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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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羽鸢:我给你要个他对象的联系方式?
阿青:okok,搞快点。
手机刚放下,浴室的门响了。
阿青一怔,扭头。
只见游令赤着上身就出来了。
他下面穿的还是有点湿的裤子,裤腰正正好好,一分不松一分不紧,一看就是专门找人改过的。
裤腰之上,小腹又窄又薄,却不羸弱,肌肉块块分明,质感只扫一眼就知道不是靠蛋白/粉速成的。
他皮肤白,所以显得锁骨那片伤痕特别明显。
阿青一眼就能看出那是人为搓出来的。
凑近看,已经结痂了。
这块地方是之前他帮游令画的四个字母。
那么多年,因为文身过敏,游令没在自己身上文过什么,偶尔来兴趣了会画几笔。
有时候大家爱开他玩笑,哄他文一个装逼,他自己会说:“到底是装逼还是我傻逼?遭那么大罪最后图个空?”
嘴上那么说,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就是怕疼。
当然确实也没必要。
就像他自己说的,遭那么大罪,最后图个空?
后来,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不乐意别人在他身上留什么痕迹。
所以当时他要画文身时,阿青还挺好奇地问:“怎么突然画这玩意儿?”
以前偶尔来兴致了会画,这两年连画都不怎么画了。
那天还是夏天,天气不错,游令唇角挂着常年散漫的笑,没什么正经地说:“骗妹妹去。”
阿青以为他开玩笑,跟着笑说:“什么妹妹还需要你花这小心思骗?”
游令不知想起什么,嗤笑一声:“傻的呗。”
那表情,再加上那语气,谁见了听了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但是鉴于他常年都是满口胡说八道的德行,阿青也没当真。
但是现在看看,恐怕不太对劲。
花心思画的,又搓掉,还搓成这样。
明显是带着厌恶心理的。
阿青拧眉问:“你这怎么回事?自己搓的?对自己还下那么狠手?”
游令没回答,直接让他:“下来。”
阿青沉默两秒,仰头,“我不。”
游令没什么情绪起伏,“行,我自己来。”
他说着就去拿文身枪,阿青脸都白了,伸手去抢,“你有病吧。”
游令只问,“文吗?”
“不是,你文了也白文。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非跟你天生的生理反应较劲干什么?”
之前不是没尝试过,那时候身边人热衷文身,也不管有没有意义,抓着好看的图就往身上文。
游令当然也中二过,让阿青帮他尝试着文过,但是第一笔下去游令就疼得直冒冷汗,上麻药也不行。
阿青有经验,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他是对颜料过敏。
过敏就过敏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非要刻在身上的图案。
而且,他们也不觉得游令这人这辈子会遇到什么非要顶着过敏压力还要留在身上的特殊印记。
所以大不了一辈子不文身。
这话也是游令自己曾经说过的。
他还说:“老子又不是什么抖M。”
话都他妈的是他自己说的。
现在又整这出。
阿青是真不明白了,忍不住问:“你图什么啊?小少爷,你他妈图什么啊?”
“文就行了,”游令伸手把人拽下来,声音很低地说一句,“又不会死。”
是不会死。
但是会痒,会溃烂,不久以后,新的皮肤长出来,文的痕迹就会完全消失。
除了过敏导致的瘙痒和溃烂的疼痛,以及皮肤生长时神经带来的拉扯感,什么都得不到。
这是一个满腹煎熬的过程。
但却是一场空的结果。
“天底下没有人会做这种得不到结果的傻事。”
阿青知道游令过往做什么都讲究回报率,所以反反复复地劝。
但是游令只说一句:“文就行了。”
煎熬的过程。
空荡的结果。
这是她走过的路。
是她已经走完的路。
是她一个人,走完的路。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一百个红包。ORZ
不会分手,是一直都不会分手的意思。
第五十六章
阿青动手了。
毕竟是老师傅; 就算心里有压力,动起手来也很麻利。
因为怎么都过敏,干脆没有上麻药; 上了麻药影响皮肤弹性; 会导致图案不好看。
怎么说也干了那么多年刺青,圈子里有点名头; 就算明知这图案留不了几天,也希望至少出图那一刻是好看的。
还是那四个字母。
同样的位置。
阿青闭着眼睛都能刺。
字母轮廓描出来以后,他把枪关了,放一边,起身去调色。
走之前扫一眼皮肤,又红又肿,字母线条像3D打印上去的一样。
他在心里叹气; 嘴上没再多说什么。
该说的都说完了。
舌头都说断了。
屁用没有。
阿青只叮嘱一句:“别乱碰。”
游令躺在那儿; 别说动; 眼睛都不眨,也没想着看一眼图案什么样。
阿青忍不住翻白眼,“我这是文身店; 不是殡仪馆。”
躺得他妈的跟死尸一样。
服了。
进屋拿颜料时,手机刚好弹送消息。
是柯羽鸢发来的,一串手机号。
阿青手套都没摘就给对方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一个男生; 他愣了下; 以为柯羽鸢给错了,正打算说打错了,对方忽然说一句:“等一下。”
阿青就真的等一下。
然后对面传来簌簌轻响; 以及一段小声的对话。
…“怎么了?”是女孩子的声音。
…“应该是找你。”是刚刚那个男生的声音。
短暂的沉默过后; 手机再次被人拿起; 女生的声音传出。
“你好。”
声线柔和,咬字清晰,没有娇柔做作的夹子音。
阿青眼前浮现出游令之前朋友圈视频里苏苏的样貌,落日暖光里,少女面貌姣好,眉眼都是清纯模样。
可能是当时她在笑,又或者是光太浓,给人一种她声音也会甜腻的错觉。
事实上,她声音要比想象中多了好几分清冷和平静。
“是苏苏吗?”阿青问。
“嗯,”苏苏刚洗完澡,因为洗得太久脸有点红,头发还没吹,滴滴答答的水顺着后颈脖子流淌进锁骨肩窝,她随便抽两张纸擦一下,声音有点低,“你是?”
