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帝十五岁-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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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在想家了。
想妈妈煮的南瓜粥; 想爸爸榨的果汁。
味道虽然朴实; 但是很温馨。
新导演跟其他剧组的人也不熟; 有意带了几个自己团队的人过来; 但也像颜电一样,需要重新建立新团队对自己的认可。
人们未必都懂权力,但都能嗅到权力变化的微妙反应。
至少这次聚餐时; 气氛都很冷淡; 大家不会刻意孤立他; 但眼神都带着谨慎和观察。
苏沉置身其中,再回想颜电那顺畅到不可思议的融入速度,现在才明白她有多厉害。
有些能耐,当时不一定能马上看出来。
饭局是出品人组的局,二十多个人互相不一定认识。
温知幸闲着没事给苏沉包烤鸭卷,手指修长又盈润漂亮,做这样的小事都像是在完成艺术品。
苏沉试着咬一口,食欲终于勾起来,接过热毛巾给他擦手。
“很好吃!”
温知幸笑意温柔,小声道:“我有时候会夹着芥末吃。”
温知荣叹口气:“夹完芥末还会偷偷塞给别人。”
“谁叫你自己不看!”
出品方坐了主位,邵海沿坐在右侧位,不太自然地跟大家打着招呼。
有人帮忙解围,说这次来了好几个新朋友,我来帮忙介绍下。
“这位是海导,刚才介绍过,咱们的新导演,今后要辛苦啦,国内拍戏不像旧金山那有海滩阳光,很苦的。”
“这位是咱们的配音导演,那位是总调度,还有……”
蒋麓瞥了眼桌子对面的苏沉,随意夹了块泛着酸味的泡菜,听得漫不经心。
“还有这位,一定要好好介绍下,”经纪人铃姐起身敬酒,语气里很是郑重:“坐在我右手旁边的这位,是卜导演一直以来御用的王牌摄影,冬姐。”
“麓麓决定做第六部的副导演,其实先前颜导,甚至卜导还在的时候,都有提前注意到。”
“很巧的是,两位导演都嘱咐过我,让冬姐做麓麓的师傅,多带一带她。”
“第六部要拍的东西非常复杂,本身工作就很难了,我先替小麓谢谢您,望您不要嫌弃。”
好话说到这地步,蒋麓忙不迭起身跟着敬酒,此刻才看清冬姨的样子。
女人穿着深褐色毛衣,头发简单梳了个马尾。
她肌肉饱满,孔武有力,一看就是老摄影。
哪怕穿着毛衣,也能瞧见大臂和脖颈异于常人的线条,是有刻意练过的。
这种身型,去酒吧和夜宵摊根本没有流氓敢招惹,在森林法制的剧组里一样可以震慑一般人。
摄影这一行,百分之八十是纯体力劳动。常规摄影机30斤,三脚架看材质,重的随意能到60斤甚至更多。
而且架着纯靠机械平移的是少数,很多片段必须用手提着用肩扛着拍,干这行的有老茧是常事,跌打损伤膏和云南白药也常备,有些小剧组安全措施不到位,还出现过器材砸死人的意外。
经纪人管她叫冬姐,那按资历年龄,蒋麓得喊一声冬姨。
“冬姨,谢谢您。”
女人点点头,把酒对着他们喝了,话很少。
另一侧,闻枫笑起来,等他们喝完坐下以后又道:“也是巧了,今天我特意来吃这顿饭,也是要跟沉沉介绍一个老师。”
比起江湖味重的师傅,这次是正儿八经的老师。
她站起身,苏沉也立刻起来,但因为没有事先听说过,临时不知道该看谁。
“沉沉前几年在跟着我入行学基础,但我跟他体系不太一样,有些东西教不了。”
“也是机缘巧合,喝茶时有机会跟一位前辈提过沉沉,还真就成了。”
闻枫转身看向斜对面的一位老人,很规矩地喊了声盛老师。
众人随之转头看过去,惊讶神情难以掩饰。
居然是她?
