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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胭脂奴-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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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幕中绽放出第一束焰火,满城庆贺大军归来的气氛攀上了顶峰。
  而在皇宫内,庆功大殿附近的一角,传出几道痛苦的闷哼,立在树影下的人见差不多了,才袖手旁观的转身离开。
  宋霄炼瞥见后,马上收回脚跟了上去。
  过了会走到明亮处才有声音响起,“灵官,去哪啊?不回去喝酒了?”
  他乃是谢留在军营中结识的兄弟,等追上谢留后才口无遮拦地说道:“你啊,千万别恼,大好的日子可千万别被些臭鱼烂虾搅了兴致……”
  “我兴致很好。”
  被追上的人上扬着眉梢。
  宋霄炼:“那就行!”
  说罢又瞄着身旁人,拍着胸脯道:“你别担心封赏的事,姓庞的算个什么东西,你立了那么大的军功,底下人谁不听你的,谁敢让人坐你那位置,就是坐了,我们都不服!他敢去营里,我们的人就敢把他从那位子上掀了!”
  谢留顶着薄情寡欲的脸冷冷道:“我不担心这个。”
  “那你怎么走了,我还没把姓庞的孙子揍个尽兴呢。”
  “揍他孙子有什么用。”
  宋霄炼哎了声:“那老东西最宝贝的不就是他孙子么,就借他孙子警告他,别惹咱们神风营的人,他们得罪不起。”
  谢留无声的笑了下,“那可不成,我身份位卑。”
  宋霄炼大声道:“谁敢嫌弃你,你可是我宋屠苏的好兄弟,谁敢惹你我去杀了他!”
  他在军营里养成了讲话百无禁忌的习惯,谢留瞥了宋霄炼一眼,“宋将军听见了,你少不了要挨一巴掌。封赏的事我并不在意,该我的一样都不能少……”
  恰逢他们走到了朱雀门。
  谢留眼眸幽深的盯着前方的位置,俊脸陷入一片黑暗中,语气轻淡森然,“可谁要阻我为谢家平反,不管对方是谁,掘地三尺我都会把他挖出来。”
  月上梢头,谢府吃饭的堂屋内灯火通明。
  胭脂为了看谢留回来没有,来来回回从堂屋到正门翘首以盼的三次。
  第四次谢伯卿终于看不下去,招呼她,“别等了,过来用饭吧。”
  其实纵使胭脂以前作恶多端,谢伯卿后来看在她是孤女的份上,待她都是不错的。
  他认为她年纪轻轻丧父丧母无人教导,走上歪路有些歪理也是人之常情。
  除了她送谢留上战场的性质太恶劣,这位老人对她并不苛刻。
  这次谢留平安归来,因祸得福,往日那些芥蒂也就消散许多。
  胭脂还在门口张望,头也没回道:“还有夫君呢,他还没回来呀。”
  她花了好多钱,做了好多吃的,怎么可能不让谢留看到她的努力,那不是白费了。
  谢伯卿颇为诧异地看着她的背影,似乎在想她怎么不怕谢留,反而还盼着她早点回来。
  大概是有悔过认错之心吧,他只能这么想。
  “灵官没和你说?”
  “什么?”
  胭脂扭头,一脸茫然。
  谢伯卿拿起筷子:“他晚上有事,不在家吃。”
  谢愠乐滋滋地给谢伯卿夹了一块鸡腿,又给自己夹了一只,得意洋洋地冲她摇头晃脑,“我兄喝庆功酒去了。”
  “……”
  大军归来,谢留又是其中一员,是该参加庆功宴的。
  只是怎么都不和她说?难道是因为过往她做的事,所以才故意瞒着她?
