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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长风有归处-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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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要求五日之内交齐兵器,我们人手不够了。”宋长生脖子上还挂着围裙,“林子里有许多人连饭也没时间吃; 我是出来拉帮手的。”
  “行,那我去搭个手。”常小秋答应下来,“不过我也帮不了多久; 柳三小姐马上就要去其余城镇义诊了,王爷差我带人保护她。”
  仅仅待在十面谷; 影响力毕竟是有限的,而现在正是整片西南大陆最美丽的时节,百花盛开蝴蝶翩翩; 所以理应让欢乐的河流冲刷至四面八方。柳南愿本人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她甚至还想拉着二哥与自己同行,结果遭到无情拒绝。
  “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嘛。”
  没必要的事情; 柳二公子向来是能不做就不做的,况且扮神仙确实累,腰带勒得饭都吃不下两口,上面缀着的玉扣又重。柳南愿被这种离谱的理由给震住了,你那玉扣只有三指宽半指长,再重能重到哪里去?但柳弦安就是坚持很重,他迅速换回自己舒服的旧衣,在妹妹的注视下,很平整地躺到了软塌上。
  柳南愿:“……”
  怎么王爷也不管管你。
  但梁戍是不会管的,旁人爱看锦衣华服的神仙公子,他则是什么样的都喜欢,并且还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觉得那玉扣果真重极了,往后不爱穿就不穿。这日他忙完手头的军务,踏着月露回到住处,将睡得迷迷糊糊的人从被窝里讨嫌地抱起来,问他:“怎么又不等我?”
  柳弦安糊弄答曰,在等,睡着了等。他使劲伸了个懒腰,勉强睁开眼皮子:“王爷去看过那假冒的苦统领了吗?”
  “看了,不看显得多生分。”梁戍道,“不过我也没空陪着他多唱戏,军队行进的路线已经定好了,多试两趟确保安全后,大军便能长驱直入,掀了白福教的老巢。”
  柳弦安在再度睡过去之前,不忘强调一句,在长驱直入之前,最好能先把真的苦统领救出来。
  而假的苦统领,很快也有了新的动作,他不再一天到晚躺在床上,而是强拖着病体,拄着一根拐杖,在军营中四处游走。
  “别!”高林拦住他,苦口婆心地劝,就算你失忆了,也仍是西南驻军的总统领,总统领就得身强体健威风八面,你看看你现在,这又瞎又病的,肋骨还断了,佝偻宛如下了锅的虾,看着多磕碜,有损我军士气。
  袁彧道:“我想听一听这里的声音,或许能想起更多事情。”
  高林做出一脸为难而又充满兄弟情义的神情,考虑半天,道:“那就在近处走走吧,别跑远了,来,我陪着你。”
  袁彧用棍子探着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他的步子很慢,高林也没催,静静跟在后头,等着看对方又要作什么妖。袁彧透过遮在眼前的薄薄银纱,看着四周的营房与将士,许久之后,嘶哑地问:“王爷在何处?”
  “前头。”高林爽快伸手一指,“就那栋黑顶竹屋,哦,对不住,哥哥忘了你眼疾未愈,来吧,我带你过去走走。”
  袁彧迈向前方的竹屋。
  暮色低垂,营中一片夏虫鸣,嗡嗡嗡嗡,吵得人心焦。
  “怎么这么多虫子。”程素月拍掉身上的黑点,“赶都赶不尽。”
  “南洋秘术,叫蛊军。”柳弦安举着琉璃罐中的一只蝴蝶,“这是我今天在王爷的书房中抓到的。”
  程素月大感惊讶,主要是惊讶怎么柳二公子还能抓得到蝴蝶,这也太灵活了。但其实还真是柳弦安亲自兜到的,他特制了一些诱饵,举着网子坐在椅子上,没多久就捕到了两只白色粉蝶,属于守株待兔式捕法。
  “看起来很普通。”程素月凑近询问,“跟油菜花田里常见的那种有区别吗?”
