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僧-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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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长林故意装不懂:“我枪法准。”
居云岫瞪他。
战长林补充:“但我会叫程大夫教我,总之,不会再让你受这份苦。”
居云岫敛回目光,不做声,胸口弥漫着酸涩。
“我没有原谅你,你不要自作多情。”
战长林给她擦洗着,无所谓一笑:“随你便,反正,我不会放弃。”
第61章 入宫
黑夜覆压皇宫; 灯明如昼的大殿里针落可闻,一人身着龙袍,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上; 望向下方的双眼里迸着血丝。
龙椅之下,站着噤若寒蝉的宫人,反着光的汉白玉地砖上,跪着目中含泪的四殿下、正气凛然的赵丞相。
空气仿佛凝滞; 涔涔冷汗在宫人的额头、脖颈流淌。
偏殿里; 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众人神魂一震,不多时,一名鬓发花白的御医从偏殿里出来,哆哆嗦嗦地向龙椅上的皇帝跪下。
“启禀陛下,三殿下他……确已中毒身亡,微臣已经无力回天了!”
御医悲怆的回答划破大殿的沉默,有内侍险些拿不住手里的拂尘; 宫女全部惨白着脸; 交握在身前的双手簌簌发颤。
四殿下悲愤的泪水夺眶而落; 转头看向身边人,滔天恨意再难按捺。
“四殿下!”
眼看四殿下扑向赵霁,侍立柱前的内侍慌忙去拉,可惜这边还没拉住; 偏殿里突然冲来一位雍容华贵、泪眼婆娑的妇人; 悲痛而阴狠地喝道:“赵霁!你还我儿性命!”
“贵妃娘娘!”
大殿里彻底大乱,四殿下拽着赵霁的喜袍; 贵妃冲进来撕扯赵霁的发冠; 一个骂着“你这乱臣贼子”; 一个喊着“你赔我儿性命”……
内侍在拦,宫女在拉,大殿里叫的叫、哭的哭、喊的喊……皇帝坐在龙椅上,冲冠眦裂,脸暴青筋,对身边的高内侍道:“下去跟他们讲一声,再不住手,朕全杀了。”
高内侍一个激灵,知道这语气绝对不是威胁,忙领命下去劝阻,靠着“全杀”的圣意控制住场面。
“陛下!赵霁弑杀皇子,其心可诛,臣妾求您替胤儿做主!”贵妃悲痛欲绝,撑着最后一口气恳求圣命。
皇帝漠声:“滚。”
四殿下诧然:“父皇!”
皇帝声音更冷酷:“滚,除了赵霁,全都给朕滚。”
高内侍不住向四殿下使眼色,示意他先不要冒进,四殿下这才醒过神来,想到父皇是要审讯赵霁,忍下悲愤,起身告退。
那厢贵妃已昏倒,由宫女搀着走了。
大殿里恢复肃静,赵霁仍旧跪在玉砖上,发冠歪斜、喜袍凌乱,脸颊、嘴角带着淤伤,然而腰杆笔直,眼神锐利。
皇帝睥睨着他:“赵霁,给朕解释。”
赵霁忍着嘴角裂开的痛,开口:“今日微臣大喜,三殿下前来相贺,敬酒时饮下毒酒,不幸身亡,微臣定会查明真相,严惩凶手,告慰殿下亡灵。”
皇帝森然道:“这凶手,难道不就是你?”
赵霁坦然道:“三殿下不满微臣准备的筵席,敬酒所饮之物,乃殿下自备,陛下不如问问殿下的身边人,何以会把毒酒送到殿下手里。”
皇帝眼神阴鸷,道:“传承顺。”
很快,三殿下跟前的内侍承顺被领进大殿。
承顺前日遭长乐郡主的扈从暴打,伤还没愈,本来就一副惨样,今夜又给三殿下之死折磨,这厢已然魂不附体,如同行尸走骨。
跪倒在御前后,承顺双手不住发抖,皇帝在上头审问:“胤儿喝下的毒酒,是你送上去的。”
“是……”承顺老实回答,猛地想到什么,忙道,“可酒里的毒不是奴婢下的,陛下明察,奴婢对三殿下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在殿下的酒里下毒!”
