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饮琼录-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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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承珠道:“对不起,师母。”
云蕾道:“你肯叫我师母,那就是还当自己是孩子,渴望可以被原谅。好,那你问问丹枫。”
于承珠道:“师母!”
她没想到师母会如此宽容,越是如此,她越觉得愧疚,一时自惭形秽,开始觉得配不上师父那样的人物。
可这个念头才出现了一会儿,继而想和师父说话的念头浮上来,而且更强烈。
于承珠擦干眼泪,满怀期待。
只见张丹枫的身影出现,笑着说道:“承珠,你长大了。”
于承珠才擦干的眼泪又禁不住冒出来,叫道:“师父!”
张丹枫没有再说话,只是眼望右侧,眼神中说不尽的柔情和深挚,右边正是云蕾。
张丹枫道:“小兄弟。”他伸出手去,云蕾含笑接过,两人牵手并肩,越走越远。
此时无声胜有声,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于承珠顿时泪流满面,她“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一开始还只是低着头,闭着眼在哭,可哭到后来是放声痛哭。
哭得抢天动地,肝肠寸断。
她还是不甘心,一边哭,一边叫道:“师父!”
这一声叫出,更是无法自抑,她急奔过去,还想抓住师父的衣袖。
却见张翕蓦然出现,喝道:“不要脸!看剑!”
于承珠边躲边道:“小师妹!”
张翕道:“谁是你的小师妹!”
于承珠的心顿时坠入冰洞,她喃喃道:“连你也不要我了!”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天地间就只有她一个人。
原来孤伶伶的一直就是她,只有她一个人。
人群中她都是孤单的。
有了家庭,她还是孤伶伶的。
只有爱着张丹枫时,她的心才会温暖,所以她需要这份爱。
然而他们都不懂,于是她更孤凄。
既然不懂,她也就不解释了。
可张翕虎着脸道:“还我命来!”
于承珠这才发现张翕虎着脸时,样子十分可爱。
她像谁呢?
面庞像云蕾,五官却像张丹枫。
看着张翕,于承珠不禁一笑。
她好像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长大了的张翕,小的时候,她抱着婴儿时期的张翕,是在比较过,她长得像师父多一点,还是长得像师母多一点。
那时候她还对师母说,如果像你,她就多了几分英气,如果像师父,那就多了几分俊秀。
当时两人哈哈大笑,一片欢悦。
眼下看着张翕,那一幕又重现了,是啊,如果时光可以停留,人生可以选择,那么于承珠就要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她到死也不会忘记。
这时候张翕一剑刺中了于承珠,奇怪的是不怎么痛,于承珠还含笑道:“我刺了你几剑?”
张翕一愕,于承珠道:“不用客气,如数奉还,再多刺几剑吧!”
张翕“哼”了一声,道:“还会便宜你?”
说着又用力一剑下去,血花四溅,于承珠微笑道:“接着刺。”
张翕瞪了她一眼,果然又是一剑,于承珠道:“这样我就不欠你的了。”
张翕不说话,一剑又一剑刺下去,于承珠的声音越来越低。
………………………………
第四百四十五章 惺惺相惜一朝了
“啊……”于承珠一声惨叫。
翻身起来,擦了擦冷汗。
不禁松了一口气,原来这都是梦。
幸好只是黄粱一梦。
于承珠才把手放下,却看到凌云凤一双眸子星光熠熠,正凝视着她。
于承珠大吃一惊,没想到凌云凤就在左侧,那么她是不是察觉了?
于承珠忍不住想道:“我有没有在说梦话?”
要是说了梦话,被凌云凤听见了,那该怎么解释?
想到这里,于承珠背上“嗖”的一下,冷汗直冒。
这次重逢她和凌云凤是需要保持距离,可好姐妹到底是好姐妹。
于承珠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好姐妹,一旦被她获悉真相,只怕姐妹之情难保。
这一下,于承珠刚擦干的冷汗,一下子又冒上来。
只听凌云凤道:“都是真的吗?”
于承珠双眼一闭,如果再进入梦乡,那该多好,但愿从来就是一场梦。
闭上了眼睛,眼前什么都看不见,漆黑一片,她的心头反而更澄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是自己做下的,何必抵赖呢?
于是于承珠道:“是!”
这一个“是”字一出,她心中所有的顾忌都化为乌有,已经承认了,去面对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于承珠索性竹筒倒豆,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要她刹住,反而不容易,这时候她有一种难得的畅快。
原来放下了压抑,真正面对欲求,活在真实情绪中,是那样的平静。
于承珠道:“我爱上了我师父,从小就爱,一直是我不敢面对。我又屠杀小师妹,弑杀师母,连累成林,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你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口气说完,她的气息不稳,心道:“这样的说话,原是学武大忌,习武讲究心平气和,若能没有争斗之心,只存兴趣爱好之念,那是最佳。这都是《玄功要诀》里提到的,也是师父一直倡导的,倘若被他知道了,不知道是否担忧,只怕他又看不上我了。”
这时眼角有泪沁出,缓缓滚落腮边,于承珠本想置之不理,可滚到面颊时,还是伸手将它缓缓拭去。
只听凌云凤道:“你口是心非。”
于承珠道:“我没有骗你!”
