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帝十五岁-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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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沉骤然间猛地深呼吸,手指握得很紧。
他看着第二排跪伏的许瑞平,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如果这场戏拍的顺利,很快就是第二场,他和许爷爷的对手戏。
明明之前已经排练了很多遍,台词背的滚瓜烂熟,甚至还和爸妈都对了好几遍,也去现场走了位置……
可他现在慌的不行,生怕自己在镜头前连话都说不出来,被导演当场赶出去。
蒋麓倒是没感觉到某个表情平静的小孩内心有多恐慌,现场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没事还拽了下他的长发。
“你这头发做的不错啊,假发套都没看到边线。”
苏沉的脑洞已经快进到全家流浪渚迁街头乞讨要饭了,再看向蒋麓时眼眶都是红的,肩膀都微微发抖。
少年眨眨眼,猜的很准。
“你怯场了?”
苏沉勉强点头。
“看着一副要哭的样子,不用猜也是,”蒋麓打了个哈欠:“你现在还能跑路不成,就当是排队打针,一恍神就过了。”
他原本这话能安慰到他,后者更是一个激灵。
“是这样,”苏峻峰陪在旁边,强笑道:“这孩子血管太细,护士经常打不进去,有时候手背肿好几个包了都没好。”
你不提打针他可能还不怕……
蒋麓伸手往嘴上比了个拉链:“我闭嘴。”
另一边,谭倪老前辈再度转身,自顾自痛饮一杯。
“宣。”
许多大臣接连抬头,以为他又要趁兴赏赐许多,巴不得被酒泼个一脸。
太监声音极利,高声道:“——自此刻起,朕之所出,凡诛杀同枝独活者,晋为新皇。”
话音既出,高处信号灯骤然转红,庭前院外所有丝竹一刹收声,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根本没有人能想到他会在寿宴突然给出这样的旨意,惊异到当场失声,连连叩头求他收回旨意。
“陛下,万万不可啊!!”
“为何您要手足间自相残杀,这于情于理皆有违天伦,万万不可啊!”
“陛下——”
“闭嘴。”熙延帝轻慢道:“你们以为,朕死了以后不会有夺位之乱?”
他像是醉了,又像是双眼清明。
“与其等朕进坟头了再让你们看一场笑话,倒不如活着的时候看个痛快。”
“帝旨已出,绝不再移。”
众人听得震惊恐怖,像是看见了活地狱一般。
这些年虽有党争暗涌,但都是私下博弈对峙,借着各个政事扳着手腕,哪里会残暴到当庭厮杀的地步。
就算偶有暗杀毒害之事,也为人不齿,彼此一向防范森严,少有人得手。
如今怎么会,怎么会?!
见满堂鸦雀无声,无人动弹,白发老人笑了一声,取下侍卫手中长剑,缓缓脱鞘。
“朕亲手来?”
登时有人起身疾步奔出,似是报信。
更多人随着这股动静猛然醒来,争相冲去庇护自己效忠站队的皇嗣。
快去报信,快去救人!!
皇上是认真的,再不带人逃出这皇宫就晚了!!!
“卡!”
卜导隔着监控屏拿喇叭喊了一声:“很好,过了。”
“场地收拾下,准备拍下一场。”
食堂的总厨在旁边守了半天,连忙指挥人搬东西。
“哎哎哎快给鱼灌点氧,晚上还指着吃新鲜的!”
“那边几头乳猪有没有人牵啊,搞快点没看见拉屎了臭烘烘的!”
蒋麓今天没戏,很同情的转头看了眼苏沉。
“该你了,补妆去吧。”
苏沉还在怯场,一直忍着没哭,用力点点头站了起来。
坏哥哥见他怕成这样,难得起了同情心,安慰道:“拍三五条不过也是常事,我舅舅脾气本来就臭,等会他发脾气你别当回事啊。”
苏峻峰在旁边本来哄了半天,这会儿已经在用眼神求救了。
哥!!闭嘴吧!!