皇帝道:“那是谁下的?”
承顺茫然道:“奴婢不知。”
大殿里沉默一瞬,皇帝道:“拖下去。”
承顺全身汗毛倒竖,心知下一句圣旨就是“斩了”,忙叫道:“陛下!陛下且慢!那毒……那毒一定是赵大人下的!”
殿里众人倒抽口气,皇帝眼底阴翳更深,承顺想着这些时日来的桩桩件件,笃定道:“对,就是赵大人下的!半个多月前,赵大人的侍妾心月堕湖身亡,坊间一直传闻此事是三殿下所为,赵大人因此对殿下怀恨在心,一直处心积虑,想要谋害殿下,替那叫心月的侍妾报仇,殿下前天夜里失踪,就是拜赵大人所赐的!”
提及心月一事,赵霁本就凛凛生芒的眼神更冷,皇帝想到前些时日听到的这则逸闻,心里对赵霁的怀疑、憎恶也更多一分。
承顺说到三殿下的失踪,回想他这两日的水米不进、杯弓蛇影,流下泪来:“陛下有所不知,自从那个心月出事后,赵大人便一直派人盯着三殿下的行踪,前日殿下到城郊狩猎,回城时,根本不是醉后迷路,而是被赵大人设计活捉。后来,也不知赵大人究竟对殿下做了什么,殿下回宫以后,不敢吃,不敢喝,也不敢向任何人诉说自己所受的苦,这才两日,人就瘦成了皮包骨,今夜到赵大人府上贺喜,更是把命都给赔了进去!殿下无辜,死得实在冤枉,陛下一定要给殿下做主啊!”
大殿再次被悲恸的哭声填满,皇帝对于赵霁的忍耐也快濒临极限:“赵霁,你对胤儿做了什么?”
赵霁神色不改:“回禀陛下,三殿下失踪一案,与微臣毫无关联,微臣从未做过任何对三殿下不敬之事,恳请陛下彻查,还微臣清白。”
他声音虽然不大,然而斩钉截铁,力重千钧,承顺知道这是被反扣了一桩诬陷的罪名,哪里肯认,反诘道:“赵大人,您要是清白,那我家殿下算是什么?您派人埋伏在城外捉他害他,这可是他亲口对奴婢说过的事实!您要是清白的,那我家殿下是在撒谎不成?!”
赵霁不疾不徐,道:“三殿下有没有撒谎,事到如今,也只有公公知道了。”
承顺一震:“赵大人这话何意?!”
赵霁道:“捉贼捉赃,捉奸见双,公公一无人证,二无物证,眼下,仅凭一张空口白牙就想指控赵某谋害皇子,是把我赵某人想得太蠢,还是认为圣人愚钝,辨不清你这拙劣伎俩?”
承顺悚然,心知赵霁城府之深,大声道:“陛下明察,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分欺瞒!”
御案后,皇帝神情晦暗难辨,承顺心胆更寒,瞪回赵霁道:“赵大人,奴婢知道您厉害,死的能说活,黑的能翻白!可您别忘了,今夜在您府上,众多宾客都眼睁睁看着我家殿下是如何报复您的!奴婢斗胆问一句,倘若在城外暗算殿下的人不是你,殿下又何至于对你有如此之深的恶意?!”
三殿下给赵府宾客送上“珍馐”一事,已然众人皆知,赵霁铁青着脸,冷然回道:“既然公公提了,那我也就顺道问问,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三殿下,会让他用如此不堪的手段来辱我赵府声誉,坏我赵某婚礼?”
承顺被他不怒而威的气势一慑,不及回答,赵霁诘问道:“我若是对他有杀心,若是趁他出城狩猎时下手暗算,何不当日就痛下杀手?我若是对他怀恨在心,真想除之而后快,何不另寻良机,反而要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丧命于我赵府宴厅,令我此刻一身脏水,受你这贱奴百般构陷?他今夜饮下的那杯毒酒,既非我赵府之物,也非我赵府人所倒,倒是你,从头到尾跟随在他身后,亲手把毒酒送到他手里,今夜,最有嫌疑、最有机会置他于死地的,难道,不是你?”
