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秦-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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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门放桥,偃旗息鼓。
冯英按剑站在墙头上,将手中的铁面缓缓带上,谁也没有看到,他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傲然之意!
无甚声响,却使得雍军止步不前,马军也停止了奔驰,一个个看向城门。章业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朵骨拉摸了摸脑袋,疑惑问道:“将军,对面是不是要开门投降啊?”
章业眉头轻皱,也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冯英就这么轻易的投降了?”
无数人都开始猜疑,章燕盯着城头,看见城头上并未挂上白旗。——这又是何意?
没让对面想多久,城门之中,一骑慢慢走出。黑色的骏马之上,端坐着一位提戈的将军。他脸上带着铁面,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他缓缓的走到了吊桥边,横马扯缰,朝雍军喝道:“冯英在此!城门已开,对面的贼子,敢入城否!”
铁面无唇,声音却极其豪迈,传到了雍军之中。不少人开始骚动,阵中章业脸色一变,准备拍马而出。铁面将军掉转了马头,举手喝道“城门不关!”言毕,又缓缓的走进了城中。
果如冯英讲的那样,他即便入城,城门也没关上。大开的门口,仿佛在讥讽雍军,嘲笑他们无胆攻城!
章业的脸色沉到了谷底,他抿着嘴唇,眸子里面流露出深深的忌惮。章燕回到了他身边,朝他说道:“说不定这是秦军故弄玄虚,不如让孩儿冲进城去,杀一杀秦军的锐气!”
“不可莽撞,冯英非等闲之辈。他既然打开城门,那城门之后肯定布置了陷阱。此刻冲动,恐怕再难撤出来!”章业说得很慢,眼睛里面透露出前所未有的郑重。
章燕冷哼道:“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又能弄出什么花样!父亲——”
章业闭上了眼睛,悍然拒绝道:“不必多说!”
却在此时,蛮王朵骨拉在旁讥笑道:“秦军开了城门让我们攻打,多好的机会!如果你们害怕,我们乌蛮愿做先锋!”
“朵骨拉,敌人开门诱敌,你不要上当!约束好你的兵马,就地待命!”章业朝朵骨拉厉声呵斥道。
朵骨拉仰头哈哈笑了两声,眼中的轻视之意更浓。他刚想离去,不过章燕的声音却有适时的响起:“蛮王勇猛可嘉,我父亲所言也有道理。不如这样,你到城门口挑战,试一试城中之人的反应。如果他们不敢出城,我们立即杀进去!”
章业皱眉朝章燕一瞥,章燕缓缓的点了点。朵骨拉一声冷哼,答道:“乌氏蛮人绝不怕死!有这种建功立业的机会,我朵骨拉不会放过!”
言毕,一声大喝,抖擞精神,提起他的双面大斧,耀武扬威的朝城下奔去。章燕在身后叫道:“蛮王毋须担心,章燕为你掠阵!”
章燕领了百骑跟了过去,朵骨拉朝城上搦战,声音响亮,大骂秦军。
城墙上,冯英转身朝马逸拱手说道:“素闻将军勇猛,贼将搦战,能杀其锐气否?”
马逸笑了笑,朗声答道:“给我一柄长枪,配上一匹战马!我将他的头颅摘下来!”
冯英大喜,连忙让人配备铠甲武器。马逸捡了一柄长枪,也不披甲,骑了一匹青骢马就朝城外驰去。
过了吊桥,马逸将长枪斜插在地上,手朝前面勾了勾。朵骨拉大怒,将斧头高举,咆哮着冲了过来!章燕看见来将之后,瞳孔突然缩小,他才发出一声惊呼,就听见一声震动城墙的大喝声!
