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僧-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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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举自己左手拿着的玉兔灯:“这是凤仙花,送给我大哥。”
最后举起右手拿着的花篮灯:“这是栀子花,留给……”
乔簌簌本想说“留给我”,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居然忘了面前的扶风,一时又是惭愧,又是尴尬。
扶风望着她。
乔簌簌把灯向他一送:“留给你。”
扶风眼神温和:“那你呢?”
乔簌簌愣在原地,脸颊爆红。
扶风把两盏纱灯先让她拿着,叮嘱道:“等我。”
乔簌簌一怔,望着扶风挤回刚才的人潮,极快被汹涌的人影吞没。
长街喧嚣,四周车水马龙,潮水一样的人流从身边漫过,乔簌簌提着四盏灯,着急又乖巧地等在原地,没多久,一人提着玲珑剔透的宫灯从人潮里走来。
乔簌簌一震。
人影凌乱,扶风身形颀长,眼神明朗,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送出灯。
“石榴花,给你的。”
乔簌簌的脸颊蓦然发热,胸口如鹿撞似的,便要伸手去接,一声“闪开”迅雷一般炸开在耳畔。
身后,一队身着玄甲、腰佩金刀的禁军策马而来,扶风反应迅速,抱着乔簌簌往外一躲。
奔驰的禁军沿着大街消失在夜幕尽头,扶风盯着那个方向,眉头一敛。
那是出城的方向。
“我就说城外出事了吧,你还不信!就在灵山寺,看看,连宫中的玄影卫都惊动了!”
“不会吧,玄影卫可是陛下才能调动的禁军,灵山寺能有多大的动静,需要这些贵人出城?”
“嘘,听说呀,是太子跟四殿下闹起来了,就是傍晚的事……”
“两位殿下闹事?还惊动了玄影卫?老天,可那就不是小事了!”
“……”
周围议论声越来越大,乔簌簌愣在扶风怀里,前一刻的羞赧一下被警戒替代,便要赶去找乔瀛汇报,突然被扶风拉回。
二人身体再次一撞,彼此心跳都跟着一跃。
乔簌簌瞪大眼睛。
扶风一张俊脸赤红,松开手。
五盏花灯碰撞着分开,窸窸窣窣。
扶风平复悸动,哑声道:“不用担心。”
乔簌簌怔然道:“哦。”
第89章 反目
湖波浩渺; 远岸水天相接,漂泊四周的画舫渐行渐远。
战长林晃一晃腕间的金镶玉手钏,又竖起小臂; 定睛再把玉背面雕刻的“岫”字看了一会儿; 满意地挑起唇角。
“帮我把耳珰也戴上吧。”
今日送的礼物实在多,且样样都是贴身佩戴的饰品,居云岫揶揄他:“环佩叮当的; 不怕被人取笑?”
战长林才不管,掏出早上收到的生辰礼; 打开。
居云岫拗不过他,只能顺着他的意,摘下他原有的玛瑙石耳珰; 换成锦盒里的琉璃耳珰。
夜色沉沉,一双琉璃点缀耳垂,华光熠熠; 似银汉流星。
“好看吗?”
“好看。”
“下次换我送你。”
战长林转回头来,目光诚挚。
居云岫打趣:“木雕的; 还是草编的?”
战长林眼皮一耷:“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抠门的人?”
居云岫唇角微挑:“难道不是?”
“一万两。”战长林指着她指间反驳。
居云岫也反驳:“一人一半; 这里只有五千。”
战长林眯眼。
耳畔有水声传来,是一艘渔船正在向湖心靠近,二人侧目。战长林认出船头那人; 道:“乔瀛到了。”
渔船很快驶近画舫; 坐在船头划船的人一身渔夫装扮; 独臂摇桨,果然是乔装后的乔瀛。
先前在对面求娶意中人的那艘画舫已远; 但后方还有其他船只在漂行; 两艘船不敢会合太明显。乔瀛假意没留意到战长林一行; 撞上画舫,趁着致歉的档口道:“珍珍已得手,宫里派出了玄影卫。”
战长林便知计划已成,抓着栏杆,道:“珍珍人如何?”
