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煞-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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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一生,他都会尽可能帮扶她,照顾她。
但是叶照总觉,若有好事乐事自可分与她,然譬如今日这等烦事便不该去扰她。
所以她不曾去昭仁殿,而是来寻徐淑妃。
却不想,这般遇上。
“你手都是冰的,额上都是虚汗。”还未等叶照回神,陆晚意便已经掏出帕子给她拭面,“走吧,去我院中,换身衣衫。”
叶照被她搀扶着,进了她的殿阁。
未几宫人备好水,过来请她沐浴。
此时,陆晚意正在用纱布软棉给叶照清理耳畔的水渍,闻言遂道,“叶姐姐,你的耳朵无事的,歇一歇便好了。”
“姜汤还不曾熬好,我先扶你去沐浴吧”
叶照原已缓过劲,恢复了一点精神气,亦知自己双耳无碍。只是陆晚意这般细心照料她,她还是受之有愧。
只温声道,“我自己可以,你歇着吧。”
念着天色不早,叶照没敢洗太久,只将一身衣衫换去便出了浴。
陆晚意在外间等她,见她从净室出来赶忙上来迎她。
“赶紧把姜汤喝了,去去寒。”陆晚意将她扶至妆台前,帮她盘髻。
她看着铜镜中一张无有血色却依旧美的让人晃神的脸,不禁心下生惑,这人无权无势无有根基,出身亦是卑如草芥,不说给殿下助力,分明还拉着他与之俱黑。
殿下到底喜欢她什么?如此独宠之?
只是因为这张脸吗?
可是殿下那样的人物,如何不懂最好的容颜,亦有年老色衰的一日!
难不成……真如陛下说言,是一手的狐媚功夫?
“晚意!”叶照捧着那碗姜汤用了大半,轻声道,“你今岁十七了吧?”
“嗯!”陆晚意猛地回神,拣过簪子给叶照固发,又看了眼铜镜,“好了。”
叶照扶了扶发髻,转过身来握上她的手,“殿下原同我说过一次,让我择个时间问问你,可有心仪的郎君?若有,便与我们说,若没有,他且留意着。贤妃娘娘如今身子愈发不好,偶尔顾不上你,殿下让你不要介怀。左右有秦王府为你作主。”
叶照笑了笑,凑身悄言道,“你的嫁妆,殿下都备好了。”
陆晚意看面前人笑意纯粹,眉目清朗,她唤她一声“姐姐”,她原是有几分长姐模样。
温柔,宽容,亦护着她。
可是为何,她又那般贪心,非要一人霸着他?
天下男子,多来不可能为一女子专属,何况是皇家子弟!
“我是有心仪的人了。”陆晚意扶叶照起身,“等我再想一想,便告诉叶姐姐。”
叶照拍了拍她手背,含笑颔首。
“我是姐姐出宫,外头已经备好车驾。”
“谢谢你,晚意。”叶照暗吸了口气。
今日一身狼狈无助中,竟是她给了自己最及时的帮助。
两人未再言语。
一路上,雨后带着泥土清新的晚风拂面而来,陆晚意还不忘给叶照理过一次滑落肩头的披帛。
出了承天门,陆晚意扶叶照上车。
驾车的是她贴身的侍卫何承,她嘱咐他,路上慢些,王妃受了寒,若是颠簸更易头脑昏胀。
“等等,还有……”陆晚意还欲说些什么,马车内的叶照耳垂微动,只掀帘跃出,抱着她一个旋身避开。
这厢何承还未反应过来,叶照袖中六尺断魂纱已经如长蛇窜出,挡在他面前。而白纱之上内力流转,随叶照手中掌势朝着迎面而来的一匹发狂的烈马直击而去。
马头受击,那匹马踉跄跪地。
断魂纱缠颈而上,叶照再次发力,马儿挣扎了几下,遂窒息而亡。
“可有伤到?”叶照收纱入袖,侧身问道。
“我无事!”陆晚意惊魂未定,有些后怕地望着丈地处咽气的马。若非叶照反应及时,按方才那马狂奔的势头,她定被马踏,不死也要重伤。
“何承,你呢?”陆晚意捂着胸口问道。
何承将才拔出的剑重新收鞘,目光从叶照身上缓缓挪开,回道,“属下也无碍。”话毕,又凝在了叶照身上。
陆晚意有些狐疑地看了眼何承,这人盯着叶照作甚!