  亏她还尽心尽力忙活一顿,简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胭脂失望地往回走,结果刚坐下,就听见外头忽而传来一阵吆三喝四的吵闹声,伴着凌乱而匆忙的脚步,让安静的庭院骤然热闹起来。
  她眼皮一跳,笃定道:“肯定是夫君回来了。”
  果然她一出来,就看到走之前还好好的谢留,被两个人搀着,脚步虚浮,后面还跟了好几个人。
  他被扶上台阶时猛然抬头朝她看来。
  一张喝得烂醉的俊脸暴露在胭脂眼前,那双锋利如刃的黑眸变得湿漉漉地盯着她,像是半晌才将她认出来,然后以身边人拦都拦不住的姿态往她跟前扑。
  胭脂动作比她意识要快,先一步伸手接住了差点摔倒的谢留。
  “喂,你……”
  好沉。
  她不知自己像只在花丛中迎接另一半的娇蝴蝶,与谢留抱了个满怀,不仅感受到了那扇与想像中不同的宽阔而温暖的胸膛。
  更闻到了他身上满满醇厚醉人的酒香。
  她怔然良久,直到周围响起几道促狭的窃笑声。
  还有喝的醉醺醺的谢留不知真假的调侃道:“你好像很喜欢对人投怀送抱?”
  白日里她也是,为了让他知道她是他的妇人,腿一软就扑到他怀里。
  胭脂被取笑的瞬间回神清醒,懊恼地在谢留怀中挣扎起来,狼心狗肺,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不如摔死好了。
  谢留呼吸之间都带着酒气,感觉到胭脂像只不安分的蜉蝣动来动去,干脆稍一使劲按着她肩膀拢得更紧,这一下就令她骤然动弹不得。
  “嘘,替我把他们赶走。”
  胭脂的耳垂紧跟着擦碰到一张柔软而火热的唇,“还有我喝醉了,快扶我进去。”


第7章 
  “……!”
  他这也叫醉?明明神志清醒,还能仿若浪荡子那般调笑她,她看他好得很。
  谢留贴着胭脂耳朵说完那句话,便将半个身子力道全压在她身上,行径更与酒鬼般把头耷拉在她肩颈处。
  呼出的热气时不时拂过胭脂秀颈上的皮肤,像极了他当年领回来的那条土狗的鼻头,氤氲湿热,带来敏感的痒意。
  见她不听话,竟还动了嘴。
  “嘶。”
  胭脂抽气,谢留装醉的同时还咬了她一口,也不知脖颈留没留下道齿痕。
  她来不及细想他这番不顾亲疏就极为自然的动作,只察觉到谢留暗自用手捅她腰窝的不耐,于是深呼吸着抬头。
  刚才凑热闹嬉笑不停的那帮人还在,各个长得人高马大,眼神含笑,透着刚从战场下来的杀气,气势剽悍。
  其中为首的搀着谢留回来的那两个人胭脂较为眼熟,是今日跟着谢留来家里的朋友。
  即是朋友,做什么叫她赶人呢?
  胭脂胡乱想着,却还是照着谢留的吩咐开口。
  “各位弟兄……”
  那些人像是没想到她也不怕他们,竟还有胆子跟他们称兄道弟。
  这谢留的妇人,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他们不知,胭脂是谁?
  她是青天白日里被谢留捉个现行,还能胡说八道的主。
  一般人被这么盯着都会胆寒,胭脂却谨遵夫令,鼓足勇气告诉他们,今天家里不便留客。
  有个笑得特别虚伪和善的,露出一点虎牙对她说:“嫂嫂赶客呢?”
  这货就是宋霄炼,“我等都是灵官的兄弟,这般辛苦把人送回来也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吧,好歹赏杯茶水也是好的。”
  这话明显学的她今日用来对付谢愠的,一下引起其他人的共鸣。
  “对啊,这也太不近人情了,是瞧不上我等,还是不给我等面子啊?”
  场面瞬间闹腾得宛如卖菜的街市,各种眼神打量纷涌而至,这种下九流似的胡搅蛮缠还真让胭脂一时下不来台。
  没人帮她说话,而谢留也如座小山似的靠在她身上,还应景般地故意惹人恼火地打了两声呼噜。
  在场的都在看胭脂怎么应对。
  胭脂要是怕了,她也不叫胭脂。
  她只是麻烦地觉得一面要用力撑着谢留这个装醉的混子,一面又要应付这些军痞子,真如谢愠所说,她是遭了报应。
  在屋檐灯笼的照耀下,那道娇小的身影瞧着比男主还要气势威武。
  娇艳似火的面容微恼地提起秀眉,娇滴滴的嗓子语气却不甘示弱地道:“就这么着急,择日再来也不行吗?”
