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第3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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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女和名姝却是没办法带着孩子干活儿的,她们有避孕的法子,但不能保证百分百——一旦怀孕,如今的堕胎手术都是由非法医生、助产士甚至老鸨充任的,很容易导致一尸两命,她们若是不得不生下孩子,就会直接扔在国王开设的孤儿院门口。
这种职业不但对女人算是饮鸠解渴,对男人也是,很多曾经强壮聪明的工人或是农夫就是因为迷恋这种快速浓烈的“爱情”,白白耗费了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光阴,到头来双手空空,疾病缠身。
所以路易说什么也要让社会的发展走上正轨不可。
“我正在要求我的工匠与学者们试着制造更容易使用,更有效率,纺出来的布匹更漂亮的纺车。”路易耐心地为妻子解释道:“我想了很多方法,很多职业,”像是制作脂粉,制作陶器,制作镜子等等,但不是规模不够大,或不是每个地方都有条件与原料,又或是女性的力量不足——这还真不是底下的官员敷衍推责,一些工作在无法借助机械的时候,还真是只有男性可以充作工人:“只有纺织。”连挑染女性都没力气挑起染缸中的布料,而且纺车并没有数量上的要求,几十台也可以,几百台也可以,几台也没问题,“但如果只靠那种长度不过三尺,稀疏到可以用来网鱼的纺机……”那还是算了吧。
“现在这件事情已经有眉目了,也许等我们回到巴黎,就能看到样品了。”
“听起来真好,”特蕾莎说:“我认为大部分女孩还是宁愿靠自己的双手做活的。”
“这是当然的,”路易说:“没人愿意将自己等同于货物。”
他注视着微微摇动的烛光,晚上的风穿过了打开的长窗,带来令人倍感舒适的新鲜空气与微微的凉意,“我想将这台机器命名为玛利纺织机。”
特蕾莎动了动,将手放在丈夫的胸口:“这很好,”她真心实意地说,“陛下,我想玛利一定会感到高兴的。”不是为了荣誉什么的,而是今后人们一提起玛利,就会将它与路易十四联系在一起。
路易握住她的手:“别生气。”
“也许您不相信,我并不讨厌玛利·曼奇尼,”特蕾莎轻而易举地想起了那道明艳曼妙的身影,“她给了您爱情,虽然我不愿意那么说,但这是我无法给您的。”他们缔结婚约的时候路易就是一个国王,她也是一个王后了,不过我也有她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特蕾莎在心里说。英国国王爱德华一世曾经为爱妻埃莉诺矗立起十二座十字架——在她的棺木停驻的每个地方,路易却没办法这样做,玛利的死讯甚至无法公开,因为她在几年前就“去世了”,而且国王的尊严与职责也不会允许路易如此为她哀悼——除非他决定舍弃特蕾莎王后与他们的三个孩子。
科隆纳公爵已经将她带回加来,虽然国王有意让玛利长眠于巴黎,但巴黎的圣德尼大教堂没有玛利的位置,让她孤零零地另处一地路易也不愿意,于是路易和科隆纳公爵商榷后决定,将玛利送往加来安葬,他们在那里度过了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那里永远吹拂着轻快的海风,天空碧蓝,阳光璀璨。
特蕾莎抬起身体,吻了吻路易与她交握的手指,“我知道您有多么疲惫,只要她能让您快乐哪怕一秒钟,无论是谁,我就要感激她。”
“你这么说让我感到歉疚,”路易说:“也许我应该为你造一座宫殿。”
“我不想要宫殿,”特蕾莎说:“我总是和您在一起,”仿佛福至心灵,“但如果您有计划让女性得到更多的工作,可不可以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做呢?”
路易下意识地看向特蕾莎,他看到了一张平静而又期待的脸。
……
以布雷泽城堡为起点,向西北方面蜿蜒而行,一路上有着十几座宏伟的堡垒,宅邸与庄园更是不计其数,这是当初国王选中卢瓦尔河谷作为布卢瓦皇家医学院落点的原因——国王的野心注定了布卢瓦皇家医学院将会是法兰西现代医学的开端,他不想将它局限在一个城镇,一个城市里,不,应该说,他一开始就想让它成为一座庞然大物——一个医学中心城如何?