尚且思虑间,承天门处的禁卫军闻声纷纷赶来,值勤首领观现场场面,拱手道,“让王妃和县主受惊了,还望恕罪。”
“我们无碍。”叶照道,“且去查查这马从何处来,怎会出现在此处?宫城安全为上。”
“不必查了,是本王的马。”不远处拐道口,竟是楚王萧昶转了出来。
“本王奉急召入宫,这策马而来。谁料这畜生疲懒,临近宫城竟是不肯向前。本王抽了他两鞭子,不想发了狂,将本王给掀翻在地!”
话至此处,萧昶理了理衣襟,对着叶照道,“让弟妹受惊了,这厢皇兄给你赔罪了。”
“妾身不敢。”叶照道,“皇兄没有伤到便好。”
萧昶目光凝在叶照白绫上,直盯了片刻,方回首看了眼断气的马匹,笑道,“弟妹好本事!”
叶照原听萧晏提过,自荀昭仪去世,萧昶便如同变了个人,偏执又疯癫。故而她亦不曾多言,只避身让他先入了承天门。
这日回府,已经暮色四起。依旧是何承送她回来,只是直到秦王府门合上,何承方转身离去。
*
之后一段时日,萧明温依旧隔三差五便召叶照入宫。
不是让她抄写经文静心,便是在御前斟茶烹煮,所行之事无不提醒她身有疾患,不及常人。有时便同最开始一般,将她晾在殿外反省。
之间又下过一次雨,叶照不堪连日磋磨,晕在雨地里。
贤妃终于忍不住,将人接回寝宫,离开勤政殿时对萧明温道,“若还需叶氏来此侍奉,请陛下一同传召臣妾。侍奉君上,本该是臣妾的本分,请陛下莫累及孩子们。”
至此,萧明温方未再未传叶照入宫。
算日子,萧晏还有三日便抵京了。
叶照对着铜镜愣神,她看不见自己的脸色,但吃了这么多滋补的药膳,总能恢复点气血吧。
揉过面颊,捏出了一点肉,她总算松下口气。
又翻开屉盒,摸出一截量绳,起身丈量过自己胸,腰,臀,量完不由颓败地坐回榻上。半晌,她唤来廖掌事吩咐道,“姑姑,明日起给我午后和夜间再加两膳吧!”
廖掌事闻言惊了惊,轻声道,“王妃,夜间积食,最易囤肉脂。”
顿了顿,朝叶照不堪一握的腰腹扫过,“且肉脂多来堆存在小腹上,腰腹渐丰后,随之而变的便是面庞,最易显阔。”
叶照闻言,频频颔首,“那姑姑多给我备些!”
廖掌事有些回不过神。
叶照方催促,“现下就去吩咐,今个晚间我就开始多用一膳。”
廖掌事到底还是去了,然叶照一顿都没多吃到。
这日,掌灯后,叶照等着加膳的第一餐。结果膳食还没等来,竟是把人给先等到了。
原是霍青容一行过了潼关天鉴后,情况稳定,无有危险。萧晏方留下如何看顾,一人快马先回了。
对这种突来的惊喜,叶照半点不喜。
她仰躺在榻上,听着净室水声由大变小,最后停下,取而代之的是男人脚步声踩踏而来。
锦被被掀开一角,寒意直击裸露的肌肤。
叶照覆在小腹上的双手十指搅动着,两条笔直的小腿并拢些。
“你看完没,冷。”到底叶照没撑住,先开了口。
“瘦了。”男人声色里带着不满。
“不该瘦的地方,没瘦。”叶照咬牙挣扎道。
萧晏扔开被子,左右摸过,“狡辩。”
“郎君,我冷。”叶照扯开话头,讨饶。
被子他是没准备给她再盖回去,自己做了她的被子。
一身精壮筋骨压下来,如烙铁烫她,化她。
“你、这样出浴,不冷吗?小心风寒。”叶照细软滑腻的臂膀抱紧他,想要给他遮住夜风侵袭。
“你说我冷、还是热?”萧晏冷嗤,掌着叶照腰身将她托起。
两人面对而坐,四□□错,交颈而靠。
并刀如水剖新橙。
叶照猛地一颤,足趾蜷起,一口咬要在他肩头。
萧晏掌腰的手,从一侧缓缓滑至另一侧,“尽剩骨头,这些日子受委屈了?”
