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养了五个权臣-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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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片刻,他便反应过来,非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还借着身量高,有意无意地挡住李公公的视线。
实际上,李公公也很难注意楚梦混了进来,这一路行来,后头跟了那么多送行的百姓早已把他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到了皇陵,才让那些人都散了。
今日天边多云,日头隐入云层里,只透出了些许微光。
此处又树影重重,十二青铜兽镇守两旁,越发显得庄重森然。
守陵人早早就候着了,见到秦灼这一行人来,连忙上前见礼,“参见殿下。见过诸位贵人。”
“不必多礼。”秦灼嫁衣繁重,偏此处光是台阶几百重,她抬头往高处望了一眼,语气极淡道:“前面带路。”
“是,殿下这边请。”守陵人闻言,连忙走在前头带路。
秦灼一步一步地慢慢往上走,杜鹃和采薇随行左右。
后面是萧婷、萧雅,还有孙魏紫和楚梦她们。
来了皇陵之后,这些小姑娘都变得鸦雀无声。
晏倾安安静静地跟在她们身后,也没有半点突兀。
秦怀山其实挺想找个人说说话的,奈何跟他平行的晏倾日渐寡言少语,谢无争这会儿也奇怪得很,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忽快忽慢,初五现在虽然看起来同常人无异,但至今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这么一大帮人,他愣是找不到一个能搭话的。
这满心怅然,无人可诉。
唯有自己一人知。
一行人爬了几百层台阶,上山坡,又过亭池,才至皇后陵前。
香案烛火,早就已经备齐了。
秦灼停下脚步,看着冰冷的陵墓,看陵前立着的石碑。
那是一块十尺高的石碑,上面满是划痕,像是为了抹去上头原本拓下的字故意毁损的。
现在偌大一块石碑上,只剩下四个字:文德皇后。
文德是谢氏死后的谥号。
“这石碑怎么被人划成了这样?”萧婷见状不由得惊声道:“先前明明是好的……”
四年前谢皇后下葬,几个公主皇子都来送葬过,萧婷亲眼见过这石碑原本的模样,可眼下……
这该是同谢皇后有多大仇,才会跟死人陵前一块石碑过不去啊?
这话萧婷没有说出口,秦灼她们却都能意会到。
她缓步上前,伸手轻抚石碑上的划痕。
划掉的大约是谢氏的生平,或是死后遗愿。
旁人是决计不敢毁坏皇后陵的石碑的,敢这么做、会这么做的人,也就是皇帝一个。
古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但古人也说,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她忍不住想:母后死前知不知道,要她死的人,是她夫君?
谢氏,名傲雪。
谢傲雪其人,一生堪称传奇,自年少起,便游历天下,四处讲学,为天下女子破除枷锁,走出宅院,能同男子一般而活而奔走。
可悲的是,这样的人,却还是所嫁非人,死在自己妹妹手里。
最可笑的是,她妹妹这样做,是想用她的性命来换取夫君爱宠。
秦灼无法想象,若是母后死前便知道了这些,该有多心寒绝望。
她的手抚过碑上斑驳痕迹,试图从中辨认出原本的字迹。
其实这皇后陵,秦灼前世也来过。
那时是替无争来的,他死之前,在北境的那三年有时候会提起他母后是多好多好的一个人,可惜他远在千里,连去陵前进香都难。
秦灼回京后,每年都来替无争给他母后上香,除草拂灰什么的都有守陵人去做,轮不着她。
她有时候就在陵前坐坐,同谢皇后说些无争生前的事,有时候同晏倾在朝堂闹不和,无人可说,也会讲与谢皇后听。
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
那时,秦灼根本不知道谢皇后是自己的生母。
甚至,没能在谢皇后活着的时候见她一面。
却在谢皇后逝世之后,来陵前与她闲话,把那些不能、也不知该如何同人说的话,讲与她听。
或许是因为,虽然缘见一面,这世间却到处都有谢皇后留下的影子吧。
世上有谢淑妃那样为了争宠不惜害死姐姐的女子,也有许许多多受谢氏影响不再以女戒为唯一准则,甘于遵循男尊女卑这种烂规矩的女子。
就像上次,秦灼在崇文馆同那个看不起女子的学士争辩,萧雅萧婷她们虽然一直不和,却一起站在了她这边。
谢傲雪没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天下女子都抛弃愚昧无知盲从,可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在秦灼这一代,小姑娘们都与前人大不相同。
秦灼有些出神地想着。
李公公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来提醒道:“殿下来祭拜谢皇后,理当先进香,在这摸石碑实在有些不成体统……”
秦灼侧目看他,沉声道:“你教我做事,便成体统了?”
李公公心下一惊,连忙低头认错:“奴才不敢!”
