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入春闺-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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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不归却苦笑着说,“傻孩子,有些故人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宁熙抱手撅起嘴,“为什么要喊我孩子?这样会显得你像个老爷爷。”
云不归哈哈大笑,“我的确已经不年轻,你跟如梅真的很像,特别是生气时的那双眼睛。”
宁熙沉默半晌,缓缓道:“阿娘是国公府的夫人,全府上下都敬重着她,自是过得极好。”
“那她经常笑么?”
“阿娘不爱笑的。”
“好,挺好。”云不归微笑着,又给自己倒满一杯烧刀子,仰头一饮而尽。
“第二杯……第三杯……喝完了。”
云不归的酒喝完了,他的人也倒下了,咚的一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宁熙撩开面纱,瞪大震惊得发懵的双眼看向仇野,不可置信道:“他怎么就喝醉啦?!”
“没醉,装的。”仇野手中的酒杯磕哒一声放回酒桌。
“那他为什么要装醉?”
“可能是不想给酒钱吧。”
“装醉就能不给酒钱?”
“总不能让喝醉的人付钱,我三哥就经常这样骗吃骗喝。”
“那就把他摇醒,让他给钱。”宁熙气鼓鼓道。
“把他摇醒了也没钱,他是个穷光蛋。”仇野冷冷道。
或者更准确来说,睚眦阁大多数杀手,都是穷光蛋,他们一拿到钱就会挥霍掉,正所谓,千金散去还复来。
宁熙点点头,气鼓鼓地抱起手,“那下次咱们就不跟他喝酒了。”
此时正在装醉的云不归表示自己很委屈,遇到了两个不懂情爱的白痴。还有季棠那只傻鸟,你能不能少在小四小五小七那里骗吃骗喝?
第13章 喜酒
(她要从这里逃出去)
宁熙跟仇野打了个赌,就赌对面那桌买醉的人在喝到第几杯会醉。仇野是会喝酒的人,他只要一看喝酒的姿势就知道那人的酒量如何。
仇野道:“若要赌这个,对你岂不是不公平?”
宁熙当然知道这不公平,她只是想在这儿多留会儿罢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若是这次分离,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她可能再也不会有被带出来喝酒的机会。
“那我就不跟你赌这个,我猜谜,我猜这里的人喝到第几杯会醉。”
“若是猜中了,你要如何?”
“若是猜中了,”宁熙伸手去摸少年的腰刀,“你就把刀给我。”
“为什么想要这把刀?”
宁熙抠着刀盘上的绿松石,“你总是用手去摸刀柄,想必这刀柄摸起来一定很舒服。”
绿松石将少女的手映衬得更加白皙。仇野又想去摸刀柄了,可是少女的手在那里,他只好将不安分的手握成拳头。
“若是没猜中呢?”
“没猜中的话……我就请你喝酒,喝多少我都给钱。”
仇野沉默半晌:“宁熙,我不能再跟你喝酒了,这个赌注,我不能下。”
他第一次喊少女的名字,语气清冷,态度认真,不似在玩笑。
“为什么?”宁熙急得将面纱掀开,露出一双点漆似的杏眼,“你莫非是嫌我酒量小?”
“不是。”
“那是什么?”
“宁熙,”仇野转过头看她,“我要走了。”
“去哪儿?去做什么?还回来吗?回来后我们还能出去吗?”
宁熙每问一句便朝少年凑近一分。她没凑近一分,少年就往后躲一分。四目相对,少年垂眸,宁熙亦觉得自己失了礼数,连忙后退,坐直身子。面纱落下,遮住少女失落的容颜。
仇野将她的问题一一回答,“去蜀地,清除障碍,会回来,不能出去。”
“清除障碍?那是做什么的?”
