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饮琼录-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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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袍沧浪和聂青宛年龄相差一大截,对她本就千依百顺,没想到她会借着空挡离开,顿时怒不可遏,于是四处寻找,可是玉女峰两厢交战,动静太大,把绿袍沧浪给吸引了过来。
绿袍沧浪失恋之余,神智不清,不顾承诺,想要得到天下第一高手的称谓,那是他在弥补自己的损失。
既然聂青宛不要他,他就要更好强。
这才不择手段起来。
谁曾想到这一晚注定不平静,他明明已经控制了战局,却无端杀出一个陌生人来,那人剑法奇诡,武功高强。
而且还用了施无求的烟雾弹,那么肯定和聂青宛有关。
所以不但霍天都要去追,绿袍沧浪也要去追。
可是赛伯温哪里愿意再让绿袍沧浪和聂青宛相见,这样一来,她要是一告状,他们几个都惨了。
所以马上出来报告,说是有聂青宛的下落了。
绿袍沧浪此时情绪激荡,一听到聂青宛的下落,哪里还顾得上霍天都他们,马上去听来人怎么说。
只是他还认为自己是高手,要顾及体面,所以丢下一句场面话。
赛伯温其实是在骗他,为的是别让他真的和聂青宛碰上了。
所以传的是假消息,至于后面的谎言怎么编,他自然心中有数,到时候就说是看到了踪迹,但是不曾查明。总之应付过去再说。
这么一来,诺大个玉女峰,就剩下武当五子了,他们调息运功,过了半晌,这才一一离开。
霍天都追着来人,追过了一座山峰,只见眼前到了悬崖边上,来人已经无路可走。
霍天都心中一喜,这时候他心情激荡,加上一战过后,又是奔跑不止,一口鲜血涌上喉口,他强忍着喷血的冲动,心中回忆起当年与凌云凤合战乔北溟的情形。
那时候两人的联手就非常惹人瞩目,而今凌云凤的剑法越加完善,假如她可以回来,两人合籍双修,一定可以让天山派的武学大放异彩,发扬光大。
他心神摇曳,憧憬不已。
而来人那件宽大的袍子在夜风中飘荡不止,看出其实她身形窈窕,只怕一阵强风过来,人就要飘下去。
霍天都强自忍耐心中的狂喜,眼中蕴泪,上前两步,却还不敢走近,道:“华妹,你跟我回去吧!你要另创剑法,我可以给你参详,你总是我们天山派的人,不如回来合籍双修,何必在外独自飘零呢?”
月光下,那人身影颤动,像是被说动了,心情也是激荡不休。
霍天都再上前两步,道:“华妹,你有志向,我帮你完成,何况现在我还有弟子,他们也可以帮你参详,多几个人,也多一些帮手,在孩子面前,你还跟我闹什么?”
只见那人肩膀抖动,那怕是真的被打动了,在抽泣着。
霍天都欣喜不已,上前就要拉着她,想到爱妻回到身边,和两个弟子一起转返天山,霍天都就激动不已,眼前景真像是梦,而且是美梦一场。
他笑逐颜开,正要扶住她的肩,将她的身子扳回来。
可还没伸手,那人已经转过身来,月光下看得分明,却不是凌云凤,而是于承珠。
霍天都“啊”的一声,伸出的手凝在空中,全身的血液像是停止了流动一般。
于承珠眼眸盈泪,道:“云凤姐姐。”
这一声“云凤姐姐”一出,霍天都的心又被勾起,不错,那人的剑法和声音确实是凌云凤没错,怎么无端成了她的好姐妹于承珠了呢?
于承珠继续道:“云凤姐姐,她,她已经走了。”
原来第一次出来的人真是凌云凤,她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终于跟着于承珠一起出来,只是她知道山中夜晚会特别冷,所以特地带了一件袍子出来。
………………………………
第四百六十二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凌云凤见绿袍沧浪袭击霍天都和武当五子,她早就想和绿袍沧浪一较高下,这时候就用丝巾蒙面,出来对战。
她虽然穿着宽大的袍子,也捏着嗓子说话,可是她的招式,让霍天都一看就知道是谁了,怎么也无法作伪。
凌云凤也知道会被认出来,可是这么快就被霍天都认出,心中也不免一颤,可她真不能跟着霍天都回去,于是发了烟雾弹,躲进树林里。
起先她就跟踪于承珠一起到了树林里,所以于承珠一路上就觉得有人跟着,她的感觉不虚。
只是凌云凤的轻功何等高超,一发现不对,马上躲闪,所以于承珠根本就无法看到她。
当于承珠、施无求和聂青宛一起进入树林时,凌云凤再也无处可藏,于是捂住了施无求的嘴。
于承珠见到是她,起先高兴之余忍不住要打招呼,可是凌云凤摆摆手阻止了她,两人一起静观其变。
到了凌云凤为了躲避霍天都,进入树林时,她灵机一动,脱下宽袍,给了于承珠,于承珠一看就知道要帮她引开霍天都,她略一沉吟,可是想到两人的姐妹之情,今非昔比,恐怕今后要凌云凤求她都难。
于是于承珠不假思索,接过宽袍,穿在身上,拔腿就跑。
从树林里跑出来的便是于承珠,真正的凌云凤还在树林里。
可是烟雾弥漫,还有异香,恐怕还有毒。
霍天都和绿袍沧浪两人互不相让,这样谁都没发现,虽然也是穿着宽袍,可是出来之人,已经不是进去之人,须臾之间,两人已经掉了包,李代桃僵。
霍天都见到凌云凤,欣喜不已,加上心情激荡,居然没有发现一路上跟踪的已经不是凌云凤了。
如今见到是于承珠,霍天都顿时如同一脚踩空,连内心都是空荡荡的,无依无靠。
此刻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于承珠侧过身去,心中大为不忍,暗暗埋怨道:“你又何必这样作弄他?”