他这一下都不敢自称咱家了。
秦灼也不理他,朝一旁随行而来的禁卫道:“拿剑来。”
禁卫们哪敢随便拿剑给她,一个个都面露为难之色,离得近的那几个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李公公。
李公公见状,只能硬着头皮同秦灼道:“殿下,这是皇陵,谢皇后是您生母,您就算心里有气,不能也在这动刀动剑的吧。”
秦灼懒得跟他废话,回头喊了一声,“无争。”
谢无争应声上前,解下腰间长剑,双手奉上。
秦灼拔剑出鞘,三尺青峰挽流光。
李公公和几个内侍吓了一大跳,纷纷退后数步,大喊道:“不可啊,殿下!”
秦灼没理他们,直接用剑锋划过石碑,她下手快,力道又重,顷刻间,火光四溅,龙飞凤舞的字迹便刻在了石碑上。
这石碑先前应该是挺长的一篇文章。
但到底写了什么,秦灼没见过,摸了半天,一个字也无法分辨,只能结合先前听过的那些有关于谢皇后的事迹,加上自己所理解的,结合成了三句话。
她一边提剑刻字,一边朗声道:
“我愿天下女子,破枷锁,出宅院,读诗书,识礼仪,明是非,知对错,不愚昧盲从,不自甘低贱。
我等生而为女,亦可作磐石高山,而非蒲柳草芥。
愿终有一日,世间男女平等,再无尊卑之别。”
从秦灼说出第一句话来的时候,萧婷萧雅她们就全都抬起头来看着石碑上斑驳的痕迹被新的字句所掩盖。
第二句的时候,晏倾、谢无争他们一众男子都被其风华所摄。
连奉命来看着秦灼,不让她在临走之前搞事的李公公和大臣们都惊到了。
皇陵之地,寂静森然,寒风如狂。
可秦灼红衣仗剑,起落间,题字石碑上,一身风华绝艳。
天边浮云不知何时悄然散开了,淡金色的阳光洒落人间,在她身上镀了一层微光。
她嗓音清越,字字句句,都震慑人心。
最后一字落下后,秦灼将长剑抛回给谢无争。
后者在剑快落地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伸手去接,收入鞘中。
在场众人一时间静谧无声,多半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甚至动都没动一下。
秦灼没管他们,自己走到香案前,取了三根香点上,然后正正经经地拜了三拜。
她如同前世独自一人来此给谢皇后进香、说话一般,对着她说:“有幸承君珠玉志,宏愿传我少年身。”
石碑上那些被人抹去的,永远也不能再复原。
但这不要紧。
秦灼在心里同母后说:那些您想做的,却没来得及做的事,有我来替您接下去做。
请您在天上看着,终有一日,这世间女子都会如您所希望的那样,不再做蒲柳草芥,敢与男子争先,做磐石高山。
她三拜拜完,后面一众人才回过神来。
孙魏紫和萧婷她们看秦灼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这几个都给谢皇后进香,结果去点香的时候,手都激动地在抖。
几人站在秦灼身后,朝着谢皇后的陵墓,异口同声道:“有幸承君珠玉志,宏愿传我少年身。”
这几个小姑娘嗓门都不小,重叠在一起,传入风中,便是满皇陵都回声阵阵。
一种侍女宫人听了,也要齐齐跟着重复了一遍。
这一声,声音更响,回声传的更远。
先前还有些送秦灼来皇陵,没舍得立即离去的世家千金以及寻常百姓家的姑娘们,纷纷回头聆听。
虽然她们都不知道皇陵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光听这动静,就觉得热血沸腾。
孙魏紫和萧婷这几个同秦灼站在一起的,看着她在石碑上刻下的字,同她一般对谢皇后说‘有幸承君珠玉志,宏愿传我少年身’,更是血热,甚至觉得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苏醒了。
明明天寒地冻,姑娘们却一个个小脸红扑扑的,眼里有了光。
李公公见势头不对,硬着头皮上前对秦灼道:“殿下,您、您随意在石碑上刻下这些大逆不道的字句,只会扰了谢皇后的安宁,也会惹皇上不悦的,还是趁早消去为好。”
皇帝让他跟着来,就是为了防止秦灼在去北漠之前再做出什么让他头疼的事情来。
结果还没出城,就招了半城百姓来相送。
好不容易到了皇陵,把那些人都打发回城,李公公想着秦灼祭拜自己生母总不能再搞出事情来了。
结果她看见石碑上的字迹被划了,伸手摸了两下,直接提剑刻上了更离谱的。
要知道皇帝因为谢皇后的缘故,尤其忌惮女子有不守本分之心,这几年来明里暗里都在设法将谢皇后先前十几年留下的痕迹消去,甚至变本加厉地让女戒等一众规矩成为女子存世必学之物。
秦灼今日这样一闹,只怕女子向学、争先之风又要死灰复燃,甚至比从前更加难以压制了。
李公公心里愁坏了。
秦灼道:“我母后知道我为她重新刻了石碑,只会欢喜安宁,李公公多虑了。”
后者刚要开口说话,便听秦灼又道:“至于皇帝那边,你带句话回去,他肯定会高兴的。”
“什么话?”李公公这会儿已经快绝望了,闻言当即道:“殿下请讲。”
秦灼拂袖转身,居高临下,俯视众臣。
她将整座京城与远处大好山河尽收眼中,微微扬唇,朗声道:“此生我在山河在,不平北漠誓不还!”
