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鸾-第1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素净一些正合荔知的心意,她拿了一套浅粉一套淡紫就回去了。
当天傍晚,鲁从阮从外边回来第一句话就是:
“我听说今日发衣裳,你最后一个去,拿的都是别人捡剩的”
第一个笑脸迎着出来却没得到正眼的熏风狠狠瞪了荔知一眼。
“奴婢手里还有些事没做完,去的就迟了些。”荔知解释道,“而且也不算捡剩的,剩下的衣裳正好是奴婢喜欢的。”
“我把另一套粉的也给你拿回来了。”鲁从阮说着,他身后的小厮走了上来,把剩下的另一套粉色襦裙递了出来。
“既然你都没有挑,多拿一件也没什么。”鲁从阮说,“你挑一身换上,我带你去城里逛逛。”
“少爷!”熏风叫道。
“你也一起去。”鲁从阮说,“都去换衣裳吧。”
荔知不想和鲁从阮一起去城里闲逛。
她还想挣扎一下,鲁从阮看出她的抗拒,说:
“就算你不去,少爷我也要去城里,今日是一月一次的集市。我去街上买东西,总不能身边没两个婢女吧”
鲁从阮话都说到这里了,荔知只能听从。
她琢磨着熏风今日穿的就是浅粉,总不会换一身还换浅粉,于是选了新领到的浅粉色襦裙换上。
等她绕出帘子,和穿着崭新的粉色襦裙的熏风四目相对,荔知沉默了。
熏风也沉默了,但她的沉默是噼里啪啦冒着火的。
在鸣月塔,她也算是出了名的小美人了,和那些乌求麻黑的当地人比起来,熏风有种鹤立鸡群的骄傲。可这种骄傲,在荔知来之后被无情地打碎了。
同样是一身粉色,没见着荔知之前,熏风还觉得自己美得像是那树上的合欢花。
现在,她只觉得自己被衬托成了跟风的丑八怪。
荔知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穿着同色衣裳的她,熏风气得含起了眼泪,一话不说就又回了屋。她和鲁从阮等了一炷香时间,重新换了一身的熏风才姗姗来迟。
“你搞什么让所有人都等着你——”鲁从阮不耐烦道。
“奴婢换上后才发现衣角有个小洞……”熏风红着眼睛,委委屈屈道。
“行了行了,赶紧上车吧。再不出发,集市都要散场了!”鲁从阮转身往院外走去。
熏风连忙跟上,不忘恨恨地剜了荔知一眼。
马车就等在府外,鸣月塔大都护独子所坐的马车,自然高大威猛,一看就不可冒犯。荔知在鲁从阮身后走上马车。
四匹马所拉的马车几乎感觉不到颠簸,不一会,荔知就来到了镇中心。
按鲁从阮的说法,今日是每月一次的赶集日,街上人山人海,喧嚣非常。宽阔的街道上店铺与店铺相互对望,摊贩与摊贩排列整齐,还有走街串巷的小贩,挑着担子四处叫卖。
荔知在马车里就看花了眼,等到下了马车,更是直接淹没在人海中。
“你没来过鸣月塔的集市吧”鲁从阮兴致高昂,走在荔知身边。
“奴婢只在平常来过街上。”荔知说。
“集市时候和平常完全不一样,很多山里隐居的异族也会在这时来镇上赶集。”鲁从阮说,“人一多起来,不光热闹,就是卖的东西也会比平常多出许多。”
就像鲁从阮说的那样,主街上的热闹光景和平日时完全不能相比。一些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商贩,直接在地上铺着一块布,上面摆着自己要卖的零碎东西。
鲁从阮在一家卖银饰的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不错。”
他拿起一支鎏金银簪。
尽管熏风一脸期待,他还是把这支银簪插到了荔知的头发上。
