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医-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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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江慧嘉在这其中，既微不足道，又显眼无比。
　　一波又一波打她主意的人扑了上来，她以为自己已经能掌控命运了，然而事实上，在真正的强权面前，她仍然微小得如同一架完全不需要有自我意识的精美摆件。
　　人们争夺她，又何曾尊重她？
　　归根结底，是她虽显眼，却还不够耀眼！
　　她若真能着书立说，万古长辉，谁敢拿镣铐锁她？
　　一本《治疫守则》还不够，远远不够。
　　丁河只是瞠目张口地看着她，大概是觉得她用这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话语，委实……叫人尴尬了。
　　谈话一时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双方的策反行动都到此告一段落。丁河讪讪地看了看青衣首领，又看了看江慧嘉，最后叹一口气。
　　青衣首领站起身，开始吩咐众人收拾，他们休息足够，要再启程了！
　　江慧嘉此时提出：“我要更衣。”
　　更衣是文明的说法，实际上就是要如厕。
　　青衣首领虽然拿镣铐锁她，但对她也不是完全无礼。
　　至少一般情况下，他们对付女俘虏有无数种侮辱性的方法，而这些过分的做法，他们一样也没敢在江慧嘉身上施行过。
　　她神医的名号，其实比她自己以为的要有用得多。
　　此刻，青衣首领也无法拒绝江慧嘉更衣的要求。
　　可眼下这一众青衣人都是青年男子，不管叫他们哪个去监视江慧嘉更衣，都似乎很不合适。而要放任江慧嘉一个人远远走到一边去，那也不成。
　　青衣首领有片刻为难。
　　这时，丁河自告奋勇：“上使，不如便叫小的陪江神医去罢，小的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没甚好避嫌的，总之，小的背身不看便是。”
　　他今年四十有七，说老其实也不算太老，可要说不老，那也是年近五旬，将要知天命的年纪了。以时人的平均寿命来看，他说自己半截身子入土，倒也不算夸张。
　　青衣首领犹豫片刻，最后留着篝火，他自己反倒带着一众下属退开到十丈开外。
　　他给江慧嘉指定了一个更衣地点，这地方离着篝火不远，是一丛矮树后。
　　江慧嘉脚上也还带着镣铐，她藏到矮树后更衣，火堆的光亮既能照见些她这边的大致轮廓，又不至于将她的细致动作显露出来，很是算得上隐私与安全兼顾。
　　再有丁河在不远处背身守着，又是一重保险。
　　青衣首领为防江慧嘉逃跑，是真的够谨慎仔细了。
　　殊不知，江慧嘉此时提出更衣，本也没想过逃跑。
　　待得众青衣人走远，江慧嘉蹲身到矮树后，便轻声对丁河说：“丁先生，我师尊南海神尼而今寿数已至一百五十有余，她传我一道延寿秘方，丁先生可想得知？”
　　丁河：“……”
　　丁河咽了咽口水。


第487章　暗藏在风中的危机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东西是充满诱惑，并使人即使深知前方充满陷阱，也依然难以抗拒的！
　　比如权势，比如财富。
　　更比如，寿命！
　　古往今来，多少皇帝都曾为延寿发了疯，他丁河抗拒不了诱惑，也不丢人是不是？
　　丁河又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过来心中的震动，压低声音道：“江神医啊，不是在下不愿帮忙，委实是……在下有心无力啊。”
　　说罢，他倒低叹一声，十分遗憾的样子。