朵骨拉纵马冲了过去,双面斧头举过了头顶,龇牙咧嘴将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马逸静坐在战马之上,完全不为敌将的声势所动。百米的距离,战马眨眼即到。朵骨拉的呼吸隆重,脸上已经变得狰狞扭曲。马逸甚至能看清楚他鼻孔中的黑毛,能看见他嘴巴里面又凹又凸的黄牙。
朵骨拉憋足了力气,一斧劈了过去。马逸将战马一扯,手中长枪一弹,胯下的战马被枪杆弹得一声长嘶,前蹄高扬,人立而起。马逸借枪一悬,人飞跃到了空中。在这电花火石之间,朵骨拉的大斧劈在马头之上。朵骨拉一声咆哮,连战马颅骨都劈成了两半,脑浆和鲜血溅得他满脸都是。战马撞飞了死马,朵骨拉腰刚直起,蓦然间腰间一紧,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流窜到了全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马逸已经翻上了他的战马,猿臂轻舒,手扯着束甲丝绦,鼻子里轻哼一声。
朵骨拉感觉自己如腾云驾雾一般到空中,眼睛能看见马逸脸上如钢针般的短髯,还有沾染了鲜血的大地。大地在不停的旋转,他的头脑晕乎乎的。耳朵里面响起一声如炸雷般的“呔”字!接着他手脚一紧,一种钻心般的疼痛传来。接下来,他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想将自己撕开,全身的骨骼都在“啪啪”作响,肌肉被拉扯变形,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章燕睁大了双眼,嘴巴长得大大的,连手中的长枪掉在地上都未曾察觉。他的瞳孔之中,只剩下猩红的鲜血,和那个屹立在天间的庞大身影。
身后的骑士吓得双股颤悚,屎尿失禁。
一时之间,天地失声,风流不动,所有人的心脏在那“咔嚓”一声后停止了跳动。
漫天的内脏、肠子从空中落下,马逸的身上、发间全是鲜血。两半尸体被他丢在了地上,他鼻子一哼,眼眸如刀一般向背后看去。章燕二话不说,掉转马头,拍马就逃。
马军在后退、步卒在后退,章业面上无血,嘶哑着嗓子吼道:“鸣。鸣金!”
第二百零二章 却是
章业退兵后,回到军帐之中,大发雷霆,咬牙切齿的说道:“冯英小儿!马逸匹夫,我必取你二人首级!以泄我心头之恨!”
章燕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瘫坐在席上半天没有言语。章业转头看他,见他脸色苍白,额头布满冷汗,双手捏着衣角不停的发抖。章业心一惊,忙走到章燕面前,握住他的手道:“吾儿,为何这样?”
听到章业之话,章燕如梦游一般抬起头,虚弱的张了张嘴,说道:“马逸神勇,孩儿望尘莫及。想到同为武将,自己的武艺不过他的万一,无颜见人矣!”
章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是说不出冷峻严肃,他呵斥道:“章燕!你这幅模样配当我的儿子吗?那马逸不过一介勇夫,有勇无谋,在陇西被雍王杀得大败,不得不逃窜到了北地。这种人物,又算得了什么?为将者,不能只是呈凶斗狠,还要饱读兵书,胸藏韬略,做万人敌!阵前斩将,只是匹夫!”
章业的喝声让章燕全身一震,他抬起头,用充满希翼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父亲,嘴皮颤动着问道:“父亲是要我做雍王那样的人物吗?”
章业点了点头,摸着他的头说道:“只有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才不会畏惧任何人!章燕,你要牢记这句话!要当名将,就不要害怕!雍王栽培你,家族中人,只有你与章平能独自领兵!雍王的殷切,父亲的盼望,你一定不要辜负!”
章燕用力的点头,朝章业立誓道:“孩儿铭记在心,日后再也不会畏惧敌人!”
“好!好!好!不愧为我章业的儿子!总有一天,你会成为让敌人胆寒的存在!”
朝那城中,大将冯英聚集将官,跟他们说道:“今日借马将军的之力,将城外的大军吓退。但这样还是不够!章邯随时会前来,仅凭着城里的兵马,是无法与章邯的精锐分庭抗拒的!我们必须在章邯到来之前,重挫敌人!”
副将王奉问道:“将军的意思是主动出击?”
冯英笑了笑,扫视了诸位将军一眼,激道:“怎么,你们不敢?”
众将齐声答道:“有何不敢?”
冯英大叫道:“好!诸位勇气可嘉,我冯英得你们相助,必能重挫敌人!”