“就是帮一些人解决恩怨,或者制造麻烦。我以此为生。”
简单来说,就是暗杀。
宁熙听得半知半解,但她的注意力全落在“不能出去”上。
“为什么就不能出去了呢?”她带着哭腔咕哝着,“那我以后,岂不是永远都没机会出去了……”
她觉得之前夜市的灯火都化作一场梦,那五颜六色的花灯变得越来越不真实。
她也不是不讲理,仇野没承诺过要一直带她出去,所以,现在带她出去是情分,不带是本分。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难过的情绪罢了。
此刻,一旁装醉的云不归传出打呼的声音,他已睡得很沉。
宁熙吸吸鼻子,继续问:“多久回来?”
“少则三月,多则一年。”
“一年……若你一年后回来,都能赶上我的喜酒了。”
“喜酒?”仇野瞳孔一震,整个上半身都显得僵硬。
“对呀,我要嫁人了。”
但仇野很快就调整过来,轻声道:“恭喜。”
宁熙咬着嘴唇,“可我要嫁的人以前从未见过,我听说他都快到而立之年,我嫁他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可以雇佣我杀了他。
仇野闭上眼睛,这话同样也被关在心里。他没有说出口。
宁熙心里发酸,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仇野呢?她跟仇野可能只是朋友,哦不,可能都算不上朋友。她嫁不嫁人,要嫁给谁,跟仇野有什么关系?
阿爹阿娘都说,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可她就是不想嫁怎么办?
云不归打呼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好,我跟你赌。”仇野忽然睁开眸子,“若是猜中了,我就把刀送给你,若是没猜中,就请我喝你的喜酒。”
最后的“喜酒”二字,仇野咬得很重。
宁熙心里一咯噔,把眼泪憋回去,赌气道:“好!那喜酒定是上京城最好的美酒,你在别处都喝不到的美酒!”
一片薄雾遮住月光,显得月亮更加圆润。
宁熙看向对桌喝闷酒的人,问仇野,“你觉得那个人的酒量如何?”
“酒量极好,而且是个酒鬼,不喝得不省人事绝不会停止。”
“好,那我就赌他从现在起,喝到第一百杯才会醉倒。”
仇野摩挲着刀柄的铜纹,眸色暗淡下去。但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
“一杯、两杯、三杯……”宁熙默默地数着。
星更稀,天边出现一抹曙色。
虽然几乎一夜未睡,宁熙现在却很精神。
“九十八杯、九十九杯……”
宁熙嘴角开始露出笑容,可仇野面色依旧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煎熬。
“一百……一百……一……”
咚——
宁熙的嘴角瞬间耷拉下去了。
那个人在喝完第九十九杯后,以一种很奇怪地姿势倒在了地上。他整张脸已醉得通红,强撑着爬到一条小溪旁,清澈的小溪里飘着几片粉红色的桃花花瓣。他将头伸到小溪旁开始呕吐起来,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
宁熙皱着眉头,捂住口鼻。
那个人还在吐,把飘着花瓣的清澈小溪污染得乱七八糟,然后一翻身,开始呼呼大睡。
桃二娘闻着味儿跑出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等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后,两只胖手痛苦地抱住头,将脸上的肉挤到一块。
“啊——你个杀千刀的!要吐滚远点吐啊!这是你姑奶奶酿酒的水!”她用魁梧有力的胳膊一下子拎起那醉鬼,“快醒醒,看看你干的好事,给姑奶奶赔钱!赔钱!赔钱!”
宁熙手环抱着曲起的双腿,下巴磕在膝盖上,闷闷不乐道:“我输了,得请你喝喜酒。”
“嗯。”仇野站起身,微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仇野,”宁熙将脸埋进膝盖里,瓮声瓮气地问:“你以前也像那个人一样,一个人喝酒么?”
“嗯。”
“那你要是喝醉了怎么办?”
“我没醉过。”
“哦。”宁熙继续扯着话题,尽管天边已经显现出曙色,她还是不想回府。
她知道,这次回去后,下一次出府怕就是出阁了。
“你以前一个人喝酒不会闷么?”