　　他是真遗憾，人生在世，汲汲营营，求的是什么呢？
　　投奔代王是为权势财富，可他如此执着权势财富，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年纪渐长，委实不甘心一世碌碌，这才在人生最后还能奋斗的阶段，下死力拼最后一把。
　　反正他无儿无女，无牵无挂，孤孤单单一辈子，临了临了还能造一回反，这日子是不是还他娘的挺带劲？
　　但要是，他的人生还能有很长呢？
　　就算活不到“南海神尼的一百五十岁”，设若能活到一百岁，长命百岁啊，这还不够令人向往么？
　　丁河此时是真懊悔了，他甚至暗暗思考，自己撺掇青衣人掳掠江慧嘉的行为是不是错误的？是不是，还不如从一开始他就换个主子投靠？
　　代王可以给他权势财富，可他给不了他寿命啊！
　　当然，其实代王这边所谓的权势财富也都是虚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代王最后到底能不能造反成功。
　　管他呢，事已至此，且当他能成功罢。
　　丁河暗暗一咬牙，又道：“江神医，这些青衣人可都是代王殿下的死士暗卫，他们防得如此严密，莫说是一个在下，便是十个在下，也斗不过他们啊。神医不如暂做蛰伏，到了代王麾下，在下再多多帮助神医美言，使神医能得更大自由，如何？”
　　江慧嘉没有吭声，果然，诱饵一旦抛出，不需她再多言，丁河反倒自发地绞尽脑汁想要讨好于她，与她换取好处了。
　　丁河又说：“江神医，实不相瞒，大靖如今风雨飘摇的，不单契丹和西夏犯边了，便是吐蕃和南诏也会立即兴兵。到时所有能战的边军都会被牵扯在边疆，汴京这边很难支撑的。”
　　江慧嘉便问：“代王与吐蕃和西夏也有协议？”
　　丁河道：“趁火打劫而已，此等协议也不难……您说是吧？”
　　江慧嘉默然。
　　丁河想了想又道：“江神医，你若放不下宋大人，那也简单，请代王殿下发给宋大人一封诏书便是。宋大人是昌平年的状元，有治世之才，代王殿下求贤若渴，必能重用，说不得……”
　　正说着，大约是这边耽误得有些久了，青衣首领那头忽然扬声问起来：“江神医，更衣而已，不需更到月潜日升吧？”
　　丁河的话被打断，他滞了滞，当即也高扬了声音，倒跟着催起江慧嘉来：“是啊，江神医，夜深露重，蹲得太久不嫌寒凉么？”
　　说着，他就打个哈哈，大笑起来。
　　看似是调侃，但一般脸皮薄的女子还真是经不起“蹲太久”这种话，毕竟女儿家，露天如厕也就罢了，还被一群男人远远近近地围着，又被接连催促，便是不羞恼，也得狠狠尴尬一回。
　　丁河这样做，既是故意将话说得难听些，一方面替江慧嘉开脱，另一方面则是习惯性讨好青衣首领。
　　但讨好完青衣首领，他又没忘了压低声音道：“江神医勿怪，在下这是帮您呢，呵呵……”
　　在他的讪笑声中，躲在矮树丛后的江慧嘉嘴角也微微向上扬了扬。
　　丁河不知道，但早已将天眼锁链铺开的江慧嘉却看得清楚分明，那边的青衣人们看似站得远，实则他们经过特殊训练，一个个都听力非凡。
　　尤其是那青衣首领，他站在众青衣人的最东头，丁河与江慧嘉每悄声说一句话他脸上的微表情都会有变化，只怕丁河与江慧嘉的对话早被他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了。
　　丁河此时行径，在他眼中，或与小丑无异。
　　当然，江慧嘉这会儿的做法在他看来大概也挺傻的。
　　江慧嘉是故意的。
　　她其实心知肚明丁河帮不了自己，实际上，从早先用言语试探青衣人，再到此时用延寿之说诱惑丁河，都是她有意布置的一个心理陷阱。
　　没有不想逃脱的俘虏，所以江慧嘉假若一直安分，毫无动静，说不得青衣人还要对她更为防备。
　　而恰到好处的小动作，则反而更容易使监视者放松警惕。
　　因为对方会自然产生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满足感，居高临下看傻子做必定不会成功的蹦跶，还挺有意思不是？
