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帝十五岁-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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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清楚你的所有秘密。
你的下属,你的妻妾,如今都未必知道。
可我不光知道,还要当众告诉所有人。
不光要告诉所有人,还要赐给你你求之不得的名医。
首辅文寻敬由严院长扮演,自然是浑然一体,堪称整容式的演技。
苏沉最初和他对戏时心有余惊,渐渐在闻枫那里补足很多硬基础,愈发收放自如。
赐医的那场戏,把前面皇权被压制的闷烦压抑一扫而空,看得观众们无不大声叫好,还反复回放咀嚼。
——可是到了第三部,这剧情居然反转过来。
闻枫扮演的医女,居然是首辅的养女!
这一切居然都是首辅的棋局,所有人都被他算计在内!
医女被先皇托孤是真,与首辅里应外合也是真!
她被元锦亲近如长姐,自己也几番动了恻隐之心,谁想得到最后竟是她一刀捅穿了元锦的心脏!!
这一集播出的时候,观众们都疯了。
“我都津津有味地等着看小皇帝怎么反杀她了,居然就死了?!死了??”
“原著党看书的时候当场爆炸一回,本来以为有了心理准备,看见小皇帝死还是好伤心啊啊啊啊!”
“你们全都没有心!靠!编剧你也太绝了!”
首辅几番费心筹谋,借先皇的苦心运作坐享其成,看着皇嗣们自相残杀,所剩无几。
又假装应了元锦姬龄的讨好,看着他们杀掉震慑一方的洪家,满意着少了个政敌。
先前第二部的脓疮毒症,竟也是悄悄扮的。
要的就是不经意间流传出去,让那小皇帝自以为扳倒自己一局,好把那医女安插入更深的要害处。
连环局层层设下,一部垒着一部,一步比一步深,深到当局者和看客都惊得一身冷汗。
大家都看过反转连连的好片子,谁看过这样一部压着一部翻转的剧情?!
好看,太好看了!
可就在文首辅即将被簇拥上位的时刻,青瘟祸起,全国陷入风雨飘摇的境地。
小皇帝上位时富国强兵,殚精竭虑着重振各业,半真半假让出来的万风集都是为了一方繁盛深思熟虑后定的计谋。
青瘟一起,敌国环伺,这时候轻易做了皇帝,亡国就要断头!
首辅装了许多年,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即便被其他朝臣们再三跪劝摄政,也称病不出。
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很清楚,这是要明哲保身啊。
第三条线,就是在这第一和第二条线的中间,姬龄在艾烟四起的飘摇河山里,愣是找到了一个能以命换命的天幸师。
他原本为了救国,想要用自己的命换元锦的命,却被那天幸师一眼看出来,他并不是真心想死。
真要换元锦的命,需是心甘情愿地想遁入黄泉。
没有任何痛苦怨怼,没有任何留念悔意。
姬龄这辈子想过许多事,可从没有轻易想过死。
哪怕是在沧浪山之役里,深陷蛊阵七窍流血的时候,他都没有放下过手里的长戟。
这时候,第二部的伏笔放了出来。
那个曾经被元锦救了全家的小女孩,此刻染了青瘟,已是奄奄一息的时刻。
她被病痛缠身,只求一个解脱。
如果这解脱能换回恩人的一条命,更是心甘情愿。
第四部的终末,就要拍姬龄开棺的那一刻。
小女孩的戏很好拍。
小演员画好毒斑特效,躺在榻上声音虚弱的说几句话,再露出温柔又坦然的一个笑,就此轻松杀青。
蒋麓却要启开元锦的棺椁,在天幸师预言的那一刻,待天象吻合的吉时来临,亲手把他带回人间。
棺椁里之前为求真实,还真的放了个纸人偶,穿着像模像样的假皇袍,脸上裹着万寿金纹黑布。