凌云凤道:“我没说你骗我,可你连一颗泪流下,都不愿它弄脏你的脸,如此爱惜羽毛,你又怎么舍得去死呢?”
于承珠愕然,接着一惊,心道:“好敏锐的眼光。”
现在她开始相信凌云凤却有自成一家的能耐,一开始她多少都觉得凌云凤在胡闹。
而如今,她又忍不住暗暗好笑,心道:“我一直有师父疼爱,仗着师门,自然不用担忧,可云凤姐姐,什么都要靠自己。她豪爽背后也是无奈,怎么以前不曾体会呢?”
原因她也清楚,恰恰是她的叛乱,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这才知道原来也是迫不得已。
这么看来叛逆并非全然不好。
这个念头刚在她心头浮起时,却听凌云凤道:“自己做的事,总是要自己去承担。”
这句话正说到了于承珠心里,于承珠心中一警,暗道:“说得正是!”
既然说到了心坎里,于承珠自然竖起耳朵来听,凌云凤道:“你做的事,我一件夜无法接受,总觉得这次重逢,你像是变了许多,可我也说不好,你哪里变了。现在知道了!”
凌云凤头一低,眼中分明闪着泪花,于承珠的心又是咯噔一下,她最害怕的姐妹之情,不知道是否难保。
凌云凤抬起头来,目光炯炯,面容坚毅,道:“原来你做下了这些事,你,你真叫我痛心!”
于承珠忍不住叫道:“云凤姐姐!”
凌云凤一摆手道:“你别叫我!”
说着她掀开被子,要下床去,于承珠知道她这一去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心潮起伏,脱口而出:“云凤姐姐,这么晚,你还要去哪里?”
凌云凤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愿意再待下去。”
说着人已经下床,可人一晃,脚步一个踉跄,差一点跌倒。
于承珠心中不忍,眼泪如同泉涌,心道:“没想到除了成林,我又害了云凤姐姐!”
叶成林死前的那个晚上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他笑着跟她说,你一个人要快乐的活下去。
于承珠心如刀割,猛地抬头,叫道:“云凤姐姐,你还见不见霍天都?”
凌云凤背心一颤,道:“不用你管!”
说着她打开房门,听脚步声,那是回到自己房中,过了半晌,仍未听到凌云凤出房门的声音,想必也是安睡了。
于承珠不禁轻轻松了一口气,心里也说不出是喜还是愁。
过了好久,她才喃喃自语道:“于承珠啊于承珠,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错,她真的有些看不起自己。
尤其是凌云凤的离开,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两人自打相见那一刻,就惺惺相惜,凌云凤在和她较量武功时,都不曾对她不敬。(事详见梁羽生著作《散花女侠》)
感觉到志趣相投,两人更是联床夜话,舍不得分开。
包括这次也是凌云凤依循旧例,主动来房间找她。
于承珠越是经历变迁,虽然也有需要保持界限的需要,可对这份友情也更为珍视。
可没想到,这次是凌云凤主动离开。
这真好比在于承珠心口重重的擂了一拳。
于承珠难受得只想逃避,不愿面对。
也许,明天一早,她就再也看不到她的云凤姐姐了。
这大约就是她爱上了师父,弑杀师母,屠杀小师妹的报应吧!
于承珠惨然一笑。
可是又一个叛逆的念头闪出来:“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要任性一下又如何?”
想起过去的种种生离死别,于承珠咬紧了牙,重重的捏紧了拳头,她承受着这份痛苦的煎熬。
如此一来,叫她怎么睡得着。
既然睡不着,就打开施无求给她的锦囊吧,打开一看,里面有两个瓶子,一个装着的是以前吃过的药,于承珠心道:“不错,我可以借此恢复功力。”
还有一个瓶子一打开就是一股异香,于承珠急忙塞上,再看锦囊,里面还有一封信。
于承珠擦亮火石,借着火光,只见上面写着:长瓶补身,圆瓶是迷药,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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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暗室潜慧增灵长
于承珠凄然一笑,泪珠又滑落腮边,她道:“原来不是我一个人,他们还在为我着想,我还有朋友。”
既然房里就只有她一人,她也不用刻意压抑,有什么就说什么,可是声音也不大。
习惯了压抑,让她放开声量,她一时间也无措,还是听之任之,顺其自然吧。
于承珠说出了这句话,只觉得更加孤清,这房里空落落的只剩下自己。
凌云凤走也有走的好处,她的自我空间可以更大,可是凌云凤一走,再大的空间也是充满了悲怆,这反反复复的折腾,来来去去都是于承珠自己的所求,可为何开心时那么少,忧伤却剪不断,理还乱呢?
