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入春闺-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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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句话说完,周围又只能听见雨声了。
这时游廊处传来噪杂的动静,宁熙唤来小丫鬟仔细一问才得知,原来是雨天路太滑,大公子宁世尧出门时不小心摔折了腿。
“哥哥他如今腿可还好?日后能站起来么?”宁熙关切问道。
小丫鬟说,“大女郎莫要担心,大公子一切都好,只是现在还不能走路,需要静养一月。”
“哦,这样啊。”宁熙放下心来。
她打发小丫鬟离开,自己在亭子里转来转去,走来走去,像是在思考事情。
“哥哥摔折腿了……哥哥摔折腿了……”宁熙一边转一边小声咕哝。
宁婉听不清阿姊在叽叽咕咕自言自语些什么,只好重新静下心抚琴。
没等宁婉弹完一曲,便又被宁熙打断。
宁熙看上去心情不错,一双杏眼比星星还亮。
她说,“小婉,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证明什么?
没等宁婉问出口,便见宁熙冒着小雨跑出去,她连叫都叫不住。
罢了,还是好好待在府里弹琴罢,她这个阿姊,总是有很多自己的想法。
……
“你要去金恩寺给世尧祈福?”冷夫人看着被雨水淋湿的女儿,微微蹙眉。
“嗯嗯,我会戴上帷帽,在马车上也绝对不会打开轿帘。”宁熙神色认真,语气诚恳。
冷夫人沉默着。
“阿娘?”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声音显得有些委屈,“蔻儿真的很担心哥哥。”
宁熙微微抬眼,讨好地瞧着母亲的神色。
她之前其实还想问阿娘关于那个白衣故人的事,可阿娘实在太严格了,她不敢问。
“阿娘若是担心,可以让慕姑姑或者刘妈妈陪着蔻儿嘛。”
冷夫人思索半晌,终于说,“蔻儿,你还是先去把衣裳换了罢,就算是担心兄长,你这番模样成何体统?”
冷夫人到头来还是同意了女儿去金恩寺祈福。
或者更准确点,冷夫人终于说服了宁老爷答应女儿去金恩寺祈福。
在一个不下雨的大晴天,宁熙坐上了前往金恩寺的马车,马车上同样还坐着刘妈妈。
刘妈妈是看着宁熙长大的,对其十分爱护。
幸好不是慕姑姑,宁熙暗自庆幸,若是慕姑姑,一定会识破她的诡计。
至于哥哥……
好哥哥,虽然我没能去金恩寺亲自为你祈福,但我这个盼望你早点好起来的心却是真诚的。
马车稳稳地开车,宁熙忽然弯腰捂住肚子,两条秀气的眉毛拧成一条线,“刘妈妈,我,我肚子疼。”
刘妈妈立刻关切道:“女郎这是怎么了?”
宁熙说,“可能,可能是月事来了吧,找个地方让我下车,整理下就好了。”
闻言,刘妈妈正色道:“女郎,若是月事,我们就得回府了,而且,女郎身为国公府闺秀,怎么能随便找地方解决这种问题?”
“回府?”宁熙蹭的一下坐直身子,“为什么要回府?”
刘妈妈眨眨眼,“女郎这是不疼了么?”
“不……哎哟,好疼。”宁熙浅浅吸气,虚弱地问,“为什么要回府?”
说起这个,刘妈妈一副得罪了神明的虔诚模样,双手合十在胸口,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才继续说,“女人的经血脏污,会冲撞庙里的佛祖,此乃大忌。”
“那金恩寺里装的什么佛,怎么连经血都怕……”
“女郎你在嘀咕些什么?”
“没,没什么。”宁熙打着哈哈,“我想起来了,月事才刚走没多久呢,定是吃坏了肚子,我们还是继续去给哥哥祈福吧。”
“吃坏了肚子也不成,还是得回府!”刘妈妈说着就要去让车夫返程。
“为、为什么呀?”宁熙连忙抱住刘妈妈的手,“哥哥还等着我去祈福呢?我怎么能没到金恩寺就回去?”
