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入春闺-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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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纯黑的眸子望向她,似是在等待她接着往下说。
“据说他们上梁山时还要签个叫‘投名状’的东西,你们杀手也签吗?”
仇野摇摇头。
闻言,宁熙小声嘀咕,“那也正常,毕竟是前朝的事。”
“所以,你要上梁山?”少年嘴角微微上扬,望向宁熙的眸中满含笑意。
“怎么可能!我只是在将他们‘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精神发扬光大。”
“哦?”
宁熙拍拍桌,“不许笑,我很严肃的!”
“好。”仇野不笑了,雾蒙蒙的黑眼睛望向宁熙,“你向那对……嗯,夫妻,吼了么?”
“夫妻?他们是夫妻么?”宁熙绞着头发,但她也懒得想那么多了,直接进入正题,“我当然没对他们一声吼,我还是很有礼貌的。”
她饮下一杯米酒接着说,“昨夜,我下楼打水——我们不是在三楼么?他们在二楼。下楼时,我听到有女人在哭,那女人哭得可惨了,一抽一抽的。”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然后我就回房拿起了你给我的那把没开刃的剑,虽然没开刃,但外形看上去还是像那么回事儿,吓唬吓唬人绝对没问题!接着,我寻声望去,发现那哭声就是从一道虚掩的门内传来的!”
“嘿,你猜怎么着?”说得累了,宁熙又饮一口米酒,想着接下来正要说到精彩之处,索性就坐到对面去,跟仇野挨着。
仇野神情有些凝重,“然后呢?”
宁熙压根没注意到,依旧眉飞色舞地诉说起她的英勇事迹。
“我断定那个女人肯定是被欺负了,若不是挨了别人的拳头,肯定都哭不出那么惨的声音。于是我就像大侠一样,一脚将门踢开。
心想着,要是那个打人的家伙走了,我就安慰安慰她,要是打人的家伙还在,我就用剑把那人吓跑。结果那人果然没走!打人的是个男人,他正把那姐姐抵在墙上咬人家耳朵呢。”
“咳咳……”仇野被酒呛到,闷闷道,“你还是别说了。”
“不行,还没说到精彩处呢,我一定要说。”宁熙连忙过去给他拍拍背,“你可千万别再喝酒了,不然我怕你又被呛到。”
仇野:“宁熙。”
“诶,别打岔!你说,耳朵能是用来咬的吗?太残忍,太恶毒了,这要不是我及时赶到,那姐姐的耳朵就要被咬下来了!那得多痛啊!”
“……”仇野的视线飘忽到少女小巧的耳朵上,但只一瞬间,便将视线移开,就像被灼烧到眼睛似的。
少女依旧激情满满,“然后,我就拿着剑,指着男人质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能欺负人呢?你要是被狗咬一口,肯定会痛得骂娘,可是这位姐姐有修养,被狗咬了也只是痛得哭而已。
我进去的时候,他都还没注意到我,直到我说话的时候,他们才匆忙分开。可奇怪的是,他们居然比我这个义愤填膺的人还要愤怒,两个人一起骂我有病,骂我多管闲事。
这我能忍吗?当即就反驳了。这世上人真奇怪,居然还有人心甘情愿让人咬的。可惜他们是两个人,我是一个人,一张嘴能骂过两张嘴吗?于是我就说,找我兄长说理去。
然后我就带他们找到了你,结果他们见了你,什么都没说。当时,我心里想着,这件事确实是我多管闲事,所以才向他们道歉。路见不平一声吼,也不能什么都吼。”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宁熙早就口干舌燥了。幸好话一说完仇野就递来一杯茶,茶水清凉又解渴。
仇野按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宁熙,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你说。”
“以后若是想再路见不平一声吼,得跟我一起。”
宁熙点点头,“肯定啊,我当时就是想着,天色太晚,你肯定睡了嘛。”
门吱呀一声关上,宁熙目送前来上菜的店小二离去,凑到仇野旁边小声问:“刚才那个上菜的人在这里停了好久,直到我把那件事说完才走。他是不是也觉得我说的那件事既精彩又离谱?”