导演们拍完这一集特意给苏沉封了个大红包,叫他跨了火盆,自己还烧香作揖,说些见棺发财无意冒犯之类的吉祥话。
当时苏沉被蒋麓送了出去,坐飞机回时都读书去了,也没想到今天还要在现场见证蒋麓开棺的这一镜。
剧本里写了,要喜上眉梢。
姬龄的挚友,姬龄费劲心力救回来的人,终于要重回天日。
情绪必然是生动又雀跃,既要有沧桑后的疲惫,又要回归几分少年人见少年人的轻快天然。
姬龄见到元锦还魂,一定是高兴的。
可是剧组里的绝大部分人,这一刻都笑不出来。
现实就是这样的命运捉弄,像是老天爷联合这个剧本给所有人开了个玩笑。
江隼导演进组以后,人们只是简单表示了欢迎,努力配合他把最后几集拍完收工。
这个剧组里上上下下几百人,几乎全都是卜愿导演亲手挑出来的行业翘楚。
从录音师到摄影师,从演员到编剧,整个团队都强到难以驾驭。
江隼肯来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和卜愿是旧友,同时他只是来救个场,这几集按旧有的规划帮着拍完就算收工大吉。
当下没有几个导演敢接第五部这个大雷。
大部分人追逐名利,敢去碰第六部,不敢碰这生死未卜的第五部。
江隼来到剧组之后,发觉处处凝重压抑的气氛,还有随处可见的白花,也轻声叹了口气。
他明白,这些年轻人都是发自内心地尊重敬爱自己的老友。
卜愿在剧组里活成了一个精神凝聚的存在,他突然消失了,对很多人,甚至对群演都是个打击。
好在大部分剧情都算好拍,演员们也都磨合地还算可以。
江隼尽量模仿着老友的拍摄风格,帮他们一集一集理顺交差,全程尽心尽力。
直到拍到姬龄开棺的这一刻,才亲眼看见久不现身的蒋麓。
上次在葬礼上见他,那孩子跪了七天,不声不响磕了上千个头。
至亲离世,他才是所有人中最难缓过来的人。
老人调整了监视屏,正襟危坐。
他很担忧。
蒋麓,你还会入戏吗。
你还能纯粹又热烈地,对着镜头笑起来吗。
第78章
蒋麓看向空棺材; 不远能看见镜头对着自己,黑洞洞地如同一只眼睛。
他要融入角色,如姬龄看见元锦复生的那一刻; 露出庆幸又释然的神情。
他应是姬龄。
是在青瘟之祸爆发之后; 像是从人世间突然蒸发的一个人。
妻儿困守京城内; 挚友息于棺中,他要逆着逃难的灾民潮往西南走; 一路跋涉着去找能救回国运的人。
数十集的跋涉辛苦,已经准备赴死的心意,最终都凝聚在开棺迎帝的这一刻。
蒋麓看着空棺材; 闭眼再睁眼,注意力却仍是涣散。
他没有办法进入角色。
他的大脑像是被曲别针卡住,有个无形的声音在提醒他。
站在导演位置的那个人; 本该是舅舅。
好像只要一抬头; 一犯错,舅舅又会叉着腰笑骂两句,催他别浪费时间; 快点演完回去吃饭。
江隼终于开了口。
“要不要下场调整状态。”
老人的声线更低沉平缓,是理智斯文的另一种风格。
蒋麓回过神来; 看向陌生的导演; 怔怔松开扶着棺门的手。
太难了。
他做不到。
能留到第四部的演员; 对这部剧都有远过常人的执着和责任感; 此刻绝不会轻易放弃。
蒋麓努力回忆着快乐的事,象征性笑了一下。
“这样可以吗?”
江隼摇摇头。
这是收尾的最后一幕戏。
观众都不是傻子。
看见死人复生的那一刻,情绪应该饱满到要溢出来。
不一定是大笑; 不一定是狂喜; 但一定会真切到能隔着电视屏幕感染所有的看客; 让局外人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蒋麓现在在硬撑着演高兴,过不了这一关。
就在这时,苏沉往前走了一步。
“皇袍还在吗。”
“我来吧。”他走到镜头前,站在江隼和蒋麓的中间,状态平静:“我简单换个衣服,躺进棺材里,帮麓哥入戏。”
江隼露出略惊讶的眼光,清楚这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
“那我回头给你封个红包冲冲喜。”
“服装造型!快来帮忙!”
