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从忽悠刘备开始-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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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八月十五,按照官府统计,蜀郡的百余万人口,还有三十多万人没有缴纳户调和庸役的代役钱。这一天,蜀锦的成交价还被顶在三百六十钱一丈的高位,焦急的未完税农夫们还在苦熬等待。
但第二天,随着又有两万匹以上的宽锦放量出来,囤积方终于彻底资金链断裂了,再也托不住那么多货。
成都的蜀锦价格在当天跌破三百五十钱,傍晚就回落到三百二了。一天之内有十几万还没缴户调的百姓蜂拥上车,抢着把税缴清了。
第三天一早,汉中王府专门发布了教令,主旨是“把蜀锦的价格打下来”,宣布之前有人搞事情,破坏百姓纳税。随着无限量的供应,最后稳稳定在三百钱的官方指导价上。而随着最后一批缴税百姓都缴完了税,不需要贱卖粮食高买蜀锦,也就意味着那些土豪们继续撑下去也没了意义——
虽然他们还能继续死磕,就像是买了股票高位套牢的人,可以不卖不套现,显得他们的“账面资产”依然值不少钱。但问题是他们想要转嫁的散户已经不存在了。
百姓们大多朴素,不想贪婪爆赚,他们也不屑于炒作,普通百姓卖粮也好,买锦也好,都是为了缴税。缴税缴完后他们今年剩下的时间都可以不参与市场交易,也就不会来接盘了。
“利用秋收季节缴税标的涨价、粮食价格下跌、搞剪刀差盘剥穷人”这套从秦朝开始运行的商业模式,再次被官府击溃了。
之所以要加个“再次”,是因为汉武帝的时候,桑弘羊当大司农时,曾经短暂做到过。但很快桑弘羊就亲自扮演了这个盘剥百姓的角色,官府直接下场赚差价。桑弘羊死后,全中国的地主土豪又开始做这个生意,已经做了三百年了。
而李素现在的区别就是,他是真心让刘备搞个“官方保护价”,只是托底的,但他不会让刘备亲自下场。比如这次他只在粮价跌到明显低于正常水平的两百钱一石才出面托底。而锦价上涨时,他也只是抛盘抛到回归三百钱的指导价就停手了,不会追杀。
九月初一,汉中王府再次下发教令,表示蜀郡、广汉、犍为、朱提、巴郡,今年的秋税工作完成很好,《租庸调法》改革已经正式成功。
教令当中,也免不了宣布了一个奖惩名单。
奖励的,自然是收税过程中调剂比较好、百姓困苦比较少的。代表人物有都安县令杨洪,被认定为治绩第一。杨洪也因此被破格再提拔一级任用。
惩罚的嘛,当然是执法过程中一团乱账的,最恶劣的是梓潼县令沈弥,他的罪名是“妄改国法,盘剥百姓”。
具体表现是没有算好梓潼县的粮仓容量,对于最早来缴税的那些大户,敞开了让他们全部交粮、提前把官仓塞爆。结果等梓潼县缴税晚的穷百姓来缴税时,被告知一粒粮食都不收了,必须全部兑换成钱、锦才能收——
而《租庸调法》的法条明文规定,百姓如果坚持把“田租”部分用粮食交,官府是必须收的,哪怕粮仓不够,也只能是“不许户调和庸役换成交粮”。所以沈弥的操作显然是剥夺了百姓依法坚持交粮的合法权益。
而事实上,沈弥和娄发等人本来就是广汉郡的暗中反对新法的豪强代表人物,存在官商勾结。
沈弥作为典型,当然是被刘备明正典刑,押到成都当众斩首弃市、抄没家产。
其他几个做得没那么明显的,才躲过了一死,根据情节或是降职、或是罚俸。
王府教令的总原则,就是“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
事情的情节、客观的危害、主观的动机,全部要考量,主客观相统一论定赏罚。
五郡之内,无人敢有不服。
……
