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秦-第9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陈戈听罢神色大定,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招呼好身边的士卒,然后背负起百里伊水,大步朝山下走去。
山下,察哈尔手按弯刀立在大军阵前。在他身畔,赵予提着长枪漠然不语。
几千人犹如雕塑一般不动,天上淫雨霏霏,身上的衣甲早已经被打湿。周围围有好些百姓,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一个个远远的围观着这群士卒。
察哈尔并未赶走这群百姓,这群百姓里面还有不少的秦兵,等解决了陈戈之后,他会用骑兵护送这些百姓回到义渠。
雨,越下越大。天上的云层之中,隐隐还有沉闷的雷声。
直到天上一道雷电闪过,白晃晃的惊剎了周围的人群。山上小道上,才慢吞吞的走下不少士卒。说走都有些不适当,用爬还好一点。山路上的泥土早已经湿滑,一脚踩下去就很容易踩垮。从山上下来的这些士卒,身上不知道粘了多少的泥巴,整个跟泥人似的。
李左车在几个士卒的牵扶之下,跳下了泥坡,在他的背后,陈戈正背着小百里艰难的下移。
赵予一直盯着察哈尔,她看了这人半天,竟然没见到他动过一下,而且就这样站了三四个时辰了!赵予站在他的背后,看不清的察哈尔的脸。就在赵予以为他是不是在雨天也能睡着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前面那人终于动了。察哈尔的手掌又握了一下腰间的刀柄,这个动作虽然微小,但赵予一直在观测他,所以这个动作被她一收眼底。
陈戈看见了前面肃立的兵马,瞳孔微微一缩,他蹲着放下百里伊水,回头朝李左车一瞥,李左车正微微点头。陈戈深吸了一口气,目视着前方,大步走了过去。
察哈尔冷冷的盯着陈戈,看着他走近,等离走到离他不过五米的时候他方问道:“你就是陈戈?”
陈戈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个蛮将,他答道:“我就是陈戈!”
察哈尔点了点头,口里突然一声厉喝,纵马飞驰,弯刀出鞘。雨中一道白芒闪过,陈戈的瞳孔一缩,他没想到这人二话不说就要取他的性命。看着那锋利的刀锋,陈戈知道他能躲过,但是他终究没有躲,他叹了一口气,却将眼皮闭上。
电花火石之间,陈戈的皮肤都能感受到那彻骨的冰寒。
刀风割面,突然旁边一声力斥,一柄长枪如闪电飞至。陈戈听闻风声,将眼一睁,正好看见枪尖击退了刀身,一起坠落在地。
面上无伤,陈戈却觉得火辣辣的疼。
第一百七十五章 解结
“你要阻我?”察哈尔霍然转头,如狼一般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赵予。赵予似混不在意,她用手抚摸着马脖子道:“并非我要阻你,是秦王要阻你!”
“秦王?”察哈尔稍加思索,便立即明白过来。他用眼深深的盯了一眼地上的陈戈,这才勒马转头,举手喝道:“护卫百姓,回义渠!”
几千骑兵大声应喏,不少人跳下马背,腾出战马帮助百姓装载东西。数千人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艰难的朝义渠走去。
等察哈尔走远,陈戈这才用手拭去额头上的冷汗,他看着迎面走来的李左车,心有余悸的说道:“如果不是听闻先生解惑,又怎知秦王用意?”
李左车没回答他,而是抬起头幽幽问道:“你看今夜还会下暴雨吗?”
陈戈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头上乌云已经薄弱了不少。虽然不知道李左车问这个有何用意,他还是恭敬的答道:“云将散开,雾霭也去,这天应该是要晴了。”
李左车眯眼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道:“不然!你仔细听听,云中尚有雷音,半夜必下暴雨!陈戈将军,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并非秦王肚子里的蛔虫,又怎猜得到秦王的用意?到了义渠,你的生死自然会明了!”
陈戈侧耳听了听天上沉闷的雷声,看着已经走到前头的李左车,心里想到:“你虽猜不透秦王心思,但知道的必然比我们多!”