这里的十几座城堡,以及周围的领地,基本都属于法兰西王室,也避免了很多掣肘与缠磨,无论布卢瓦皇家医学院之后如何发展,只要有王室的支持,至少在用地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当然,现在这十几座城堡还未成为整个欧罗巴的医学圣地,人们也只以为国王想要在大巡游中检阅军队一般查览属于王室的财产。
特蕾莎王后的请求没有得到回复——她耐心地等待着,令所有人感到安慰的是,国王的忧伤与悲痛随着夏日的燥热缓缓流去,只留下了一点无人知晓的印痕,等到了布卢瓦,他又是那个人们熟悉的国王了。
这让莫里哀,还有他的三个搭档,勒布朗、博尚与吕利——对之前的计划感到了一丝犹豫。
在香波城堡——也就是国王与王后驻跸的城堡附近,一座老旧的酒馆迎来了不少身着华贵的客人,但之前的客人,谁也比不上这几位,他们各个衣着艳丽,一个穿着浓郁的紫色——活脱脱就是一瓶上好的葡萄酒;一个穿着娇嫩的粉色,这时候粉色还是男性的专属,因为它象征着淡化的血色,不过军人们穿上粉色代表勇武,这位先生穿上粉色像是在临摹一个天真的婴儿;第三个一身鲜艳欲滴的翠绿色,只有国王的染料工厂里最新产出的化学染料才有这样漂亮的颜色,这应该是一种炫耀,当然,看看他身边的人;最后一位先生戴着黑棕色的假发,一直垂到脊背,虽然穿着白色的外套,外套上却也绣满了各种纹样,纽扣更是闪闪发亮的钻石。
酒馆老板一看到这样的人物,连忙迎出门来,他们索要了一个房间,谢绝了老板送上的酒与食物,关上门,就开始此起彼伏地叹起气来。
这正是国王在艺术方面最看重的四个人,他们干得相当不错,切切实实地(在国王的支持与指导下),将巴黎从一个半废弃的政治中心变成了一个被缪斯深深青睐的艺术之城,现在人们已经将巴黎称为第三次文艺复兴的中心,又一座黄金的佛罗伦萨,他们功不可没。
国王的大巡游,这四个人是必不可少的,毕竟他们一个要作画纪念此事,三个要负责国王巡游中的演出——音乐、舞蹈与戏剧。
这四个人中,消息最为灵通的还是莫里哀,他的剧团成员被无数达官贵人追逐着,耳厮鬓磨之间总是有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舌头,不过就算是莫里哀,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到这么一桩大事情。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勒布朗最先说。他才能平平,能够得国王欢心只因为他从不违背国王的意愿。而且他是19年生人,年纪已经很大了,实在是缺乏年轻人的冒险精神。
“国王如果已经忘记了之前的悲痛,那么我们还是别再一次提起它了。”博尚虽然是31年生人,说起来正值壮年,但他是个胆小怯懦的人,虽然他不像是勒布朗,在芭蕾这方面有着出众的天赋,但在路易十四拔擢他之前,这位先生也只是一个宫廷舞蹈教师,只是幸运地成为了国王的指导者。
“人们都这么说,”吕利说:“但我不觉得。”三人望向他,吕利虽然身为国王的音乐总监,但他并不是一个善于鼓舌弄唇之人,他有才能,对下属的要求也十分严苛,平时寡言少语,这还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表露出对国王的看法。
“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莫里哀说:“陛下不言不语……然后,”他望向紧闭的房门,“所有人都跟着装成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他甚至不能给她做一场弥撒。”
“所以你就想让我们来充当教士的角色吗,”勒布朗说:“我们很有可能激怒国王。”