叶照没回他,只以面贴在他胸膛摇头。
男人眉眼沉下,揉过她后脑,握了一把她丰茂柔软的青丝在指尖。
雨骤云歇,案头烛火摇曳又静止。
掌中发有一瞬崩直,叶照蹙眉低吟。
“走时,我怎么说的?”
“…照顾好自己,少根发丝郎君都会生气的。”
“嗯…我生气了。”
叶照细汗凝珠,落在他耳际,“思念郎君,方才衣带渐宽。”
至此,萧晏这夜紧绷的神经方松下些。
叶照嘴角有了些弧度,往他身上贴紧些,“我们安置吧。”
萧晏咬了口她润泽的唇瓣,有些好笑地推了推她,“我帮你收拾。”
“我乏了,郎君也乏了。”叶照搂着他脖子不肯松开。
萧晏低眸笑了笑,拉来被子合了眼。
第56章 、晋江首发
叶照觉得这一夜格外漫长; 仿若醒过两回,又模糊地睡过去。
夜不当这般长的。
神思慢慢聚拢,她听到外头鸟儿振翅的声响; 院中风过翠竹的摩擦声; 还有侍者提壶浇花的濛濛细水声……
水声渐大,在屋中?
是杯盖点壁的瓷器声……
有人在饮茶。
嫩叶新茶啜饮,喉结滚动,微苦回甘。
对; 昨夜,他回来了。
叶照坐起身,抱膝朝向茶水声传来的方向。
她看不见。便是能看见; 也不甚清晰; 因为中间架着一座屏风。
她只能看见他的轮廓。
眼下,她从记忆中寻他伏案阅卷的模样。
“醒了?”萧晏隔着屏风出声,几步便到了床畔。
叶照冲他展颜,问几时了。
“再小半时辰便是午时。”萧晏嗓音冷冽。
午时。
叶照从来不曾醒得这般晚过。
纵是萧晏昨夜闹得久些; 也不该如此。
是这段时日中被磋磨后的高压惶恐,在他回来后,在她深夜伸手就能抱到他后; 彻底消散; 剩得安心和踏实。
所以她才会睡得这般久,这般熟。
甚至他起身后,给她梳洗过身子,她都能半睡半醒地窝在他臂弯中。催着他快些; 道是容她再睡会。
萧晏想; 他要是再晚回来两日; 那样深黑的夜; 她要怎么办?
一个时辰前,他坐在榻畔看过她一回。
闻府中掌事回禀后,想了想,他晚些回来,她大概也不会怎样。
她甚至会自己养好身子,粉饰完太平,控制自己睡梦中不抖、半醒时不攥被褥的习惯。
如此,他什么都不知道。
只知,她过得很好。
怪不得,昨晚回来的四目相视的一瞬,她先沮丧,然后再有的惊喜。
叶照闻他没有温度的话,便有些心虚。
她伸手拉他袖角,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萧晏坐下,掀了被,将她两条腿捉来搁在自己膝上。
叶照缩了缩,因那人握在足腕的手骤然用力,仿若瞪她一眼,便老实不再敢动。
萧晏撩起她襦裙,从一侧案上,倒了些药油在掌心搓至发热,一双眼睛盯在她双膝青紫处。
裙摆撩至大腿,叶照便知他看到了。
低声道,“是我自个不小心……”
“闭嘴。”萧晏截断她的话,温热掌心覆上,给她按揉。
昨夜,他没发现。
还是今日平旦给她擦洗身子,方看到的。
这是宫中惯用的惩罚手段,名为“骨裂”。
犯错者双膝跪地,两掌刑人左右施力按肩,又分“用心打”和“实心打”两种。
“实心打”便是往废了责罚,一通施力下来,片刻间被罚之人肩骨膝盖碎裂,手足皆废。
“用心打”则是慢压劲施,不伤筋骨,但因时辰长而即为磋磨人。
叶照受的便是“用心打”。
“我同陛下说,我不想殿下纳旁人,府中只能有我一个。”叶照扯了扯他衣袖,又攀去捏他耳垂,“我还说,殿下有了我,也绝不会再要他人。”
萧晏无声,又倒了一些药油,给她按揉另一只膝盖。
叶照凑近些,将他耳垂捏的又烫又薄,听他忍着笑出半声,又静了声息。
便将另一只手也伸出来,两手一起揉捏男人耳垂,问,“我这样说,对吗?”