  “只是样子差不多,但它翅膀上的鳞粉是有剧毒的,人若吸入一定量,大脑会出现幻觉,痛不欲生。”柳弦安解释,“不过大哥已经同弯刀银月族的好几位姑娘一道制出了解药,这两天会混在汤中,分发给将士们。”
  程素月觉得自己今晚听到的每一句话,重点都有些偏,柳大公子和弯刀银月族的好几位姑娘?
  柳弦安“嗯”了一声:“大哥全程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是一块冰,这几天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我本身要与常少镖头随柳三小姐一道南下,柳二公子忘啦?”程素月道,“明日就得动身。”
  她也因此多准备了几套漂亮的裙装,还有一匣子柳南愿送来的首饰,怎么穿怎么别扭。柳弦安点头表示我懂,我明白,扮神仙确实是体力活。
  但被淹没在百姓的欢声笑语间,也确实很快乐。
  柳南愿背着自己的小药箱,骑着二哥的小胖红马,率队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十面谷,初出发时只有百余名官兵与白鹤山庄弟子,后来队伍却越来越庞大,不少百姓都加入进来义务帮忙,将他们送出一程又一程。
  程素月嫌艳丽的裙子,与西南百姓的服饰比起来,简直能称得上是朴素。她每日都泡在山歌中,原本五音不全的嗓子竟然也能跟着唱上两句,而柳南愿的歌喉则要更加婉转,村子的老婆婆们记不住她的名字,索性称她阿莺,夸奖说哪怕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黄莺,也不如她的声音甜美。
  常小秋也学会了几首歌,闲时自己哼唱,却不想惹得许多少女纷纷与他相和,当场闹了个大红脸,跳下高高的大树溜了,惹来身后一片笑闹。
  好像这支队伍走到哪,快乐就会流向哪。
  消息也传到了瘴林深处。
  侍女道:“现在整片西南都在盛赞她的美貌与仁慈。”
  乌蒙云乐坐在椅上,用力绞紧手帕,看着镜子中自己苍白的脸。
  “圣女自然是要比她更美的。”侍女微微俯身,也看向镜子中的人,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放心,教主不会让那个医女得意太久。”
  乌蒙云乐不满道:“可她已经得意得够久了。”
  侍女一笑:“那是因为有许多人都未曾见识过圣女的美貌,自然会被她吸引走目光。”
  “教主不允许我轻易出门。”
  “那圣女就去央求教主。”
  侍女的声音像是缠人的毒蛇:“教主最疼圣女,一定会放你出去,与那个医女一样,见很多很多的人,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是同那个医女一样,见很多很多的男人,他们会为你发疯的。”
  乌蒙云乐抚过自己的脸:“好,我这就去找教主。”
  外头闹哄哄的,苦宥闭着眼睛,判断着来人的脚步声,轻得如同踩在云朵上。
  “苦统领。”蜡月侧身“飘”进门缝。
  这已经是两人第二次碰面了。第一次时,蜡月也是这么鬼魅一般地挤进房中,用一枚梁戍的兵符扳指获得了初步信任。苦宥用拇指摩挲着熟悉的纹路,并未开口。蜡月见他始终沉默,以为心中仍有怀疑,便继续道:“骁王殿下说过,倘若苦统领见到兵符后依旧心存疑虑,便提一提数年前在西北大营的那场蒙眼骑射,参加的将士们人人都有十环,只有苦统领脱靶两次,还差点——”
  “够了。”苦宥实在忍不下去,“在那场骑射之前,我已经与狼族战了三天三夜……算了,说正事。”
  “我是来接苦统领离开这鬼地方的。”蜡月道,“路已经有了,今晚就能撤。”
  苦宥却道:“我还想再等几天。”
  蜡月不解:“为何?”
  “这群邪教徒最近正在整装操练,应该会有下一步动作。”苦宥道,“我在这里发展了一个眼线,对于要不要同我合作,对方还在犹豫,我想把他争取过来。”他转过头,隔着银纱“看”了对方一眼,继续说,“既然来了,兄台不如也留下一起帮我了,对了,不知该如何称呼?”
  就这么给自己多争取了一个帮手。
  蜡月身姿灵敏,比鬼影子还要更加能飘,他没事干就跑出去打探消息,收获还不小,这回也是进门就说:“那个一心要嫁给你的妖女,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苦宥猜测:“木辙又要用她去笼络人心?”
