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娇娇-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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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颓就颓了十几年,成了习惯,然后有了郑氏在府中争权管事给二房争脸。
岁安刚嫁进谢家时,就对府中各房人有了个简单的了解,所以商辞做此决定时,岁安第一个想到了谢世明。
她没直接去找,而是将此事传达给了二审郑氏。
郑氏一听,怎么说都要谢世明抓住这个机会。
谢世明推了两次,第三次答应了。
没曾想,谢世明颓废归颓废,这些年身在其位,脑子和能力竟是半点没废,不仅对国中大小寺庙道观位置了若指掌,连带寺庙进项、赋税,修葺等等,都是张口就来,为商辞的搜查捡括提供了关键且重要的信息。
对此,建熙帝在某次询问新政进度时,明确的嘉奖了谢世明。
谢原说,二叔那天晚上哭着喝一晚上的酒,二婶平日里最讨厌他喝酒,那日却没拦着。
第二日,二叔精神奕奕去上值,整个捡括新政,他比商辞还上心。
郑氏没有明言什么,但自此和岁安有关的事,她都是两万分的上心,且比从前更多了一份真切。
……
夜里,谢原梳洗完毕回来,见岁安还坐在灯下翻看带回的书,跟着坐了过去,顺手捞过她散开的头发在手里捋顺:“这么晚了,明日看吧。”
岁安也不争辩,合上书:“嗯。”
谢原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山铮被关押后,似乎没什么动静。”
岁安并不避讳此事:“陛下提审过,私下的。”
谢原:“有结果吗?”
岁安放下书,轻轻叹气。
山铮并不惧怕酷刑,反而好几次险些利用机会了断自己,建熙帝不得不保着他的命继续僵持。
“我们的线索不多,山铮显然知道这一点,他的命反而成为他周旋的筹码。”
谢原闻言没有说话。
岁安察觉,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在想什么?”
谢原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里含着几分迟疑。
岁安:“是不是有事?”
谢原这才开口:“将山铮交出去之后,我曾试着查过他,但是并没有多的收获,就算是和他们打过交道的黑商,也仅仅只是知道山铮这层身份,更别提马尧这个人。”
岁安神情一松:“这也不奇怪,母亲经营青字号从无到有,做到今日程度,同样引人注目,可她也没被拆穿。”
谢原笑了笑:“看来对方的确是谨慎小心,颇有手段。”
谈及此,谢原忽然令起话题:“马廷明被判了流刑。”
岁安点头:“我知道。”
自从马廷明被擒后,就被彻彻底底查了一遍。
通常来说,若家中有兄长姊妹种地做工,再养个读书人尚且行得通,但若是家中独子,不事生产,反而供着读书,日子便难过了,除非成绩极其拔尖,就科举革新后的情况来说,是可以得到地方官学的救济,不仅能减免束脩,还能得到奖励。
但马廷明是家中独子,有一寡母,成绩属中流,家中却吃穿不愁,马母曾与邻里透露,儿子遇到贵人了。
这个贵人,自然是指使他里应外合盗走税银之人,但对方没有留下任何证据,都是口信传达,查了这么久,能从马廷明身上挖出的内容少之又少。
建熙帝一怒之下,将他流放了,连家中寡母都连坐。
谢原叹气:“马廷明并无背景,或许对方将他派出来时就已经将他视作弃子,不过……”
谢原看向岁安:“陛下此举,颇有些杀鸡儆猴的味道。”
岁安没有否认。