众将都点头应是,唯有马逸一人默不出声。冯英看见,疑惑问道:“马将军可有疑惑?”
马逸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故意在阵前手撕敌将,是为了恐吓敌军。雍军虽然畏惧,但阵容不乱,撤退不慌,都是些精锐之士啊!马逸虽猛,但双手只能敌百人!敌军多为骑兵,虽然攻城无力,但出了城就不一样了。朝那城上,都是些步卒,这又如何重挫敌军?”
马逸之言,都说到了众将心坎里去了。他们虽是武将,却不愚笨,当然知道骑兵在野外是多么的厉害!当年秦国的骑兵纵横天下,章邯以前是上将军,他训练的秦骑又会差到哪去?
众将沉默了,冯英又笑道:“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如今我军占据三利,为何不可出城野战?”
“哪三利?”马逸追问。
冯英道:“一为地利,我军为守方,占据城墙之利!二利为方便,我军城门大开,雍军胆怯,我军占据主动!三为人利,马逸将军勇冠三军,诸位又不畏身死,为何不敢出城一战?只需要找准时机,出其不意,定能破敌!”
马逸听完点头,突然朝冯英跪拜道:“冯将军所言在理,马逸一介匹夫,愿听将军调遣!”
冯英大惊失色,连忙用双手搀扶马逸,说道:“马将军不可!你是秦王亲封的上将军,论官职还在我冯英之上,你这一拜不是折杀冯英吗?”
马逸拱手笑道:“马逸早就知道自己是什么料,当初秦王封我上将军,那是因为时势所迫!等见了秦王,我自然会请辞!在朝那,你是主将,我听你的!”
冯英感动,连忙扶起马逸,朝马逸说道:“马将军深明大义,冯英感激不尽。等打败章邯,我定当与你痛饮一宿!”
马逸哈哈一笑,拍着冯英的肩膀道:“好!我记住你这顿酒了!”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都有钦佩之意!
义渠城外,搭建的木棚都一个个空了,没有灾民在里面。因地面潮湿,里面的柱子都已经开始长霉。一座马车停在了道路上,帘布掀开,露出一张娇媚的俏脸。
“小桥,为什么停车?”
“回禀小姐,前面有士卒在拆迁木棚,弄得道路上到处都是木头。”
“是么?”小姐轻咦了一句,随即放下帘布,闭口不言。
一个个未曾带甲的士卒,拿着一些工具,正在将木棚拆掉。有些人将卸下的柱子扛在肩膀上,往城外走去。还有人驱赶着马车,将装满的木渣运往外面。有人过路,小校就吆喝着他们绕道。这些木棚已经闲置很久了,秦王有令,拆下来运到受灾后的村落,好物尽其用。
拆迁木棚的是顺字营的士卒,这群士卒都是从各地投秦的驻军中选挑出来的,个个都很“能干”,战时能打仗,闲时能屯田,顺便在干点苦力活。
屯田这个方法是秦王提出的,而且不是军屯,是民屯。军屯是部队自己种粮,民屯就是单纯帮助百姓。百姓受灾,很多田地需要从新耕犁,这些士卒就要负责帮忙。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当然不能由那些精锐部队来干,所以顺字营就出现了。顺字营的士卒都是从各军中挑选的出来,不过不是选拔精锐,而是被“流放”。这里面大多是犯过军纪,当过逃兵的士卒。
这些士卒违背了军纪,按照军法处置的话,不少人应当斩首。不过秦王想起当年奋死力战的“罪军”,于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希望他们以后能立功赎罪,所以为他们取了一个“顺”字。
顺字营能干活,脏活苦力活都干。他们替代了民夫,会将军营里的粪便运送出城。他们替代了耕牛,能肩拉犁头。他们有时候还充当搬运工和信使,做着舍己为人的好事。当然,身为士卒,他们还要操练,吃的也是最粗的糙米。如今,他们填饱了肚子,充当了苦力。
陈戈将一根又粗又长的木头扛在了肩膀,龇牙咧嘴的走路。他额头上全是汗水,头发乱得更稻草似的,身上的衣服又破又旧,屁股后面还有一个硕大的脚印,那是司马无涯嫌他走得太慢踢的。
陈戈在短短的几个月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在不久之前,他还是秦王帐下的大将,因为犯错变成了一个士卒。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隶属秦王的亲兵。可见当时秦王还是对他抱有期望的,可惜未曾等他建功立业,他又被流放到了顺字营。原因是他性情高傲,受不了同僚的冷嘲热讽,打了几架之后就被流放到了这。当时他记得清楚,害他沦落至此的就有司马无涯。如果不是司马无涯,秦王又怎么会得知他打架?