一路向北,到了半夜,果然又下起暴雨,天上电闪雷鸣,雨如倾盆倒下。
李左车站在屋檐底下,负手看雨,叹气说道:“如此霉雨,如此季节!秦王啊秦王,你的雄心是不是也会被这倾盆大雨浇得冰凉?人祸能解,面对这天灾,你又能如何?”
义渠城里,秦王府中,半夜依然是火光通明。
大厅里面,几位将军或跪或坐,正在向秦王禀明如今的灾情。
才从宁县回来的冯英说道:“宁县背靠三水,如今大水涨来,有大半个县城遭到了水淹。死者不计其数,末将领五千兵马,用竹筏和小舟到处抢救,部分灾民已经转移到了泥阳。”
当初因伤而留守乌氏城的陈巨说道:“乌氏城也遭到了水灾,不过还好有沟渠排水,缓解了不少压力,县城尚且完好,不过下游的平原被大水完全淹没了!”
嬴子婴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徐也,朝他问道:“泾阳如何?城里可受灾?”
徐也说道:“水已经漫进城里,不过不深,灾情并没有多严重。”
嬴子婴闻言放心了不少,才舒了口气,公孙止手持一策竹卷,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不等嬴子婴问他,他便举着竹简说道:“得到消息,内史爆发洪水,已经有十多个城受灾!”
嬴子婴负手度步,沉思道:“泾河水涨,必是因渭水之故!看来整个关中,除了偏远的陇西和上郡,其他的地方都遭受了水灾!却不知是不是黄河涨水的原因。自从李斯修建了风陵渡大坝,关中已经很多年未曾遭受水灾了!莫非,是大坝出了问题?”
公孙止没想到秦王如此机智,虽还未看信,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他手持竹简说道:“正如秦王所言,就是风陵渡出了问题。普通的大雨,最多能让一城受灾,很难祸及几条水流!信中说道,风陵渡大坝因储水太多,左边一处接近崩塌。塞王司马欣这几天派遣了数万大军到达风陵渡,连夜抢救!并往下游不停的放水,听闻魏地也遭受了水灾,想必也就是这个原因。”
嬴子婴脸色一变,转头看了看蒯彻,正好看见蒯彻长着嘴巴扯断了胡须,一副惊讶莫名的样子。这风陵渡就是当初他向嬴子婴献计之时提到的渡口,那里储水量丰富,一旦绝提,便是天崩啊!
嬴子婴愕然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他艰难的说道:“若风陵渡出了问题,那造成的灾祸简直无法想像!敢问司马欣是如何做的?”
公孙止正了正色,朝着南边行礼作揖,说道:“塞王司马欣为天下百姓安全着想,发动二十万百姓,在下游蒲坂和龙门二处修建水堤,防止风陵渡绝提。”
嬴子婴闻言赞道:“好啊!只要把这二处水堤修建成功,就可以将风陵渡的大坝拆掉!那里太危险了!”
公孙止、蒯彻、冯英等人闻言皆用奇异的眼神看着嬴子婴,嬴子婴大囧,自知失言,他这才醒悟过来:“当初李斯受命在风陵渡这么危险的地方修建大坝,本就是不安好心。说不定就是想着用两河之水淹没魏地、韩地,莫非是始皇帝当初就已经有了秦灭的预感了?”
嬴子婴陷入了深思之中,在后世可没有风陵渡大坝,这地方本就危险,修筑大坝不仅费时费力,而且防洪的效果也并非很好!秦始皇修筑大坝的用意也许根本不是防洪,而是等秦国有难的时候,一倾而下!
听闻司马欣用大无畏精神在下游修建堤坝,连嬴子婴也不禁为之感动,心中叹道:“好人呐!从此之后,魏地韩国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公孙止在下说道:“司马欣既然往上游放水,那要不了多久水灾自然会退去。北地受灾的地方不少,秦王还是早些安排如何救助那些灾民吧!”
嬴子婴思索了片刻,说道:“仅凭我们的力量是无法救助这么多灾民的!我决定让北地的富户商贾、世家土豪一起赈灾!胆敢不从者,杀之!”