  肩头的人惊讶地悄然睁开眼皮,霎时富有兴味地瞟着胭脂。
  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副面孔,面对宋霄炼的故意刁难处理的得心应手。
  “我夫君醉了,家中就只剩我家翁和小叔,一老一小也陪不得你们喝酒。你们若真是同我夫君出生入死过的好兄弟,就该体谅一下。”
  胭脂说得倒也合情合理。
  可但凡宋霄炼那几个是吃素的,就不会有意闹着一出了,“那你呢?”他们得寸进尺地问。
  胭脂没好气道:“我一个女子,哪会喝酒呢。”
  起哄声不肯停歇,“嫂嫂不用喝,一旁坐着陪陪我们就成。”
  胭脂抓着谢留衣裳的手都紧了,这帮人当她是什么,勾栏里的姑娘?
  她恼着谢留把这种打发人的事交给她来办,是存心想看她为难。
  呸,她偏不叫他得逞。
  既然好说歹说糊弄不过去,面对油嘴滑舌的腔调,面不改色的胭脂胸膛起伏两下,很快恢复平稳。
  “怎么说我也是谢留的妇人,你们也都叫我声‘嫂嫂’,难道都不知道避嫌吗?”
  胭脂乌亮的眼珠打量他们,面带一丝清冷的妩媚,“不知你们当中有人成家没有,若有一日我夫也同你们这般去到你家,趁他醉酒使唤他的妇人出来喝酒,陪你们寻欢作乐心里是什么滋味?”
  说得好。
  她胆子大,性情竟也够烈的。
  一顿娇声软语,不带一个脏字就敢这么说教宋霄炼等人,她是不怕惹上祸事?
  跟白日里谢留见她在他跟前完全两个样子。
  空气一窒。
  眼见气氛变得尴尬,胭脂还能打着圆场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方才话说重了些,各位大人别见怪。这样,若是实在想喝点什么,尔等且让我把夫君安置好了,再以茶代酒地过来陪你们喝一杯,就当赔罪。”她嗓音瞬间甜得沁蜜,哪怕面前是根金刚杵,都能叫她化作绕指柔。
  她当初,就是靠着这种柔情似水的手段,谁来都能哄得团团转。
  谢留歪着头,亲眼见她将宋霄炼几个没用的东西惹得只差容颜大怒,又很快安抚得服服帖帖。
  预想中难以收场的场面没有出现,烦人的莺声燕语却源源不断。
  倒是小瞧她了。
  他干脆完全放开对身体的控制,让胭脂的话音都变得颤抖。
  真的好重,谢留看着修长清瘦,可他身量不是假的,多是结实的肌肉,“我,我该送他进去了……”
  “谢愠,快来帮忙——”
  凝视着那对纠缠在一块,颜色不输彼此越走越远的身影,刚才胡闹的人里唯一没开腔也没制止的人终于问道:“这个叫胭脂的到底什么来路?”
  没人能回答他。
  谢伯卿听到动静在屋内等了片刻,也不见他们进来,正要差谢愠去看看,胭脂终于叫了人。
  瞅着眼前一幕,谢伯卿威严地问:“这是怎么了。”
  胭脂憋着一股气,正愁没地方告状,“阿翁,夫君跟人喝酒了,送他回来那帮人同我闹了好一阵,还不肯轻易走人呢。”
  “阿翁你瞧瞧他……”
  话音刚落,胭脂肩上一轻。
  方才还一副烂醉状态的谢留陡然挺直了腰杆,脚步平稳悠哉悠哉地从她这离开,更当着她的面落座在桌前。
  胭脂话声消失口中,愣怔原地。
  谢留神色清正地侧头,得逞地冲她挑衅地扬了扬眉,哪有刚才醉意熏然的迹象,在谢伯卿看过来后,当下又眼皮微阖,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淡漠正经样子。
  胭脂:“……”是个比他弟还要贼精贼精的坏东西。
  谢留本就没醉,虽然确实喝了不少,但是宋霄炼那帮人酒品太差了,他不想喝到最后替他们收拾烂摊子,才装醉回来的。
  让胭脂顺势应付那么多人,也纯属谢留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做得不好,自然轻视鄙薄。
  做得好了,呵,也算马马虎虎。
  “阿翁,我没事。”
  谢留待她跟待长辈是两个姿态,他斜眼扫过来,警告她一眼,“我同他们喝得不多,大家伙都因为战事结束,终于能不受打扰地吃上一顿热饭才放纵这一次。”
  呸,什么叫没事,没事刚才怎么还让她出马帮他赶人呢。
  胭脂心有怨言,被谢留盯着却没有说出来拆他的台。
  其他人都重新落座了,胭脂还忸怩地站在一旁,谢留冷不丁轻飘道:“我不像有的人,丈夫就在身旁还要招蜂引蝶,最起码礼义廉耻的分寸该懂一懂。”
  她只知女子向来最善变,却不知还有像谢留这样过河拆桥的。
  明明是他将她推到人前,怎么还怪起她没有礼义廉耻忘了分寸?