“不会。”
“那你喜不喜欢我陪你喝酒?”
仇野摸着刀柄,没有说话。
他这双手沾满鲜血,拿刀的时候又快又准,又稳又狠,可现在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他是一把刀,刀没有心。
“仇野,你听到我问的话了么?”
“嗯。”
“那你喜不喜欢我陪你喝酒?”宁熙又问了一遍。
仇野真想堵住宁熙的嘴,要她别问了。
可是仇野知道,若是他不回答,宁熙肯定还要再大声地问一遍。
他的话不多,可宁熙却总是喋喋不休,像因为在家里没人说话,所以都把话跟他说了。
“你能陪我喝酒,我很高兴。”他终于败下阵来,实话实说。
所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得到这个答案,宁熙独自思索着。
那想必,她请仇野喝喜酒,仇野也一定是很高兴的。阿娘很高兴,阿爹很高兴,哥哥小婉很高兴,太子很高兴,仇野也很高兴,只有她不高兴。
云不归以不变的姿势趴在桌上睡了很久,他现在觉得浑身酸痛。可又碍于面子不敢醒,少年人的事,他一个老大叔去瞎掺和些什么?是以,只好把呼噜声打得又大又响。
花会和树分离,人也会和人分离。
“宁熙,你该回去了。”仇野提醒道。
宁熙抬眼望向天边曙色,这才点点头。
“记得来喝喜酒。”临走时宁熙仍旧不忘提起这件事。
仇野刚迈开的脚步忽的一顿,“会记得的,告辞。”
然后,少年的身影便消失在曙色中。
宁熙站在窗前,静静地看了许久。
太阳出来了,春桃也推开门进来了,她讶异道:“女郎,你是整宿没睡么?”
宁熙摇摇头,“只是起得早。”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气恼地跺了跺脚,“烂记性,居然忘记跟他请教轻功了!”
春桃:“轻……功?”那是什么东西?不管了,还是先把女郎打发去给夫人请安吧。
前去请安的路上,宁熙越想越觉得后悔,难不成真要请仇野喝喜酒了?
不行不行不行,她不要嫁给太子,不要一辈子都待在深宫,看不到天地的边。
她只说过要请仇野喝喜酒,这喜酒又不一定非得是她跟太子的喜酒。只要她愿意,只要她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她跟路边的一只狸花猫也能成亲,也能有喜酒。
是以,宁熙下定决心,她要从这里逃出去。
虽然她不会轻功,不能像只小鸟一样飞出去,但她好歹还有一双腿。阿娘既然给了她一双完好无缺的腿,就应该是用来走路的!
她要从上京城出发,一路南下,到江南去!江南的水岂非比上京更柔?江南的月岂非比上京更圆?
宁熙越想越激动,连脚下的步子都变得轻快了。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竟一时忘记自己腿上还绑着绳子。这条绳子不允许她走得太快,也不允许她步子迈得太大。
所以,绳子绊着她的腿,一不小心,又让她栽了下去。幸好春桃扶着,不然非得摔个狗啃泥。
田嬷嬷端庄地朝她迎面走来,“这绳子已经绑了大半个月,太子妃还学不会走路么?”