真的假的,闻枫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经纪人铃姐也是闻所未闻,吃惊到双手捂嘴,看得大脑一片空白。
那可是开山祖级别的老艺术家,盛荆心。
即便是严思严教授来这里,也得喊一声前辈。
盛老太太年近七十六,鹤发雪白,面色红润。
国内电影史有百年有余,电视剧史二十余年,老前辈真是从最早年代一路过来,更难能可贵的是,在这样的年纪下也偶有参演作品。
以她的地位年纪,甚至是历史价值来说,接任何片约都已经是出于传承和艺术的考虑,与片约再无关系。
多少人自幼接触的外文译制片里,都听惯她亲切动人的各类嗓音。
而新时代里许多配音和表演艺术的教材里,既有编撰者们以她的作品频繁举例,也有她亲自撰写的种种心得总结。
今日饭桌再聚,许多人以为请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来,是拔高了这次见面的重要性和意义。
她在第六部里会友情出演蓝国老太后,哪怕篇幅不算很长,也值得许多从业者精神振奋,饱受鼓舞。
能和这样的老前辈共同合作,真是值得记一辈子的人生经历!
老人温和起身,再开口时,每个字仍如金玉之声,有老式播音的典型特色。
庄重典雅,清晰明亮。
“小枫知才爱才,跟我提及过这孩子很多次。”
她笑起来皱纹满面,看着慈祥又亲切。
“这次我在渚迁住十天,给你上十节课,就当是收关门弟子了。”
苏沉怔怔看向闻枫,又看向盛荆心,推开凳子郑重行礼,呼吸都有些发抖。
“我刚知道这些,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
他这几年已经跟着闻枫学了太多,系统化知识都被悉数传授之后,根本想不到还能受她引见,得见这样的前辈。
闻枫笑着点点头,很是欣慰。
“小枫这辈子都扑在戏里,一直都是这个性子。”
老人的一生同样奉献在她钟爱的表演事业里,虽然有过两任丈夫,但最终都没有留下子女。
她看向闻枫时,眼神充满珍视。
“我没想到,她会让你做师弟,今后可是热闹了。”
苏沉倏然一震,心想这怎么可能。
按辈分,他现在喊老前辈一声师祖都行,现在他和闻老师居然成了前辈?
“不用推辞这些,”闻枫平和道:“再过一二十年,你的未来不可估量。”
她这次公开引见,一样是给苏沉铺好未来的路。
电视电影圈都偏江湖流派,讲宗门派系。
按地域,有南北之分,连资本投资都会互相忌惮考虑。
按年代,有根红苗正的前五代,人脉层层蔓延,如细密的神经网络。
苏沉哪里都好,天生的苗子外加能吃得苦,但到底没有背景。
闻枫待他深厚,也看得长远。
蒋麓从小被舅舅带着在各个剧组晃,已经把未来的人脉关系都搭好了。
任何人都不敢为难他,哪怕卜老故去了,背后的老背景仍然存在,而且非常强硬。
可苏沉的父母都是平凡出身,对圈子也一窍不通。
现在有这一层师门在,今后他再想见一些人,想做一些事,但凡念在他是盛老师学生的份上,也能被仔细考虑。
一顿饭吃下来,导演云里雾里,旁人惊心动魄。
邵海沿心思简单,也没学过国内正经学院派这套,只知道有个中年妇女被介绍给蒋麓,一老太太介绍给了苏沉。
……关他屁事。
经纪人周金铃轻轻松松地来吃饭,再出来时大气都不敢出。
——那可是盛老,那可是盛老!
她敏锐嗅到闻枫的用意,这会儿大脑过载,神经都要爆炸,处理不了这么有冲击性的信息。
不光是拜师,而且还是公开拜师,意思就是任由这个消息从这么多人的饭局里传出去,传给圈子里所有人。
以后沉沉这孩子有老太太罩着了,天啊。
她根本打不通的许多关系,谈不拢的很多资源,今后都有了松动的可能。
沉沉啊沉沉,你这命实在是太好了!