“我是游令的朋友,叫我阿青就好。”
苏苏擦拭身体的动作一顿,原本垂着的眼眸也轻颤。
短暂的数秒过后,她继续擦拭,眼眸也仍然垂着,头顶白炽灯从头顶照下来,刺目的光将她面容照得白皙又透亮。
阴雨天里,显得有些冷。
她声线如常,“嗯,请问有事吗?”
阿青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因为事态迫在眉睫,他也没细究,快速把游令顶着过敏压力还要文身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又说:“你看你要不要来劝劝他?他这样真不行,现在还没上颜料,颜料的刺激性更强。”
“搞不好今晚结束就要进医院。”这话多少有点夸张成分了。
阿青在心里大概算了下,距离上次官宣到现在也没多久,他们应该还在热恋期。
热恋期的人哪能听对方要进医院这种话?
那还不得麻溜过来?
阿青想着,忍不住又补一句,“他还是疤痕体质,这留了疤,没个三五年肯定平不了。”
他说得很清楚,也强调了重点。
苏苏抬手把沾满水的纸巾团成团扔进垃圾桶,头发还是断断续续地滴水,她随便用毛巾裹起来,声音没什么特别大起伏地说:“游令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阿青忙说:“对,我把手机给他?你先骂两句?”
苏苏说:“那你把手机给他吧。”
阿青立刻转身出去,居高临下,唤:“少爷。”
游令面无表情睁开眼睛,看到他手里没工具,只有一部手机,目光移到他脸上。
阿青幸灾乐祸,晃晃手机,“你家属。”
游令一顿,“谁?”
阿青“哼”一声,坐在旁边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苏苏啊,不嘚瑟了?”
话落,游令直接坐起身,一把抢走了手机。
因为动作太大,锁骨的肌肤狠狠拉扯,疼痛感密密麻麻袭来,他没忍住皱眉,手也不自觉有点抖。
阿青见状,简直有种开了眼的震撼,忍不住开嘲:“你也有今天啊小少爷。”
话落,只见游令拿起手机,一句话也没说。
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屋里安静,手机收音一般,如果苏苏说话,阿青也能听见。
但是他没听见。
因为苏苏也没说话。
两个人都沉默。
气氛一下子有点刺人。
阿青这才察觉好像真的哪里不太对劲,有点僵硬地收了脸上嘲弄的表情,盯着游令看。
半晌,只见游令从躺椅上下来,走向门口。
他身高腿长,没了衣服遮挡,肩宽窄腰,并不显弱。
可有那么一瞬间,阿青却觉得游令的肩骨好像没那么挺拔。
游令自己没觉得,他甚至没有任何感觉,全凭本能找了处还算安静的地方。
玻璃门紧闭,门外已经落了黑色,因为接连的大雨,连夜晚的颜色好像都比之前重一些。
空气里掺杂着冷风,从细窄的门缝吹到游令脸上。
他垂着眼眸,眼睫不知道是被风吹还是怎么,时不时轻颤两下。
良久,他才听到苏苏的声音。
“我听阿青说,你在文身?”