奖惩教令下发后没几天,李素也问关羽借了一些兵,主要是把高顺的陷阵营借来了——陷阵营太精锐,拿去修河工水利有些太浪费了,所以本来在关羽那儿也就是维持一下工地秩序,闲着也闲着。
高顺也不二话,因为本来就驻扎在犍为郡的南安县,所以李素就拿了一堆抵押地契,让高顺就近从犍为的几个县开始“强制执行”。
毕竟陈建为代表的犍为抗拒派土豪,经过这次加杠杆豪赌之后,已经有些周转不开了嘛。汉朝虽然没有《破产法》,也没有《民事判决强制执行条例》,但李素让陷阵营去强制执行老赖,估计也没什么人会武力反抗,也不存在什么“侵犯债务人合法权益”。
现在可是汉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高顺从南安县坐船顺流而下,第一站先到僰道,第二站、第三站是江阳、自贡。
进了僰道县城,李素直奔陈氏最大的庄园,直接让高顺的人拆门而入。
高顺挥着一堆地契:“陈建,看看这些地契,是不是你抵押给杨洪换粮食的。不过这上面好像没约清楚超期利息啊,你是准备现在还,还是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按照民间惯例的加三成利再还?啧啧啧,光是在这僰道县,你们家族就押出去一千六百顷田,真不少啊。江阳、自贡还有。”
陈氏族长陈建面如死灰:“果然是杨洪那个杂种出卖我们!他简直是蜀儒四宗的耻辱!败类!刘焉刘备这样盘剥我们的祖产,他居然还卖身投靠,恬不知耻!”
李素原本没开口,他只是让高顺交涉,见陈建这么说,才好整以暇地收拢折扇:“说话小心一点,我李某人不喜欢株连——这次要不是我查清楚了,你堂弟陈实确实没跟你们勾结,只是失察的问题,我连他一并处置到底。
你要是非要攀咬什么从不存在的‘蜀儒四宗’,要代表你们整个家族,那我只好把你堂弟还有其他做官的陈家人统统……”
陈建也是知道自己完了:“呸!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次的事儿就是我陈建一脉做的,有种你就杀了我!陷害无辜算什么!”
李素一挥扇骨:“那就没什么说的了,抄。”
穿着铁札甲拿着斩马剑的八百陷阵营士兵立刻开始强制执行田地,跟县里的小吏一起变更登记。
当天,李素就在僰道县主持了“抵押田产法拍会”,让各乡通知,本县所有失地人员都可以缴钱买自己的土地。一天之内就发放了好几千张新田契。
第293章 乾坤大挪移
打击炒家的收割工作,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才算完成。
这一个多月,也是李素回成都后最繁忙的一段日子。
除了他自己以外,荀攸、诸葛瑾、刘巴、杨洪,王连等人,统统加入到了清算工作中来,每人负责一个郡的具体审核工作,李素自己则是抓总全局。
严格来说,按照杨洪之前卧底诱敌下的套,李素应该等明年再彻底收网——因为“借粮卖空”这种商业炒作行径,所约定的借期,理论上能长达半年。这个时代的民间高利贷,都是每年过冬或者青黄不接的时候借粮,半年要给三成的利息,然后来年秋收收了粮食再还。
所以李素的强制执行其实有些早了,但也不算太亏心。因为留足账期的话,他还能多收三成利息,而他现在几乎没有收利息,或者只收了一成,不算欺压那些大户,只是“提前催贷,并免除利息”。
就算留到明年,这些炒作失败的人也是还不起钱的,最后还是得卖抵押物还钱。汉朝又没有民商法,他手上有刀子,道理又大致说得过去,就没人反抗。
不管怎么说,李素的改革要比历史上试图“直接瓜分蜀地大户田产分赏将士”或者“直百钱”要好多了,他完全是按规矩办事,大家也有信用。
而李素之所以那么急,宁可少赚一点也要先确保落袋为安,也是为了益州各郡的稳定。毕竟要是把所有参与的地主老财土豪劣绅都逼急了,抱团搞事情,威力也是不小的。如果全部武力解决吃相也太难看,以后的长期治理会被抵触。