宁熙自认倒霉地垂下头,心里却不依不挠道:哼,我本来会走路,绑了这条绳子才变得不会走路的!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总会找机会逃出去,然后她就再也不会看见这张讨厌的脸。
作者有话说:
仇野: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心里想喝的喜酒,是我跟你的喜酒?(对手指)
第14章 证明
(我肯定不是那条死掉的池鱼)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清明。
宁熙没找到能逃出去的机会,是以坐在府院中的小亭子里唉声叹气。她很想念能跟仇野出去游玩的日子。若是再不出去,城郊的桃花肯定都谢了。
亭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亭内,宁婉抚琴,宁熙托腮,看着宁婉抚琴。
琴声悠扬,在雨滴拍叶的清脆声中沉浮。
“阿姊为何叹气?”宁婉依旧不紧不慢地弹琴。
“我叹气是因为清明时节,不能出去踏青。哥哥都出去了,我们却只能在府里。”宁熙伸出手指,轻轻在琴弦上一拨,绵长悠扬的琴声便被扰乱了。
宁婉只得坐直身子正视坐在她对面,看上去无所事事的阿姊,“我们本来就该待在府内,不能出去抛头露面的,否则会让国公府颜面尽失。”
“出去一下就颜面尽失啦,咱们国公府的颜面不至于那么……不值钱吧?”宁熙小声咕哝着。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宁婉开始专注于练琴,因此坐在一旁手里没东西的宁熙就显得更加无聊。
宁熙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无聊,只能去骚扰宁婉。
宁婉实在受不了自己的琴弦被拨来拨去,一副想发怒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她恼道:“阿姊今日怎么不在田嬷嬷那儿顶水碗?”
宁熙抿唇一笑,“这得多亏清明的雨,田嬷嬷染了风寒,暂时管不着我。”
“所以你就恼我来了?”宁婉抚着琴弦说笑道,“等田嬷嬷回来见你这副模样,有你好受的。”
这倒是实话,宁熙只能叹气,她希望自己能赶在田嬷嬷风寒痊愈之前从府里逃出去,到江南去,估计还有机会见到江南雾蒙蒙的烟雨。
“小婉,你真的不想出去么?我们一起到很远的地方去,比如南海啊,雪山啊,大漠啊……”
宁熙越说越激动,宁婉看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奇怪。
“到那些地方去做什么?那里又偏又远,是流放犯人的地方。”
“哼,你好像个不懂江河湖海的呆子。”
“那你是,你是……”宁婉气得脸通红,“你是异想天开的小孩儿!”
宁熙撇撇嘴,“你才小孩儿呢,我及笄了,比你大,是你阿姊。”
就一岁也好意思说……
大家闺秀切不可动怒,宁婉时刻这样要求着自己。是以她抚着琴又恢复平静的语气,“大漠里没有水,风沙又多,会渴死在那里的。”
“那你想不想去江南,江南有水,水还很多。上京一入秋就干燥,干得人脸疼。”
“不去。”
“你只说不去,又没说不想。你前天还在抄写杜牧的江南春,你肯定想去。”
“不能去。”宁婉小声地争辩着,“我们是闺秀,闺秀就该好好待在府里,不然外面会说国公府的闲话,教不好女儿。”
不听不听,宁熙全不听,她受不了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就要出去。
“哼,只要我出得去,就永远都不回来,我才不要嫁给太子。”
她看向宁婉,委屈地噘着小嘴,“太子都有良娣了,我嫁过去就要跟另一个人分享丈夫。然后再过几年,我就只能独自在夜里等候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在他无数个女人里选择我。”
“阿姊,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太子殿下呢?他是太子啊……大家都是这么过的呀……而且阿姊是太子妃,也就是以后的皇后,定是不会受人苛责。”宁婉被这一番话震惊得有些语无伦次。
宁熙还是堵着气,“我不在乎。”
亭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声也越来越清脆,亭内却安静了。
宁婉不再抚琴,看着亭外的雨,雨落进停外池塘,泛起圈圈涟漪。
池里有鱼,被困在池塘里游不出去,供人观赏。
宁婉指着那鱼道:“我们就跟那池鱼一样,池鱼就算游入江河湖海,周围都是天敌,它也会活不下去。”
“可以的。”宁熙说,“就是可以,我肯定不是那条死掉的池鱼。”
少女如此倔强,如此执着,这番模样倒显得比宁婉还要像个妹妹。
两句话说完,周围又只能听见雨声了。
这时游廊处传来噪杂的动静,宁熙唤来小丫鬟仔细一问才得知,原来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