　　也正是在此时，风起了。
　　江慧嘉一直在等待的时候终于到了。
　　她小心地避开镣铐的限制，并着手探入进怀中，解开挂在脖子上的一个小小如意锁，如意锁中放着些轻薄如云烟的粉末。
　　此时风一吹，这些粉末便如幽灵般潜入风中，无声无息地向着正处在下风向的众青衣人飘去。
　　这是早在经历过两次假白果事件后，江慧嘉有意为自己制作的防身药物。以洋金花为主材，提炼东莨菪碱，辅以其余多味佐助药，若被人吸入，可在短时间内产生强烈的致幻与麻醉作用。
　　此前青衣人还想过要搜她的身，被她用自尽做威胁躲过去了。青衣人顾忌到她终究要为代王所用，不是寻常俘虏，到底没敢太过分，好险使她保留了身上的银针与药剂。
　　“呃……”青衣人中，忽然有一人发出轻轻哼声。
　　众青衣人都是久经训练的，此时立即反应过来。青衣首领豁然变色：“不好……啊！”
　　他脚下一晃，一时竟只觉得眼前叠影重重，待要带人去抓捕江慧嘉。那边，蹲在矮树丛后的江慧嘉却双手轻轻一抖，锁在她手上的镣铐就被她抖落了下来。
　　精铁镣铐落在杂草地上，发出闷闷的撞击声。
　　原来江慧嘉蹲在这矮树后许久，根本也不是要更衣，她就是要趁机解开镣铐！
　　江慧嘉并没有什么高超的开锁技能，但她有天眼。
　　精神异力所过之处，不论怎样精巧的机关都将无所遁形。再借用身上暗藏的银针做工具，竟使得江慧嘉成了一个开锁高手。
　　“啪嗒”一声，她脚上的镣铐也被解开，并落在地上。


第488章　我愿逆流而上
　　风中，有极其幽微的潮湿气息传来。
　　矮树丛后，江慧嘉如同灵猫般窜身而起，巡着风来的方向疾奔而去。
　　她的精神锁链其实并不能延伸太远，但她凭借精神异力的敏锐知觉，已经可以判定，那个方向必定有河流经过！
　　在她身后，离她最近的丁河早在她顺风撒出药粉时就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地倒下了，离得稍远些的青衣人们抵抗力更强，此时还都维持着半清醒的意识，正挣扎着想要追捕江慧嘉。
　　但东莨菪碱的致幻作用太强了，眼前幻象丛生的状态下，青衣人们根本难辨方向，这给了江慧嘉宝贵的出逃时间。
　　她从未跑得如此快过，一边奔跑，她甚至一边还取出银针，反手就对着自己身上几大要穴直刺而去。
　　她在用刺穴的方法激发自己的潜力！
　　身后似乎还有连绵的呼喝声在如同魔咒般紧逼而来。
　　“快！她往那边跑了！”
　　“不成，首领，我头好晕，看不清路。”
　　“首领，属下眼前好像开花了……”
　　如此紧张时刻，江慧嘉喉间却发出一声轻轻的哼笑。
　　穿过这片并不算严密的小树林，前方一条奔涌的河流如同怒龙横身般出现在江慧嘉眼前。
　　河水滔滔奔流，漫天的星光下，每一片浪花都仿佛蛟龙的银鳞。
　　这是黄河的支流，济水河！
　　尽管并非黄河的主干，可济水的凶猛也足以使一般的水性高手都望而却步了。
　　但济水奔流虽然大势滔滔，却也不是没有妙处。最妙的是，只需顺流而下，不需多时，江慧嘉就能到达平城近处！
　　再破水而出，寻路返回平城，岂不妙哉？
　　江慧嘉却没有分毫犹豫，一个纵身投入河中，便逆着水流反而向上游去。
　　水下波浪滚滚，暗流更多。由于前段时间雨水丰沛，各大河流正都处在春潮汛期，这就使得水下情况更为复杂了。
　　逆流而上，这是一个何其艰难的选择。
　　江慧嘉却不得不做此选择，因为她深知，自己撒出的药粉虽然药力强劲，但经过风的稀释，最终能被青衣人们吸入胸腔的却不可能有太多。
　　况且，这些青衣人惯受训练，抗药性本就比一般人强，她的药粉阻拦不了他们他太久。
　　一旦众青衣人追过来，按照正常逻辑推断，他们也必定是要顺流而下去继续追踪她的。
　　就算是顺流，由于水况复杂，她的速度也很难有多快，除非她放弃保护自己，由着水流推动冲走，那又不啻于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天意。
　　这种纯粹撞运气的举动，江慧嘉怎么会做？