提前催收的话,可以分批解决他们,分化瓦解,破坏敌人的内部团结。只要给一部分人“提前还贷、减免利息”的机会,让他们“投降输一半”,剩下的就闹不起来了。
真像陈建那样杠杆加太高、田庄几乎全部押上的人家,毕竟是极个别的带头首恶。
其余抵押比例排在第二的,是牂牁大豪朱褒,大约抵押了自家六成的田产。还有的王商、龚扬、娄发抵押比例不到一半,赵韪、庞乐抵押不过三成,被执行了也就认栽了。
最多是感慨“在本地五代人兼并的土地,一夜回到两代前”,并不算连根拔起。蜀地的土地兼并在西汉末年和新莽的时候,被公孙述洗牌过一次,东汉初年重新开始兼并。
一百六七十年下来,差不多也就五六代。这次土豪们的囤积炒作失败,大致就是把涉案地区的土地兼并矛盾,回退两代人,也就是退到“冲质桓灵”之前,也就是汉顺帝的时候。
……
分田地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十月初,总算是有了个总账。
因为犍为郡是反抗的最重灾区,所以报告递上去的时候,李素本人还在犍为。
而且因为即将入冬,犍为这边还有很多别的事务要处理,他也就没有急着回成都。
比如,南安县的“乐山堰”,经过一年的近十万人力投入、密集施工,如今总算是快要彻底完工了。关羽的部队也要另外调度、安置,工程也要验收,都是人走不开的。
而之前变法博弈过程中,因为全犍为的大户都开仓放存粮,导致民间粮库空虚、官府却爆仓只能酿酒。而酿酒的事儿也足足忙了两三个月,到冬天才能蒸酒。这个事儿必须高度保密,所以李素也得亲自坐镇犍为——
粮食不是蒸熟了加上酒曲,很快就能变成酒的,要先花几个月按传统工艺酿,有了一定度数之后,比如像“中山冬酿”那样十五到二十度之间,这时候才能开始蒸馏,然后二次加工、再次封坛陈酿。因为很多工艺都没试过,还需要反复摸索。
只蒸馏浓缩一锅的酒,最多也就三十八度左右。要五十多度以上的酒还得蒸两次,浪费太大。如今的蒸馏器只有砂锅材质的“汽锅”,蒸鸡汤的那种,即使稍加改良、进一步强化密封,蒸酒损耗还是有的。
另外,今年初夏的时候刚烧制的“青黄瓷”,经过半年的改良,总算是“炉火纯青”了,黄的氧化铁杂色彻底还原,达到了近似天青色的色调。
而且随着南中地区的秋收特产也逐渐北运,也有一些今年新发现的东南亚热带物种,经由初冬瘴气褪去的泸水北运,在僰道转运进入岷江。李素也正好分出精力去验收一下。
因为在犍为事儿多,李素自从八月份起,就在犍为郡的僰道县也置办了庄园,就从陈氏奸商被强制执行的田庄里弄了一座,李素自己掏钱法拍下来的,绝对没有贪占。这样他才好把妻子和婢女们接过来一起住。
之前去荆州三个月,已经冷落了妻子,再分居两地也不像话。成都离僰道就几百里地,当然是要另外置业。
另外说句题外话,原本的犍为郡守陈实,因为这次的事儿,有失察之过,也被降级罚俸,降为副郡级,也算是对他宽容了,因为确实没有发现他和堂兄勾结。
反而是变法和执法过程中立了大功的刘巴被因公提拔,接替犍为郡太守的职务——毕竟《租庸调法》当初李素就是借刘巴之口提出来的,也需要刘巴、杨洪这些人拉仇恨。
杨洪起点太低,从县令提拔到副郡级已经是很快了。所以把刘巴从汉中王府下某个分管的“曹”,调到地方上当太守,级别正合适,也补足了刘巴作为一方主政的履历。
汉朝最后位列九卿的人,也就是担任“部”职的,基本上都要有过地方太守履历才靠谱,不会与民间脱节。这一点后面很多朝代选官也吸取了,当过地方一把手,才深入群众嘛。
有刘巴在犍为当太守,李素做很多事情保密性也更容易保证。
……
十月初八,李素的奏表抵达成都后第五天,在成都坐不住的刘备,居然也亲自派了几艘船,顺着岷江而下,到僰道来巡游一番,顺便听取李素的当面汇报,参观视察一下工作。
刘备的船队抵达僰道港的码头时,李素才得到消息,连忙带着刘巴和诸葛瑾等人一起去迎接(诸葛瑾是蜀郡的官员,但习惯了被李素使唤,所以借调来的)
“大王有何要事来此?”