  从来都是胭脂给人气受,这回遇到性情大变的谢留,才知真的遇到了对手。
  她刚要开口解释,谢伯卿宛如一场及时雨,阻在她与谢留中间,“胭脂,去给你夫端碗你熬的解酒汤来。”
  “……”胭脂不大情愿,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她想到谢留指责她招蜂引蝶,是不是就是说明他心里对她在意一点?
  这样想仿佛心口气就好受多了。
  以前傻子她都搞得定,如今谢留就是盆装满砂砾的浑水,她也要从里面摸出鱼来,搅得他心神大乱!
  走之前,她实在没忍住往谢留身边一靠,指着满桌菜快速道:“夫君,你瞧,这都是我听了你的话,为了给你接风洗尘做的一桌好菜。不管你在外头吃得饱不饱,都得尝尝它,可别枉费了我的一番诚心诚意啊。”
  说罢那只纤纤玉手从谢留后背重重地抚摸而上,暗示性地在那硬挺削肩上拍两下。
  留下一缕牵动人心的余香,娇俏含笑地走了。
  她这人就是,但凡做了什么好事,一定要人知道,可不甘心在背后默默付出那种类型。
  既然谢留正清醒着,那就让他好好感受一下她胭脂的温柔贴心吧。
  谢留领教过她的娇媚勾引,论动手动脚,胭脂实在算不上是个正经女子。
  她柔也柔的,媚也能媚,还能伸能屈。
  仿佛这些风月场里的本事,她生来就有,无师自通。
  是种够劲的骚。
  谢伯卿一句话拉回了他不胫而走的神思。
  “按说这个时刻,宫里还未尽兴,你是此次回朝的功臣,应该是多方结交的新贵。”谢伯卿觉得谢留回来得太早,他经历丰富,很容易会想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谢留睨着肩头胭脂留给他的触感,放在战场上像她这种乱碰的,就应该被人砍断手脚。
  他如同没受影响般,挥手掸了掸,淡淡道:“阿翁多虑了,我一介武夫能出什么事,不过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谢愠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丢了筷子,坐过来追问:“阿兄,庆功宴什么样的,是不是文武百官都在,看见圣人了吗,有没有好酒好肉。”
  谢留对他算是有问必答:“都有。”
  谢愠眼睛一亮:“那圣人有没有赏你什么?”
  谢留看向谢伯卿,双方交流的眼神中都透着一股复杂的成熟。
  谢留:“正式的封赏还在商议之中,除了封号品阶,其余不过就是金银珠宝之内的赏赐。”
  他的话大大满足了谢愠对功名利禄的向往。
  谢愠还想问,谢伯卿及时将他那张叽叽喳喳比鸟还闹的嘴拦下,“好了别吵你兄了,封赏都是上面根据他的功过拟定,非他一人说了算,不管是什么,你不可在事情没定论之前,到外头乱说。”
  谢愠辩解:“我不会,是那个毒妇今日老追着问我……”烦不胜烦。
  谢留的目光倏然挪到他脸上。
  谢留:“什么叫做‘毒妇’。”
  谢愠一时哽住。
  胭脂将汤汁盛到碗里,准备妥当,端着托盘缓缓走入庭院里。
  当她靠近堂屋的时候,正好听见谢伯卿训斥的话语传出,“你该长大稳重些了。我是不是说过,不管她什么样,你不该当着你兄面出言不逊。”
  胭脂身形一顿,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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