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医-第19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此刻,这位曾经在契丹贼人手中救过江慧嘉,也曾用居高临下的姿态面对过宋熠的武官重臣,领命之后来到宋熠面前,却是微微弓腰,满脸堆笑,就特别亲善地说:“宋大人啊,这俘虏便交给本官罢。你放心,本官必定严密看守,绝不至于让他逃跑。”
这就是废话了,反军们要么身死要么被俘,代王却光秃秃一个置身在无数靖军的包围中,这种情况下他要是还能逃,那他还做什么反贼?他该去做神仙才对!
方春博却大概真的是怕宋熠多心,他亲自过来交接代王时,又靠近宋熠身边,还趁机在他耳侧轻声加了一句:“宋大人立此奇功,本官也是钦服之至,改日诸事暂平,本官家中设宴,还望宋大人能赏脸前来一聚。”
说完,他退开身,就对着宋熠微微笑,又抱了抱拳。
战事还未真正大定,边关危机犹在,这位大靖权利中心的老牌权贵,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向宋熠递出了橄榄枝。
正如宋熠此前所料,一旦他能做到斩杀或俘虏代王,他在朝廷的地位就必将有一个质变式的巨大飞跃!
而他如此舍死拼力,为的又是什么?
只是权利吗?
当然不,他需要的是,用权利帮助自己救回江慧嘉!
救人如救火,宋熠心中其实一直就包着一团火。
他之前把代王从马上拖下来,动作那样粗鲁,其实也是因为心中怒火、恨火冲突难平,委实做不到沉住这口气,再拿出应有的风度来对待代王。
别说是他了,就问问眼下最该有风度的大国君主昌平帝,他能以胜利者的姿态面向代王,雍容以对么?
昌平帝也做不到。
所以他让方春博把代王拘到囚车上,要带着他游街回宫!
宋熠对方春博也抱了抱拳,回了一句:“多谢方大人。”
心中则在盘算,是该向昌平帝提出,要他拨人给他,助他去救江慧嘉了。
汴京危机暂解,代王声势已失。这个时候江慧嘉如果是在代王的人手里,那这群反贼余孽如今就成了无根浮萍,要搜捕也比大军围京时更加方便。
而假如江慧嘉是在景安王的手里——宋熠视线微微转向御辇后,那里景安王正从一辆马车中走出。
汴京危机已解,似乎是错过了逼宫的最佳时机,可景安王却反而更显得意气风发了。
没了太子,他继承大靖似已成定局,谁还能把他怎么样?
宋熠的心微微沉了沉。
这时旁边囚车已运到,方春博去亲自捆缚代王。
一直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死去的代王却在此时忽然闷哼一声。
第506章 代王临死前的“反扑”
代王忽然闷哼一声,就在方春博将铁锁链缚来时,他猛地一侧身,就伸手在自己头上金冠处一拔。
金冠的主簪被他拔下,“咚”一声,这顶富贵以极的蟠龙金冠便从他发髻上掉落,清清脆脆滚在地上。
方春博惊了一下,代王就已经将金簪抵到自己脖颈一侧,“嘿”一声道:“成王败寇,此乃天不容我,又岂是你秦氏小儿之功?”
他的眼睛通红,可眼角的泪已经干了。
王图霸业,或将成空。
事已至此,是继续低着头,捂着脸,窝窝囊囊地被押上囚车,游走汴京,被天下人耻笑,还是索性豁出去,硬气一场?
代王选择了后者。
他仰了仰头,阳光清晰照出他的面容。
从面相上看,他摸约三十许年纪,一副儒雅模样,眼角细纹很明显。失败者的颓唐和狼狈落在他身上,这使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忧郁。
他右手臂不自然地耷拉着,肘弯处被鲜血染红一片。他的双腿也姿势扭曲地屈在地上,可以看得出,他的腿也有问题。
宋熠之前没有捆他,也是因为发现他早就摔残了。
当时忙着应对残余反军,扩大战果,倒没料到,这个被摔得半残的反军贼首临了临了还会来这一招。
御辇上,昌平帝目光一沉。
满场气氛又都有些僵滞起来,代王敢当面骂昌平帝是“秦氏小儿”,其余大靖众臣与军士,却并不愿意听啊!