“我看你平时太过素净,女儿家还是多打扮打扮的好。”鲁从阮说,又在摊子上选了几个簪子耳饰送给她。
“太多了,我用不上,不如分给熏风姐姐……”荔知真心说道。
“她的东西多得用不完,你还是别为其他人操心了。”鲁从阮不悦道,不由分说地把老板包好的首饰塞给荔知。
“其他人”脸色难看极了。
鲁从阮自认为对她好,实则把她架在火上烤的行为,让荔知只想叹息。
“那是什么”
为了避免鲁从阮兴致一起,又给她买这买那,荔知指着不远处围在一起的人群问道。
“啊,那是圣子宫的人在做义诊。”鲁从阮见怪不怪。
在那一群人围绕的中心,是几名身穿白色神官服,姿容秀丽的年轻男女,坐在桌前诊治百姓的人鹤发鸡皮,精神矍铄,雪白的胡须垂至胸口。
大约是见她目光还定在那群人身上,鲁从阮进一步解释道:
“圣子宫是仙乃月神山上的神宫,圣子宫的人与世隔绝,轻易不外出示人,唯有每三月一次的赶集日,他们会来到镇上义诊和布施。你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过去和他们聊聊。”鲁从阮说。
“可以吗”荔知有些惊讶。
“当然可以,我还认识他们中的一人。”
不等荔知说话,鲁从阮已经向着义诊桌子走了过去。
“夏天师,好久不见——”
被称作夏天师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他见到走来的鲁从阮,笑着揖手行礼:
“哪阵风把鲁衙内吹来了,衙内来此是要……”
“街上热闹,随处走走——这是我府上新来的丫鬟,荔知,这就是圣子宫的天师夏正。”鲁从阮为荔知介绍道。
“奴婢见过天师。”荔知低着头,小心行礼。
“能让衙内亲自介绍的,一定有着过人之处。”夏正笑道,“衙内是想给这丫鬟算上一卦”
鲁从阮看向荔知,表示让她自己拿主意。
荔知这才抬头看向夏正,微笑道:“夏天师的好意奴婢心领了,但奴婢想要保有对结局的期待感,所以就不劳烦天师了。”
夏正原本只是看在鲁从阮的面子上随口一问,但荔知抬起头后,他并不重视的目光变了。
“姑娘面有贵相,似有非凡命运,我愿为姑娘算上一卦,姑娘当真不想知道自己的气运如何”夏正热情道。
荔知再次婉拒。
她始终相信,命是一种变数。即便有人能算出她的命运,也是她当下的命运。她最终走向何方,取决的是她在未来做出何种选择。
“你说非凡命运是什么意思”鲁从阮问,“你可从没这么说过我!”
“衙内的命运和这位姑娘不同,我曾给衙内算过命,衙内只要不遇上破军命格之人,便能有富贵安稳的一生。而这位姑娘——”夏正的视线仔仔细细地在荔知脸上扫过,“即便如今人微言轻,日后也有贵不可言的一天。”
“多谢天师祝愿,但奴婢只愿粗茶淡饭,平静度日。”荔知不卑不亢道。
夏正见荔知坚决,遂不再提要为她算卦的事,面色仍然十分遗憾。
鲁从阮和夏正寒暄几句后,出言告别。
“这个平安符赠与姑娘,就算是圣子宫与姑娘结的善缘。”夏正从怀中掏出红色一物。
再拒就不太礼貌了,荔知接受了夏正的礼物,含笑道谢。
这场谈话中,包括熏风在内的其他下人像空气一样。别人倒还好,熏风的不愉快就差写在脸上了。
在集市上又闲逛了一会,鲁从阮带着荔知等人走进一家装潢豪华,胡汉风格交融的大酒楼。
一进酒楼大门,荔知就眼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伴随着阵阵打骂声,荔晋之跪在地上,正向酒桌前的一名披甲人不断磕头求饶。
第29章
“打洒了爷的酒, 还敢向爷求饶!”身形魁梧的披甲人一脚将荔晋之踹倒,“你知不知道,这壶酒能抵十个你了!”
