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石无医-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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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娄不懂感情,他只知道故事里的主人公总会和另一个人永远在一起,而他也想和秦东意这样。但显然,他们好像在性别方面并不是很合适。
直到前几天,娄娄在周午骂他的话中听见一句:
“喜欢男人的死断袖。”
虽然这话很难听,但却让娄娄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原来,是可以的吗。
那天,娄娄明确了一件事。
他很喜欢秦东意,喜欢他的模样,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对他好。
不管别人觉得这种行为可不可怕恶不恶心,娄娄只执着地认为,自己那是爱,就是爱。
—
天祭剑舞是清阳山很重要的活动,那天,往日冷清的阵台空前热闹。上到八旬老人,下到垂髫稚子都赶来这边凑热闹。
娄娄是跟着戚还和秦东意一起去的,但等他看了一圈阵台下的人山人海,再回过神抬眼时,秦东意已经被戊炎拉去准备了,而戚还更是眨眼就没了人影。
娄娄左右看看。
他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他听着身边那些乱声,心里无端生出了些烦躁。于是艰难地从愈发拥挤的人群中逃了出来。
他耳边有些细微的、似乎不属于真实世界的人声在吵闹。但那些声音和周边人群的乱声混在一起,他听不清,也没在意,只闭闭眼睛揉揉太阳穴,自己找了个足够安静又能看见秦东意的地方待着。
那天天晴,阳光驱散了山头的薄雾,在冷冷清清的山色中添了一丝暖意。
天祭剑舞的开场有很多繁琐的礼节,不大的阵台上去一波人又下来,最终在一道钟声后,秦东意才持剑翩然落在阵台之上。
周围有乐修在弹曲子,各种乐器的声音混杂成舒缓美妙的乐音,那人就在台上持着一把修长木剑起舞。
一套剑法行云流水,动作柔和却夹着凛冽英气,不会显得软绵无力。
娄娄双手抱臂靠着身后的大树,望着秦东意的身影,有些出神。
同时,阵台上方的整片天空也随着那人舞动的剑尖而出现了异样。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在几息之间布满云彩,很快,云彩散开了一道缝隙。
光从那道缝隙中倾泻而下,像是一道道斑斓彩线,携着灵光尽数落在了那人身上。
人群中掀起一阵阵惊讶的呼声。
他们其中大多人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此时皆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难得一见的祥瑞之象。
后来,云间的缝隙越来越大,那温和的暖光也落到了在场每个人身上,包括远处的娄娄。
一开始,娄娄没什么感觉,只觉得这光挺暖和。
但事情却慢慢变得不对劲,且逐渐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起来。
他感觉,自己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解开了束缚。
那种感觉很微妙,很舒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而他本能地想去回应。
娄娄目光一顿,下一刻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他的肤色似乎更白了些,手臂内侧生出了些白色的、羽翼状的纹路。
人群中有人注意到了他这边,于是惊叫着指向他的方向。
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
那些人惊恐又嫌恶的视线刺痛了娄娄的眼。
他呼吸微颤,有些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第062章 浓雾
阵台边; 原本看着秦东意的戊炎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一滞:
“怎么这么重的妖气?”
一旁的莲垚听他这样说,突然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手指微微蜷起,状似不在意道:
“你弄错了吧……”
“有妖啊!!”
莲垚话音还没落,便听远处人群传来一道惊声尖叫。
人群一时炸了锅,挤在一起往后退去; 谁也没心情继续去欣赏阵台的剑舞。
“怎么回事?”
戊炎皱起眉,看向妖气来源的地方。
那是阵台下方、正站在人群不远处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身负白翼; 双眸呈暗红色,现在似是还懵懂着不知发生了何事。
戊炎微微眯起眼。
天祭剑舞引来的光和平日的阳光并不相同。
这光携着天地灵气; 是世间最纯净的力量; 任何伪装在它面前都无所遁形; 那光会令那些伪装者化成原本的模样。
清阳山从没混进过妖,就算有,也没有妖参与过天祭剑舞,所以这一点; 很少有人知道。
“布阵; 迎敌!”
戊炎这一声夹着灵力; 将声音传到了清阳山各个角落。
娄娄有些不知所措,他心里升起一阵不妙的预感,他抿抿唇; 转身就想跑。
同时,阵台上的秦东意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异样。
那时人群一片混乱; 天祭剑舞也被迫结束; 祥云散开; 灵光消失; 但是娄娄身上的异变并未因此褪去。
秦东意看看那少年,又看看一边正要出手的戊炎,来不及再耽搁,立马上前拦住了他:
“师尊!”
戊炎看他一眼,这就拍拍他的肩膀指着娄娄的方向:
“那有只妖。妈的,清阳山都能混进妖怪,胆子真大……”
说罢,他抬步就要过去,但身前的秦东意却一步不让。
青年目光沉沉地看着戊炎:
“那孩子,是弟子带回来的。”
“你带回来的?”
