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青梅乘风来-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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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倾心往病房区走去。
病房这边安静了许多,走廊上只有一些家属来回走动。走到305房,白倾心敲了敲门。
“进来。”不知是谁应了一声。
推门,进去。
三张病床,一张是空的。其余两张分别住了两个男人,一个脸上蒙着纱布,只漏出一个眼睛,手也挂在脖子上,看起来有点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而另外一个人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便是白倾心要找的人了。
吴小江,白倾心的委托人。不,严格的说,应该是白倾心师父的委托人。
他一只脚打着石膏,挂在床头。
“白律师!”看到白倾心,吴小江有些激动,“你看看看,看到我了吗?我这脚……断啦!”
“这么严重?”白倾心问,“医生有说什么吗?”
“骨折。”吴小江秃顶,地中海发型特别明显,“这是吴大海弄的,你给我说说,他应该陪多少钱?”
今天早上,吴大海吴小江这两兄弟又为父亲的遗产起了争执。两人都不愿意退让,说着说着就上了手。看看吴小江的地中海就知道了,虽然他这个人不太靠谱还有些啰嗦,可好歹也是个文化人,所以在拉扯中一个不慎,四仰八叉掉到了臭水沟里,糊了一脸臭水不说,腿还给摔骨折了。
“当时谁先动的手?”白倾心解释,“如果他先动的手,这责任他占大部分;如果是你先动的手,他的责任划分可能要小一些。不过,不管怎么划分,他赔钱是肯定的。”
“当然是他!”吴小江声音有些大,吓了隔壁床的“绷带男”一跳,“我这么温文儒雅,礼貌得体的人会先动手吗?”
“……”白倾心点点头,“我等会儿去找他们谈谈赔偿的事。”
说话间,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是个年轻男医生。一袭白大褂,戴着口罩,伟岸挺拔。白倾心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觉得他进门时因自己的存在而愣了一下。
“赔钱是小事。”吴小江又问,“能不能让吴大海去坐牢?”
“骨折的量刑比较低,坐牢是不可能的。”白倾心又说,“不过有证据证明他是故意的、恶意的,倒是可以争取行政拘留。”
进来的医生看了看白倾心,走到旁边床为绷带男检查伤口。
“拘留就算了。”吴小江叹了一口气,问:“你师父什么时候回来?”
白倾心:“大概一周之后吧。”
说完白倾心转身,看向窗外。阳光依旧浓烈,不知疲倦的炙烤着整个城市。而病房,也因入侵的阳光变得异常明亮,似是驱散了医院原有的萎靡之气。
白倾心看到,面前的医生,正小心翼翼解开病人的绷带,他动作轻柔,目光坚定,认真的查看病人伤势。
救死扶伤,好感倍增。
或许是感受到白倾心目光,他忽然抬头,看向白倾心。
四目相对,似曾相识。
白倾心心跳漏了一拍,来不及多想,便赶紧转过头去。
“你师父回来就好了。”吴小江叹了一口气,“他在的话,肯定能制住吴大海这个大老粗。”
白倾心仍旧有些慌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又问:“那目前你希望吴大海陪你多少钱?”
吴小江:“越多越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白倾心觉得差不多了,说:“那您先休息吧,我下午找吴大海聊聊赔偿的事儿。”
说完白倾心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旁边的医生,他还在查看伤口,有些腐烂的伤口被压轻轻一压,伤者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发脓了。”他开口,声音轻柔好听,“待会我叫护士过来清理。”
白倾心觉得有些燥热,长长吐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消毒水的味道混在空气中,像一剂毒。药,透过皮肤刺激了神经。白倾心总觉得这两天自己不在状态,做什么事都是迷迷糊糊的,甚至还有些心浮气躁。走到电梯处,白倾心做了个深呼吸,按亮电梯下键。
然而电梯却一直停留在二楼。
白倾心等了一会儿,准备走楼梯。
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白律师!”
白倾心站住,转身。
是方才的医生。长长的走廊里,笔直而站,而简单的白大褂在他身上,竟生出几分倜傥。白倾心向来对生命存着敬畏,所以自然也对每天面对生死的医生心存敬畏。
“嗯?”白倾心有些疑惑。
“我们又见面了。”医生笑了笑,取下口罩。
仪表堂堂,俊朗星目。看到他的脸时白倾心反而舒了一口气,像是情理之中,又像意料之外。
“是你啊?”白倾心笑,“没想到你是个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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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则也笑,并顺手把口罩放到兜里:“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在医院遇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自上次蛋糕店分别后,白倾心便删了他微信,也不再想起这个人。可不知为什么,方才在病房里,白倾心还是涌出一股熟悉感,或许正是这份熟悉感,让她变得心浮气躁。
“宁医生真是自信过人。”白倾心现在反而觉得轻松了,“你是觉得我一定会生病一定会来医院?”
“不是。”宁则说,“是大炮在这儿,你肯定会在某年某月某一天顺道过来看看他对吧?”