风吹松树,簌簌声起,更像是凌云凤的叹息:“如果再相见,我怕狠不下心来离开,唯有出此下策。”
于承珠轻轻摇头,举手拭泪,待要相劝,却搜索枯肠,苦无妙言。这情形又如何去劝?
可是不劝,又待如何?
这时只听半山上一阵狼嚎传来,夜晚听到这种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其中还夹杂着岳鸣珂的呼唤,他在叫:“师父。”
霍天都运气三转,暂时消除了烦闷,发出回应:“鸣珂,我在这里!”
于承珠见他才吐血,一会儿又声音清亮,犹如鹤唳松涛,心中暗暗佩服:“他内力过人,难怪师父颇为看重。”
想起师父,回忆往事,于承珠心中又是一痛,眼下不是她要去安慰别人,而是自己需要人家的安慰了。
不一会儿岳鸣珂跌跌撞撞地跑上来,才见到霍天都,身形一晃,眼看就要跌一跤,想必是跑得急了。
霍天都衣袖一拂,岳鸣珂只觉得一股大力卷来,身不由己站稳了,也挺直了。
这都是跟着潜意识的反应,于承珠一瞥之下,就知道这个孩子学武已经积有功底。
霍天都面露烦色,道:“什么事情这么慌里慌张!”
岳鸣珂嗫嚅道:“山中有狼群,弟子瞧着害怕。”
霍天都道:“天山就没有狼了吗?西北的狼只有更多!”
岳鸣珂道:“可是这是华山的狼,瞧着和天山不同。”
霍天都道:“狼还有不同的吗?”
再一想,岳鸣珂到底才十来岁,有没出过远门,怕陌生也是正常的。
只是在狼面前也会陌生?
看来不但要加强他的胆识,也要让他多加磨练才是。
山中忽然响起了断断续续的箫声,如泣如诉,如慕如怨。
霍天都一听,面色骤变,心道:“难道他也来了?”
可是想想也不对,檀玄峻早已死于雪崩,他断无可能再出现。
只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檀家人恨他入骨,早晚也是要来找他报仇的。
来找他也就算了,可岳鸣珂、霍天云尚幼,没必要牵连到他们。
霍天都黯然道:“罢了!”(霍天都与檀玄峻的恩怨事详见梁羽生著作《武林三绝》)
他面色如灰,一旁的于承珠见他的背影格外萧条孤伶。
霍天都道:“你天云弟呢?”
岳鸣珂道:“他在下面呢。”
霍天都牵起岳鸣珂的手,柔声道:“你不用怕,我们走吧,一起去找你天云弟。”
岳鸣珂的手一缩,霍天都道:“怎么了?”
岳鸣珂看了一眼师父,见师父一脸支持关爱的样子,他的胆子顿时大了,道:“师父,别告诉天云弟我害怕狼的事。”
霍天都道:“因何?”
岳鸣珂道:“他听到狼嚎还觉得兴奋,在下面学着呢,他会没事学着吓唬人的。”
霍天都忍不住展颜一笑,有这两个孩子在身边,也是足以聊托寂寞。
当下道:“我不说。”
岳鸣珂到底是孩子,少年不识愁滋味,欢天喜地牵着霍天都的手一路下山而行。
于承珠上前一步,却又停滞,一个人怔怔出神,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发出一声叹息。
叹息未已,又一声叹息发出。
后一声却不是她的,于承珠道:“谁!”
话音未落,只见旁边草丛簌簌,从中走出一个人来,却正是凌云凤。
她的轻功卓绝,还在霍天都之上。
远远跟着霍天都与于承珠,悄悄地来到他们身边。
只是两人都在本身的情感漩涡里,竟然丝毫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凌云凤满眼都是泪水。
于承珠道:“你这又是何苦!”