建熙帝之所以没有把山铮交给任何人去调查,是因为他已对眼皮子底下的人生出怀疑,朝堂之上,必有异心,一旦找出,他们只会比马廷明母子更惨。
……
日子一日日过去,气候渐渐变冷,谢原算着天数,希望金矿开采能顺利结束,可天不如人愿,该来的跑不掉。
这日,一道急报送入朝堂。
金矿开采到一半,忽遇山崩,矿洞全都塌了,死伤严重。
祸不单行,甚至像是有备而来。
传回金矿出事的当天,相继传回各地出现山崩的灾讯。
谢原心中一沉,觉得这事情肯定不简单。
可还没等他缓过劲来,北山紧跟着传出消息——靖安长公主病重,危在旦夕。
第141章
对于受君王统治的王朝来说; 天灾人祸虽为人力不可控; 但诡异古怪的天灾,常常被视作上天降下的罪责的显相,尤其是对德不配位的君王。
如今,不同的地方同一时间发生相同的天灾; 很容易出现不好的解读。
可此事尚未来得及发酵; 先是关于靖安长公主病重危在旦夕的消息传来,紧接着; 在此次事发几处地点附近的寺庙中,竟出现了佛像流泪的说法。
一瞬间; 山崩、佛像流泪、长公主病重几件事被绑在了一起; 诞生了新的解读。
众所周知,昔日妖妃祸国; 太子和长公主历尽艰难,最终得到各方支持杀回国都夺回皇位,正因如此,大周才迎来了新的太平日子。
而后; 靖安长公主招驸马李耀; 与其一同深居北山远离朝堂,为一批又一批出身寒门的子弟大开方便之门; 教授学问,指点仕途,桃李满门,备受崇敬。
无论对皇帝还是大周朝来说,靖安长公主都是不可或缺,极具意义的存在。
是以,这番诡异天象; 不像是上天降下的惩罚,更像是悲悯的启示。
据说,北山门生在得知此事后,无论是身在长安还是处于他乡者,皆前往佛寺道观为长公主祈福,建熙帝更是在第一时间赶往北山,禁军将北山前前后后全部围住,一直苍蝇都难闯入,宫中最好的御医,成批成批被调来北山,又在建熙帝的暴怒中连滚带爬面色惨白的退出来,神情愁苦的商议诊治方案。
房中,靖安长公主驱散了所有人,只留建熙帝一人在跟前。
她今日不仅没有梳妆,就连衣裳都一改往常的浅淡素雅,越发显得她脸色惨白。
建熙帝全无人前的帝王威仪,腥红着眼,佝偻颓然的坐在床前的踏板上,他抓着紧紧靖安长公主的手,背上骨节凸显,青筋爆现。
这一刻,他不像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更像是很多年前,那个近乎绝望,只能抓着姐姐的手忍着眼泪的少年。
“非得这样吗……非得这样吗!”他低声呢喃着这句话,忽的,掌中的手指尖动了一下,是病中人的呼喊。
建熙帝眼帘轻颤,抬起眼来。
他眼中酝着泪,“朕错了……阿姐,是朕错了。是朕将岁岁当做小孩子看待,不够信任,朕认错,可是……”
眼泪灼热,一旦落下,便收不住势。
“可是能不能别用这种方式,朕和驸马从未放弃,你怎可放弃!?”
靖安长公主无力的笑了一下:“什么这种方式那种方式,我能再最后,再帮你一次,便是最好的结果。”
“可我不要这种结果!”建熙帝忽然暴怒,抬眼对上长公主的目光,又飞快示弱:“阿姐,我不是在恼你,我……我是在求你。就算你放得下所有人,那岁岁呢?”
建熙帝试图找出所有她在意的事,以至于语无伦次,前后矛盾:“她……她还太小了,怎么能当此大任,你怎么敢把摊子都给她一人?!”他边说边摇头:“此事还得阿姐来才行,阿姐……”
长公主忽然笑了一声,她已极其虚弱,笑声很浅很浅,可建熙帝还是停住了。
“这一点,你就比不上岁岁了,亲女儿,还是比亲弟弟更疼我。”靖安长公主摇摇头,“陛下,将岁岁叫进来吧。”
片刻后,谢原陪着岁安走了进来。
岁安的眼眶微微发红,却不见眼泪,更不去看病榻上的母亲。
谢原寸步不离的陪着她。
建熙帝免了两人的礼,靖安长公主看着岁安:“外面情况如何?”