蒋麓没想到苏沉决定出面帮忙,犹有逞强。
“我自己可以。”
“你当然可以。”苏沉张开双臂,任由左右助理帮忙牵系袍带,平稳道:“我躺在里面,只是自己好奇罢了。”
蒋麓皱眉看他,最终收了他的这份心意。
苏沉原本只是想换件衣服就躺进去,但服装师索性帮忙做了个全套,银发也帮忙合拢扣好,简单打了个粉底。
江隼前几日都是循规蹈矩地拍戏,拍到这一刻才发觉哪里有些不同。
如果说旁的演员是半真半假地入了戏,那些都是寻常情况。
可是这个叫苏沉的小孩走到镜头前时,许多昏昏欲睡的旁观者都打起了精神来。
那个个子更高挑的年轻人,在舅舅丧后气质一直是压抑沉闷的。
可苏沉靠近他的时候,像是磁石和火种出现了一样,双方的精气神都变了。
江隼不清楚其中的化学反应,但本能地预感到什么。
“等下我不喊卡,你们就顺着感觉演,不用顾虑剧本。”
他调准焦距,快速搓了搓手,示意道具师过来放东西。
“棺材里铺锦缎,要那种深金或者深紫色一看就高级的织银缎子,铺好了让苏沉躺进去!”
“对,那边加个机位,把苏沉长发弄开点,珍珠玛瑙金器都往里头摆——翡翠有没有?快过来,再补点!”
“来了来了,机位架好没有,等下拍的素材好,我这剪个开头就行,多的你们拿去第五部用,别乱扔记得吧?”
苏沉第一次躺进真棺材里。
他还不满十五岁,第一次睡进这样深暗狭窄的地方。
为表哀容,他手上戴着六个不同的名贵戒指,长发被金玉压着,颈项前挂满珠串,
好挤。
他的腿微微曲起,肩膀胳膊都框死在固定的位置,硬木头硌得后背发疼。
蒋麓坐在棺材一侧,看着道具师手忙脚乱地布置棺材里的陪葬品,终于露出葬礼结束后几十天里第一个真笑。
“你怎么瘪了。”
苏沉被挤得像在睡四分之一的单人床,满脸愁容地看着他:“你还有心思开我玩笑。”
“什么东西压着我,好重啊……”
“还没玩,”道具师又不知道从哪翻来个冬枣大的明珠,拿酒精喷着消毒好了递给他:“来吧,含着。”
苏沉:“……!”
蒋麓闷笑:“哀荣,都是哀荣。”
苏沉瞪他一眼,听话张嘴把那明珠含着。
等会演戏到一半我被噎着就是现场事故了,你信不信?
一切确认无误,眼看着要合上棺木了,苏沉临时抬袖把棺木挡住,吐了含珠喊他名字:“蒋麓。”
“你说。”
“等会,你就当我真的死了。”苏沉盯着他,眼神认真:“试下体验派,好么?”
蒋麓原本习惯了自己的那套戏路,本想一笑了之,被他凝视时念头微转,点头答应。
他俯身帮他把含珠重新放好,又拾了一缕银发,理顺放置苏沉颈侧。
“我明白你的用心。”蒋麓低眸看他,已有几分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气质,敛气轻声:“我们一遍过。”
苏沉微微点头,闭了眼睛。
厚重棺门吱呀一声,遮蔽他面前最后一缕亮光。
空气被骤然压缩,再仰下头鼻尖便会碰到障碍。
“来各部门准备——”
“Action!”