“诶,孤是个闲不住的,久住一处也闷得慌。放心,是坐船来的,没带多少兵马,不会靡费的,”刘备还自辩了一句,免得被臣下认为是劳师动众奢靡,
“还有,你秘奏里说了这‘烧酒’即将做好,孤亲自来看看,特地没带翼德,也怕他误事。这些东西,还是别太快运回成都,不然他憋不住。”
李素就把刘备迎回他自己在僰道城北新置办的庄园,让婢女斟茶摆上点心,再去吩咐宴席。
大伙儿坐定之后,刘备才问起这次变法博弈的详细账目:“这次跟那些奸商较量,最后实际赚了多少?”
刘巴本来想回避,李素见刘备问道这事儿,就眼神示意刘巴坐下,以示他即将汇报的事儿公允无私。
“其实也没多少钱,咱赚取差价,一共是两三个亿。这笔钱呢,直接全算朝廷岁入的一部分,或者王府私入,也不合适。算各家私营之利,也不妥。反正细账都在这儿,大王随便处置。”
刘备微微一愣,因为两三亿钱虽然不少了,但跟他印象里这次博弈的规模、高抛低吸的差价幅度来算,肯定不止这一点。
如果真的获利不到三个亿,李素确实可以不用贪婪。
刘备奇道:“上次不是说,光是他们要屯锦,就需要十几亿钱的本金,差价为何只有不到三亿呢?而且,那些奸商后来不是还抵押了田庄产业筹粮抛售,所花费应该更增数倍才对。”
李素认真地解释:“十几亿的底本,最终赌赢的一方赚到的差价两三亿,很正常了。抛售和吸筹是动态的,不是都在最高位或者最低位成交。
至于抵押田产翻倍部分的收益,其实不是我们赚了,大部分是百姓赚的——尤其是参与了法拍抵押田地的那些织工、佃户。因为朝廷没法直接把田地入库,这次我没让所有我们这一方的亲贵下场圈地,所有抵押品都是让无地百姓买走的,百姓交的买地钱,才充入国库充抵之前奸商们欠的抵押款,这部分差价就让利于民了。”
刘备揉了揉鼻梁:“难怪姜儿贞儿她们最近都一脸脸色看呢,翼德家里也有点怨气——不过做得好,确实不能王府和朝廷吃干抹净,要让利于民。
伯雅,你这人吧,奢靡是奢靡,但有一点好,就是不爱囤地,不跟最赤贫的无地百姓争利。我当初也想过你是不是故意学王翦‘求田问舍’、学萧何‘贪贿自污’,后来看来也不是。你这人就是率性而为,自己要的毫不避忌想要就要,不要的哪怕为了装也不屑于要,难得真性情啊。”
李素笑道:“大王过奖了,我这是智识远大,知道更好的生财之道,不屑于抢那些吃相难看的。世异则事异,中古之世,财货唯以农为本,当今之世,工商之利大于务农,要取财,何必兼并土地盘剥黎民呢。
自古土地兼并不利社稷,绿林赤眉黄巾多由此起。大王身边的亲近之人,更要注意这点,臣也自当从自身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