苏沉忍得脸都红起来了,他以前文艺表演站前面都会怯场,今天要拍第一幕戏,临时怕的手心都跟着发痒。
忍住,忍住,我十岁了,我很坚强,我坚强!
蒋麓像是想起了什么,深有体会的叹了口气。
“当年我有一回群戏忘词,他那张脸黑的啊,像是要杀了我。”
忍不住了!!
小孩嗷一声哭出来。
“呜呜呜呜我好害怕——”
苏峻峰:“……谢谢你了。”
蒋麓:“……?”
半个小时之后,化妆师连哄带劝把废太子用轮椅推了出来。
他本来就生得白,甚至不用怎么上粉,模样很是上镜。
苏峻峰提前借来了摄像机,跟哄猫适应指甲钳似得给儿子看这镜头一点都不吓人。
“你看妈妈平时给你拍照,跟这是不是差不多?”
“你拍照的时候从来没有害怕过呀,对吗?”
苏沉算是花了些时间平静下来,看看镜子里截然不同的自己,伸手摸垂落的长发。
触感好真实啊。
他双手扶稳轮椅,静坐在湖畔的墨白梨花树下,对着远处遥遥点头致意。
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Action!”
作者有话要说:
蒋麓(挠头):我寻思着我挺会安慰人的……
第13章
“殿下——”
远方有骏马疾驰而来,惊起飞尘如轨。
元锦原本倚着梨树独看太液池,许久未被呼唤过,此刻都不确定那声音是否冲着自己。
这里怎么允许随意奔马,是哪位大人不要命了?
婢女惊慌跪下,留他略有些吃力地撑起身体看向来人。
竟是老将军姬逢山。
“陛下突发杀令,许你们手足相残,事不宜迟快随我出宫!”
姬逢山猛一勒马,旁侧手下利落翻身,一人抱他一人抱轮椅,速度快到不留任何余地。
元锦体弱多病,被抱起来的时候身体像没有骨头一般垂坠着,即刻咬牙道:“姬大人,你不要命了?”
“你难道想保住我?”
他一只手撑在马上,并无逃亡之念。
“洪党猖獗意立五皇子,文党清贵簇拥八皇子,你现在竭力保住我,是想与他们所有人为敌吗?”
“现在放我下来当作无事发生,你还能保住姬家上下性命!”
此刻正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元锦说得又急又快,绝望哀怮之意袒露无疑。
“我母家颓落之后,我只想残喘苟且直到病死,不想再连累任何人。”
姬逢山定定看他,深呼吸道:“先皇后病故之时,曾修撰密书藏于鱼腹之中送入姬家。”
元锦瞳孔一缩,手指本能地握紧马缰:“你说什——”
“快走,有什么路上再说。”
老将军一个用力把他按在鞍上,扬鞭怒号:“驾!”
“CUT!”
卜愿拿喇叭招呼了一声:“好,聊会等下再来一条。”
苏沉被许瑞平从马上抱下来,略有些不安。
“还可以吗?”
许瑞平借了助理递来的冰啤酒,一手把着假胡子啜了一口,还挺惊讶:“这是你第一次演?”
“嗯。”
“很不错啊,感情到位不说,刚才那么急的台词都说得很清晰。”
“但是……”苏沉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还要再来一条?”
卜愿拿着剧本过来跟他们对戏,瞧见小孩儿有点紧张:“怎么了,演的挺好啊?”
许瑞平哈哈直笑:“他以为拍的不好才再来一条。”
“是这样,”老前辈拍了拍小朋友的肩,宽厚道:“一条就过的当然是好戏,但好戏不一定必须一条过。”
“我们多尝试几种演绎方式,就会为这部戏增加更多的可能。”
他转头看向卜导,早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刚才给人的感觉不够紧张,氛围差了点。”
闻编剧抱着本子写写画画,侧目道:“来点烟熏火燎的效果,比方说你们是烧了东阁再过来的,配合群演尖叫求救之类的?”