乔瀛道:“已照公子吩咐投湖遁走,现在人在分舵,等风波过后便回长安。”
战长林道:“那两人呢?”
乔瀛知道问的是太子居桁及四殿下居昊,回答:“如公子所料。”
战长林眼底闪过寒芒,点头道:“继续盯着。”
“是。”乔瀛手上用力,船桨一划,渔船顺着水流哗然漂走。
画舫晃动少顷,恢复平稳,继续漂泊于浟湙湖波上,居云岫道:“你让珍珍今日动手了?”
珍珍是居昊身边的第一位爱妾,她的最终任务是利用居桁的贪色,勾引他对自己不轨,以加深居昊对居桁的恨意。
这计划居云岫是知晓的,只是没想到会被战长林提前到今日。
“难得今日太子妃要到灵山寺祈福,夫君霸占他人侍妾,这样精彩的戏,不当着她的面演多可惜。”
居云岫知道这是对王鸢那日羞辱自己的报复,淡淡一哂:“所以,戏是怎么演的?”
战长林显然很乐意向居云岫分享自己的战果。
“先把唱戏的人都汇集到灵山寺,再叫珍珍安排一场偶遇,钓居桁上钩。七夕的灵山寺人来人往,能供贵人歇息的也就那两间厢房,王鸢在前殿礼完佛后,一定会回来撞破奸情,大发雷霆。”
“居桁虽然贪色,但又非傻子,何至于光天化日之下在灵山寺厢房胡作非为?”
战长林挨着居云岫耳朵:“总有一些方法是能叫男人忘乎所以的,何况还是对居桁这样的色鬼。”
居云岫想到一些青楼里惯用的手段,不置可否。
战长林道:“珍珍勾引居桁的时候,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到王鸢前来捉奸时,才会言明自己是居昊的侍妾。居桁才在宫里的寿宴上跟居昊大闹一场,知道珍珍身份后,肯定没法再像以前那样,用收房的方式草草收场,而王鸢碍于居昊颜面,也不敢当场对珍珍如何。这时候,就可以叫珍珍的丫鬟前去报信,请居昊来一趟了。”
居云岫摩挲着手上的指环,战长林道:“至于后面的剧情,以长乐郡主的聪明才智,想必是能猜到的吧?”
居云岫满足他的恭维,开始推理:“居昊一向护短,又跟居桁仇隙已深,获悉消息后,一定会带人杀到灵山寺找居桁算账。居桁毕竟理亏在前,为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和麻烦,必会咬定珍珍蓄意勾引,而王鸢为顾全大局,也会竭力给居桁作证,把一切罪责推到珍珍身上。珍珍一个孤女,百口难辩,情急之下,为证清白投湖明志,居昊大为悲恸,坚信珍珍受害,新仇旧恨一并,终于忍无可忍,向居桁发难,双方激烈争执,以至大打出手。”
居云岫照着战长林给的提示梳理,挑眸:“灵山寺里有湖?”
“全寺靠湖而建,厢房为取景开阔,高三层,窗户外面就是湖水。”战长林伸手指向夜里的一个方向,居云岫顺着望过去,神思一凛。
寥廓的湖面尽头,一些朦胧轮廓起伏于夜幕里,看形状,像是屋宇。
看来,灵山寺旁边的湖不是其他湖,正是他们目前所在的、洛阳城外最大的南湖。
战长林洋洋笑着,道:“你说,恪儿以后长大,会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
居云岫不知他为何而突然问起这个。
战长林眼眸明亮:“像我的话,就又聪明又英勇,像你的话……”
居云岫瞄向他。
战长林嘴硬:“就比我再聪明一点点。”
居云岫重复:“一点点?”
战长林厚着脸皮点头。
居云岫哑然失笑,懒得拆穿他,转开脸,战长林目光凝着她没放,头慢慢低下,先亲耳朵,再亲鬓角,最后亲到唇角,唇瓣……
居云岫伸手抚着他颈侧,回应他。
画舫漂着,水波潺湲,耳畔是旖旎的水声,吻声。战长林身体发热,声音哑下来:“今晚还方便吗?”