苏沉吃完饭,感觉有点撑。
他其实除了烤鸭卷,其他都没怎么吃,一样是被这个爆炸新进展惊的可以三天不吃饭。
小时候电视机还是黑白的那会儿,他就看过老前辈译制的电影,还记得她是给赫本配音的那位。
现在……这样……
少年难得回到十五岁的小孩状态,找了个角落抱着头乱转圈。
万一教得特别难怎么办!我千万不能笨到老人家!
十堂课怎么样才能预习一下?之后好像没有跟盛老师的对手戏,可还是压力好大!
苏沉还在左右转圈,冷不丁听到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停下来。
与他对视的,是脸色惨白的温家双胞胎。
哥俩难得表情一致,过来一起抱头蹲下,灵魂疑似被抽空。
苏沉还在恍惚,问道:“你们……怎么了?”
“我哥刚反应起来,”温知幸僵硬笑道:“我们两……就是演蓝家兄弟的啊。”
“对啊?有意外吗?”
“明天开机仪式,后天正式开拍,”他说到这,又抽了口凉气。
“——第一场,就是我们跟老前辈演对手戏。”
作者有话要说:
温知幸:救命啊——哥你快扛着我跑——
第108章
开机仪式已经是第六次摆上猪头白梨之类的供品; 人们按序敬香,神情虔诚。
摄影录音许愿顺顺利利,不要有任何意外的录制拍摄故障; 每天能早点收工。
演员们皆是许愿这部剧能像前五部一样大红大紫; 最好自己的戏份能更出彩点; 好早点熬出头成个角儿。
鞭炮声里,苏沉望着枣红色的猪头; 双手合十虔诚鞠躬。
一切顺利,一切顺利,一切顺利。
他在心里默念三遍; 再睁开眼时,恰好看见闻编剧。
初见时,女人还头发浓密乌黑; 笑起来很有精神。
她渐渐老了; 畏虚怕风,去室外总是裹着厚厚的披巾,眼下皱纹渐深。
次日新戏按时开拍; 由于有老戏骨在,围观人数比平日更多; 皆是慕名而来。
一趟演下来; 看得人们皆是感叹。
老一代人演戏; 真是不一样。
粗浅地觉得人演得好; 无外乎是看人哭得撕心裂肺,骂戏张扬跋扈,能一下子镇住场。
但哪儿来那么多大动静闹腾的剧情呢?
名场面要演; 铺陈过渡的文戏一样要演。
蓝家皇室的第一场戏; 演的是元锦换魂之后囚于永延宫内; 第一次见到如今的摄政王,以及他背后的太后。
老皇帝病恹恹地退朝不出,但顾虑颇多,没有轻易让位去做太上皇。
得到太后授意,双生的皇太子执权如相已有五六年光景,逐渐成为实际的话事人。
夺魂之计,既有海国天幸师的潜心安排,也有医女钱阅的孤注一掷,今日竟真是办成了。
一夜之间,玓王病了的消息不胫而走,永延宫内外乃至前后步道悉数戒严,连御苑的鸦雀都飞不过去。
传言玙王关切至深,喂药亲伺,连下急令传召合宫内外名医数十人,重金求方以救胞弟。
而元锦再睁开眼时,身上虽仍然穿了锦缎绫罗,但双手双脚均是被铁链束缚在地,活动范围不出五步。
他尚且没适应骤然提高的视野,陌生而难以控制的肌肉骨架,更是处身在从未见过的宫室里,成了异国的死囚。
睁眼时,视野被压得极低。
他匍匐在地上,干枯的嗓子有些发不出声音。
眼睛所及之处,只有一双滚边绣珠的白玉履。
蓝子存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端详时难掩厌恶的脸色。
不及元锦看清他的样貌,长剑翻转一挑,关窍触动时锁链快速会拉,把他绑缚在锦墙一面。
“嘴赌上,不教他污了我弟弟的颜面。”
宫侍动作麻利地取了丝绢卷成团,强塞进元锦的嘴里。