方春博一咬牙,就要不顾代王这自尽的动作来继续捆他。
御辇上,昌平帝冷哼一声:“普天之下,谁不是我大靖子民?小小败犬,徒吠奈何?”
代王哈哈一笑,语速极快:“我是无可奈何,可你秦昭也不必得意!秦恒死了,你算来算去,不也是一场空?哈哈……”
说着,他手上一用力。
眼看这金簪就要被他送进自己脖颈中,方春博目光一凝,终于出手。他手中锁链被快速甩出,灵蛇般缠向代王握着金簪的那只左手。
代王并不是什么身手极好,文武兼修的高手,且他已半残,按照方春博的武艺和敏捷度,原本他这样做,是必定可以阻止得了代王自杀的。
可他的注意力都在代王手上,却没注意到,代王笑完,忽然就合嘴咬牙。
一直也将视线落在这边,并不曾从代王身上移开片刻的宋熠倒是反应了过来。
他下意识叫出声:“不好!他口中有藏毒!”
同时纵身一扑,就要过来掰住代王的嘴。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方春博甩锁链,锁链已缠住了代王的手腕,金簪从他手中掉落,“叮”一声落在地上。
宋熠说话的同时纵身扑过来,可他一只手钳住代王肩膀,另一只手刚刚落到代王下颔处,代王半阖拢的嘴角处却已经渗出一道细细的青黑色血流。
代王眼白上翻,口齿略有些不清楚地嗤笑:“呵呵,本王既求清白去,又岂能再毁于尔等愚夫之手?这颗毒药,早在方才与秦昭小儿照面时,吾便早已咬破!呵……呵呵……”
笑声未绝,他气息便已再难继。
他双腿扭曲地耷拉在地上,上半身仰面便是一倒。
阳光照射下来,落在他上翻得近乎诡异的眼白处,使他的表情停留在一个极具嘲讽意味的状态中。
即便气绝,他的神情都仿佛还在诉说:“一群笨蛋,胜败又如何?临了不还是都要被本王耍着玩儿一顿?”
原来他早在反军败局大定,宋熠俘虏着他面前昌平帝时,便已经咬破了暗藏在毒牙中的药囊。
那个时候他还装死一样地横趴在宋熠马背上呢,谁又能注意到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服毒了?
至于此后的种种动作,那就正如他自己所说,是“耍着大家玩儿”罢了。
拿自己的命再在最后欺骗世人一回,如此穷途末路般的恶作剧,竟不知是该说代王可恨还是可悲才好?
宋熠手微微一松,代王身体倒在地上,便发出“砰”一声。
溅起片片泥灰与血花。
满场又静。
是啊,谁又能想到呢?
代王竟以这样的方式在众人面前自尽了!
昌平帝本欲将这反军贼首押入囚车,带他高车游街,以彰显朝廷威风,可不料这代王还有几分血性,竟当众服毒自尽。
最可恶的是,临终之前,他还要拿着昌平帝的痛处狠狠戳一把。
“秦恒死了”,昌平帝也已日薄西山。
这个才刚刚经历重重打击的王朝,又该何去何从?
众人虽都不敢吭声,可人人心中却又都有着各自的一笔账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反军俘虏间偶尔传出细细的哭泣声。
僵立在御辇上的昌平帝这才如梦初醒般开口道:“贼首虽已畏罪自尽,其恶却难逃天诛!”
他声音还有些干涩,语气十分低沉缓慢:“方春博,捆押此贼,钦天监择日,朕要取其首级,祭告太庙。”
“其余反军,分散押入各大京营,严密看守,只许给水,不许给食,若有死者,择地火化。”
“反军千人以上首领者,押入大理寺,明日午时三刻,集中斩首!”