岁安垂首而立,开口答道:“据信报知,此次山难包络金矿所在地,一共五处,因金矿所在地聚集着矿工和官兵,这才出现了伤亡,其他几处地方都发生在偏僻无人之处,且事发后,暗察司已调动人手封锁周围进行搜查救助,可以确定几乎没有伤亡,后续情况还会跟进。”
“此外……”岁安说到这里,忽然狠狠地咽了一下,这才继续说:“山难古怪,原由还需细查,但好在舆论已被掌控,陛下大可放心。”
靖安长公主看了建熙帝一眼。
建熙帝默了默,涩然道:“好。”
靖安长公主笑了笑,解读道:“陛下的意思是,你算及格,但离值得信任依赖,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建熙帝唇瓣轻动,似乎想说什么,岁安已下跪叩首,“谨遵母亲教诲。”
靖安长公主轻轻点头,轻叹一声,语气忽柔:“岁岁,陛下是你的舅舅,也是君主;你应孝顺爱敬,也应忠诚尊崇。舅舅日理万机,未必事事都能面面俱到,他的身边多一个人,多一双眼,便能少一分错漏,曾经母亲是这个人,这双眼,如今,就是你了。”
谢原垂眼,他看到岁安按在地上的手,指尖泛着白。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没有哭出一声。
靖安长公主再次看向建熙帝,忽然喊了一声:“阿弟。”
建熙帝眼神一震:“阿姐。”
靖安长公主闭了闭眼,像是竭了力,缓和片刻才道:“你还记得当年,我们逃出皇宫的情景吗?”
建熙帝垂下头,哑声道:“记得。”
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姐姐走到面前,拉起他的手,带着极致的求生欲奔向渺茫的生路。
“岁岁,你过来。”
岁安起身,结果踩了裙摆,谢原飞快扶住,“没事吧?”
岁安摇头,依言上前。
靖安长公主拉过岁安的手,交在了建熙帝手里。
“阿弟,我们还小的时候,没有人领着我们,为我们指路,我们只能自己摸爬滚打的往前跑,可是现在的孩子,不同了。你说得对,岁岁现在便要承担这么重的责任,往后一定会有犯错的时候,但只要你在,我始终是放心的。”
“阿姐……”建熙帝声音嘶哑,泣不成声。
“好了。”靖安长公主松开岁安,又闭了闭眼:“岁岁,你爹呢。”
岁安张口,可在她快要发出声音的时候,眼眶迅速的湿润了。
眼泪仿佛和声音挤在了同一个起跑线上,声音放出,眼泪便止不住。
可她不想哭,便也开不了口。
谢原上前来:“父亲就在外面。”
靖安长公主闭着眼笑了笑:“让他进来吧,我有些累了。”
岁安看向建熙帝:“舅舅……”
建熙帝伸手抹了一把脸,用力点头,亦说不出话来。
他起身,已显老态的手掌轻轻落在岁安肩上,“走吧。”
三人走出房间,李耀就站在外面。
他和岁安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见建熙帝出来,也只是简单作拜。
建熙帝并未计较礼数,摆了摆手,示意他进去。
李耀谁也没搭理,一个人走进房中,关上房门。
“父皇!姐姐!”一并来此的还有太子,他没被叫进去,只能在外面干等,可李耀一句话不说,他根本不敢搭讪:“姑姑还好吗?”