荔晋之挨了打依然要赔笑,曾经也算玉树临风的官宦之子, 如今衣着褴褛, 蓬头垢面,手和脸上都是伤痕, 看上去可怜又可悲。
荔知记得他贿赂了县衙的人, 分去了一个富绅之家, 只是不知怎的,又到了现今的主人手里。
荔晋之抬起头的时候, 也看到了她。但是和她的同情目光不同,荔晋之看到她衣着整洁, 走在鲁从阮身边的样子, 瞪大了眼睛, 一脸不可思议。
那不可思议在片刻后转换成了贪婪和野心,他眼冒绿光的样子让荔知想起饿极了的野狼。
他一定恨不得此刻有头有脸站在鲁从阮身边的是他, 哪怕要穿着襦裙也在所不惜。
荔知垂下眼,像没有认出他那样,跟在鲁从阮身后走上通往二楼雅间的楼梯。
一个手拿风车的垂髫小童在楼梯边抱着扶手玩耍,嘴里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童谣, 见到上楼的众人, 转头跑走了。
荔知隐约听见童谣的其中两句:
“绿龟对白兔,金山藏迷雾。”
“谁人猜得出, 问鼎天地间。”
荔知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童身上, 直至他跑入转角不见。
“那是酒楼掌柜的小儿子, 怎么了”鲁从阮注意到她的目光。
“……他唱的歌有些新奇。”
“童谣罢了, 这种故弄玄虚的歌谣各地都有。”鲁从阮不以为意。
小二领着众人入了雅间,鲁从阮在靠窗的雅座上坐下后,对荔知招手道:
“来,你坐我旁边。”
“少爷,这样于礼不合。”荔知不愿再承受更多的偏爱,低头婉拒道,“奴婢只是一个丫鬟,理应站着服侍少爷。”
“行啦,我是那种讲究虚礼的人吗让你坐下你就坐下,这家酒楼的醉鹅是一绝,我特意三天前就让人预定了最好的鹅。一会你尝了,定然赞不绝口!”
鲁从阮极力邀请荔知坐下,站在他身后的熏风只差眼珠子喷出火来。
荔知对这个缺乏观察力和同理心的少爷感到厌烦。
“若少爷觉得一人有些孤单,不妨叫熏风姐姐坐下陪少爷。熏风姐姐是服侍少爷的第一人,若有丫鬟坐下陪同少爷用饭,那也该是熏风姐姐。”荔知再次拒绝。
鲁从阮两次三番被拒,脸上也有些不悦了。
“你既然不想吃,那就和她们一起站着吧!”
荔知也不去哄人,站到了看门的位置。
这顿饭鲁从阮吃得索然无味,他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剩下一大桌子菜便要走人。
为了一口馊馒头,朱姨娘出卖了自己的尊严和身体。而鲁从阮一个都护之子,却随意地点了满满一桌鸡鸭鱼肉,吃了几口又随意地将其弃置。
荔知心里像有火在烧。
“少爷,如此一桌美味,浪费反而不美。”
荔知大胆的言语让雅间里的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去。
她上前一步,低头道:“圣人有言,慎乃俭德,惟怀永图。少爷不妨将其打包回府,小姐少有外出堂食,这份醉鹅也能展现兄长的美意。其他一些小菜,可以赏给府中下人,以示恩宠。”
“你好大的胆子,竟出这样的馊主意!”熏风怒声道。”
鲁从阮挥了挥手,表示并不在意荔知的冒失。
“我是堂堂鸣月塔都护府的公子,堂食打包未免有失我都护府的风度——”
荔知不慌不忙,行了一礼道:“正因为殿下是鸣月塔都护的公子,所以才该以身作则,彰显我都护府的善政之风。”
鲁从阮思考了一会,挥了挥手道:“叫小二来,把这一桌拿食盒打包。回去分给府中下人,醉鹅另外再叫一只,桌上这只,就给你吃了。”
“少爷——”
荔知和熏风同时出声。
鲁从阮警告地看了一眼熏风,然后对荔知说:
“你要是再拒绝,这一桌我也不打包了。”
荔知闭上了嘴。
鲁从阮在酒楼里打包了一桌佳肴回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鲁涵耳里。
鲁涵十分了解自己这个独子的秉性,纨绔也称不上,但确实匮乏才能,品德也不甚出众。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愿他能安分守己,守好自己打下的鲁府产业。
