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僧-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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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多此一举?”
“吃了也用不上。”
战长林眼神一锐,知道这话背后的意思了,声音压下来:“居云岫,我知道你那夜不痛快,所以才跟我行房,可这种事,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休想提了裤子不认账。”
居云岫耳朵发烫,想到上回的情形,再次申明道:“我说过,我并没有原谅你。”
战长林道:“两码事。”
居云岫不明白这怎么就是两码事。
战长林道:“你尽管不原谅,也尽管跟我恩爱,我不介意的。”
居云岫辩不赢他,又转开脸。
战长林靠近道:“你再转,脖子就要断了。”
居云岫恼得回头,脸颊贴着他唇擦过。
心里本来就蠢蠢欲动着,这一擦,似有意,也似无意,然而无意更撩人,战长林没法再忍耐,头一低,吻上去,思绪跟上来时,车厢里已发出令人心颤的呻吟声。
居云岫被抵到车壁上,承受着战长林炙热的唇。
战长林很会亲人,这也是那夜居云岫没有办法拒绝他的一点,他的亲吻,或是霸道,或是温柔,或是狂狂如骤风,或是绵绵如春雨,每一次,都会让居云岫沉沦,迷失,放弃。
以前,是放弃那些世俗的偏见。
现在,是放弃心里的不甘心。
夜径开阔,马车驶出树林,车厢里的那一只萤火虫早已不知何时飞出窗外,深浅交错的树影投映在黑暗的车厢里。
战长林唇贴着居云岫耳鬓摩挲:“什么时候再回来?”
居云岫声音已哑:“不知道。”
战长林要求:“下次留下来陪我。”
居云岫没答应。
战长林便再吻回去,要吻到她答应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某狗: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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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谈判
已是夤夜; 秋水苑上房里燃着烛灯,一人坐在案前,身形颀长,眉眼阴翳; 交握在一起的手背凸着淡青色的筋。
翠晴、流霞两个丫鬟屏气噤声站在门外; 手里都捏着一层冷汗; 心悬在喉头口,直到那声“夫人回来了”传入院里。
“夫人回来了!”
流霞如蒙大赦; 拔腿跑去相迎。
居云岫领着璨月走入垂花门,裙琚飘曳间,两个丫鬟迎面赶来; 又是行礼,又是询问; 脸上全是慌张、焦灼。
居云岫眼朝上房处展,看到一排灯火通明的门窗; 大概明白翠晴、流霞为何忧心至此了。
走进上房; 赵霁果然等在里面。
他已换下今日那身官服; 一袭藏青色圆领锦袍映在烛光里,色泽黑压压的; 跟他身上敛而不发的冷气交相辉映。
这是大婚以后; 他第一次出现在这间屋子里。
居云岫抬手,示意璨月离开; 后者紧跟着屏退翠晴、流霞,关上屋门退下。
屋外夜光被门扉阻隔; 此起彼伏的虫鸣声也仿佛被尘封,烛光烨烨的屋室里,落针可闻; 阴影压地。
“相爷想明白了?”
居云岫在赵霁面前站定,袖手于前,目光清冽而沉静。
赵霁靠着椅背,交叠在一起的大拇指上下一动,第一次对这双曾令他辗转反侧的眼睛产生厌恶之情。
“告诉我她人在何处,否则,一切免谈。”
居云岫能从他语气里听出隐忍的憎恶,想到那一个叫“秦岳”的渔夫,忽然对赵霁产生一种近乎悲切的同情。
五年前,他奉赵氏家主之命前来肃王府联姻,风神潇洒,英姿翩翩,在长安、洛阳两座城的瞩目下向她求娶,结果败给一个无父无母、无家无族的草莽之辈。
今日,他稳坐相位,权倾朝野,低下头颅爱上一位酷似她的侍妾,最终,又败给一个目不识丁、卑不足道的渔夫。
居云岫既感觉可悲,也感觉可笑。
“长安。”
案前,赵霁眼神明显一阴,再问道:“为何会在长安?”
居云岫避重就轻,道:“我们既然要用她来请相爷入阵,自然会把她安置在最安全的地方。”
赵霁皱眉,欲言而止。
他其实想知道的是心月是如何被找到的,被找到时,是怎样的情况,身体可还康健,腹里胎儿情况可还平稳,那夜在船上,又到底发生过什么,她究竟是自己不慎坠湖,还是真的被云雀推下去的……
可是这些疑问实在太多,也太琐碎,他问,多半问不到答案,反倒显得自己太在意,太容易被对方拿捏。
“入阵不可能,我可以替你保守肃王府的秘密,也不向陛下告发居胤一案,明日,你我签下和离书,你带着你的人回长安,我派人接回心月,你我从此一刀两断。”
赵霁说出这番话时,心里还是有阵阵的钝痛,毕竟,他是真的想过要跟居云岫做夫妻。
居云岫显然也没有想到赵霁会给出这样的方案,不过转念一想,如此清醒而决绝的对策,的确是他一贯的作风。
“是我低估相爷对晋王的忠心了。”居云岫睫羽微垂,道,“只可惜肃王府为这次大婚倾尽所有,如若就此离开洛阳,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赵霁眼底阴影更深。
居云岫坚定道:“拿不下晋王,我是不会离开洛阳的。”
赵霁道:“你就不怕把自己折在这里面?”