第209章 三尺青峰破霜雪
“此生我在山河在,不平北漠誓不还……秦灼她还真当自己还回得来。”皇帝靠在龙榻上,听到李公公回来禀报秦灼在皇陵的所作所为,觉得十分可笑。
历朝历代送去敌国和亲的公主就没有能活着回故土,哪怕其中有侥幸踏上归程的,也会死在路上。
本就是一个牺牲品,送出去就出去了,可接回来,除去种种困难之外,也会让人看到就想起从前的耻辱。
李公公低着头站在几步开外,他跟了皇帝二十几年,大约能猜到一些这位主心里在想什么。
今日那么多百姓自发去送秦灼,闹得满城轰动,早早有人把这事报于皇帝知晓。
李公公出皇陵送走秦灼一行后,立马就回宫跟皇帝讲了秦灼提剑在石碑上刻字的事,连带她说了什么都一字不漏地复述给皇帝听。
皇帝一开始是很生气的,可听到秦灼说‘不平北漠誓不还’的时候,忽然怒极反笑。
李公公见状,顿时战战兢兢,连忙附和道:“一个女子也敢说要平定北漠这样的大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天底下的大事,便该是男儿郎来做,哪轮得到她一个姑娘家这般轻狂!”
皇帝听到这话,气渐渐顺了,“秦灼是真狂啊,什么话都敢说。”
相比之下,萧顺就是个废物。
萧临又太实诚。
哪怕皇帝先前被秦灼气到吐血,心里也不得不承认:
他的两个皇子加在一起,都比不上秦灼一根手指。
皇帝心中愤愤,沉默了片刻,忽然自言自语一般道:“她若是个男儿该有多好?”
那样,就不会有十七年前那桩事。
谢氏也就不会同他离心。
若秦灼是个男儿,那萧氏江山就后继有人,一切都会大不一样……
怪只怪,秦灼是个女儿身。
她怎么就生成了个姑娘?
皇帝抬头看向窗外,愤然问苍天。
李公公见主子半响都没有开口说话,便低头道:“那皇上好生歇息,奴才先告退了。”
“等等。”皇帝喊住他,又问:“秦灼走了之后,秦向远呢?”
“秦二爷?”李公公也不知道皇帝怎么忽然又问起秦向远来,愣了一下才回答道:“秦二爷站那哭了一会儿,同奴才前后脚回的城,当下应该已经回长宁侯府了……”
他其实也不太确定,又怕皇帝怪罪,立马又补了一句,“要不奴才派人去长宁侯门探探?”
“用不着。”皇帝心道:秦向远那人既然回了城,也就去不了什么别的地方。
不用看得太紧。
皇帝这样想着,又问道:“今日晏倾可有什么异常?”
李公公心道:这皇上怎么尽问些旁人的事?
当时那情形,他看着大殿下都来不及,哪有心思去观察旁人有什么异常。
李公公心里叫苦连天,仔细回想了片刻,谨慎万分地回答:“晏大人寡言少语,一路上只跟在殿下身后,不曾说过什么话,亦无不妥之处。”
皇帝“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李公公生怕他再问,连忙开口道:“皇上放心,就算晏大人眷恋旧情,对送秦灼去北漠和亲心生动摇,随行的还有曹宣武呢。”
他说:“礼部侍郎是正三品,左武卫大将军也是正三品,曹宣武好歹在官场上待了十几年,多少有点官威在,会看着晏倾,和亲途中一旦有什么事都会立马报于皇上知晓,更何况奴才看秦灼这次是真的为了平定北漠忍辱负重的,应当不会故意生事,您且放心便是。”
皇帝闻言,伸手揉了揉额头,“不知为何,朕总觉得秦灼这次去北漠会再生事端。”
李公公好话说尽,都快不知道怎么劝了。
他只能跟皇帝说,肯定是您这些时日劳心劳力给闹得想多了云云,好说歹说才给劝歇下了。
李公公退出殿外的时候,抬袖擦了一把额间的冷汗,抬头看向北方,心想:
冬月已至月末,马上就到寒冬腊月了,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大殿下她们何时能到北漠?
……
从京城到北漠的这一路,越往北走,天就越冷。
风霜雨雪天天换着来,更离谱的是,它们有时还结伴来。
原定和亲队伍半个月就能到北境,结果走了十天,一半路程都没走到。
好在两国谈和之后,北漠大军已经退出百里外,没再围着北明城不放。
这要是北漠没退兵,非要等着和亲队伍到了才肯走的话,估计就要一怒之下攻城略地,等她们赶到北境,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秦灼他们。
实在是随行的车马太多,粮食布匹都是占地儿的东西,运送的车队跟着一道走,想快也快不了。
再加上风雪阻路,难免走走停停,分外磨人。
不过,这对秦灼来说倒是件好事。
她每至一城,都在驿馆稍作停留、修整一番,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