萧晏看她一眼,还是沉默。
叶照眉宇微蹙,直了直身子,当是身体的困顿还不曾完全消散,人还是乏的。
她低呼了声,似这般两手伸着吃力,却又不肯松开手。
萧晏又看她一眼,挪近些,将头伸给她。
叶照本就盈着笑意的脸,一下洋溢起来,明亮又璀璨。
她捧着他面庞,踏踏实实地将他耳垂又搓又揉!
“痒死了!”萧晏终于忍不住,浑身抖了下,一掌捏在她白皙丰弹的腿上。
叶照闻他声色里有了笑意,捧起他面庞道,“妾身说的到底对不对?”
“对,一点错也没。”萧晏按揉结束,放下裙摆,将人抱在膝头,低声道,“我只要你一个,你也只许要我一个。”
叶照搂上他脖颈,“书上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妾身便想,怎就是书中才有?书外也可以有的。”
“但是世人多来觉得荒唐,尤其如你这般皇室子弟,确实该妻妾充实,方能子嗣繁盛。陛下是大多世人中的一个,便自然这般想。偏碰上你倔强,又遇到我不会迂回,只知直言所念。莫说他是一国之君,便是寻常高堂,想来也是生气的。”
叶照晃了晃两条小腿,“这般责罚,于我也算不得什么。家翁训导儿媳,君主责罚臣下,总归陛下还是有个缘由的,便不算过分。”
“不气了,好不好?”她亲了亲他面颊,“都过去了。母妃也为我作了住。你若此番再去同陛下置气,无非让陛下更不喜欢我。还不如挪了空闲,陪陪我。”
“嗯?”叶照说了半日,都不见人反应,便开始晃他脑袋,“说话啊!”
“你什么时候这般能言善道了?”萧晏轻哼了声,捏了把她缩了一圈的面颊,“我只是心疼你,对不起……”
“就是啊,郎君素日公务缠身,且将要同陛下攀扯的时辰省下来,好好心疼妾身。”尾音都变了调,更遑论“郎君”二字,她只在床帏间才唤他。
“硌得慌!长点肉,否则不许上榻。”萧晏话语落下,将竟将人抱起,如商贩称肉般掂了掂。
“答应了?”叶照尤自不放心,低头要他个回应,“别去御前。”
“成。”
萧晏应了没去御前,但翌日散朝后,去了一趟刑卫所。
将给叶照上刑的两人各踩断了一根手指。
“秦王殿下,我们职责在身罢了。”一人咬牙挣扎道。
萧晏松开脚,由侍者弹去灰尘,“所以本王只要了你们一根指头。不是奉命“用心打”吗?用心了吗?用心打的时间由半个时辰到两个时辰不等?”
萧晏笑道,“陛下指定罚足两个时辰的?”
两人垂首无话。
“奉承和愚蠢都是需要代价的。”萧晏摇着扇子,同邢卫所首领招招手,“去回陛下,这两人伤了指骨,暂不能上值,给他们些时日歇歇。”
首领拱手称诺,匆匆离去。
区区刑法卫所两个七品差役伤痛,哪需奏到御前。
这分明就是特意着人传的话。
彼时,萧明温正在勤政殿同传召而来的血卫营首领刘钊论事。
萧明温闻这事,押了口茶,也没说话。
倒是刘钊道,“陛下,若您实在不喜秦王妃,卑职去造成意外解决了,也不是难事。她功夫再好,也是双拳难敌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