戊炎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皱眉训道:
“怎么什么人都往回带?完事了再跟你算账,你先让开。”
“师尊!那孩子虽然是妖,但他在清阳山八年,从未做过害人之事,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
当年,乌鸦曾经说过娄娄是妖,也说过娄娄刺瞎了他一只眼睛。
秦东意自然清楚一个普通的八岁小孩做不到这些,但他并未从娄娄身上察觉到妖的气息。可即便如此,秦东意还是一早就做好了“这孩子可能不是人族”的心理准备。
因此,此时东窗事发,秦东意并没有多意外。
见此,一边的莲垚也插话道:
“是啊,那孩子我见过,挺乖的,就一个小妖怪,能闹出什么风浪来?放了得了。”
戊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指这两个人:
“妖都不是好东西,跟小不小有什么关系。我看你们一个二个都被猪油蒙了心,还替畜生说话。今天我非把他宰了!”
说罢,他召出本命灵器,飞身直冲娄娄而去。
那边,娄娄想跑,但不知该往哪去。
他看着四面八方朝自己围过来的白衣修士,后退半步,而后下意识展翅,猛地一挥白羽,无师自通地飞向了半空。
他往下看了一眼,在一片混乱中,他没找见秦东意的身影。
不过看不见也好,他害怕秦东意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害怕他像其他人那样,对他投来厌恶嫌恶的目光。
他好怕被他抛弃。
到时候,神仙会不会后悔,自己救下来带回来的,是这样一个怪物呢。
娄娄有点难受,他们没时间,也不愿意再去想那种可能。
他知道清阳山一向不容妖族,他也知道自己被发现的后果是怎样的。
他要跑。
但娄娄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他只能努力挥动翅膀,往清阳山外去。
身后有许多修士御剑追在他身后,娄娄不敢回头,他像当初逃离乌鸦时一样,努力地想逃离这里。
但他早已没有当初那份幸运了。
娄娄往前飞着,然而,就在即将逃离清阳山的地界时,他整个人都被一层看不见的结界拦了下来,人撞在了上面。
同时,结界上有类似雷电的东西席卷了他身体每个角落,那电光带来的是剧痛和酥麻,仅仅在碰到它一瞬间,娄娄便不受控制地向下落去,最终,重重摔在了地上。
娄娄眼前一黑,努力想从地上爬起来,但身上却无一丝力气。
他耳边一阵嗡鸣,身上每处都是烧灼的痛感,他甚至能闻到自己头发上的焦糊味。
他闭闭眼睛,抬眼时,他看见自己身前不远处围了一群白衣修士。
别说这些人一起上了,单是其中一个,就足够要了他的命。
但那群人谁都没有上前。
下一刻,他们退往旁侧,让开了一条路。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老头手持巨斧,从人群后走了过来。
娄娄抬眸看了一眼。
他认得他,这人是当初测他灵根的人,也是秦东意的师尊。
“混进清阳山这么久,有什么图谋?”
戊炎居高临下地看着娄娄,问。
娄娄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戊炎冷哼了一声,随后他便察觉到一丝带着杀意的灵流出现。
戊炎举起了他手中的巨斧。
娄娄闭闭眼睛,不敢看。
他自己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他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对他抱有没来由的恶意,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
明明他已经在努力学着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他。
那些问题带着怨怼填满了娄娄的心。
实话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
娄娄手上逐渐用力,抓紧了地上的草叶。
如果伪装出来的善良没有用,那就只有真实的恶意能保护他。
娄娄是低着头的,那一瞬间,谁都没有看见他那双暗红色的眸子,颜色逐渐鲜艳,最终变成了一片猩红。
戊炎的巨斧高高扬起,随后,携着强大灵流、带着一击必杀的意图重重落下。
周遭的温度也在那一刻下降了些许。
娄娄咬牙,他感受着体内那股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灵力,不知道怎样去用,但却知道怎样去毁。
他抬眼看向戊炎,但就在他对上戊炎视线、准备引燃自己时,他的视线却被另一个人挡住了。
金属相接之声响起,记忆中那股清浅的檀香再一次护住了娄娄。
他微微一愣。
“秦东意,你反了你?!”