承顺脑中轰然大作,全身瞬间冻僵一般:“你……”
一道森冷声音从殿上传来:“拖下去。”
承顺魂飞魄散:“陛下!”
大殿的门哗然大开,两名身手矫捷的侍卫冲进来拿下承顺,拽离大殿,惨烈的悲嚎声挣扎在茫茫夜色里,很快,终结于一声悲鸣。
有风从身后吹来,虽然只一刹,却如冷箭一般刺着背脊,赵霁跪在冰冷的玉砖上,等待自己的命运。
皇帝眼底仍然充着血丝,望向他的目光不减一丝狠戾。
“如果是你,赵氏全族,统统给他陪葬。”
大殿里静如死水,赵霁垂着眼皮,眼底也在暗影里蔓开血丝,恭谨道:“是。”
皇帝道:“来人,将赵霁下狱。”
※
居云岫次日醒来时,战长林已不在屋里。
守在外间的依然是璨月,居云岫传她进来,让她先更换床褥,而后才唤来赵府里的那俩小丫鬟伺候洗漱、梳妆。
两个丫鬟都是很标志、乖巧的长相,一个叫翠晴,一个叫流霞,昨日瞧着都是眉欢眼笑的,可今日一个比一个神情惨淡。
居云岫自然知晓原因,换完衣裳后,在金漆浮雕五屏风镜台前坐下,问道:“相爷还没回来吗?”
二人不知道该怎样瞒,想到今早上府里传开的消息,心知再瞒也瞒不住,便如实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
居云岫梳发的动作一滞。
翠晴劝慰道:“夫人莫慌,相爷神通广大,定能查清真相,平安归来,您且再等等,说不准今日傍晚,相爷就会回来了。”
流霞也跟着劝,劝辞无外乎也是围着相爷多英明多厉害打转。
居云岫放下梳篦,道:“老爷还没醒吗?”
翠晴黯然道:“昨夜事发后,老爷当场就昏倒了,今早上醒来一次,听说相爷被下了狱,紧跟着又倒了。”
赵父这状况,难怪赵霁年纪轻轻就要当家,居云岫道:“叫人备车,稍后我出门一趟。”
翠晴道:“夫人要去哪儿?”
居云岫道:“入宫。”
两个丫鬟一怔,进而想到居云岫的郡主身份,此番定是入宫为相爷一事奔波,不由大受感动。
翠晴欢喜道:“奴婢这便去!”
流霞迎上来道:“奴婢给夫人梳妆!”
居云岫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道:“不用。”
这一声有些凛然之意,流霞吓了一跳,居云岫忙放缓语气:“我刚入门,未及拜见舅姑①就擅自外出,不合礼数,你替我到老爷那里说一声,请他老人家不要怪罪,替相爷解围事大,处理完此事后,我会登门谢罪的。”
流霞放下心来,笑道:“夫人放心,老爷知道您是去救相爷,断然不会怪罪的!”
两个丫鬟一前一后走了,居云岫坐在镜台前,伸手抚上脖颈。
下颔与脖颈交界处,赫然留着一块吻痕,再往后看,耳根底下的后颈也没能幸免。
昨夜种种再次纷至沓来。
居云岫眉间覆着深深阴影,想到一会儿还要会见各号人物,忍不住在心里骂。
真是狗一样的男人。
※
辰时,马车从赵府角门驶离,驾车的是扶风,随行的是璨月。
居云岫昨夜虽然没有失眠,但因被某人反复折腾,睡眠质量也并不算高,马车行驶不久后,便支颐睡了过去。
璨月不想叨扰她,便坐在车外守着。
居云岫安然入眠,没成想还没打成一个盹,车身忽然一震,刹停在一条巷口。
紧跟着一人掀帘而入。
居云岫睁开眼,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
“去哪儿?”