“对对对,这样显得情况更急,”许瑞平思索道:“咱们要不把他抢上马再拍,表现得更仓促一点?”
“或者你亲自抱走他,后头的人拿走轮椅就行。”
卜导招手拜托马术师过来商量动作设计,旁侧副导演即刻跟着张罗群演加戏。
闻编剧写画几笔,把剧本递给苏沉看:“台词这里改了几处,你记一下,准备拍第二场。”
苏沉用力呼吸,意外但是不再怕了:“好,马上。”
“补妆!打光!全体准备!”
“Action!”
“朝华宫走水了!”有人尖声惊叫道:“来人啊,走水了!”
骚乱声自东而来,似有数十人奔走逃窜,好似突遇乱箭的惊慌难民。
废太子自浅眠里惊醒,一手握紧轮椅把手,撑着身体竭力看清楚情况。
“发生什么了?”
旁边的婢女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今天不是万寿宴吗,殿下,殿下我们现在去哪?”
已有马蹄声狂奔而来,一路飞溅尘土无数。
“来不及了。”元锦寒声道:“他们已经过来了。”
难道是宫变。
有人这就等不及了?
伴随着将军勒缰,战马扬蹄长嘶一声,稳稳停在他们身前。
竟是姬逢山姬将军。
元锦预设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是他,看见老人是脸色都微微发白,手都在发抖。
“你烧了朝华宫?!”
“陛下令你们手足相残,跟我走。”
姬逢山弯腰一捞就把他提了上来,身后手下利落带走轮椅,三人扬鞭而去。
元锦毫无反抗之力,在马上仓皇回顾,看见硝烟四起的混乱宫廷。
“你不要命了吗?”他深呼吸着控制情绪:“大人,姬家上下一旦站队——”
“先皇后留秘书藏于鱼腹,临死前托老臣保你。”
“可是——”
“有什么事都出宫再说,再不逃出去你就没命了!”
姬逢山厉声道:“从东三门出,遇到挡路的直接杀!”
“是!”
“是!”
“CUT!”
骏马应声停步,像个训练有素的演员。
助理们帮忙扶着两人下来,在一旁递水递毛巾擦汗。
化妆师快步上来,帮忙补粉修妆。
“好点了?”
“有那个意思了,”老导演看向总编剧:“闻姐怎么说?”
闻长琴还在看监控屏里的回放,比手势示意他等等。
副导演在旁边跟着出主意:“小太子手里要不要放个茶杯之类的?”
卜愿眯着眼看他。
“为了表现一下震惊,哐当砸个杯子……”副导演越说声音越小,知道自己是出了个馊主意:“当我没说,您继续。”
苏沉匆匆喝了口水,此刻像是耳清目明,前所未有的专注清醒。
他终于明白年前辈之前说的‘写作文’是什么意思。
同一个段落,同一个情节,也能有各种细微和情绪上的不同诠释。
不是演的标准就是好,也不是演的一遍过就是好。
这是一种——所有人同时参与表达的创作!
导演们耳语几句,闻编剧刚好看完监控,快步走了过来:“服装师过来,给将军身上泼点血迹,显得他刚杀了人才过来。”
“来了!”
“脸上也沾点,”许瑞平侧身比划位置:“来,往这洒,记得从下往上溅,我那马很高的。”
“马身上也弄点,来小殿下旁边让让。”
“这血颜色太旧了,要新血,再红一点!”
苏沉听话地侧让几步,忽然道:“可以拍花落下来吗?”
卜导转身道:“我没听清楚,什么?”
“原著里,有个刚出世不久的皇子就在这一天被杀了,”他问道:“花可以落在我手上吗?”
“加!后期记得补一笔,花落在他手上转枯萎然后灰烬飘散!”
“道具师过来补花苞,各部门准备,十分钟后开拍!”
“Action!”