耳边传来戊炎的怒骂。
秦东意被戊炎的力道逼得微微后退半步,却是不卑不亢道:
“这是我带回来的孩子。”
有很多人像娄娄一样,从未做过害人之事,但为何这世道偏要以不能选择的出身和种族,来定一人的生死。
这是秦东意一直不能理解的事,也是他一直想要去改变的事。
所以今日,若有人想伤他,那就先跨过他。
而他身后的少年,在没人注意到的时候,眸中颜色由猩红逐渐暗淡,最后竟恢复成了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墨色。
他体内原本汹涌的灵流平息了。
他怔怔地看着秦东意的背影。
也就在那时,秦东意回头看了他一眼。
娄娄下意识有些躲闪,想遮住自己身上那些妖化的部分。
但令他意外的是,看见了那些,秦东意并没有疑惑或者厌恶。
相反,他只是轻轻冲他点了点头,甚至还似乎微微弯起唇角、安抚似的笑了一下。
娄娄愣住了。
人群里传来很多窃窃私语,大多是质疑秦东意为什么要保护这样一个怪物。
他们质疑秦东意的选择,质疑他是不是叛徒,甚至质疑他往日的行事。
那些话秦东意也听见了,但他从始至终都没退一步。
娄娄心里像是有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即使自己是这副模样,也依旧有人会坚定地选择他。
—
那天,娄娄不记得戊炎都和秦东意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回过神时,人已经被上上下下套好捆仙锁,被丢去了清阳山的议事殿中。
这座殿很气派,娄娄以前只在打扫时来过,不过自己做主角跪在中央倒还是第一次。
议事殿的大门紧闭,左右两侧各坐着两位长老。
而秦东意一直站在他身前,将他们从相识到现在的所有事简单讲述了一遍。
“那有什么用,他现在还小,等他成长起来,谁知道是个什么模样。妖这种东西不可信,多的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别等被背刺的时候再后悔!!”
戊炎痛心疾首,将椅子扶手拍得震天响。
“你这死心眼,凡事不能以偏概全。谁能证明妖族就都是混蛋?”莲垚出声怒道。
在他们争吵的时候,有个与妖打过交道的老医修奉命上前查看了娄娄的心脉。
但往他体内注入灵力后,老医修却是皱紧了眉,似是遇到了难题,倒吸一口凉气。
随后,他像是不敢置信,又注入灵力看了一遍。
“怎么了?”戊炎看见他的表情,皱眉问。
老医修这就摇摇头,站起身子,冲殿中各位道:
“奇了,奇了。我活了这几百年,还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别卖关子,快说。”戊炎揉揉眉心。
老医修这就点点头:
“按理来说,妖有妖丹,人有心脏,这两者一般不兼容,也因此造就了两族构造以及修炼体系的差异。但奇怪的是,这孩子身体里居然同时存在妖丹和心脏。”
老医修顿了顿,又道:
“不过这孩子体内属于妖的部分被人下了封印,显露出来的只有人那一半,所以他在清阳山藏了这么多年才一直没有被发现。别说咱们了,他自己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直到今日因为天祭圣光的力量,他体内的封印被破开了一半,这才露出马脚。”
这话一出,议事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落在娄娄身上的视线更多了些。
“这怎么可能?”
戊炎奇道。
到了这时候,向来泼辣不饶人的莲垚突然没了声,她一脸烦躁地用手指骨节敲着座椅扶手。
老医修耸耸肩:
“不信你自己来看看嘛。”
戊炎久久未动。
“哈哈哈……”
一片沉默间,一旁的玄松却是突然笑出了声。
他晃着酒壶,看向戊炎,目里多少带着些讽刺:
“人命高贵,妖命该死。现在这孩子一半人一半妖,戊炎老东西,这官司你要怎么断?”
戊炎一张脸气得涨红。
他不信那个邪,自己上前试了试娄娄,结果的确如老医修所说,这孩子还真是个半妖。
在座各位谁都没见过半妖,谁也不知道半妖的成长方向,这个决定,谁也不知道要如何去做。
直到议事殿内进来了另一个人。
娄娄抬眸看了一眼,见是那天他见过的崇桦掌门。
崇桦坐在主位上,一派正气的模样。
他上下打量了娄娄一眼,问:
“你们刚说,这孩子是半妖?”
老医修应是。
崇桦这就又看向秦东意:
“你说,他天性纯良,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秦东意郑重点头。
得到了回答,崇桦微微垂眸,似是在思索什么事。
半晌,他沉声道:
“既然如此,便留下吧。半妖闻所未闻,若是能够教化,也算是清阳山一大功德。”
“掌门!”戊炎没想到他定得如此轻易。
他对这一决定不敢苟同:
“妖始终是妖,谁知道他以后会成什么模样?未知的危险还是要扼杀在摇篮中的好,三思啊!”
崇桦却是摇摇头,叹道:
“总要有人踏出这第一步。”
说罢,他看着在场四位长老,也不绕弯子,直接问:
“你们,谁想要个徒弟?”
这对于戊炎来说又是一记重锤。
戊炎原本以为崇桦的意思是把这小杂种留在外门,结果听他这意思,是想直接把这家伙提成亲传的意思。
他知道崇桦的决定自己改变不了,只能气呼呼一甩胳膊:
“我不要!”
崇桦又看向另外三位。
宗泽还在睡觉,玄松仰头喝酒,莲垚低头看着手,谁也没有要回应他的意思。
崇桦微微眯起眼,看向了大殿中央跪着的娄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