“这不一定。”白倾心眼珠子一转,说:“他那块大粗煤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万一我过个一两年才记起来顺道看看他呢?”
白倾心知道,就算自己不顺道看看东方有炮,某一天他也会顺道去蛋糕店蹭吃蹭喝,所以看不看都无所谓了。而现在,她只想告诉面前的宁医生,自己可不会按照常理出牌。
“一两年?”宁则看向白倾心,“那我就等个一两年呗。”
这话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的。
哎,白倾心心想,就算他穿着让人心安的白大褂。可这种第一次见面就油嘴滑舌表示好感的人的,大多不靠谱。
“行了。”白倾心转身,欲要离开,“你回去看看病人吧,我走了。”
“快下班了。”宁则跟上来,“等我十分钟,我请你吃饭好么?”
然而白倾心并不是很感兴趣:“不了,我还有事。”
“医院附近有家店。”宁则又说,“兔子肉做得很好吃。”
兔子?
白倾心顿了一下,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可她将这归咎于消毒水。没有停下脚步,白倾心回:“我真有事。”
宁则站定,没有再追上去。
他知道,或许是时间太久,久到容易忘记一些人和事。也或许是太晚,晚归的人总要有些惩罚。
然而不管是太久还是太晚,茫茫人海中再次遇见,已是万幸。
贡城也好鲤县也罢,重头再来一次,也不是不可。
“大炮在西侧出口值班。”白倾心背影消失之前,宁则提醒到。
楼梯往下延伸,虽然回旋,可总会通向出口。白倾心听到了宁则的提醒,暗自笑了一下。
这个医生,病人面前彬彬有礼温和细心,可自己面前却显得有些轻浮了。白倾心不知道,他是对自己这样,还是对所有女孩都这样。
但是想想,他那天看邓小鱼的眼神也带着些探索,所以应该是对所有女孩都这样。
中央空调,海纳百川,鉴定完毕。
白倾心下至一楼,往西侧出口走去。
☆、005 溃疡
一股股热浪拂面而来,阳光已经不能算是炙热了,而是变态,变态热。
绿化带里的小花奄奄一息,像是被烤没了水分,耷拉着脑袋。停放在阳光下整齐的汽车,也变得滚烫起来,白倾心甚至怀疑,能在汽车上煎鸡蛋了。
然而,在这么炙热的环境里,出口处却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大粗煤站得笔直,就算阳光不留情面的洒在他身上,他也不挪曾半分,依旧像根旗杆,屹立不倒。
“大炮。”白倾心走过去,“你干嘛呢?进去吹空调不行吗?”
西侧出口,是医院停车场的出口,人不多,车多。可东方有炮却不管三七二十一,往这一站就是一早上,笔直得让人觉得傻,又让人敬畏。
但是和东方有炮一起值班的另一个保安,却在保安亭里呼呼大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值班呢!”虽然回答了白倾心,可东方有炮人就保持着他的动作,一点儿也不放松,“你走远一点。”
“啥?”白倾心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这不是部队,保安没那么多讲究。而且,就算你要站,能不能往后一点站在阴凉处啊?站这太阳底下也不怕晒得你妈都不认识。”
白倾心有些纠结,也不知道他这习惯是好还是不好。
“站岗时不能乱动。”东方有炮又说,“这是纪律。”
第5节
“……”白倾心叹了一口气,“好好好,纪律。”退了一步,白倾心站在阴影处。
保安亭内的保安睡得正香,口水流了一桌子,与外边站得笔直的东方有炮天差地别。白倾心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说:“你们在部队都是这样的吗,也不怕中暑?你说你怎么比你爷爷还倔呢?算了算了,你刚退伍,等在这个社会待久了,也就习惯了……不过我说,这都……”
不知道为什么,白倾心从小就觉得东方又炮笨,可此刻又觉得他笨得有些可爱。所以总是忍不住说上几句,可没想到,东方有炮却是受不了了:“白倾心,你能不能不唠叨了呀,就跟我妈附体了似的。”
白倾心“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在你去部队的这段日子,你妈已经把她的唠叨十八式全部传给我了,关门弟子知道吗?”
说实话,东方有炮的老妈是真的很喜欢唠叨,战斗力爆表。据说有一次,东方有炮老爸晚归,被她骂了个三天三天,差点没把舌头骂折。
“还有五分钟。”白倾心看了看时间,“赶紧收拾一下,吃饭去吧。”
东方有炮:“一秒钟也不能松懈。”
白倾心:“……”
又等了五分钟,东方有炮终于收回他的站姿,像个正常人一样脱掉外套。“白倾心。”东方有炮说,“你来医院做什么?”