中宫热闹非凡,对比之下,太液池万籁俱寂,仿佛早已踏入寒冬。
废太子坐在轮椅上,披着的狐裘早已旧的发皱。
他遥遥望着平静湖面,静坐墨白梨花树下,背影孤寂黯然。
有嫩白花苞蓦然落下,打着旋落在他的掌心,一瞬色泽转如沉墨。
元锦倏然回过神来,看到枯萎花苞时肩膀微微发抖。
“宁则,出事了。”他寒声道:“推本宫出去。”
婢女困得打盹,睡眼恍惚道:“今日是万寿大宴,怎么会……”
远处有火光四起,骤然间有宫女惊声喊叫。
“走水了!快来人啊!朝华宫走水了!”
婢女吓得一激灵,快步上来就要推走他,却被元锦反手按住手背。
“不对,”元锦撑着身子吃力看向不同方向,声音里透出几分惧意:“还有箭声。”
是宫变。
有人这就等不及了。
“奴婢带您出去,”宁则仓皇地快要哭出来:“一定有办法的,奴婢这就带您出去。”
她刚匆匆推他几步,已有马蹄疾驰而来。
“来不及了。”
元锦十指握紧椅沿,指节用力到微微发白,咬着牙道:“你快走,不用管我。”
“殿下!”
有染血战马疾驰而来,铁锈般的腥味随飞尘而来。
姬逢山猛一勒马,脸上血迹未干。
“走,”老人快声道:“陛下令手足相杀,这里留不得!”
他伸手一捞把废太子提至马上,手下利落收走轮椅。
“姬将军,你要置姬家上下不顾了吗?”元锦骤然按住他的缰绳,神情脆弱孤高:“洪党文党各自混斗,你原本可以置身事外!”
“像我这样的废人,你保不住!”
姬逢山抬手狠抽马绳,抬手吹出尖锐唿哨。
犹如鹰鸟般的长鸣呼应各宫,四周景色一并急速倒退。
“先皇后薨逝前寄秘书于鱼腹,把你托孤给姬家。”
“有什么话都等我们逃出去再说!”
他大氅一扬,把废太子藏于袍内,身后手下亦拆好木椅装入马后,一路奔驰而过东三门。
“凡挡路者,格杀勿论!”
“是!”
“是!”
“CUT!”
“好得很,下一条!”
剧组一呼百应,即刻帮忙调整轨道移设机位,再次全体忙碌起来。
梁谷云苏峻峰快步跑过去,先是连声道谢许瑞平前辈指点,然后去给儿子擦汗。
“你太棒了!!演的怎么会这么好!!”
“刚才你爸看得一愣一愣的,还问我这是咱们孩子吗!”
苏沉直到摘下发冠才从戏里缓过来,发觉自己手心全都是汗。
他演得心脏都在狂跳。
“快喝点水,刚才导演临时改台词担心死我了……”
“你以前背唐诗都没这么快,我的天。”
小朋友昂头吨吨吨喝水,隔着人群看到插兜靠墙的蒋麓。
后者晃了晃可乐,笑着与他干杯。
第14章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要和父母分别的时候。
从导演通知试镜成功,半个月磨合期结束,快的好像就一眨眼。
苏沉父母在这段时间里左右摇摆了许多次,甚至动过一起辞职,重新陪他在渚迁生活的念头,但最终还是打消了。
戏总是会散的,等到《重光夜》拍完之后,他们还是要在时都生活,不是吗?
离别的前一晚,他们特意请导演、制片、编剧和蒋麓一起吃了顿饭。
“我们走了之后,沉沉拜托给各位了。”
“哪里哪里,您客气了!”
“交给我们没事的,一定照看好!”
苏沉虽然舍不得,但还是很听话地陪他们收拾好行李,第二天送到了渚迁火车站的月台上。
火车开过来之前,他用力抱了抱爸妈。
“我会想你们的。”
“爸妈等着看你的作品,一定会特别精彩。”梁谷云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