　　毕竟，落水之后被水流冲击着还能生还的人，往往十不存一啊。
　　江慧嘉宁可逆流而上，将命运的选择握在自己手中！
　　水波滔滔，暗礁遍是。
　　江慧嘉在水底却仿佛多生了几十双眼睛。
　　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之下，她的精神异力又再次建功。
　　水很冷，很急，还时不时有暗流卷起。可是天眼带来的神奇视角却使江慧嘉在绝境中始终保持着一份难得的希望。
　　前世受的苦，在今生仿佛都有了回报。
　　命途虽艰，风雨中她亦有停泊处。
　　却不知，此时的宋熠在做什么？
　　宋熠还未到商丘，就已经循着踪迹在商丘五十里外长风岭中找到了韩元的那支禁军。
　　他们果然逃出来了！
　　只是商丘被代王一方占据，对方据城而守，韩元这边禁军战斗力虽强，却只配备了常规装备，没有攻城器械。他们这边原本的八千禁军如今也只剩下六千人，就凭这六千人，他们有可能冲开商丘城门吗？
　　六千禁军，对宋熠而言，却已经是一个惊喜。
　　最妙的是，这六千禁军还都是骑兵。
　　骑兵御马奔行，来去如风，若做急行军，天亮前必可到达汴京。
　　要说服韩元并不困难，也正如宋熠此前所想，韩元急于戴罪立功，他手下的校尉副将们也不想将失城的罪名背在身上。上下一心，一番计议，便立即开拨，去往京城！
　　汴京城下，厮杀了大半夜的两军如今却只是杀红了眼。惨烈的现状既能使人心中畏怯，也能从另一个角度更进一步激发人心中凶性。
　　代王已下定决心，哪怕连夜攻城，也必要在天亮前将此城门攻破。
　　总之，一鼓作气，不破此城决不罢休！
　　因为，他没有时间拖延，他拖不起。
　　又是数轮神臂弩发射，代王肃立在自己的战车上，耳边尽是喧嚣盈天的两军厮杀声，他却仿佛能在无数声音中准确听到神臂弩不堪重负的呻吟。
　　汴京城头上，太子那横刀而立，大杀四方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代王军师付子恒努力压抑激动：“殿下，秦恒小儿必是被神臂弩所伤，此时说不得已经小命丧失！大喜啊！”
　　他们待在战车上，战车虽高，能使他们观察到城头上的大致情形，可如今毕竟已是深夜，城头上的灯火再明亮也比不上白昼。以他们的目力，却是不可能将城头上每一个细节都看个清楚的。
　　他们只知道，靖军一方在节节败退。
　　代王也有些激动，原本定下的想要暂停神臂弩发射的命令也被他暗暗咽下。
　　城门洞外，推着撞车的反军将士们更是一个个热汗腾腾，在箭雨厮杀中齐齐大喝：“撞！”
　　撞！
　　轰——！
　　城门开了！
　　……
　　城门居然开了？
　　城外，整个反军都呆了一瞬。
　　前一刻，这城门还坚守无比，总之看起来就不是一时半刻能撞开的样子，可如今，这城门却开了？
　　城门开了，迎接反军的却不是长驱直入的痛快，而是惊世战神般的一员猛将，一支奇兵！
　　太子一马当先，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从城门处风卷残云般冲出。
　　推着撞车的反军将士没有一合之敌，一个个，前一刻还煞气腾腾，这一刻却都如纸糊一般。
　　“杀！”
　　太子身后，大军齐声一喊。
　　汗血宝马前蹄纵起，如同飞跃，跨过护城河。
　　大军随后而出，战马奔腾，大地上都是一阵轰鸣。
　　稍后方高高的战车上，代王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撞到围栏。


第489章　战场上的瞬息万变
　　太子出城了！
　　他俨然杀神临凡般，带着两支万人队，直线突入代王中军所在。
　　反军众将士正借着神臂弩的威势杀得起劲，只将汴京城头的军士们当成是待宰羔羊，又哪能想到，在这优势占尽的时候，竟有一队猛虎浩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