  “是,而且听那个邪教头子话语中的意思,一直在煽动她奉献出更多。”
  “奉献出更多?”
  “用身体去俘虏男人。”蜡月解释,“他说柳家三小姐就是用身体换取了人们的狂热追随,而她有着比她更为美丽的身体,还有些肮脏的句子,我就不细细描述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但那妖女居然对此并无反应,甚至都没有生气。”
  苦宥道:“因为她并不知道这是错的,只知道木辙说的,都是对的。”
  “白福教大肆扩张,她功不可没,现在却落得此种地步,也不知是可恨还是可悲了。”
  “可恨与可悲并不相悖,她虽然背负着许多罪责,作为木辙的剑,又杀了许许多多的人,但并不应当被如此凌辱。”苦宥问,“你可有办法带她离开?”
  蜡月不解:“有倒是有,苦统领要救她?”
  “交给王爷,会有大琰的律法去惩治她。”苦宥道,“还有,她对于凤小金来说,极为重要,握在手里,我们也算是多一枚谈判的筹码。”


第117章 
  弯刀银月族虽久居于密林; 但并非与世隔绝,对白福教的所作所为亦多有耳闻。蜡月道:“她或许从未亲手杀人,但因她而死的人何止成百上千; 邪教以圣女为灯火; 引得一众信徒奋不顾身失去理智; 如此一人,即便是按照大琰律法来判; 恐也没有生路。”
  “她有无生路,自会有王爷定夺,你我要做的; 只需将她缉拿归案。”苦宥道; “事不宜迟; 今晚就动手; 速战速决。”
  蜡月听得一愣:“说起来轻巧,可怎么个速战速决法?我看那圣女走路的姿态,轻功不在我之下; 想抓她并不容易。”
  “她今夜会来此处。”苦宥道,“你只需找好带她离开的路线,其余事情; 全部交由我来做。”
  蜡月看着他蒙在眼前的银纱,将信将疑; 心中暗自琢磨,说得如此笃定,怎么抓; 美男计?
  他隐在房梁暗处; 一直等到外头的天麻麻黑了,院中果然传来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少女腰间缀着的铃铛清脆作响,乌蒙云乐提起裙摆跨进房间,看着桌边坐着的银发青年,有些不舍地说:“我明天又要走了。”
  苦宥问:“去何处?”
  “去做我该做的事。”乌蒙云乐坐下,“这次会比先前更久,或许要离开三四十天,其实我是想带你一起走的,但教主不同意,还将我训了一顿。”
  苦宥稍稍一笑。
  乌蒙云乐看着他微翘的漂亮唇角,不自觉伸出手指想要描摹,最终却还是停在半路,只扯住那一截垂落的丝带,银纱落地,露出一双浅淡金眸。她仔细欣赏着,道:“你的眼睛可真好看,就像是今天早上的太阳。”
  “原来你也是喜欢太阳的,”苦宥问,“那为什么要一直待在阴暗的房间中?”
  “每个人都有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乌蒙云乐道,“你不懂,不要紧,因为我也不懂,不懂你为何要一直追杀着我们的人,他们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想活得更好。”
  她站起来,期盼能离他更近些,也期盼能成为这个男人的妻子。虽然她其实并不知道夫妻意味着什么,却知道若爱上了一个男人,就应该嫁给他。乌蒙云乐微微俯身,将冰凉的鼻尖贴上对方额头,如同那些狂热信徒亲吻自己的指尖一样,带着极度的虔诚与爱恋,想将苍白的两瓣唇覆上那同样的苍白肌肤。
  暗处的蜡月:“……”
  他正在考虑,接下来的画面自己到底还能不能看,乌蒙云乐却已经发出了一声闷哼,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向一侧歪去,唇角也渗出细细鲜血。苦宥一把拽住她,抬头道:“有劳。”
  蜡月一跃而下,手脚利索,抖开一张也不知从何处找来的被单,将乌蒙云乐卷了进去,问道:“我带走这小妖女,你不会有事吧?”