“女郎,大家闺秀在外一定要端庄优雅,若是吃坏肚子,在外露出洋相,会有损国公府颜面。那些世家大族,也是不会娶一个不端庄的女子进门的。”
总之,不管怎样,今天都得回府呗。
好不容易出来,下次再想有这种机会,可就难了!
宁熙急得快要哭出来,连忙娇声娇气哀求道:“刘妈妈,我现在肚子不疼啦,应该也不是吃坏肚子,肯定……肯定是我太太太担心哥哥,对,肯定是我太担心哥哥,担心过度,所以才肚子疼的!”
闻言,刘妈妈停下来认真思考,也不再提回府的事。
宁熙见这话有用,又继续说,“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去金恩寺了,这样,哥哥的腿会好起来,我也不会肚子疼。”
她闭着眼说完,心里默默给哥哥道歉:对不住了!哥哥你在床有灵,一定会保佑妹妹成功出逃的。
见宁熙一片真心,刘妈妈感动得几乎快要流泪,一边摸着宁熙的手一边感叹道:“女郎年纪轻轻却如此心善,金恩寺的佛祖见了定会感动。虽然大夫说公子的腿伤并无大碍,只需在床上多休息些时日便可痊愈,但有女郎这份善心,相信公子定能好得更快些。”
宁熙也顺着刘妈妈的话哭泣道:“我那可怜的哥哥,腿伤这几日在家不能去学堂不知会消瘦多少。我恨不得能代哥哥受伤。”
——佛祖,方才那句话是蔻儿乱说的,您莫要信了。
终于安抚好刘妈妈,马车继续平稳地行驶着。宁熙有些泄气,这会儿在路上逃不掉,待会儿在金恩寺,一群人看着,就更逃不掉了。
若方才眼角的泪是憋出来的,现在啪嗒啪嗒掉的眼泪却是真情实感。
宁熙鼻头酸软,不禁觉得委屈,难道她当真永远都逃不出去了么?
刘妈妈见她这样心疼地抚摸着她的手,“女郎莫要伤心,公子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嗯嗯,蔻儿知道。”宁熙却哭得更厉害,“蔻儿只是觉得,哥哥的腿太疼了,哥哥真是太可怜了……”
我真是,太可怜了……
宁熙栽进刘妈妈怀里扯着手绢小声啜泣,她其实想嗷嗷大哭,但是不行,闺秀就算哭,也是不能大声哭的。
马车外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紧接着,平稳行驶的马车开始变得颠簸。
宁熙头上的金蝴蝶被摇晃得蝶翅乱颤,她几乎快要坐不稳。
“怎么回事?”刘妈妈扶住宁熙,掀开轿帘问车夫。
车夫声音颤抖着大吼,“是马受惊了!马受惊了!”
第15章 承诺
(他的手开始发烫)
宁熙被晃得胃里翻腾,她滚到马车车厢边,挣扎着爬起来,伸手抓住车窗边框,好让自己不滚来滚去。
“闪开!闪开!快闪开!”车夫惊叫的声音响彻云霄。
宁熙掀开轿帘,伸出头去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刘妈妈也被晃得头晕,但仍旧不忘提醒,“女郎,不能掀开轿帘让他们看到你的模样啊。”
“刘妈妈,外面没人,你放心。”
宁熙掀开轿帘,舍不得放下,因为马车开进了一片桃林,满树桃花开满枝头,花瓣被风一吹,便飘进车厢里。
花树飞一般地后退,马车似是乘着飓风,奔得又快又急。带着花香的凉风从窗外毫不怜惜地打到她脸上,引得后背阵阵战栗。
紧张的心在瞬间兴奋起来,她望着一望无际的花海,竟忽然开始好奇,这受惊的马儿会将她到什么地方去呢?