战长林精神显然很好,半点倦意也无,一进来,便大喇喇挨着她坐下。
这回没有坐蜀褥,而是往她身边凑了,边凑边笑,一副不要脸的臭模样。
居云岫眉心蹙着,没搭理。
战长林因她不回,便再问:“去哪儿?”
居云岫道:“入宫。”
战长林道:“入宫做什么?”
居云岫眼朝车窗外看:“救我夫婿。”
战长林:“……”
车厢里半晌无声,居云岫再看回他,他那一脸的神气终于散了。
第62章 商议
马车行驶在繁华的主街上; 窗外人声喧哗,战长林板着脸坐着,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怨气。
居云岫只当看不到; 转开头,想到车窗外的人或会看到车里情形,这才把车窗关上。
战长林闷声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吧。”
居云岫不做声。
战长林道:“你跟他是假成亲,亲事都是假的; 哪还有什么夫婿?”
居云岫道:“三媒六礼; 八抬大轿; 哪里是假的?”
战长林知道她是故意在怼自己了,联想昨夜种种,猜她多半是事后反悔,所以有气想撒,心里怨怼便散了一些,建议道:“居云岫,做人要讲信用; 当着外人的面; 你说赵霁是你夫婿; 可以,但在我面前,不能这样提。”
居云岫淡淡道:“我爱怎样提,跟讲不讲信用有何关系?”
战长林点头道:“是; 听着是没多大关系; 可你自己答应过只做假夫妻,所以我并没有听你叫他‘夫婿’‘相公’‘夫君’的准备; 你若非要提; 我心里有气; 憋不住,就会亲你。”
“……”
这是什么混账逻辑。
车厢再次陷入沉默,居云岫冷着眼,战长林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反驳,心里窃喜。
“昨天夜里,赵霁被狗皇帝下狱了。”战长林见好即收,知道居云岫今日是奔着正事去的,不再打诨插科,谈起正事,“刑部的人在查案,礼部、兵部的人在给他说情,居胤虽然是死在赵府,可并没有什么证据能证实赵霁跟此案相关,他要想脱身并不难,你不用这样上心。”
战长林不乐意听那句“救我夫婿”,症结除“我夫婿”外,自然还有那个“救”。
入宫救赵霁,就意味着居云岫会力争面圣,会跟晋王那个狗皇帝狭路相逢,这应该是他们在雪岭一役后的第一次正式会面,要说战长林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总有些戏,要做给一些人看。”
居云岫是千里迢迢嫁入赵府的新妇,如今夫君蒙难,她既有郡主身份、皇家血脉,便不可能坐视不管。
何况,龙椅上的那个人,她早就想会一会了。
战长林听到做戏,百感交集,想到自己还要在这期间扮演“奸夫”、“姘头”等没法见光的角色,更郁郁难欢。
“居胤是贵妃唯一的儿子,这些年也挺讨晋王欢心,现在死了,这俩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没法给赵霁定罪,多少也要磋磨他一会儿。赵霁这回脱身后,心里肯定会对晋王有些想法,你那策反之计……”
战长林本是想问“你那策反之计是不是可以展开了”,转念想到这样有些像在催她行动,又忙忍住,知道这件大事绝对不能急于一时。
居云岫却已听出他的意思,道:“单凭这件事就策反赵霁,远远不够。”
战长林听到“远远不够”,便知这条路还要走很久,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可又没法反驳居云岫的论断。
谁知居云岫下一句话锋一转:“但也很快了。”
战长林俊眉一耸,眼睛因这句“很快”而放出光芒。
居云岫道:“只要再拉一人下水,时机就会到了。”
战长林立刻道:“拉谁下水?”
居云岫不答反问:“你说呢?”
战长林心念急转,前所未有地专注认真,沉吟半晌后,蓦地想到一人,脱口道:“姓王的?”
居云岫瞄他一眼,眼神里流露千载难逢的赞许之意。
战长林嘴角一下快咧到耳根。
晋王多疑,迁都洛阳后,为防备赵霁在朝中一手遮天,迅速提拔他的政敌王琰上位。短短半年内,王琰从中书舍人升至吏部尚书,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