蒯彻闻言色变,犹疑着问道:“这样紧逼,会不会激起他们的逆反之心?秦王在北地立足不久,如果用这么激烈的手段,也许会适得其反!”
公孙止鼻子哼了声,张口说道:“什么叫立足不久?赳赳老秦,屹立在关中数百载,秦王让他们赈灾,还敢不从?我同意秦王的意思,让这些人一起赈灾,敢不从者杀之!军师想太多了!”
说罢,用眼瞟蒯彻,脸上颇有些讥讽之意。嬴子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对蒯彻说道:“军师说的也无不有道理,但是如今事急从权,必须让他们服从!如果得不到救灾物资,那受灾的百姓怎能活下去?”
蒯彻闻言沉默不语,他心里颇有不快:公孙止倚老卖老,似乎对他这“军师将军”的头衔心有不服。可这人是秦王的旧臣,他也不好过分针对。只好处处让着他,哪知道这公孙止却以为自己怕了他,只要让他稍微找到点语病,就会用言语济悦。
等秦王要颁布军令的时候,蒯彻说了一句:“还须适可而止。”
嬴子婴话到嘴边,却又生生止住,他突然朝部下甩袖说道:“今夜议事就这样吧!尔等先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会让士卒将军令传达给你们的。”
冯英、陈巨、徐也、杜袭等人相继告退,公孙止撇头看了看依旧纹丝不动的蒯彻,心里冷笑了两声,随即也走了出去。等到臣子都尽数走后,蒯彻才睁眼说道:“无论当初先秦在关中有多大的威势,可如今的情形是秦王已经势微。关中之民已经有大半不属于秦了,或许还有很多恋旧的臣民还思及故国!但也有很多臣民已经归附于现实!当项羽的大军攻破咸阳的那刻,关中就不是以前的关中了!秦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蒯彻目光炯炯的看着嬴子婴,眸子里面有着一股洞悉一切的力量。嬴子婴闻言沉默了下来,突然叹气问道:“先生想要告诉我什么?”
蒯彻站了起来,走到嬴子婴的背后,手指着旁边的那副绣以关中山水的屏风,如似当年那样,神情傲然,衣炔翻飞的说道:“秦王请看!”
嬴子婴转身过去,蒯彻的手指划过关中的大部分区域,从内史到陇西到上郡,最后停留在北地,他沉声说道:“关中这么大的地方,包括北地现在也并非全属于秦王。”
嬴子婴眯眼问道:“何解?”
蒯彻说道:“我所言的并非土地,而是人心!当项羽破关之后,颁布了废除秦国的政令,废止了让秦国崛起的耕战体系之后,这些百姓可曾反抗?这些百姓可曾质疑?没有!他们只是随遇而安的接受了新政策,从服几位叛王的统治。从那刻开始,秦王崛起需要借助的绝大部分力量已经失去!”
嬴子婴冷冷问道:“你是说民心?”
蒯彻点头道:“没错!就是民心!秦王取下北地,虽然有不少人来投,但在我看来,依旧是少数。您已经失去了那种振臂一呼,从者云集的力量!所以北地即便是已经归附了大半,如镇原、义渠这些地方却还是需要您用兵力去征服!北地尚且如此,那上郡、陇西、内史就更不用说!这些百姓已经归顺在叛王的统治之下!如果秦王还以旧的耕战体系来征服关中,那前来支持的力量会越来越少!”
嬴子婴沉默不语,蒯彻挥袖又道:“难道秦王您就没发现,如今支持你的,全部是关中的豪族吗?您收复的义军,前来投奔的大众,全部是这些世家和大族吗?”
嬴子婴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蒯彻说道:“是这些世家豪族带着私军来投奔你,而不是大队的民众哭喊着要来参军。现在支持您的,就是你如今想要对付的豪族啊!”
嬴子婴嘴角颤抖着,忍不住后退几步,他扶着桌案低声的问道:“那依照先生所言,我又能怎么办?”
蒯彻说道:“必须用怀柔的手段安抚他们,秦王既然想从他们那里得到得更多,又何必硬抢?”