我靠,现在才记起来问自己这事儿。白倾心翻了个白眼:“委托人住院了,我过来看看。顺道瞅瞅你这块大粗煤怎么样了。”
“挺好的。”东方有炮把制服外套搭在肩膀上,说,“医院食堂伙食不错,特别是苹果炖排骨,我带你去吃吃……”
“……”白倾心撇了撇嘴,“我可不想吃什么苹果炖排骨。”
“行行行……”东方有炮说,“女人就是麻烦。”
“麻烦你妹!”白倾心有些饿了,“赶快走,我饿得很。”
然而东方有炮却站住了:“等等,等人。”
“嗯?”白倾心纳闷,“等谁?”
“来了。”
顺着东方有炮的目光看去,不远处出现一个人影。他的白大褂已经拖掉了,穿着自己的白衬衫,简单自然。白倾心吐了一下舌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东方有炮:“怎么是他?”
“什么?”东方有炮没听清,“你说啥?”
“没什么。”白倾心说,“走吧皮皮虾。”
宁则站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斑斑点点。没有白大褂加身的他少了几分儒雅,多了一些张扬。他仿佛瞬间变回了那天跟着白倾心去蛋糕店的宁则,随意随性。
“你看,”宁则笑着看向白倾心,“方才说请你吃饭你不乐意,这又走到一起了。”
说实话,白倾心确实没想到他是个医生,更没想到午饭他还会和东方有炮结伴而行。所以只能暗自翻个白眼。
然而东方有炮不以为意:“吃饭?出去吃还是在食堂?”
宁则:“倾心想去哪儿吃就去哪吃呗!”
他说的是倾心,不是方才的白律师。
由此可以证明,那天在蛋糕店白倾心说的话,他只记住了一会儿。
“就食堂吧。”白倾心说,“尝尝你们医院的饭菜怎么样。”
“哎。”东方有炮叹了一口气,“白倾心你就不能有点追求么……”
三人往医院食堂走去。
路不远,却燥热。
宁则在白倾心右边,火辣辣的阳光照过来,影子正好覆在白倾心身上,灼热也因此少了几分。快走两步,白倾心错开了他的影子。
可不过一会儿,又覆了上来。
转头,阳光下宁则棱角分明的脸颊带着些许光芒,就连发丝都明媚起来。白倾心一顿,心脏似乎被敲击了一下。
她好像记得,十六年前鲤县的夏天也是这么明媚。曾经也有一个人,顽皮的将影子覆在自己身上,遮挡阳光。
然而,白倾心不愿深究,也不想深究。
或者说不敢深究。
“怎么?”宁则转过头来。
“没什么。”白倾心因他忽然转头慌了一下神,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阳光真烈。”
宁则笑笑,不说话。
医院食堂,干净整洁。
东方有炮像个土豪一样要请白倾心吃饭,还说得吃最好的,十五块钱一份那种,于是拿着盘子屁颠屁颠就跑过去了。白倾心翻了个白眼,走到一张空桌子旁,坐下来。
白倾心先占的位,宁则过来坐在她对面。
两荤一素,菜相还不错。
“你和大炮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宁则随口问道。
“初中的……”白倾心忽然顿住,看向宁则,问,“这什么意思,发小关系好有问题么?”
“可是你小时候不是可讨厌他了么?”宁则笑笑,夹了块青菜放到嘴里。
白倾心脑袋有些懵,又见宁则眼神明亮,开始止不住的心慌,就像有人用铲子,不停的在黄沙只上挖掘,只盼能挖到些什么。不过,白倾心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很讨厌他?”
怎么知道?宁则看见白倾心脸上全是疑惑,没有半分其他情绪,哪怕是一丝怀疑。顿了一下,宁则低下头去,暗自叹了口气:“大炮告诉我的。”
白倾心终于舒了一口气,被捏住的心脏终于可喘息。可还没回过神来,东方有炮的声音便从头顶传了过来:“说啥呢?我听到我名字了,是不是在讨论我的魅力?”
“对。”白倾心说,“你的魅力我们只需一秒钟就讨论完了。”
“……”东方有炮坐下来,把打来的饭菜放到白倾心面前,“呐,你这饭可是十五块。”
也是两荤一素,看起来色相不错,三个菜上面都混着辣椒。而白倾心一向钟爱辣椒,就连东方有炮都没她能吃辣。
“对了。”白倾心说,“过来找你是有件事的。后天你来蛋糕店吃个饭吧,你和小鱼很久没见着了。”
“小鱼?”东方有炮眉毛一抬,“你是说邓小鱼?你还跟这条小丑鱼一块儿玩呢?”
“什么小丑鱼?”白倾心踢了踢东方有炮的凳子,“从现在起,不准叫小丑鱼,得叫美人鱼,美人鱼懂么?”
“什么美人……”东方有炮还想反驳,可看到白倾心眼睛一瞪,立软了下来,“好好好,美人鱼。”
“跟我念!”白倾心说,“美人鱼!”
东方有炮:“美、人、鱼!”
声音有些大,隔壁桌投来奇怪的目光。
其实邓小鱼并不丑,清秀可爱,只是她小时候家穷,吃穿都很差,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