他算过,今日差不多到居云岫来癸水的日子了。
“不方便。”居云岫被他亲着脖颈,脸仰起来,双眼闭着,声音微颤。战长林埋首下去,深嗅馨香,平复后道:“看来程大夫配的药还是管用。”
居云岫望着漫天繁星,笑:“也许吃也是白吃。”
战长林脸再抬起来,双眼黑黢黢、乌沉沉,居云岫笑意更深,被战长林蹭上来咬了下唇。
平息下去的旖旎心思又燃起来,唇越压越用力,舌尖追逐,嬉弄。二人拥吻着,难以自禁,居云岫伸手向后,撑在船板上,战长林的大手跟着撑下来。
船头倏然一静。
战长林转头,恪儿扶着门站在舱外,揉着一双惺忪睡眼。
居云岫喘着,气息仍萦在战长林颈上,战长林喉结一滚,那声音,简直像石头砸入湖底。
※
夤夜,雷霆一般的叱骂声震动大殿,王琰等人候在殿外,敛声屏气,脸色惨白。
距离圣人审讯两位殿下已过去整整两个时辰,大殿里由最初的激辨到后来的死寂,再到现在的狂风暴雨,闻讯赶来的妃嫔、朝臣焦灼地等候在大殿外,已快急成被油煎干的蚂蚁。
寿宴上的那一场闹剧还历历在目,众人深知圣人火气未消,眼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局面可想而知会多糟糕。
王琰听着里面那一句句“如何配为储君”的诘问,脸如白浆,心脏顶着嗓子眼狂跳。
居桁、居昊被召入大殿时,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据传信的人说,在玄影卫赶到前,这俩人就已在灵山寺里打得不可开交,就连劝架的太子妃也没能幸免,被撂倒时磕破了脑袋。
一位是当朝储君,一位是大齐皇子,就为着区区一个侍妾,先是罔顾礼法在灵山寺这样肃穆庄严的地方白日宣淫,后是不念亲情公然向自己的皇兄大打出手,放肆至此,荒唐至此,着实是令大齐皇室蒙羞。
王琰想到最恶劣的那种可能,手足一阵僵冷。
大殿里的骂声还在继续,又从居桁骂到了居昊,德妃一个激灵,开始垂下泪来:“早知是这样一个祸害,本宫就不该同意昊儿留下她……”
身边侍女忙来劝慰,说着殿下无罪,一切全系那叫珍珍的侍妾作孽,陛下一定会明察秋毫,还殿下清白。
“可是昊儿把太子打成那样……”德妃满心惶恐,泣不成声。
王琰思绪一飘,沿着那叫珍珍的侍妾一想,目光跟着瞄向身边的人。
赵霁默立于台阶下,从头到尾泰然自若,一言不发。
王琰深知今日这事不会那样简单,联想近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心里很快有了答案。
“相爷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赵霁敛着双目,闻言讽刺:“卑劣粗俗,漏洞百出,算什么高明的手段。”
王琰冷哂,对其猜忌更深:“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伎俩,不一直都是这样卑劣的?”
赵霁不语。
王琰低声道:“别以为靠一个不知廉耻的贱婢便能扳倒太子,自古立嫡不立庶,立长不立幼,别说太子今日是受奸人所害,就是真的私行有亏,这储君之位,也轮不到他人染指。”
话声甫毕,殿门突然被推开,德妃惊叫道:“昊儿!”
王琰、赵霁抬头望去,只见一人眉眼阴沉,从殿里走出来,正是被训完的居昊,在他后面紧跟着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居桁。
“太子!”王琰赶紧去迎。
殿外一乱,有内侍悄悄来到赵霁身边,低声道:“陛下传赵大人觐见。”
赵霁敛神:“有劳公公了。”
※
煌煌灯火映照大殿,偌大一座殿堂,冷冷清清。
破碎的玉器、断裂的御笔、狼藉的奏折满地都是,赵霁没有绕道,皂靴底下踩着瓷片,沿着中央的路走至御前。
皇帝靠在龙椅上,头仰着,疲惫地闭着眼睛,铁青的脸庞上仍然残存着怒意。
赵霁在底下行礼。
皇帝不动,良久,才阴声道:“你有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
赵霁眸光一闪。
皇帝道:“从胤儿开始,你,王琰,昊儿,珩儿……越斗越狠,越斗越乱,这朝堂,还是朕的朝堂吗?”