嬴子婴目光游离的盯着桌面,将左手微抬,嘶哑得说道:“继续说!”
蒯彻说道:“前不久,陈戈将军摆了一场酒宴就得到许多的钱粮。如此看来,这些商贾的钱粮也不是那么难取。如今司徒大人乃北地有名豪族,秦王只需要让他去邀请那些巨富商贾,一场酒宴过后,到时候灾情自解!”
“黎泽?”嬴子婴想起此人,心中微动。
第一百七十六章 论商
黎泽,长武临亭人,字远渊。年幼就失去双亲,独自一人打拼了偌大的家产,其人好酒,年俞四旬还未曾婚配,常醉宿于花巷柳家。秦王诏书传到长武,将醉生梦死的黎泽惊醒,他与长武县公司马无崖交好,二人约定一起到泾阳投奔秦王。来的时候,他带上了所有的家资,足足装了上百车,声势浩大惊动了秦王,于是嬴子婴会见二人之后,直接封了他做司徒。
黎泽被半夜招至,来的时候头发还有些凌乱,直到了大门口,他才按冠束发,打起精神走进。赢子婴同蒯彻一起站在窗前观夜雨,耳朵里听闻脚步声近,方才转身回望。在他眼中,短腿短颈的黎泽称不上英俊,他下巴颇长,脸似驴脸,额头油亮,眼小眉浓,嘴皮颇厚。更重要的是背还有点驼,纵观秦王周围的臣子,或丑或美却都气宇轩昂,背都是挺直的,唯有此人少了几分气势。
嬴子婴从不以貌取人,就凭此人敢献出所有家资的魄力,他就值得嬴子婴去欣赏。看见黎泽跪拜参见,嬴子婴让他起来,目视他道:“半夜召你前来,却是有事问你。”
嬴子婴顿了一下,看见黎泽一副侧耳恭听的样子,又道:“北地受灾,百姓遭难。这天灾人祸,非我一人能解。军师曾言,北地富贾颇多,平时也爱囤积粮草,半夜召你,是想问你,我让北地商贾赈灾,不知可否?”
黎泽沉声回答:“不知秦王欲用什么方式让这些商贾赈灾?”
嬴子婴反问道:“依你所见,又该如何?”
黎泽答道:“曾同为商贾,臣也知其本性。商贾之人,多爱财如命。如果没有适当的好处,他们是肯定不会献上家中钱粮的。如救命赈灾,摆出大义让商贾勉强而行,他们献出的钱粮也肯定不多。如非——。”
说到这黎泽有些迟疑,蒯彻向前一步,问到:“如何?”
黎泽想了想,说道:“如非像臣一般,为名利所动,方肯献出钱来。”
嬴子婴笑道:“君之义举,古今少见。”
黎泽摇头说道:“若是单凭义举,臣是绝对不会倾起家资来投。黎泽所为的,也不过一个名字!”
嬴子婴听到这么直言不讳的话,心中一动,目视黎泽说道:“为名?”
黎泽点头道:“确实为名!臣四十岁就创下如此家资,吃喝不愁,觉得人生再无意义,每日醉饮花酒。听闻秦王檄书,正好将我心中那份名义欲望给唤醒过来,所以我散尽家资,只为博名!”
“哈哈哈哈!好一个只为博名!”嬴子婴仰头一阵大笑,心中觉得此人太有意思了,过了良久,方才问道:“你是为名而来,并不代表其他的商贾也会为名所动,你看整个北地郡,也不过只有一个黎泽嘛!”
黎泽摇头说道:“非也!其余人之所以不来,并非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敢!秦王名声虽大,却困止北地,如今天下已改,三秦叛王还在。秦王势力单薄,若没足够大的胆量,他们是不会做这种疯狂之举的!每一个商贾都是一个赌徒,有的喜赌大,有的喜赌小。臣胆子颇大,所以赌了大!”
嬴子婴沉思了一会,这才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些商贾其实也很看重名义?只是没有胆子?”
黎泽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只要秦王许以厚爵,壮其胆略,他们就会乖乖的献上钱粮。”
嬴子婴想罢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