仇野:“……也可能是觉得你长得好看。”
宁熙眨眨眼睛,“那你觉得我好看么?”
仇野耳根一热,给她碗里夹了一颗龙井虾仁,“还是赶紧吃饭吧,不然凉了不好吃。”
……
现在,夜已深,仇野瞧着此处被火焚烧的村庄,以及一群凶神恶煞的山匪。
他忽然想起那个女孩子笑着说“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神色。女孩子笑的时候,鼻子会先皱起来。
是以,少年苍白的手缓缓握住刀柄。
他当然没有“一声吼”,他甚至没有说话。
他迅速拔刀,如魅影般冲入匪群中一阵乱杀,长刀在月华与火光下,冷得教人胆寒。
少年的速度实在太快,山匪最初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如梦初醒时,已经被抹了脖子。
他们有些人在看到一道淡淡的刀光后倒地不起,有的丢盔弃甲地仓皇逃离。
很快,苍凉的月光下,只有一位黑衣少年刀客孑然而立。
众人痴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想上前感谢这位少年刀客,可少年浑身散发出的冷意又让人望而却步。
这时,一对大难不死的青年夫妻在火光中不顾旁人地亲吻着,他们一边亲吻一边流泪,像极了一对苦命鸳鸯。
仇野走过去,仔细盯着两人瞧了许久。大概两人亲了多久,仇野就盯着他们看了多久,看上去像是在认人的样子。
不过,这种情况,貌似不是该认人的时候……
一般来说,没有人会盯着一对忘我亲吻的鸳鸯看。两人被盯得受不了了,忽的就害臊起来,推开对方,恨恨扭头瞪少年。
可一看清少年的容颜,他们就呆住了,这不是……那个谁吗?!
他们想起之前被跟在这个少年身边的少女打断过,不由在心里骂道,真是好一对卧龙凤雏!
果不其然,少年神色冷淡地看他们一眼,问道:“我是不是之前见过你们?”
青年男子有些汗颜,既然被认出来了,他也只得说,“是啊,咱们有过点小误会。那个女孩子没跟你一起么?”
“哪个?”
“就是那个头上有四颗金铃铛的女孩子,你娘子,这回够清楚了吧!”
“我……娘子?”
“嗐,虽然你们以兄妹相称,但该懂的,我都懂。”青年男子笑着说,“很多私奔的情人都会以兄妹相称,这我很熟悉。”
“原来真是这样,她真是我娘子。”仇野喃喃道。
“你们闹别扭了?”青年女子问。
仇野紧紧闭着唇,没说话。
“那可得好好哄哄。”青年女子接着说,她进屋去取出一袋蜜桃,递给少年,“喏,你也算是咱们村的救命恩人,这袋蜜桃你拿回去给你娘子吃,她肯定会喜欢。”
仇野皱着眉,没接。他的头又开始痛了。
青年女子还在催促,“少侠,你就拿着吧,你难道想她一直生你的气?”