游令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他说你文身过敏。”苏苏又说。
游令也一声:“嗯。”
数秒过后,苏苏并没有说更多,也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
她也不生气,言语不恼不怒,不急不燥,很平静。
她唤他的名字,声音有点轻,“游令。”
游令忽然鼻腔涌上一股浓浓的,抑制不住的酸意。
眼眶也酸胀滚烫。
喉咙发紧。
他咽了又咽,也没能抵挡这翻涌的情绪波澜。
其实分开也没几天,但总觉得分开了很久,久到已经不记得她轻柔带笑唤他名字的声音。
辗转反侧睡不着时会翻看手机里的视频和相册,他庆幸自己从前手欠拍了那么多瞬间。
也许就是反反复复看了太多遍,才会在刚刚苏苏张口的瞬间,就觉得心脏直坠崖底。
他见过苏苏喜欢他的样子。
所以他知道,现在苏苏已经不喜欢他了。
至少不打算继续喜欢他了。
或者,已经不想再喜欢他了。
总之,她要走,不是在吓唬他,也不是那些女生习惯性的“欲擒故纵”。
她是个真诚的人。
就连离开,也无比真诚。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苏苏口吻很淡,“你自己愿意为自己负责就可以了。”
“还有事吗?很晚了,我要睡了。”苏苏又说。
游令原地驻足,视线只盯一处,盯得久了,眼前有些模糊,摸不到焦点。
就在那头传来一点点,类似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准备挂断的动静时,他终于张了口。
“苏苏。”
对面的动静戛然而止。
他们没有开视频,但是游令却好像能看见她的一切——
她准备挂断电话,他开口出声,她动作暂停,脸上表情蓦然地看着手机,甚至不打算把手机重新拿回耳边。
她眼睫轻敛两下,目光平淡。
却是古老神话里,天地万物在末日前夕的最后审判。
游令手上不由自主加力,腕筋绷得像铁丝。
他站在世界中央,是天地间最后一株凡草。
神明居高临下,他在万籁俱静里,蓦然掀眸,出声,一字一句。
“我想见你。”
苏苏一滞。
游令继续说:“到地方跟你说。”
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间,苏苏却觉得,是了,这才是游令。
他也许会平静片刻,但刻进骨子里的占有欲和强势不会消失。
可是苏苏已经不想应付了,她很累。
她说:“我要睡了。”
游令淡淡:“嗯,你先睡。”
苏苏胸口顿时开始发堵,她想发脾气,可又觉得实在很没意思。
“算了,”她很轻一声,“随你。”
然后挂断电话。
游令把手机扔给阿青,没什么表情地躺回椅子上。
只说一句:“快点。”
之后便没有再说一句话。
二十分钟,一切结束。
游令随便套上衣服,帽子往头上一扣,大步走进茫茫夜色里。
…
苏苏一直都不舒服,她说睡了是真的睡了,但是睡得并不安稳,梦里什么都没有,又好像有很多人,她四顾茫然,找不到出口。
直到天漏了一个大洞,大雨如倒灌的海水,所有人瞬间消失,只有她还在原地驻足,抬不起脚。
海水越来越多,水位越来越高,覆盖她的胸口,又覆盖她的口鼻,强烈的窒息感让她陷入无尽的恐惧。
呼——
她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大口喘气。
鼻子吸不上任何气。
感冒了。
鼻子堵了。
扭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大雨,气温太低,屋里到处都冷,苏苏忍不住往被窝里钻,可是手脚怎么蜷都冷,不得已起身找袜子。
灯刚打开,房门就被敲响。
“进。”一张口,苏苏才发现自己嗓音已经哑掉。
苏煜也听出来,“感冒了?”
“一点点,明天吃药。”苏苏说。
苏煜“哦”一声:“那个,他在下面。”
苏苏一顿,看向苏煜。
苏煜挠头,“他跟我说,不用喊你,等你醒了告诉你一声就好了。”
苏苏扭头看床头的闹钟,她睡得早,这会儿不过刚凌晨。
“你怎么还没睡?”苏苏问。
苏煜说:“白天睡多了。”
“不是刻意在等你。”他知道苏苏在意什么。
苏苏这才“嗯”一声:“知道了。”
考虑到外面的恶劣天气,苏苏穿了有点厚度的长裤和外套。
倒不是急着下去见他,而是有些东西要给他。
算算时间也快到了,既然他来都来了,她就一并把东西给他好了。
“这个给你。”苏苏把其中一个拿给苏煜。
苏煜嬉皮笑脸说句:“谢谢您。”
然后看着苏苏把另一个放进手提袋里,目光在她脸上盯了又盯,没忍住问一句:“姐,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啊?”
苏苏闻声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把东西整理好,问:“怎么这么问?”
“就是感觉不太对劲,”苏煜说,“今天雨下得特别大,他来挺早了,我下去过一趟,他穿得也不多,没打伞,本来在小区里,是我给劝到楼道下的。”
苏苏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嗯,然后呢?”她问。
“嗯……就是觉得,他好像是在哄你。”苏煜说。
“你觉得,他在那么冷的天,穿那么少,是哄我?”
苏煜一愣。
苏苏说:“苏煜,你以后谈恋爱不能这样,吵架了可以找个机会坐下来好好说,但是不能用伤害自己的手段来处理这件事情,懂吗?”
苏煜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什么来。
苏苏弯了弯唇,“好啦,你快去睡觉吧,我去一趟就回来。”
二人擦肩而过时,苏煜问:“你们会吵架吗?”
“不会。”苏苏说。
只有感情还在拉扯的人才会吵架,只有仍然对结果有期待的人才会吵架。
他们没有。
她也没有。
所以,不会。
作者有话说:
六十六。
第五十七章
抚青靠海; 每次一到雨季就会断崖式降温,秋天好像只是携风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