  苦宥道:“我也不会继续留在此处。”他从地上捡起那半截银纱,“很快那些侍女就会来寻她,这里消停不了太长时间。”
  蜡月未再拖延,扛起乌蒙云乐便出了门,借助着夜色和地形,转眼就消失在了瘴气最为浓重的那片密林里。
  苦宥将银纱系到眼前,又坐回了桌边。没过多久,侍女果真寻来,先在院中恭敬道:“圣女,我们该回去了。”言罢,便推门而入,见屋中却只有苦宥一人,难免稍稍一愣。苦宥道:“她已经走了。”
  “提前走?”侍女并不相信,她脚步匆匆地离开,片刻后,远处便传来嘈杂的人声。
  苦宥独自待在黑暗中,极有耐心地等着,他知道谁将会是第一个来找自己的人,而对方也果然第一个来了。凤小金扯住他的领口,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地问:“阿乐呢?”
  “她很安全,至少目前很安全。”苦宥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不过将来会不会安全,得看凤公子要怎么选。”
  凤小金与他对视:“阿乐若是出事,我杀了你。”
  “好说。”苦宥坐着没动,只听着外头一片刀剑出鞘声,“不过将来的事可以将来再议,至于眼下,凤公子还是先想一想,要如何才能将我的命保住吧,毕竟那位木教主,应当也会因为圣女的失踪而震怒,我这人皮娇肉贵,禁不起任何严刑拷打。”
  窗外的人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凤小金来不及多做考虑,狠狠握住他的肩膀:“走!”
  ……
  蜡月扛着乌蒙云乐,一路专挑白雾深处蹿,弯刀银月族的人天赋异禀,能长时间屏住呼吸,所以他在这片密林中的活动范围甚至要比白福教的弟子更加广。一株虬结大树向四面八方伸展着树冠,绿叶苍翠,形成天然的绝佳掩体。蜡月屏气凝神躲在高处,任凭林中白福教的弟子来回穿梭,却硬是无人察觉出上头的异样。
  担心人质会突然苏醒,途中蜡月还专门扯开被单,往里瞄了一眼。乌蒙云乐头侧着,雪白的脖颈处被钉入一枚暗器,看起来像是西北打狼猎熊时常用的野钉,不由眼皮子稍微一抽搐,就算是个妖女,但这打法似乎也过于野蛮了。
  待白福教的弟子们远去之后,蜡月也跃下高树,继续向着十面谷的方向狂奔。
  季节交替时,山中气候多变,清晨便落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太阳雨。金色光线夹着金色雨丝,将万里翠丽绣了个遍。柳弦安依旧裹着他那件大袍子,赤脚踩着干净湿润的竹地板,上半身探出围栏,伸手去接雨水玩。
  这副丝毫不养生的浪荡模样,若教柳大公子见到,九成九又要被打手板,但偏偏回来的人是骁王殿下,他看着心上人雪白的手臂,微湿的额发,以及单薄肩头落着的雨水,骨子里那点为数不多的文人风雅便被全抠了出来,何为远岫出山,何为香冻梨花,怪不得那些酸秀才望一眼美人就要寻死觅活地写上一车诗,实在是人之常情。
  柳弦安道:“天气还是有点冷。”
  “下雨吹风,哪怕盛夏也会冷。”梁戍掏出帕子,将他的手仔细擦干,又将人抱起来回房,放在软塌上,取来鞋袜,替他一样一样穿好,“阿宁呢?怎么今日就由着你傻站在风雨里。”
  “他去给大哥帮忙了,我等会也要去,但还是想先等王爷回来。”
  “等我回来,还是又想偷懒?”梁戍笑,“按照往日习惯,我可不会在此时回来,今天纯属出门太急忘拿了东西,又不想让旁人打扰你睡觉,只好自己多跑一趟。”
  柳弦安将手旁一摞公文搭在他肩头:“军报也能随随便便丢在枕边?”
  “这不是……”梁戍站起来,替自己辩解,“临出门时,色迷心窍。”
  柳弦安早上睡得万分香甜,并不记得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竟能把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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