仇野只好接过蜜桃。
第68章 夫妻
仇野回到马车上时, 宁熙还在熟睡中。
穴道已自然解开,女孩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浓密的长睫在昏暗的车厢中轻轻颤抖。
仇野又多点燃一盏灯, 车厢里才终于亮堂起来。
少女的容颜在烛火下清晰可见。他细细地观察着少女流畅的轮廓, 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便是他的妻子了,仇野心想,从今往后,漫长的余生, 他都会与她共度。
他们会同桌吃饭, 同榻而眠, 病中互相照顾。春日同车赏花,夏夜共扑流萤,在秋风下登高山, 隆冬腊月于湖心亭看雪。
然后, 寒来暑往, 秋收冬藏,日子一天天一年年过去,他会看着她的青丝一根一根变成白发, 她也会笑他又掉了一颗牙。
再往后,他们都死了, 尸体也一定会放在一口棺材,埋入黄土。尸骨慢慢腐烂,他们的骨血亦会混在一起。若百年千年后,他们很不幸被人挖出来,人们只会看到两具紧紧相拥的白骨。
这便是夫妻。
少年冷漠的目光不由变得温柔起来, 纯黑的眼眸中,塞满了少女熟睡的脸。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少女的脸庞, 指腹从饱满的脸颊上滑过,最后停在少女被他咬破还未愈合的嘴唇上反复摩挲。
事到如今,好像什么都能够解释清楚。
为什么他看到宁熙时烦躁的心会变得平静,为什么在被宁熙吻上时身体会战栗,为什么在离开她后又会莫名其妙地疯狂想她。
原来她是他的妻子,他热忱地喜欢着她,这便是原因。
他居然把这样重要的事给忘了。忘记他们什么时候定终身,什么时候拜天地,入洞房。
竟然一点细节都想不起来,真是罪该万死。
幸好,他的心还会分辨,在见到宁熙的时候,心跳总会快些。
头又开始痛了,一些记忆的碎片从脑海中闪过。他看见宁熙拿着糖葫芦蹦蹦跳跳朝他跑来,笑靥如花。
恨不得头再痛些才好,这样他或许能想起他们拜天地的场景。
宁熙此刻微微蹙了蹙眉,仇野便俯身,柔软的嘴唇吻在少女的眉心上。
接着是眼睛,脸颊,鼻尖,最后落到嘴唇上。他颇有些后悔地轻轻舔舐着少女被咬破的唇角,希望这样能稍稍安抚这个容易炸毛的女孩子。
当时宁熙吻上来的时候,他身体一僵,随即是轻轻战栗。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所以他才用牙齿咬了回去。
没想到,这些只不过是身体的记忆。他虽然忘记了好多事,但身体依旧记得喜欢她的感觉。
宁熙感觉到脸上有个湿软温热的东西在啄来啄去,最后竟然落在她的嘴唇上辗转反复。
她被吻醒了。
不过她刚睡醒,并没有想到是仇野,还以为是有小动物翻进马车车厢里觅食。
若这是一匹狼,那她就完蛋了!
是以,她猛然睁眼,将俯在她身上的物什推开,双手抱膝,脑袋也埋进膝盖里,缩在一旁。
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沙哑地唤了她一声“宁熙”后,才恍然大悟地抬起小脑袋。
少年静静地凝望着她,纯黑的眼眸似是蒙上一层雾气。
宁熙有些窘,她连忙抚平襦裙上的褶皱,端正好姿态,微微仰起下巴,十分不满地问:“你不是要走么?怎的又回来了?”
仇野吐出一口气,慢条斯理道:“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所以我回来了。”
等等,等等,宁熙惊讶地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他这是,又撞着脑袋了?
“你都想起些什么?”宁熙试探着问。
“想起你是我的娘子。”
宁熙:“我虽然是这么对你说过……”
“娘子。”少年轻轻唤她,十分坦然,千分认真,万分欣喜。
反倒是宁熙被这一声声清冷中饱含柔情的“娘子”喊得有些不自在。毕竟,她当时是在情急之下胡诌的。
宁熙很好奇,仇野说,是他想起来他们是夫妻,而不是相信了她的话而认为他们是夫妻。所以,仇野到底想起来些什么?
事到如今,宁熙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回应,“夫、夫君?”
“嗯。”少年笑着应道,看向她的眼神,可谓是深情款款。
宁熙心里一咯噔。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仇野看她的眼神一向很克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深如潭水,寒若冰川,只有笑起来时才会微微融化。
可现在,仇野却毫不保留,毫不掩饰地看着她,那双眼哪里还深如潭水,寒若冰川?分明柔情似水!