“……”
他一条条命令发布下去,僵滞的尴尬气氛才渐渐松动。
众臣一声声应诺,艳阳越升越高,这个被艰难维系的朝廷,又看似顺畅地在阳光下一点点运转了起来。
至于下一次转折会在哪一刻,谁知道呢?
或许是明天,或许,就是下一刻!
宋熠决定不再等,代王的死让他心中生起极度不安的感觉。
他很害怕掳走江慧嘉的若是代王一方的人,此番代王身死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对方或有不测之举。
这是很难预料的,毕竟人性本来就是很难测的东西。
代王都死了,谁知道他那些还分散在外的下属会做出什么来?
江慧嘉就算是神医,再有价值,也不见得就不会被人泄愤诛杀。
宋熠甚至在心中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他甚至有那么片刻在怀疑:自己此前将目标定在代王身上,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吗?
如果他不在关键时刻带人杀出来,此时的代王是不是还活着,江慧嘉那边是不是又能多维持一些安稳?
而汴京……
汴京会如何,宋熠已经很难再想到了。
他刚刚往前迈了一步,想要向昌平帝提出禀报,一阵再也无法抵抗的疲惫便和着炽烈的阳光一起向他袭来。
他只觉得心口有无数的火焰在烧灼,以至于他呼吸间都尽是火辣辣的气息。
一股股寒意却又从他脚底心处直往上窜,窜得他头晕眼花,冰火煎熬。
“我……怎么……”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就只觉得眼前一黑。
然后他在模糊间似乎是听见有人喊:“传太医!”
又有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宋大人晕倒了!”
“好烫……”
“他……陛下,宋大人似乎,是染疫了……”
第507章 历劫归来的他们
宋熠也染上鼠疫了!
这其实是早有征兆的。
往前一点说,他曾在跟随钦差队伍前往应天府治疫的头一天,就被路边患疫的民妇抓伤过。
那个时候江慧嘉担心他被传染,还给他吃过清毒丸。只是清毒丸的效果有限,最终还是没能帮助宋熠成功抵御住疫病的侵袭。
再加上宋熠连日辛劳,江慧嘉失踪后,他精神上更是大受刺激。情志之伤引动脏器不调,宗气不定,疫病邪气便趁此占据高地,彻底从潜伏状态到完成全面爆发。
又往近一点说,宋熠上一夜在平城县衙查看舆图时,还曾咳出过血来,那时候他的其实就已经出了问题,只是他担心江慧嘉,所以强行忽略了自己的状况罢了。
就他这种强撑的做法,往往当时压得有多狠,事后爆发的时候,反弹就有多严重。
宋熠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高山倾倒,大地崩裂,天空中不断落下一颗颗火球,烧得整个世界都似乎在扭曲颤抖。
他奋力奔跑,虽是置身如此炼狱般的天灾中,他却根本顾不上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他只记得,自己似乎是丢失了什么极为重要的珍宝,如果不能将这个珍宝找寻回来,那他就算是能逃脱天灾,也必将如同死去。
在他的身边,不停有人呼喊,也似乎有人在哭泣,还好像有人在叹息。
纷纷扰扰的嘈杂声音闹得他不胜其扰,简直都想大吼一声:“都滚开!通通滚开!”
他丢了什么?他一定要找到!
那些声音还在干扰他……
“听闻此前抓伤宋大人的……是天花样鼠疫?”
“不,遵照《治疫守则》所言,应当是肺鼠疫……”
“蒜素治疗我等也可实行……”
“与宋大人密切接触过的几位只怕也要被隔离观察。”
“……”
“为何宋大人还不醒?”
“唉,可惜江神医不见了,否则不论是宋大人还是陛下……”
“江神医!”
是啊,江神医。
对此时的大靖而言,江慧嘉究竟有多重要呢?
