,为人所欺的罪也是轻的。
  荀攸转身向刘协行礼。“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驾临河东,河东臣民皆当奉迎,牵羊献酒,以飨王师。卫固闭门不出,纵无谋反之意,亦非人臣之礼。臣请召卫固治罪。若卫固不来,当以武力讨之,以正视听。”
  刘协顺势说道:“理当如是。卫觊,你回去吧。朕给你半个时辰,若半个时辰内还见不到太尉和卫固,就算朕愿意相信你的话,也无法说服文武,只能下令进攻。届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卫觊不敢多说,唯唯喏喏的告罪而退。
  刘协很满意。
  且不论荀攸对待河东大族的态度是不是和他有分歧,刚才的配合很默契。
  与大多数人相比,卫觊算得上不卑不亢,有勇有谋。
  与敢于谋刺董卓的荀攸一对比,他就是个渣,全无还手之力。
  “公达,若卫固不来,如何?”
  “传诏诸县,共讨卫氏。”
  刘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荀攸的意思。
  果然是字越少,事情越大。
  荀攸短短一句话,八个字,就布下了一个逆转形势的大局。
  ——
  卫觊还没说完,就被卫固打断了。
  卫固越看越觉得卫觊读书读傻子,脑子有问题。
  但他没有说破,思索片刻,恳切地说道:“伯儒所言,自然在理。只是太尉身体有恙,夜寒霜重,不宜轻动。不如伯儒再走一趟,为我致言天子,请他容我一夜,明天一早,送太尉见驾,如何?”
  卫觊也看明白了,卫固执迷不悟,有意拖延时间。
  无论如何,不能再和这种人站在一起。
  “伯父诚若有心,觊自然不介意再走一趟。只不过君臣有礼,陛下驾临,伯父纵使心有不安,不能亲自出迎,也当奉羊酒,以飨大军。”
  卫固浑不在意。“这个不消伯儒提醒,我已经准备好了,等会便送出去。还请伯儒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容我自省。”
  卫觊满口答应,转身告辞。
  出了正院,卫觊自己随人去领卫固准备好的粮食、牛羊和酒肉,同时悄悄地命人回自己的院子,让妻妾收拾一番,随他出庄。
  卫氏庄园已成危地,不可逗留。
  半个时辰后,卫觊再次来到天子大营请见。
  这一次,他不仅带了犒赏天子三军的食物,还带了自己的妻妾。
  他成家多年,有一妻一妾,尚无子嗣。
  人到中年,还没有亲生血脉,这也是他在卫氏不太受人重视的原因之一。
  再次请见天子后,卫觊如实汇报了与卫固交涉的经过,表示自己尽力了。
  卫固叛不叛,他不敢保证,但他自己肯定忠于朝廷,愿以身为质。
  刘协不得不承认,卫觊能成为河东卫氏崛起的关键人物,自有其道理。
  仅是这份机警,就超过无数人。
  至于卫固那样的蠢物,只有被人利用的命。不管他投靠哪个阵营,都活不过三集。
  举手不打笑脸人,刘协只能接受卫觊的效忠,还要以礼相待,拜为尚书郎。
  要不然以后就没人愿意效忠了。
  在礼遇卫觊的同时,刘协命人带来了河东太守王邑。
  王邑被关了大半个月,形销骨立,从精神到肉体都接近崩溃。
  听完卫觊的叙述,王邑愣了半天,缓缓坐起,跪倒在刘协面前。
  “臣有眼无珠,为卫固、范先所欺。死罪,死罪。”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刘协淡淡地说道:“朕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王邑缓缓抬起头,两行浊泪涌出。“陛下慈悲,臣无地自容。若能补过,臣万死不辞。”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同病相怜
  依荀攸之计,刘协命王邑以河东太守的身份下达命令,要求各县征集粮食,送往安邑,供应大军。
  按照制度,每年秋收之后,除了要上交朝廷粮仓的粮食,剩下的都留存在各县的仓库里。一是作为各县官吏俸禄,一是作为救灾储备。
  郡治所在县的粮仓会大一些,但也不会将其他县搜刮一空,会在各县留下相当数量的粮食。
  卫氏、范氏都在安邑,安邑县仓里的粮食大概率被他们藏起来了,但周边的解县、闻喜、猗氏还有粮,可以用来救急。
  之所以要王邑出面,而不是直接下诏,除了要由王邑做恶人以外,还有一个刘协虽然不爽,却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
  对各县而言,朝廷的诏书远不如太守府的命令有效。
  州郡记,如霹雳;得诏书,但挂壁。
  这不是一句笑话,而是血淋淋的现实。
  王邑本人就是典型。
  他能赶到天子面前为卫氏、范氏辩护,把卫氏、范氏看得比朝廷还重,那些受他保护的人,又怎么会把朝廷的诏书放在眼里。
  事急从权,为了解决迫在眉睫的吃饭问题,刘协不得不先忍下这口气。
  事实面前,王邑没有其他选择,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十几天的牢狱之灾,足以让他认清一个事实,眼前的少年天子不是软弱可欺之辈。
  头再铁,也铁不过斧钺。
  刘协命人召来尚书令裴茂,让他带着人,陪王邑回安邑城。
  这一次,刘协吸取了教训,对裴茂明言。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要粮食。两天之内,必须筹集到足够大军吃半个月的粮食,多多益善。
  以四万人计,半个月需要近四万石粮。
  这个任务不轻松,但刘协没有其他办法,为此不得不让裴茂出面,以示对河东大族利益的尊重。
  时刻可能断粮的感觉太难受了。
  裴茂领命而去。
  ——
  处理完了军政,已经是深夜。
  刘协心情不太好,难得地喝了一些酒。
  酒是卫固送来的,刘协只留了一点,其他的都分给了文武大臣和将士,以示有福同享。
  数量有限,喝醉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解解馋。
  说是劳军,更像是羞辱。
  酒很香,入喉却苦。
  刘协掷杯而起,披上外衣,走出大帐,登上刚刚立起的将台,看着数里外的卫家坞堡。
  堡中灯火摇曳,隐约可见人影。
  他们在干什么呢?刘协想着,不知不觉的攥紧了拳头。
  将台下有脚步声响,渐渐走近,停住。
  刘协低头看去,颇有些意外。
  竟是嫂嫂唐姬,正仰着头,向上看。
  刘协扶栏俯身。“嫂嫂,有事?”