被这样看着,宁熙不由得脸红起来。
她喜欢慕姑姑,喜欢小婉,喜欢哥哥,也喜欢仇野。可是,不管是慕姑姑还是小婉和哥哥,都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这眼神跟要吃了她似的,更不要说,一直吻她,直到把她吻醒了都还不够。
在她还小的时候,慕姑姑会笑着亲亲她的小脸,说咱们蔻儿是世上最乖的囡囡——只有慕姑姑会喊她囡囡。然而慕姑姑也只会亲她的脸,亲一下就够了,而且那是她三四岁时才会发生的事。
可她现在都快十六岁了,在这个年纪还会亲她的,只有仇野一个。
“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叫你宁熙,宁——熙——”仇野说。
他就这样,如同捧出一颗真心般,准确清晰地喊出了她的名字。这个名字比世间最稀有的珍宝还要珍贵。
“我也更喜欢你喊我的名字,仇野。”他接着说。
“那你不喜欢我喊你夫君?”宁熙噘嘴道。
仇野摇摇头,“喜欢,不管你喊我夫君还是喊我名字,我都会应。”
“还是叫你仇野吧,我也更喜欢喊你的名字。”宁熙闷闷道,她现在一点都不敢去看仇野的眼睛。
他们明明没有拜堂成过亲,却要互相称呼娘子夫君。反正,宁熙嘴里喊夫君的时候,心里挺心虚的。也不知仇野恢复记忆后,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哎,扯谎扯大了。
“宁熙?”仇野喊她。
“啊,我在。”宁熙慢慢回过神。
仇野靠过来似乎想要抱她,她却往旁边一躲,不让仇野抱。
仇野扑了个空,“还在生气么?”
宁熙将脸别向一边,闷闷道:“你刚才又捆我手,又点我穴,我能不生气么?”
“对不起,”仇野这回倒是一点傲气都没有,直接道歉,然后将绳子递到宁熙手里,“要不,你也捆回来?”
宁熙将绳子丢掉,指着自己脑袋说,“我又没撞坏脑子,为什么要做撞坏脑子的事?”
这话逗得少年低低笑起来,“那你吃桃子么?”
他说着从布袋里取出一颗又大又粉嫩的蜜桃,取出小刀,三下五除二削干净皮,又把蜜桃削成一个小兔子模样递到宁熙面前。
少年笑道,露出好看的犬齿,“喏,你听。”
看到少年的笑容,宁熙瞬间呆了,在她的印象中,仇野即便是笑也会笑得很含蓄。就像是消融的冰川也会带着冷意一般。
可现在,他笑得像是打马过长街,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是不是因为失忆的缘故?
失去那些痛苦扭曲的记忆,反而变得明媚。或许仇野本就该是明媚的,只不过暂时被黑暗笼罩了……
宁熙精神有些恍惚,“听什么?”
“小兔子在跟你说话。”
“它说什么了?”
“它说,快点吃掉我,以及,你的夫君知道错了,忘记那么重要的事是他的不对,你快原谅他吧。”
少年将削成玉兔的蜜桃放在她唇边,满眼期待地凝望着她。
宁熙抿唇,忽然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
她不知道失忆对仇野来说是好还是坏。虽然仇野现在不记得很多事,但依旧在她身边,甚至还叫她娘子,最重要的一点,仇野比之前爱笑多了。
就是他现在看上去精神有些不太稳定……
“宁熙,你要是不快点吃掉它,它会难过的。”
少年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
宁熙下定决心了,在这样明媚的仇野面前,她该高兴才对呀!
所以,她磨磨牙,一口咬掉了兔子的耳朵。
蜜桃清甜多汁,宁熙又接着咬了第二口,第三口,最后险些咬到仇野的手指。
仇野取出手绢替她擦嘴,然后撩开轿帘,“你看。”
宁熙顺着仇野指的地方望去,果然看到天边一轮明亮的白玉盘。
“今天是十五,”仇野说,“月亮上有只玉兔,我身边也有只玉兔。”
宁熙左看看右看看,“你的意思是,我是只兔子咯?”
仇野点点头。
宁熙不服气,“我哪里像只兔子啦!兔子爱吃胡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