“那么你就别加入,”莫里哀说:“事实上,只有我和光耀剧团也足够了,布景不一定需要,我也可以作曲与编排舞蹈……”
“不,等等等等,我没有说不参加。”博尚连忙说:“我……我只是不希望让陛下再一次感到难过。”
“有时候流泪并不代表痛苦。”莫里哀说:“当然,也有可能你们是对的,我是错的,但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而不是这样看着……等着事情结束。”
“太仓促了……”博尚说。
“我们之前有排练,”莫里哀说:“只是没有演出过。”
“请让我加入,”吕利坚定地说:“我希望国王能够得到一点安慰,虽然我能拿出来的东西微不足道。”
“那么……告诉我们,那是一出什么样的戏剧?”勒布朗说,他还是不那么情愿,但莫里哀这样说了——难道作为一个法国人,他对国王的爱还比不过一个意大利人吗。
“丘比特与普绪克。”
第四百零五章 丘比特与普绪克
国王穿过人群,在最前方落座,他的身边坐着王后与奥尔良公爵,往外是大郡主与王太子,他们的身后是数以百计的达官显贵,他们之中随便抽出一个,都是权势熏天,一言一行就能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强悍之人,但在这里,他们就像是与太阳同处在一座天穹的星辰那样黯淡无光。
香波城堡是弗朗索瓦一世的得意之作,可惜的是因为连年战争,他还没等这座拥有数百个房间的城堡建造完毕就去世了,后来的国王断断续续地又建造了缺少的部分——不是他们有意如此,香波堡毕竟在布卢瓦,而不是在巴黎或是凡尔赛,国王通常只将其作为狩猎行宫或是避暑行宫使用。
这座建筑最终还是在路易十四亲政十五年的时候完工的。
要说香波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莫过于为了保证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取暖(壁炉)设备与盥洗设备,在它的顶部有着许多可爱的小阁楼,外墙也有突出的墙体,那是壁炉的排气通道与排水管。
另外一个特殊之处则要一直追溯到弗朗索瓦一世国王时期,正如人们所传说的那样,文艺复兴的三杰之一达芬奇,在米兰、罗马与佛罗伦萨漂泊多年后,最后侨居法国,并在这里终老,弗朗索瓦一世非常欢迎和尊重他,甚至有谣言说,达芬奇死在了弗朗索瓦一世的怀抱里。
弗朗索瓦一世在建造香波堡的时候,那时候还在世的达芬奇给他提供了一部分设计,最可信的就是一对相对环绕的旋转楼梯,从这两座楼梯上下的人可以相互看见但不会相遇,它的形状——让数百年后的人一看,大概会觉得很像DNA链条,非常地优雅并且具有超前的时尚感。
有人说这是弗朗索瓦一世为了避免王后与王室夫人直接撞见而设置的,路易并不这么认为,如果一个国王连妻子与王室夫人都无法安排妥当,要治理这么一个庞大的国家更是一个笑话了,弗朗索瓦一世却是一个相当值得钦佩的国王。
光耀剧团就在这座双螺旋楼梯前演出,这并不是一场严格规整的大戏——虽然莫里哀就是一个出色的剧作家,但剧团也时常演出一些古老的剧目——观众们固然喜欢新鲜,追求刺激,但耳熟能详的东西也会让他们感觉舒适,也更能体现一个剧团的演员所具有的天赋与才能。
古希腊与古罗马的神话题材不但会被画家,雕塑家使用,也一样会被演员与剧团运用自若,毕竟最古老的戏剧,也就是公元前古希腊人戴着面具表演的悲喜剧,就多半取材于那些传说故事。
路易十四一直以太阳王自称,他的大臣与将领们在一些敏感的时候不想直白地说出那个名字,也以“阿波罗”代指这位尊贵的陛下,但莫里哀觉得……比起太阳神与缪斯或是其他女神,丘比特与普绪克更适合用来与路易十四与玛利·曼奇尼相比。