可是才动嘴唇,话却卡在喉头,就是说不出来。
她们两人还有什么要说的,什么都尽在不言中,什么都不必多言。
于承珠还有寄望,想着是不是可以撮合霍天都与凌云凤,而凌云凤看来是意志已决。
既然如此,欲辨已忘言,此时无声胜有声。
那呜呜咽咽,幽幽怨怨的箫声不知何时,又袅袅而至,仿佛如影随形,听着催人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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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浮生如梦叹别离
凌云凤忽然吟道:“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
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
心断新丰酒,销愁斗几千。”
于承珠道:“瞎扯什么呀!山腰有一间道观,笙箫管笛是很平常的,怕是有弟子半夜偷偷用功呢!”
凌云凤不说话,可是风吹过,脸颊上一滴泪珠滑落。
她适才吟诵的李商隐的《风雨》,正是喜欢她的,武林天骄檀羽冲的后人檀玄峻经常吹奏的箫曲,此时此刻,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武林天骄檀羽冲事详见梁羽生著作《狂侠天骄魔女》)
于承珠欲言又止。
过了半晌,只听凌云凤一声叹息,她缓缓过来,道:“珠妹!”
于承珠一惊,那是受宠若惊,没想到这时候还能听到凌云凤叫一声“珠妹”,那是又回到了从前的姐妹之情了。
凌云凤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于承珠道:“这是什么?”
凌云凤道:“给你的。”
于承珠愕然,凌云凤道:“跟你接触了这一阵子,看得出来,你的功力减弱了不少,身子寒湿之气甚重,受伤容易粘滞,无法痊愈。”
于承珠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汽,没想到凌云凤对她的情形这样关切,会看得如此仔细。
凌云凤道:“这个瓶中有五颗天山雪莲炮制的碧灵丹,能疗百毒,可治百病,对于你的情形,也是很有疗效的,送给你。”
说着递了过去,于承珠低着头接过,假如不低头的话,泪水流下就会被凌云凤看得真切。
如斯情形,于承珠的自尊油然而生,她不想让凌云凤看到自己的软弱,只有低着头。
凌云凤道:“你保重。”
于承珠一惊,忍不住抬头,那一颗珠泪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力量,不禁簌然而落,于承珠也来不及擦拭。
她道:“你呢?你去哪里?”
凌云凤道:“四海为家,继续研究我的剑法。”
于承珠道:“那……”
她本想说,那么我们还能相见吗?可是才说出了一个字,又忍住不发。
凌云凤知道她的意思,道:“承珠妹妹,其实你也没有错,爱一个人并不是错,而且越是发乎情,止乎礼,那情感越如洪水猛兽,如果控制得住,那就不是感情了。”
于承珠本已停歇的眼泪,又如决堤一般,奔腾而出。
她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会这样了解她,把她心里的话,把她的无奈都说出来了。
到底是芝兰气合的姐妹。
于承珠感动之余,哪里说得出话来,那涓涓不止的泪水,宛如她此时的心情。
月照大江,潮水不息。
凌云凤道:“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看得出来,并不是你情愿的,而是被裹挟,身不由己。这一切我都懂。”
于承珠真想紧紧握住她的手,可是只能上前一步,唤道:“云凤姐姐!”
因为她才一动,凌云凤马上往后一退,这让于承珠感受到了界限,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情绪。
凌云凤道:“懂是一回事,接纳又是一回事。懂得是因为你我是姐妹,将心比心,可是你的所作所为,还是超越了我的接受范围,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你,所以我要离开,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于承珠点了点头,喃喃道:“够了。”
的确是够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还记得小时候念书时,于承珠学过这样一句话,叫做“朝闻道夕死可矣。”
现在她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虽然追求不同,可是得到了想要的,虽死也无憾。
不同的情形,相似的意思,只要说得通,能够明白即可。
所以说,于承珠吐出一句“够了”。
凌云凤深情地凝望了她一眼,于承珠心中咯噔一下,她忽然觉得这是凌云凤面对她的最后一个晚上,从此之后,两人不复相见。
一时间两人从初逢比斗,到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重现在于承珠的眼前,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什么都没变。
可是于承珠变了。
别说是凌云凤不接受,她自己也未必能够接受自己,能够接受做出来的事情,接受这一份事实。
不错,她知道这是事实,可是她自己也没有真正接受。
既然如此,那么凌云凤无法接受,根本就是情理之中。
只是,虽然脑子里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
为何,还是心痛如绞,一时间所有的伤痛离恨,生离死别之情全部涌上心头。
她失去的太多了。
父亲于谦之死,她顿失所依,什么都要靠自己。
年轻时可以说是磨练自己的独立。
吕择和潘芳两个小孩深得她的喜爱,可是也要远远离开她,看着他们走向命定的境遇,她毫无回天之力。
如今就算是他们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只怕自己也羞于相见了。
本来只是生离,如今怕也是死别了吧。
就算是知道彼此的存在,可也是此生难复相见,这样和死别又有什么不同?
和张丹枫的离别,更是她心中一根长远的刺。
看上去只是一根刺,那么不起眼,不去注意仿佛根本不存在。
可是只要想起就会痛,让她从过去一直痛到今天,只怕还要延续到未来。
那么长长远远,细细绵绵的痛,仿佛是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