大殿里是冗长的沉默,赵霁交叠双手,恭谨回道:“陛下是大齐天子,大齐的朝堂,自然只能是陛下的朝堂。”
皇帝睁开眼睛,眸底似缭绕着寒气的深渊。
“你明白朕的意思。”
从居胤暴毙开始,一桩又一桩闹剧相继在他眼皮底下上演,每一次都是尔虞我诈,每一次都有峰回路转,每一次都是所有人在他面前叫冤喊屈,查不到罪证,找不到凶手,以至于所有的闹剧一次次无疾而终,朝臣愈发不合,皇子愈发不亲,到今日,他仅剩的两个儿子彻底反目成仇,而原因,简直荒唐得令他难以启齿。
皇帝心里盘桓着巨大的悲愤和困惑。
赵霁道:“太子与四殿下的矛盾由来已久,三殿下一案至今悬而未决,四殿下受流言所惑,误以为太子包庇王琰,是以对太子怨恨加深,再加今日夺妾一事,新仇旧恨一并,难免怒发冲冠,还请陛下息怒。”
“流言?哪里来的流言?”皇帝眼底寒意不减,“朕早已查过,说过,胤儿之死跟王琰无关,跟太子无关,他凭什么信流言而不信朕,不信他大哥?”
赵霁抿唇:“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四殿下毕竟年幼,会被流言所惑,也是在所难免。”
皇帝目光冷然:“朕问的是,哪里来的流言。”
赵霁蹙眉,心知眼前的帝王已起疑心,双手放下,道:“朝堂之上,波云诡谲,尔虞我诈,不是历来如此的吗?”
皇帝眼神一鸷。
赵霁道:“陛下,天下没有清白的朝局,自古以来,流言便是朝堂的一部分,今日之事,症结只在太子与四殿下二人的私怨上,如果能使二位殿下同心同德,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同心同德?”皇帝怒极反笑,盯着底下的权相,一些尘封多年的画面掠过眼前,“皇家到底有没有同心同德的兄弟,天底下,没人比你更清楚。”
赵霁眉峰一敛。
“先皇没有,不代表陛下没有。”
“不会的。”
当年那一场场的厮杀似蔓草横生,再次疯长于心间,一幕幕血腥的、残酷的情景复苏于目前。
“当年的苍龙军自诩情比金坚,最终还不是毁在至亲手上,别忘了,战青峦这个叛徒,是你这双慧眼相中的,这大齐到底有没有同心同德的兄弟,你最清楚不过。”
第90章 共谋
灵山寺一案惊动朝堂; 可到最后,圣人并没有下旨惩处居桁、居昊。
居桁仍旧是东宫太子,掌吏部、工部政权; 稳坐大齐储君之位。倒是居昊回宫以后,被德妃逼着在殿里面壁思过了三日,抄了一百遍《孝经》,抄完以后; 又被德妃押到圣人跟前; 诚诚恳恳地忏悔了一遍。
当日; 圣人留宿德妃宫里; 次日早朝时; 便宣布了对居昊的新任命。
这次授予给他的不再是挂职虚衔,而是掌实权的亲勋翊卫羽林郎将。
散朝后; 大殿外议论纷纷; 有人压低声道:“这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可是太子亲卫队的二把手; 陛下此举,不是硬压着四殿下去保卫太子吗?”
有人道:“四殿下是太子的亲弟弟,保卫皇兄,本就是分内之职,难不成还要像上回那样?”
“正是; 陛下这也是希望二位殿下能化干戈为玉帛。”
那人叹道:“我知道这是陛下的一番苦心,可就四殿下那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