居云岫道:“死得其所,不亦快哉。”
赵霁薄唇深抿,忽然道:“武安侯是谁?”
居云岫拒绝回答:“来而不往非礼也,相爷半点诚意都不肯给,我又岂能坦诚以待?”
赵霁沉默。
居云岫眼神明亮,等待他回应。
良久后,赵霁道:“飞鸟尽,弹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且不说晋王是我亲手扶上皇位,就算不是,你肃王府大业既成后,又岂会容下一个忠义全无的变节之人?”
叛军造反,两年以内分崩大齐尽半江山,晋王仓皇弃都,一面倚靠赵氏,一面又戒备赵氏,而朝堂不齐心统一,反倒党争不断。就眼下这个局面来推断,晋王的天下的确是摇摇欲坠了,居云岫今夜的话,不是不令人动心,但是赵霁也深知,肃王府如今需要他,不过是看中他权相身份,想借他更快一些地篡位夺权,他日晋王倒台,肃王上位,第一个被卸磨杀驴的必定是他。
居云岫听到这里,心知已打开他第一层心结,缓声道:“自古良禽择木而栖,晋王暴虐多疑,昏聩自大,如今山河尽失,日薄西山,相爷另择明君,乃是为天下英豪树立榜样,肃王府为何不容?”
赵霁自嘲一哂:“肃王府容,苍龙军也能容?”
居云岫望向他。
咫尺间,彼此眼底寒芒涌动,昔日那场震动寰宇的惨案也再次掠过睫端。
居云岫道:“雪岭一案,有相爷的手笔吗?”
赵霁肯定地道:“没有。”
居云岫反诘道:“那相爷怕什么?”
赵霁默然不语。
居云岫盯着他的眼睛,道:“晋王杀我父兄,灭我苍龙,是以我肃王府要反,要他晋王府血债血偿,赵家既与此案无关,相爷又何必忧心祸及自身?一旦你我结盟,共同的敌人便是昏君,共同的志向便是天下,他日四海承平,八荒匡宁,丞相一位,仍然留给洛阳的玉面公子,大齐最荣耀的士族,也不再是什么长孙氏,抑或王氏,而是洛阳赵氏。”
赵霁抿紧唇,听到最后,眼神里已有明显的松动,可是他仍然不肯表态。
居云岫微笑道:“相爷是觉得我说话没有分量吗?”
赵霁道:“不喜欢听承诺,这是你的原话。”
居云岫笑意微滞。
没错,这一句的确是当初他到奉云来接她时,她亲口对他说过的话。
居云岫唇角笑意添了几分冷峭,道:“那不如各退一步?”
赵霁蹙眉。
居云岫道:“我今日不求相爷明确表态,只跟相爷做一笔交易,交易成后,我命人把心月毫发无损地送回赵府,至于后面要如何,听凭相爷心意。”
赵霁道:“什么交易?”
居云岫道:“推迟北伐计划。”
赵霁竟没有犹豫,道:“可以。”
“还有,”居云岫眸光明锐,语气斩截,“杀掉太子。”
屋里一刹间气氛僵凝,赵霁眼底迸出寒光,良久,开口道:“这是两笔交易。”
居云岫纠正道:“是两全其美的交易。”
赵霁眯眼。
居云岫道:“王琰是太子居桁的岳父,拿掉太子,便是拿掉王琰的靠山,拿掉相爷日后最大的隐患,你我各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赵霁再次被说动,眼睛里思绪浮沉着,沉吟少顷后,道:“推迟北伐计划可以即刻执行,但是杀太子,要等一件事。”
居云岫道:“何事?”
赵霁道:“下月中旬,心月待产,待她分娩以后,大人和孩子,我要见到其中一个。”
居云岫着实没有想到他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由不再次感慨他的精明深沉,一默以后,道:“那,你要哪一个?”
赵霁目光凛凛,再次毫不犹豫地道:“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赵狗是真的很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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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陪伴
夜风吹过寂寥的街巷; 赵府外,一棵靠墙的梧桐树嚓嚓作响。
战长林靠在密匝匝的树叶底下,双眼鹰隼似的,盯着远处那一间灯火幽微的庭院; 眼睁睁看着那些灯火一盏盏熄灭。
黑夜彻底压下来; 偌大的赵府仅剩下朦胧的轮廓。
战长林垂着眼; 不知在想着什么。
大概一炷香后,墙那头忽传来低低咳嗽声; 战长林掀眼。
隔着墙,璨月在里面压低声道:“郡主已谈妥,请公子放心。”
战长林放下心; 又道:“赵霁人呢?”