苏沉并非戏中人,此刻仍是闭上眼,让时间和记忆都回溯到心脏被刀刃穿透的那一刻。
蒋麓屏声静气沉默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已处身皇陵之中。
他面前便是故人的棺椁,此刻一片死寂,毫无声息。
少年抬手轻抚,像在重新熟悉从前的故友安寝之地。
吉时已到,该开棺了。
他历时数月,置生死于不顾,只为了救元锦还魂。
一向放浪形骸的小将军,半跪在烛火昏黄的宫陵里,双指按住棺门边缘。
玉锁被内里震得砰然一声,在黑暗里滚落而下,摔得叮当乱响。
天幸师会不会骗他?
死去的人……真的会活过来吗。
姬龄面无表情地起开棺木边缘,手臂肌肉绷得很紧。
元锦,你最好不要同他一起骗我。
他是玩世不恭的性子,此刻却皱眉肃容,一点点推开了棺木。
棺木里,原本该腐朽枯烂的尸身竟真的在如蛛丝缝补般复原。
元锦睡在皇棺里,眉心仍微皱着,面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
他自白骨回复了血肉,连腐朽的皮肉都如时光回溯般逐寸变化,嘴唇的光泽都在不断回来。
姬龄怔怔跪在原地,还绷着先前的状态,撑着棺门愣愣看他。
“你醒醒。”
他突然像少时一样唤他。
“元锦,你醒醒。”
沉睡的人似若未闻,但很轻微地动了一下。
姬龄从未这样忐忑过,轻轻拿手背碰了碰少年的脸。
暖的。
真是暖的。
姬龄本想笑起来,又怕打断他恢复返生的过程,半抚着他的脸不敢松手。
“醒了没有,”他笑骂道:“快点,我撑得胳膊都酸了。”
银发少年睡在棺里,此刻才睁眼笑看,把口中南珠呸了出来。
“还以为你会落几滴泪。”
“偏要看我落泪了才肯醒?”姬龄作势要把棺木合上:“那重来一次。”
元锦拿手撑着棺材,又挠他的手。
“快拽我起来!”
这一回镜头里的笑,两人皆像是顾盼生光般,在昏暗幽宁的陵寝里泛出春日的朝气。
拍得时候,根本不用单独等他一个笑。
蒋麓自开镜起,浑然融进角色里,连环反应真切炽烈,又很透着清爽气。
抛去将军皇帝的身份,反而只拍摄他们的少年之情,效果非同寻常。
江隼等他们演尽兴了才喊停,笑着拍拍监视屏。
“成了。”
他这次来救火,只取最前头的几秒即可。
后头几分钟却可以拿到第五部里,算是他江某人给后来者的礼物。
这一段有许多剧本之外的天然反应,连台词也是两个孩子信手拈来,亲稔地真实明白。
葛导演守在旁边辅助着调度,跟在江总导演身后看了这一段,跟着连连赞叹。
“麓麓长进很大,这么难的戏都能驾驭了。”葛叔看着蒋麓长大,此刻是真心地夸:“他一向武戏得心应手,文戏以前差点火候。”
“不光是他演得好。”江隼吩咐化妆师帮他们卸妆去了,转头对葛叔认真道:“但我跟你说,这一次最好的,得是棺材里头那位。”
“沉沉?”葛叔正接过大红包往里头塞八百块的喜钱,听得好奇:“沉沉不是躺里头吗,原本一句台词都没有。”
“你看出他们这都是即兴了吧。”江隼看得通透:“这戏,是沉沉给他带出来的。”
没有纸面的台词,甚至演之前都没商量过接下来的剧情,全凭两个人对对方角色的打磨体悟,把戏一口气给捂出来。
苏沉没躺进去之前,蒋麓的心还沉不下来。
可两人咫尺间对着面了,像是一切都水到渠成。
葛叔听得半明白半不明白,跟着点点头。
“外人都议论,说你们的第五部最是难拍,怕要砸在手里。”江隼收了工,从容笑道:“我倒是觉得,要爆个大彩出来。”
这两个孩子,眼见着是要开悟了。
第79章
眼看着是杀青下班了; 收行李时铃姐匆匆敲门进来,瞧见一个蹲着,一个倒着。
苏沉往日般倒挂在沙发上; 像牛奶糖融化在沙发垫上一般还披了条毯子; 听见动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