  唐姬似若迟疑,片刻后,她一手裹紧旧氅,一手提起裙摆,缓步登上将台,走到刘协身边。
  “陛下喝了酒?”她吸了吸鼻子,有些诧异。
  “喝了两口。”
  “借酒销愁?”
  刘协咂了咂嘴。“算是吧。”
  唐姬眨眨眼睛,幽幽说道:“中平元年三月,辛亥夜,先帝亦如陛下此刻,饮酒数杯,徘徊复道之上,彻夜未眠。”
  刘协对此毫无印象,但他知道中平元年是黄巾起事的那一年。
  “和黄巾有关?”
  唐姬点点头,又摇摇头。“第二天一早,先帝下诏,大赦天下党人,还诸徙者,唯张角不赦。”
  刘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嘴里更苦了。
  从心底里泛上来的苦。
  “河冰结合,非一日之寒;积土成山。非斯须之作。陛下有壮志,更当有耐心,不可争胜于一时。”
  刘协无声地笑了一声:“嫂嫂说得有理,我已立三十年之志。三十年不够,就再加三十年。”
  唐姬转过头,看着刘协,嘴角轻挑,随即又怅然若失,轻声叹息。
  “晋文公逃亡十九年,终成霸业。陛下这几年也是受益匪浅。天降大任于陛下,诚非虚言。”
  刘协没说话。
  他不知道上苍让他穿越过来是天降大任还是随机BUG,但他很清楚,改变历史没那么容易,他这两天已经感受到了太多的阻力。
  太行山一样的阻力。
  唐姬也没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各自沉默。
  过了一会儿,唐姬忽然惊醒,有些慌乱的抬起手,轻掠鬓发。“差点忘了正事。陛下,臣妾收到了荀彧的回书,他正在赶来河东的路上。”
  “是么?”刘协心情为之一振。
  这是一个好消息。
  但他随即又心生疑惑。
  既然荀彧赶来,为什么不直接上书,反而要给唐姬回书?
  “莫不是他有话不便直言,只能请嫂嫂转达?”
  唐姬叹了一口气。“陛下果然是闻弦音而知雅意,聪慧非常人可及。是的,他的确有所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陛下如先帝一般,视党人如洪水猛兽。”
  刘协眉梢轻扬,欲言又止,刚刚振奋起来的心情也跟着坠落。
  怪不得唐姬刚才特意提及先帝大赦党人的事,原来是为了铺垫。
  荀彧人还没到,先为党人发声。
  由他辅政,还能推行改革,再兴大汉吗?
  见刘协不言,唐姬似乎早有准备,从容说道:“陛下可知曹操险失兖州之事?”
  刘协还是不说话,静候唐姬发言,看看她究竟能说出些什么来。
  “张邈本与曹操同党,曹操能主政兖州,张邈居功至伟。但曹操方得志,便以言语不和,杀名士边让,是以兖州名士齿冷心寒,陈宫与张邈共谋,迎吕布入兖州,欲逐曹操。若非袁绍出兵援助,又命臧洪据东郡,安抚兖州士庶,只怕曹操已死无葬身之地。”
  “袁绍出兵增援曹操?”刘协颇感意外。
  唐姬点点头。“是时,曹操方征徐州,后方空虚,仅存范、东阿、鄄城三县,军不满万,无一宿之粮。最困窘时,人相食。若非袁绍出兵出粮,曹操焉能再起。”
  刘协吁了一口气,忽然有点同情曹操。
  创业不易,曹操比他难多了。
  不管怎么说,他至少还有个皇帝的名义。
  曹操有啥?袁绍的马仔,还是不受待见的那种。
  曹操都能不屈不饶,最后成就一番事业,自己有什么好叫苦的。
  “曹操……”刘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再同病相怜,他也不能表示对曹操的同情,尤其是在唐姬面前。这要是传到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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