一个自出生起就没吃过苦,一贯大手大脚浪费的独子,今儿个是怎么转性了
鲁涵大感好奇,将人叫到了书房。
鲁从阮一直过的是独苗生活,没有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更比不上皇宫里的亲情淡薄,和鲁涵感情十分亲厚。
一进门,鲁从阮就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榻上躺下。
“见了父亲也不拜,这是谁教你的道理”鲁涵假意板起脸道。
“父亲莫要见怪,儿子今天行了万步路,实在是累得不行。”鲁从阮从榻上支起半身,向鲁涵揖手行礼后,又瘫倒了回去。
“你都去哪儿了”鲁涵从书桌前起身,走到了榻上茶几的另一边坐下。
他的心腹仆人马果子从外端了两盏茶进来,依次在茶几上放好,又默默地退下了。
鲁从阮从榻上坐起,拿起茶盏牛饮一口,呼出一口长气。
“今儿一早,我去几个庄子查了查账,下午,又赶去我们家的扎染铺子清点这批成货。晕头转向忙到申时,想起今个是赶集日,我就逛街去了,还在酒楼里吃了个饭。这一逛就到晚上,刚刚才回来。”
“我听说你还打包了这次的剩饭菜”
“可是儿子做事悭吝了”鲁从阮面露不安。
“你做得很好,皇上命我镇守鸣月塔,这里民风彪悍,人多眼杂,你能节俭朴素,为父心感大慰。”鲁涵说,“不过,从前我便提点你多次,怎的今日才开窍”
“这事说来父亲莫要笑话,”鲁从阮笑道,“是我院中一位丫鬟劝谏的。”
“哦”鲁涵抬高声音,颇感兴趣地问道,“是熏风还是怡人”
鲁涵所说的这两位丫鬟,都是常伴鲁从阮左右的,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都不是,是我用一册孤本,从妹妹院里换来的丫鬟。”鲁从阮面露得意,“她叫荔知,原是朝中二品中书令荔乔年的女儿,只是受废太子谋逆一案的牵连,沦为罪臣之女发配鸣月塔。”
“荔知”鲁涵脸色微变,“此事不妥,你还是将荔知还去萱芷院。”
“这是为何”
“荔知是皇孙殿下推举进来的人,在流放路上对殿下有恩,时至今日仍和竹园有着密切的来往。”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鲁从阮不悦道。
“傻儿子,我是担心这荔知和殿下关系非同一般!你若和她走得近了,岂不是和殿下作对”
鲁从阮不乐意了,板着脸说:
“皇孙要是和她关系匪浅,一开始就会留下荔知服侍自己。难道父亲眼中,皇孙是那种吃干抹净不认人的人”
“这……”鲁涵被问住了。
“依我看,皇孙和荔知就没有别的关系!最多就是皇孙在流放路上受了荔知帮助,这才让她进都护府还这个情——父亲你想太多了。”鲁从阮脸色不善,起身告退,“儿子乏了,如果父亲没有别的事,儿子先行告退。”
“阿阮!阿阮!”
鲁从阮拂袖而去,片刻后,马果子弓着背走了进来:“老爷,要小的拦住少爷吗”
拢共就这么一个儿子,骂也不舍得骂,打也不舍得打——还能怎么办呢
鲁涵叹了口气:“算了,随他去吧。”
“是否要让唐管家将荔知调去其他地方”
“若是这样做了,阿阮又要闹个没完。”鲁涵无奈道,“他说得也有些道理,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老爷是为少爷着想,想再多也不算多。”马果子宽慰道,“等少爷成家做父亲了,自然也会明白老爷的苦心。”
“希望如此罢。”鲁涵叹了口气,“走,陪我去看看夫人在做什么。”
……
荔知从集市上回来后,将嘉穗和荔象升两兄妹叫来自己的耳房。
嘉穗和荔慈恩结伴而来,荔象升却不见身影。
“你哥哥呢”荔知问荔慈恩。
“哥哥去砍柴了还没回来,他见我不在,自然知道来这里找我。”荔慈恩笑着说。
荔知摸了摸小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