这里没有任何宫女,值守轮勤的皆是宫内精兵死侍,鳞甲冷然生光。
借着金属的反光,元锦看清自己如今的脸。
黑发,尖下巴,以及完全不属于他的一双眼睛。
他再想说话咆哮,嘴已被堵得严严实实,四肢无处反抗,如同被钉死的异生蝴蝶。
太监远远望见人影,小步快走到玙王身侧,传报太后驾到。
蓝子存沉吟不语,待脚步声渐近时才让开一步,站到侧面等老人过来。
蓝老太后历经四朝变乱,身上披着岁月浓重的痕迹。
她脚步沉缓,身侧前后有四个侍女扶持陪伴,均被拦在了宫门之外,转由两位太监小心搀扶着进来。
老人唇色很淡,旧式弯眉由黛色浅染,银白华发绾得一丝不乱。
只一抬眼,便是极有穿透性的目光,把这囚室内外尽收眼底。
她没有看恭敬旁立的孙儿,眼睛一直盯着禁锢在墙侧的人影,声音很冷。
“他到底是你弟弟。”
玙王忙行一礼,先道皇祖母万安,再看向那囚徒时,仍然留有厌恶。
“到底非我族类,真是脏了子真。”
“多久换回来?”
“快则今年,慢则明年,不会拖延太久。”蓝子存说到这里,眼睛里像燃着火焰:“到时候元家皇城烧得灰飞烟灭,整个汉国朝野崩塌,便是悉数吞并纳为己有,也只是时间问题。”
没等他讲完这些,老太后抬起手指,琉金护甲轻轻敲了一下紫檀桌面,旁侧兵士旋即按剑跪下,
他们效忠之深,令蓝子存神色一变,压着情绪身形伏得更低。
“是孙儿没考虑妥当,让弟弟受苦了。”
“右卫,每日擦洗两次,内外皮肉仔细伺候着。”
“口中丝绢一日换三次,吃喝均用玉碗金勺,房里不许有任何利器。”
好像是让步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松口。
老人家缓步转身,满身龙凤刺绣葳蕤生光,一双眼睛似笑似威地看着蓝子存。
“是出息了。”
蓝子存心里有鬼,抬袖便跪,朗声道自己思虑不周,望皇祖母恕罪。
老人家望着他笑,并没有弯腰去扶,而是垂下手,用琉金护甲轻轻点了他的发顶两下。
像是什么都已经说了。
由于这一行只给两个机位,同一段内容要重复数遍去演,方便后期剪辑出不同效果。
如果机位数,能同时拍到的多角度画面就多,但是质量效果都会有所折损。
可每一次拍重复的内容,老太太都像在发光。
不是抢戏,也不是故作高深。
她如果饰演破落户,会穷酸到让人多看一眼都嫌晦气。
她演太后,气质谈吐便雍容华贵,好似真从镜头里看见一位真正的太后。
原著和剧本里,太后的过往都讲得很少,但足够从现状窥得许多。
权力、野心、苍老、威严,许多个词汇尽数融在一个眼神里。
更妙的是,轻点发顶的这个动作。
由于高度恰巧合适,温知荣跪下时,老太太垂手轻点发顶时不用弓身,傲气尽显。
剧本里,这一段只写了两人的对话。
从路线调度,再到距离和互动,全都是他们创作出来的结果。
一个动作,就已经演出老人的权欲,在聚焦特写时效果惊人的好。
苏沉抱着自己的剧本在片场跟着看,一方面是看温知幸怎么扮演被囚禁的自己,一方面也是观摩老前辈的表演。
细品时,其他人也在悄声赞叹。
“今天是长眼界了。”
“怎么说呢,就是特别的融入,像是妆面一上来,直接换了个人啊?”
苏沉凝神听着,一面跟着想。
怎样才叫戏演得好呢?
让情节和人物活灵活现,真实感深入观众内心,让人觉得像真的存在这么个人一样。
一人千面这个词,大概就是老前辈如今的境界。
等下午的戏演完收工,他才终于接触到在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