于承珠的泪水涟涟,犹如断线的珍珠,涓涓而下,哪里能够停歇。
这么一哭很耗心神,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可是还没有睡着,隐隐听到打更的声音,可具体打了几更,就听不真切。
意识一直在飘,似醒非醒,似梦非梦。
于承珠心道:“不行,我要养足精神,明天还有别的事情,我不能这么耗着。”
她的这种情形就叫做暗耗,很劳气伤神,会让精力涣散,气血不足的。
她会小产,焉知不是早就养成了暗耗的习惯,久而久之,气血虚弱,不足濡养胎儿。
想到未出世的孩儿,于承珠心中又是一痛,这样更为惊醒,哪里还睡得着。
甚至连假如可以看到婴儿一眼,让叶成林心愿得偿,宽慰心怀的念头都产生了。
这样一来,大脑运行又开始高速了。
于承珠的腹部开始发冷,这是体力又虚的信号。
于承珠道:“糟了,这么一来,别说是有敌人来到,就算是多挨些时日,我自己就耗尽了精力,不打也输了。”
心中焦急,越是在黑暗中,她就越要提醒自己,一定要靠着自己去应对。
可是发急也管不了事,欲速则不达,反而心烦意乱,脑袋里杂念丛生。
于承珠索性盘坐起来,想运用《玄功要诀》里的心法,吐纳打坐一番,可才坐起又觉不对,这样运气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行。
进也难,退也难。
于承珠忽然想起在梦中她问云蕾,爱难道也是错,云蕾回答,你这是置我于两难。
她忽然一笑,不错就是这个情形,进退两难。
没想到还是师母提醒了她。
用梦中的情形。
来提醒。
这么说来,师母不怪她了,还是当她是弟子,是爱徒。
又和从前一样了!
想到回到从前,于承珠会心一笑。
这真是再好不过。
于是情不自禁,自然而然,于承珠念道:“或在须弥峰,为人所推堕,
念彼观音力,如日虚空住。
或被恶人逐,堕落金刚山,
念彼观音力,不能损一毛。
或值怨贼绕,各执刀加害,
念彼观音力,咸即起慈心。”
这是她在渔村小住时,听到五婆婆在念的经文,听得多了自然记熟了。
眼下不知不觉地念出来,就仿佛五婆婆还在,她还住在渔村。
那里的生活简单宁静。
五婆婆虔诚心慈,平时话也不多,只是笑眯眯的,一直都在慈眉善目地笑。
现在想起来,她好像知道,也许就是用这个方式来陪伴关爱着于承珠吧。
在父亲离世后,她面临着人生的选择,这时候她依赖的是师父张丹枫。
可在储仙岛被破之后,五婆婆平静安详的面容就一直陪伴着她。
她只是一个普通妇人,平凡又不起眼。
却不知不觉,成为当下于承珠的依靠。
于承珠轻轻松了一口气,此时她才明白,平凡也是一种福气。
她想告诉云蕾,可是云蕾的身影就是不出现,于承珠也不强求,渐渐地进入寂静中。
睡意渐浓时,她才安睡,隐隐听到外面有公鸡打鸣之声,于承珠也没在意,也许是早鸣了吧。她翻了个身,继续入睡。
这一觉无梦,直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说来奇怪,醒过来后,竟然精神大好。
不但是睡足了,而是想要的都拿到了,心意圆满,所以身心舒泰。
于承珠平时作息很有规律,早饭一般在辰时用,过了时辰,宁可不用,也不能勉强,免得伤身。
这不但是父亲于谦的习惯,也是张丹枫夫妇的习惯,所以于承珠会特别依赖张丹枫。
现在于承珠忽然在想:“我当他是依靠?还是父亲?”
此念一起,又不绝痴了。
过了多时,她才回过神来,心道:“没有发生事情之前,自然可以说我是精神依赖,是当他父亲般的去爱。这当然也说得通,可一旦出了事,那就只能当男女之情了。”
她也忍不住好笑,一开始的时候,都是难以名状,说得清楚,那是看后来的发展。
既然都是事在人为,又何必多思多虑呢!
于承珠觉得奇怪,一觉睡醒,神智也清明了不少,不再作茧自困。
她收拾心情,索性继续打坐,到午时再出去用饭。
这一下打坐就方便多了,没有情绪干扰,稍一凝神,便即入定。
一片清静,物我两忘。
不过外界的动静,她还是有觉察的。
午时一到,她就睁开双眼。
既保持自我的清静,又和周围融成一片,这就是《玄功要诀》里记载的境界。
到了这种境界,就可以真实而灵活有弹性的处理外界事务。
这也是于承珠苦练多年,望尘莫及,求而不得的。
没想到就在不经意中,打通了这个关节点,她自己还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