兴奋之余,宁熙又开始害怕,她担心马车会冲下悬崖,她还没飞出笼子,就结束这短暂的生命。
她的担心完全不多余,因为马车现在已经穿过桃树林,朝陌生的地方越奔越远……
厚云遮日,光线开始变得阴暗。
马车晃得更加厉害,宁熙气力耗尽,手再也抓不住窗框,身子在车厢里甩来甩去,摔来摔去,在头部遭受到一下重击后,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等她苏醒时,天色已晚。
此刻,西天残阳如血。
干燥的木柴在火堆中烧得噼啪作响,火堆之上烤着几块用铁签串起来的肉,一个胸口满是绒毛的大汉此刻正在往那肉块上刷油撒料。
宁熙缓缓睁开眼睛,等她看清那铁签上串着的是什么时,差点恶心得吐酸水。
那是一条人的胳膊,即使隔得远,也能清楚地看到五根短粗的手指。
紧致的肉表皮滋滋往外冒油水,油与孜然辣椒粉混合,散发出诱人的炙肉香气。如果这不是人肉的话,宁熙会馋得吞口水,但她现在只想吐。
胸毛大汉时不时扭过头看她一眼,这会儿发现她已经满脸惊恐地睁开眼睛,便用小刀割下一块肉叉在刀尖上大摇大摆朝她走来。
宁熙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小妞儿,饿不饿?想吃不?”
圆圆的杏眼中很快凝聚出一滴泪,从眼眶滚落。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越掉越多,最后在少女的脸颊上连成一条银线。
胸毛大汉似乎很乐意看见这样的场景,他一口咬下刀尖上的肉,用力地咀嚼,弄得胡须下厚厚的嘴唇满是油水时才心满意足地吞下去。
他笑道:“男人的肉比女人紧实,更不要说这男人还是皮糙肉厚的车夫,就得多嚼会儿才香。”
宁熙胃里泛着酸水。
周围很快围上来一群男人,这些男人像鬣狗一样流着口水,眼冒绿光。
“放肆!”旁边跟宁熙绑在一块的刘妈妈急急吼道,“知道我们是谁吗?”
“知道,”胸毛大汉舔着沾满油水的刀尖,“镇国公府家的肥羊嘛。”
胸毛大汉身旁一个精瘦的男人附和道:“肥羊落到我们手里,当然就是要宰的咯。”
“你若是敢动我们,会死得很惨。”刘妈妈还在挣扎。
“我们死得惨不惨不知道,但你要是再他妈敢动一下,老子保证你会死得很惨。”
胸毛大汉一巴掌下去,刘妈妈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我们就跟那池鱼一样,池鱼就算游入江河湖海,周围都是天敌,它也会活不下去。”
宁熙脑中突然响起宁婉的话,她憋着泪,咬紧嘴唇,不服气地想,可以的,她一定不会是那条死掉的池鱼。
她还说过要证明给小婉看,所以,现在不要害怕,冷静点,即使遇到任何事,都不要自暴自弃。
眼泪控制不住地啪嗒往下掉,宁熙颤声道:“你们想怎么宰?”
见“肥羊”识趣,胸毛大汉比出一根手指,“一百万两黄金,让镇国公府的人送一百万两黄金来,老子就放你们走。”
“你们敢公然挑衅镇国公府,肯定是有底气在。我很好奇,你们的底气在哪里?”
“底气?”胸毛大汉哈哈大笑,“当然是因为你大家闺秀的身份。”
等他笑完,终于继续慢悠悠解释道:“老子了解宁敬修那个混蛋,他最重名誉了,你猜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千金掉进了男人堆,敢不敢大张旗鼓来救人?国公府千金的清白没了,你猜宁敬修那张老脸还笑不笑得出来?他肯定不会让这个消息传出去,所以只能跟我们在私底下交易。”
宁熙沉下气,虽然还在流泪,但声音已不再颤抖,“既然是交易,那你怎么保证我在这里不会受伤害?”
“老子为什么要保证你不受伤害?留你一条命就是给宁敬修面子。”
宁熙深吸口气道:“看大哥模样,想必混迹江湖已久,江湖规矩自是比我懂得多。”
胸毛壮汉似是来了兴趣,挑着粗眉毛问:“你想说什么?”
宁熙学着慕姑姑给她讲故事的语气缓缓道来,“行走江湖靠的是信义,没有信义,不讲承诺就走不远。我爹爹虽是个重名誉的人,但他拿着一百万两黄金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女儿被人侮辱了,你猜他会怎么做?”