陈戈一边扛木头一边在心里恨恨的骂着司马无涯:“这小子嚣张什么,害我流放到了这,现在还不是来陪我了?”
司马无涯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谁要是走得慢了就一脚踹过去。他来顺字营当然不是为了看管这群士卒。他是受了秦王的命令而来,秦王的亲卫损失惨重,需要吸纳进一批人进去,于是秦王让他来顺字营挑选。司马无涯当然不明白秦王的用意,但秦王吩咐的,他照办就行了。
面前这些人,没几个入他司马无涯的眼。入了他眼的,他也不愿意用,比如前面走过去的那个陈戈。这个人直接不在他挑选的范围之类,当时看得烦了还给了他一脚。
陈戈费力的将木头放到了车上,他才松了口气,旁边的屯长就喊道:“虎子!跑快点!还有一大堆呢!”
“妈的!”陈戈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液,慢吞吞的朝屯长那走去。路过旁边的马车之时,他忍不住咕噜道:“这马车停在这,碍手碍脚的怎么好扛东西?”
他用手在车辕上拍了拍,向马夫叫道:“将这车往左边靠点,办事呢!”
马夫连声应是,扯起缰绳就准备让道。车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慢着!”
陈戈皱了皱眉头,车窗里探出了一张似悲似喜的俏脸。四目在空中相遇,陈戈浑身一抖,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是你吗?陈将军。”左姿眼睛里面充满了泪水,连话语都在颤抖。
“我……我不是。”陈戈说完拔腿便走!
屯长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虎子,在干什么?怎么还不来?”
陈戈大声应了一声,随即跑了过去。左姿从车窗之上探出了半截身子,呼道:“陈将军!”
前面的背影像是没听见,连一点迟疑的意思都没有。左姿长叹了一口,无力的坐回了车里,然后怔怔的发呆。过了半响,小桥的声音响起来:“小姐,前面的路通了!”
“走罢!”
马夫扯抖缰绳,提竿呼道:“驾!”
屯长将一根木头放到了陈戈肩上,陈戈试了试肩上的重量,用鼻音哼道:“我走了!”
说罢,扛着两根木头就向前面走去。屯长看他步履如飞的样子,忍不住疑惑道:“这小子一直奸猾得很,今天咋肯出力了呢?”
第二百零三章 联姻
清晨初阳才刚刚的升起,义渠的城门口就早早的停了一辆马车。马夫放下赶马的长杆,将头上的毡帽取下,然后跳下了马车。他双膝跪地,背向前倾伏,垂头等待着。一只脚从车厢里伸出了出来,帘布掀开,露出一个摇摇晃晃的发冠,看模样,很像一个棒槌。
鞋底踩上了马夫的背,来人晃悠悠的下了马车。双脚站在地上,来人抬手定了定发冠,望着义渠的城墙,轻声感叹:“以前来这里感觉很简单,现在为什么感觉这么难呢?”
说罢,他摇了摇头,朝着边上吐了一口口水。马夫跑到了城门口,向守城的士卒展示了手中的信函。守城的士卒点头放行,来人按着剑,如闲庭度布一般左右观望。
此时虽是清晨,秦王所住的府衙却早已开了大门。书房中,蒯彻将一册竹简慢慢的打开,口中轻轻的念道:“庆阳城守来信,不少流寇从上郡窜入北地,与百姓争食。出兵多次,斩首三百余颗,依然不绝。董翳之子董廉深夜来投,哭诉伯彦不仁,希望秦王能收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