建熙帝没说话,岁安却很快调整过来,冲太子淡淡一笑:“殿下不必担心,母亲的事,朝中的事,都安排好了。”
建熙帝忽然迈步离开。
太子下意识想跟过去,却听父亲低声道:“朕想一个人走走,都别跟来。”
太子无奈看向岁安,半晌,他忽然沮丧道:“姐姐……孤错了,当日我应该多听听你们的建议,也该劝父皇谨慎考虑……否则,也不必让姑母用自己的病情来补救……”
岁安默了默,和声道:“此次山难并非殿下所愿,更非殿下所为,更何况我们及时补救,并无大碍。殿下未来还会做很多决定,每一种决定都未必会一帆风顺,不必害怕,也不必过多思虑,都会过去的。”
太子怔怔的看着岁安。
姑母病重对父亲打击尚且这么大,对岁安更不是一件小事。
可她没哭,反而来安慰自己。
“姐姐,你若是难过,可以哭出来的,孤……孤已让人去找大夫,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大夫……”
姐弟二人在说话,只有谢原发现,原本离开的建熙帝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这边。
他眼中映着岁安和太子二人的身影,目光却像是穿越了很远的年月,看到了遥远的从前。
昔日,他最绝望的时刻,是姐姐走到跟前,牵着他一路向前,从深渊奔向生路。
她从不停下,从不回头,从不示弱。
可她却允许他软弱,害怕,迟疑。
她把所有正常人拥有负面情绪的机会,全留给他,却不给自己一丝一毫松懈的时刻。
终有一日,她再也没法牵着谁往前走。
这一次,换他来替她,牵着她的孩子往前走。
第142章
建熙十八年冬; 靖安长公主薨。
青山挂白,哀钟长鸣,举国同悲。
建熙帝悲痛过度; 旧疾复发。
太子监国; 同时挑起厚葬靖安长公主的重担。
山间斜坡边古木参天,树下磐石静卧。
站在这里; 可见山阶上往来不绝的吊唁之人。
靖安长公主尚在病重时; 已引多方关注,其中又以北山门生为最。
今丧迅传出,前来北山的人只增不减,哪怕他们只能在前山浅饮一杯茶; 说些哀悼之词,也依然如此。
商辞也回到北山。
他和其他师弟一道,帮着李耀招待着专程前来的宾客; 但他始终没有主动在岁安面前露过面。
“郎君。”玉藻走到坡边,看着静静站在古木下的男人。
谢原身上的衣袍已经有些皱了。
自北山发出丧迅以来; 谢原便一直在宫中和北山两处奔忙; 岁安是长公主独女; 入殓前的所有细碎却重要的仪式,全是由她亲手完成,他要照顾岁安起居,提醒她进食休息,自己反而衣不解带,片刻不敢松懈。
“夫人已忙完,您可以过去了。”
谢原看着山下的方向,点了点头,又缓了片刻; 他轻轻吐气,转身往回走。
按照仪式,大殓时才会将遗体放入棺椁,置于灵堂,入棺之前,遗体需要重新清理、更衣、梳妆。
这些,全都是岁安亲手完成。
谢原回来时,靖安长公主已被精心装扮过,就连指甲上都染了新的颜色。
按照民间习俗,入殓之前,除了给遗体梳洗打扮,还要往口中放些东西,以保黄泉路上乃至来世都能衣食无忧,寻常人家会放一口饭,也有放珠宝金银的。
岁安站着看了会儿,确定遗体从头到脚都精致无漏后,她拿起一旁的夜明珠,慢慢伸向母亲的嘴。
人在咽气后,遗体会慢慢僵硬,装扮之前,得用热巾子一边敷一边动作。
岁安前面都做的很好,偏生到了这最后一步,她死活没能将夜明珠置入母亲口中。
咚。
手一滑,珠子忽然落在地上,沉而短促的一声,像断弦与决堤,岁安的动作僵在那里,啪嗒啪嗒掉下两滴眼泪。
珠子滚到了一双黑靴前。
谢原弯腰将珠子捡起来,交给朔月:“去清洗干净。”
朔月早已哭的满眼通红接不上气,可岁安不出声,她也不敢出声,接过珠子转身跑了。
谢原走到岁安身边,握住她的胳膊,轻轻将她往后拉了一下。
岁安身形一晃,通红的眼无措的看向谢原,那双总是浮着浅笑的眼睛,已经许久不见笑容。
她张了张口,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怎么放不进去呀……”
这句话似乎成为了情绪的宣泄口,她崩溃的说:“放不进去,我放不进去……”
谢原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