这样的小剧,无法拉起帷幔,演员都是徐徐从双螺旋楼梯上走下来,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却巧妙地与戏剧内容相契合了。
丘比特与普绪克的故事要比罗马神话传说中的其他爱情故事更曲折一点,虽然后世的人们都喜欢将丘比特描绘成婴孩,但在丘比特与普绪克的故事中,丘比特已经长成一个俊美年轻的神祇。普绪克是一个地上国王的女儿,因为其美貌无匹,被人们崇拜甚至超过了维纳斯,维纳斯愤怒之余,就让丘比特带着金箭去让普绪克爱上一头丑陋的野兽(丘比特的金箭可以让一个人爱上任何一种生物)。
谁知道丘比特一见到普绪克,就不由得被普绪克的美貌征服,他无法悖逆母亲,就给出神谕,让国王将普绪克送上一座高塔,他在夜晚与普绪克相会,恩爱,做一对无人所知却又幸福无比的夫妻。
他对普绪克唯一的要求是绝对不要看他的脸。
但普绪克的姐妹们或许是出于嫉妒,又或是出于担忧,认为普绪克的丈夫有可能是头可怕的怪物,在她们的怂恿下,普绪克在丘比特入睡后,点起蜡烛看到了他的脸,蜡泪滴落在丘比特的脸上,惊醒了年轻的神祇,丘比特又怒又惊,就回到了奥林匹斯,再也不出现了。
普绪克追悔莫及,就前往维纳斯的神殿向这位爱与美的女神祈求,维纳斯当然气恼不已,但在众神的劝说与丘比特的恳请下,她终于答应,只要普绪克通过她设置的考验,就能来到奥林匹斯山上,与丘比特重聚。
在传说中,普绪克完成了考验,被众神认可,也成为了奥林匹斯山上诸多神明中的一位。但在光耀剧团的《丘比特与普绪克》中,故事到普绪克发誓无论遭受多少苦难,也要通过考验,得回自己的爱情时就戛然而止。
黑发的少女伫立在观众前,嘹亮的歌声直冲云霄,回音回荡在这座辉煌的行宫里,其中蕴含的决心与一丝隐约的绝望就像是从剖开的胸膛里挖出心脏那样令人倍感震撼——
普绪克有错吗,当然,她有错,但她的错来自于丘比特的错。
丘比特爱上了普绪克,但在他的心里,这份爱是不对等的,是不合理的,他居高临下,要求一个陷入爱情的少女能够保持理智与冷静,但这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爱情怎么可能被控制,被计算呢?
普绪克犯了错,玛利也犯了错;普绪克接受了考验,玛利也接受了考验;普绪克最终还是得回了自己的爱情,玛利也是,但这份爱情——是她用自己的生命换回来的。
最后一个音符落地,偌大的厅堂鸦雀无声,就算是最受国王宠爱的奥尔良公爵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国王在哭泣。
无声的悲泣,总是要比响亮的嚎啕更能令人伤痛,而且这可能是人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太阳王在公开的场合落泪,肆无忌惮的,痛痛快快的,没有一丝遮掩的,在令人心碎后又令人心悸——蓝色眼睛被泪水冲刷后犹如倒映着天空的湖水,透明的泪珠在面颊与衣襟上闪闪发亮犹如钻石。
他依然腰身笔直,双手放在两侧的椅子扶手上,他的视线穿透眼前的演员,演员后的双螺旋楼梯,楼梯后的乐队与布景,之后的房间与墙壁,一直看到遥远的彼方,玛利长眠的地方。
他望了很久,没有人敢去打搅现在的国王,最后他将视线收回来,落在隐藏在阴影中的莫里哀身上,莫里哀顿了顿,大胆地走了出来,默默地向国王鞠了一躬。
“你就没有担心过我会对你生气吗?”路易问。
“担心过,陛下。”莫里哀说:“但您赐予我们的恩惠就如同太阳赐给人类的那样多,而我们略尽微薄之力,就像是举着蜡烛为太阳照亮,也许徒劳无功,也许徒增笑柄,但陛下,难道说,我们就能……无动于衷地看着……看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