古来经验,大战之后必有大疫。
又何况在汴京的此次大战前,可怕的鼠疫也才刚刚从应天府侵袭到京畿一带。
疫病本来就爆发了,再加上大战造成了那么多的流血牺牲,护城河中都堆满了尸体,光是这些尸体的处理,一个应对不好,就有可能造成新的瘟疫流行。
江慧嘉的《治疫守则》将各方面都列得很详细,可以说这是自古以来,首部将疫病应对解说得如此条理分明的着作。
可她本人不在,光只是一本《治疫守则》在流通,到底还是有些力度不够。
重点是,她的医术虽已被很多人认同,被权贵们推崇,可身为同行的大夫们,却未必人人都愿意只做她意志的执行者。
总有人跟她有不同意见,或为自己心中理念,或为名声利益。
这个是很难说清的,人心确实就是这么难测。
历经磨难的汴京城在刚刚经历过一场巨大的存亡危机后,又一次陷入了另一场没有烽火的战斗中。
而昌平帝这一次没再能撑住。
就在宋熠倒下,程勋禀报“江神医被贼人掳走”后,昌平帝身体一晃,便当场在御辇上向后倒去。
徐德好险扶住了他,连忙将他带到后面御座上坐好。
可这个时候的昌平帝已经再次松懈了胸中的一口气,整个人都垮塌了下来。
他之前为什么还能撑住?
一是代王危机未解,他不得不撑住,二则是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抱有微弱希望,他还寄望着江慧嘉能救他!
他叫方春博派了程勋去平城,不就是为了接江慧嘉来救命吗?
何曾想,程勋的回归虽带来了宋熠和代王的失败,却也在同时带来了江慧嘉失踪的消息。
没了江慧嘉,昌平帝命不能续,那他再怎么苦苦支撑,又还能撑多久?到最后,莫非竟还是要为景安王做嫁衣?
太子还能找回来吗?
怀着深深的不甘,昌平帝虽然整个人都无力地瘫在了御座上,也还是勉强保留着神智的清醒。
他气息恹恹地继续下达各种命令,并吩咐起驾回宫。
汴京上下甚至都没来得及真正为这次成功守城而欢呼,就又陷入了君王命危的紧张沉重中。
其后,各种混乱纷至沓来。
景安王一系气焰越发高涨,即便景安王自己还想勉强压着,做出低调谦逊的模样,他那些急于奔走的门下都已经无法再按捺。
左相崔铮令府门紧闭,自己则钉子般牢牢守在宫中,又有方春博勉力维持宫禁,这才又使得整个局势不至于太快崩溃。
虚假的平衡,还在走钢丝般颤颤巍巍地维系着。
而意外,有时候就是来得这样突然。
同一日,午后。
不知道被暗暗埋伏了多少派系眼线的南熏门门口,一阵马蹄声忽然响起。
炽热的阳光下,三人三骑,两男一女,披着烈日的金光,就那么不遮不掩地奔行而来。
两名男子都身披战甲,其中气势卓然凛冽的那人面似冰雕,手持长刀,一身煞气还未靠近城门就隐隐约约激得守城兵士们纷纷毫毛直竖。
不知多少人心中直打激灵。
老天爷,这是谁?
这是太子殿下!
太子回来了。
再看旁边女子,她亦控马而行,只见青衫猎猎。风吹起来,她的长发在风中起舞,映衬着雪白的肌肤,只显得她那双眼睛格外沉静,却也有人认得,这是江慧嘉。
同样被不知道多少人在心中千呼万唤的江神医!
江慧嘉和太子竟一起回汴京了。
谁能想到呢?
这对某些人而言,真是能让人连心脏都吓掉的天大意外。
另一边,宋熠终于知道他丢了什么。
他弄丢了江慧嘉!
“慧娘!”
漫天的火焰中,宋熠似乎隐隐看到,前方一座寒光片片的刀山在处处凌乱的裂缝中拔地而起。
一名青衣女子大袖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