胸毛大汉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说下去。”
“你说你了解我爹爹,那你一定知道,我爹爹视名誉如命,所以,他一定会先杀了我,然后再杀了你们!然后对外界说,是我受辱自尽,他为女报仇,除暴安良。最后,我会有贞洁烈女的牌坊,他也会有好父亲的名声!”
胸毛大汉思忖良久,大声道:“兄弟们听好了,都给我好好招待宁小姐,要是她少了一根毫毛,就把你们剁碎了喂狗!”
他朝刚被自己扇晕的刘妈妈泼了一盆冷水将她浇醒,“来人啊,把这老婆子带去镇国公府,让她把这里发生的事亲口说给宁敬修听!”
他说完看着宁熙狞笑,“小妞儿,这下你满意了不?”
宁熙浑身还在发抖,只得点点头。
她神经紧绷着,总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或许,这帮山匪背后,其实有个更高的靠山。
……
月亮冷冷高悬深空,月亮的下的人却比月光更冷。
月光照到哪里,哪里就会变冷,仇野的刀砍到哪里,哪里也会变冷。
现在,三尺长的雁翎刀上沾满鲜血,刚喷涌而出的鲜血滚烫得冒热气,可沾在刀上,就只能一点点变凉。
仇野用嘴咬开酒囊,将清澈的烧刀子浇在沾满血的长刀上,再取出一块黑布擦拭刀身。刀上的血必须及时清理,不然刀会生锈。
他擦得很细致,眼睛看着刀身,手握着刀柄,好像他整个人就是一把刀。
脚下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在血液的滋养下,这里的杂草生长得十分茂盛。
又做掉一单。
仇野将长刀收入刀鞘,心里想着要找个干净的地方坐着喝酒。
可一想到喝酒,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时他端着酒杯的手不小心触碰到的嘴唇。
炙热,柔软。
那种感觉竟然还在。
仇野的手本来冷得像块冰,现在却开始发烫。
刺客的手,本就该是冰冷的。如果不比刀更冰冷,那怎么能拿得动刀呢?
一双剑眉微微蹙起,仇野快步跨过周围的尸体,他来到一条小溪旁。
小溪在月光下叮叮咚咚流淌着,暮春的夜,水流依旧刺骨。仇野将发烫的手浸入溪水中,冰冷刺骨的水一下子将他的手包裹。
溪水流淌着,将他手上的鲜血洗净,带去远方,融入江海。
仇野单手舀起一抔水,水中映照着月亮,沾满月光的水便顺着指缝流走。冰冷的月光将他的手也重新变得冰冷,也重新变得苍白,这时他蹙起的眉头才微微舒展。
要不要趁着月光还明亮,再做一单呢?
等纸签上的名字都勾完了,他大概就能休息几天。
仇野休息的时候只喜欢静静地坐下来喝酒,又或是取出磨刀石磨刀。刀要常磨才会快。
不远处传来风啸的声音,一只乌鸦扇着翅膀飞来。
这是经过睚眦阁特殊训练的乌鸦,身体比寻常乌鸦小,扇动翅膀的声音比麻雀还轻,也不会发出讨厌的叫声,所以这种乌鸦常被用来监视和传信。
睚眦阁将这种乌鸦称作玄鸟。
玄鸟落到仇野的手心里,用尖尖的鸟喙朝他的手心轻啄三次,然后便扇着翅膀往回飞,似乎是在示意身后的少年跟上。
“宁熙……”
少年喃喃自语,他骨节分明的手紧握成拳,刚舒展开的眉毛又蹙起,眉心像是凝聚着一团乌云。
衣料擦着杂草,发出簌簌的声响,深夜里的一排排树木快速后退,只有月亮与少年并肩同行。少年很快超过玄鸟,玄鸟不得不飞得再快些。
月色更冷,少年的神色也更冷,他如今要去兑现曾经许下的承诺。
第16章 刀光
(你不该靠我靠得这么近的)
星更稀,漆黑的深空竟只剩一把镰刀弯月。
山寨不大,男人们在屋子里呼呼大睡,宁熙只能被绑在屋外,剩下一个小兵看守。
那人个子不高,脸却很大,眼珠外凸,像是只苍蝇。
夜色已深,宁熙却因为担惊受怕睡不着觉。看守她的苍蝇小兵也没睡,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妹子,天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