璨月一怔后,回道:“书斋。”
战长林点头; 梧桐树上微微一震,两片树叶飘零。
璨月反应过来时; 战长林人已走了。
※
炎日曝晒着大地; 相较于城里; 山里的别院除清净以外,还多了一分清凉。
清晨起来; 练完功后; 战长林走到水缸前打水,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欢笑声。
恪儿追着小黑狗跑出来玩耍了。
战长林放下木桶。
琦夜追到回廊口; 没有再追,可也没有再退; 照旧守在二人三丈开外的地方,敛着眼,不吭声。
战长林在水缸前蹲下; 摸恪儿的头:“起这么早?”
恪儿喘着气,盯着战长林一头的汗水,疑惑道:“你在做什么,这么多汗?”
说着想要给他擦一擦,战长林躲开,笑道:“打了套拳。”
恪儿于是又看向他的拳,因为练功,他袖口撸到胳膊肘以下,露出来的小臂肌肉紧致,显着川泽似的青筋。
他身上还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恪儿不由伸手摸了一下他的拳头,硬邦邦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充满力量。
战长林不懂他这举动的意图,以为是好奇,握紧拳由他摸。
恪儿摸到那些节骨嶙峋的轮廓,更深吸一气。
战长林顺口问:“喜欢吗?”
这一次,恪儿点头了。
战长林一愣。
恪儿认真地道:“你可以教我吗?”
战长林意外,想问他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小黑狗走到二人身边来,绕着二人转着圈。
战长林想到什么,眸光一黯,明白了。
“当然可以,学武强身,身体强健后,居闻雁就再也不用喝苦药了。”战长林反手把恪儿握住,他的小手肉嘟嘟的,又嫩又软。
他没提居胤踩虐小黑狗的那件事,恪儿便不至于被窥破自尊心,安心一笑,点头道:“嗯!”
※
三日后,程大夫来了一趟别院。
那会儿战长林正在前院里指导恪儿扎马步,因怕他被晒,便特意捡着木桩桌旁的树荫里练。
战长林虽然平日里对恪儿很纵容,可在练武这事上格外严格,说一是一,说二一二,硬是没放过一点水,恪儿前两天险些受不住。
眼瞅着那一双小短腿又开始打颤,战长林手里树枝一点,命令道:“蹲下去。”
恪儿瘪着嘴,额头的汗淌下来,苦巴巴地望向战长林,看到的却是一张严肃的脸。
跟那个笑嘻嘻的人半点不像。
恪儿于是又瘪着嘴耷下眼皮。
便在这时候,院外传来马车声,战长林掉头一望,程大夫挎着药箱,扶着车门下来了。
后面没再下来其他人。
战长林目光一敛,看回树下,恪儿竟在偷懒,被发现后,匆匆地蹲回去,然而为时已晚。
战长林扬起树枝。
恪儿着急道:“你不可以打我,我会告诉我阿娘的!”
战长林眼睛一眯,树枝在他脑袋上轻轻一打:“偷懒就要认罚,你娘来也没用。”
恪儿缩脖子,原以为真要挨打,后来发现只是象征性地被撩一下,抿嘴一笑。
“哎哟,这是在做什么!”
程大夫挎着药箱走进院里来,看到这情形,急得叫道。
战长林用树枝在恪儿腿上一点,示意他起身:“今天先到这儿。”
程大夫走近,看到恪儿脸颊通红,汗如雨下,明显是累着了,忧心道:“公子,郎君自幼体弱,哪里受得住这个呀!”
战长林拿起木桩桌上的一碗水递给恪儿,道:“就是体弱才要多练练,难不成真要靠你那些苦巴巴的玩意儿过一辈子?”
程大夫给恪儿擦着汗,又是心疼,又是心焦:“可这个……这万一给郡主知道,唉!”
恪儿喝完一大碗水,抿唇道:“我不累的。”
战长林则道:“你回头就可以跟她说,她要不同意,赶紧来骂我。”
琦夜从回廊那头赶过来,正巧听到这一句,腹诽狡猾,板着脸道:“郎君衣服都汗湿了,我带他回屋换换。”
程大夫迭声应是,又交代用先热水擦擦背,千万别闭汗风寒。
二人走后,程大夫叹一口气,看回战长林。
“公子,咱也回屋吧。”
※
程大夫今日是来给战长林复诊的,重点在于他后背的烧伤。
应他上回所求,这段时间,程大夫一直在专心研制祛除疤痕的药膏,近日总算配制成功,特意拿来给他试用。
战长林趴在床上,上半身裸着,伤痕累累的后背袒露在程大夫眼底,尽管不是第一次看,程大夫也还是感觉触目惊心。
战长林的眉头因他的叹息声逐渐蹙紧:“到底是有多难看?”
程大夫一边擦着药,一边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