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有妖气-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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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呢!”
“没别的了”杜嘲风答道,“我还给他起了个名字”
魏行贞不可置信地向杜嘲风投去一瞥,杜嘲风迅速捕捉到这个万分诧异的眼神,还不等他询问魏行贞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十几道天雷同时在他们的前后左右一同落下。
魏行贞猛然止步,抽出参商,向着迎面而来的闪电挥出一道剑气。
闪电将两人周围的一切映照得如同白昼,在这刺目的光芒中,杜嘲风几乎睁不开眼睛。
等到一切迅速黯淡的光景,杜嘲风立刻四下张望此刻他仍被魏行贞扛在肩上,天上血雨不断,但魏行贞周围自有一圈被雨水映成暗红色的结界,将天地间的所有风雨阻隔在外。
远处的石头人也在惊雷中与不知名的对手搏斗,杜嘲风看见它伸手撕开天穹的云层,一道道日光从云翳之后短暂显露,又迅速消弭。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随着远处的石人咆哮越来越频繁,落在杜嘲风与魏行贞身边的天雷也渐渐变得稀疏。
魏行贞的喘息声越来越重。
杜嘲风收回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身上的斗笠和蓑衣早已经不知所踪,估计是方才魏行贞冲过来的时候直接给撞散了。
这下糟了
在去到能抵挡血雨的地方之前,他大概是不能离开魏行贞半步只是魏行贞的走位极其刁钻,在一阵上蹿下跳的冲击里,杜嘲风感到腹中一阵翻江倒海。
在模糊不清的视野里,杜嘲风强忍着这阵不适,观察着周遭的景象,直到三辰山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去那边!”杜嘲风一掌打在魏行贞的手臂上,“天箕宫南边你看见了吗!”
魏行贞顺着杜嘲风所指的方向看去,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
两人飞快地冲向不久前修建的灵塔入口,在进入山体之后,一直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雷声暂时止息。
两脚才一落地,杜嘲风当即扶墙呕吐,然而他已经好几日没有进食,除了腹中一阵酸水别的什么都吐不出来。
在狭长幽深的过道里,杜嘲风只觉得两脚发软,整个人都有些头晕目眩。
“真是要我老命你”
杜嘲风口中“怎么样”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扑通”魏行贞整个人已经栽倒在地上,表情痛苦,大声喘息。
“呦呦呦魏大人”杜嘲风心中一惊,连忙伸手去扶。
魏行贞蜷卧在地,两颊苍白,此时已经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虚弱地向着杜嘲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碰自己。
“别躺下!”杜嘲风扛着魏行贞又重新站了起来,“还是多走走!”
杜嘲风感觉魏行贞此刻整个人的重量似乎都靠自己撑着昔日总是神采奕奕的妖狐现下没有一点力气,脑袋也软绵绵地耷拉着。
即便隔着半臂的距离,杜嘲风也能直接听见魏行贞胸腔里剧烈的心跳,这声音叫杜嘲风听得头皮发麻,生怕下一刻魏行贞就口吐鲜血,暴死当场。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山道中朝前走,走得摇摇晃晃。
杜嘲风心中一阵后怕。
这幸好是跑进了灵塔要继续逃下去,魏行贞大概是真的吃不消。
不知过了多久,魏行贞抽回了手,一个人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走到墙边,靠着墙瘫坐在地上。
杜嘲风两手抱怀,站在对面魏行贞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血色,但看起来确实是恢复了一些力气。
“有力气说话吗?”杜嘲风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魏行贞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他此刻还没有完全从方才的全速逃生中缓过神,只觉得呼吸之间肺部像燃烧着一样疼痛。
面对杜嘲风的追问,魏行贞露出一个惨淡微笑。
他仰起头,目光漫无目的地扫向山道的天顶,等喘息稍稍平复,他看向着杜嘲风,并比起一个大拇指。
“你真的是命硬得不得了。”
杜嘲风听得满头问号。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咂摸出一些味道来,“刚才那些天雷,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
魏行贞没有回答,只是望着他。
“不是为什么啊?”杜嘲风又想了一会儿,“就因为那个名字?”
第六十七章 东皇
杜嘲风着实不解,要说给妖物起名会给自身带来一些损耗,这个他是知道的。
但这种损耗大都是来自订立的契约,譬如当年冯榷收服莫作与奉行,赐名是确立主与仆名分的一部分,作为代价,冯榷有一部分灵识永久地交给了这两只妖兽。
但他可没有对夹谷衡干这样的事情。
他仅仅是送了它一个名字而已。
又或者来自域外的妖物会特别一些?
可冯婉给那只同从幽都山来的妖狐起名以后也不见有什么反应……
还是这代价与妖物的修为有关?
若干疑问在杜嘲风的脑海中纠结,魏行贞已经闭上眼睛静修,看起来暂时不想说话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魏行贞站起身,尽管此刻他浑身都被汗水浸湿,神情中依旧带着疲惫,但往昔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又回来了。
魏行贞前后看了看,“这就是之前你们修的灵塔?”
“灵塔还在山体的更深处。”杜嘲风答道,“看看吗?”
“走吧。”
两人一道往深处走。
杜嘲风还在想着前事,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想起到三千岁这名字虽然已经在冯府叫开了,但那只小狐狸自己却未必真的认。
“话说冯家那只叫三千岁的妖狐——”
“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姓名。”魏行贞答道,“域外的妖物很少有姓名。”
果然……
杜嘲风望着他,“你的名字是谁给起的?”
“不知道。”魏行贞答道,“头一个一千年过去之后,姓名和第一个石璇会一起在雷殛碑上出现,具体是谁起的不清楚。”
杜嘲风懵懵懂懂地想了一会儿。
倘使方才那一连串的雷击真是冲着他来的,那背后可能的原因倒是也不难猜——无非是他越俎代庖,干了件本不该干的事情,所以引来了天罚。
杜嘲风背后一阵寒意,他活动了几下肩膀,好叫自己冷静下来。
但说破大天也就是给了个姓名而已,竟然就招来了天雷要取自己的性命?
何至于此啊……
“你给他起的什么名?”魏行贞问道。
“就我以前的名字,小山。”杜嘲风答道,“这妖怪口味叼得很,我正正经经想的一堆姓名他都不要,最后就相中这个了。”
相隔多年又听见“小山”二字,魏行贞双眉微抬,想起这一世闲来无事与白无疾一道去金陵收徒的事来,彼时杜嘲风还是个放浪形骸的少年,整日披头散发,在街头巷尾寻衅滋事。
而今眼前人年过半百,头发不知比当时掉了多少,仅存的一把长发也早已变得斑白枯糙,勉强用一个发簪束着。
他额上皱纹深深浅浅,两颊比年轻时凹陷了一些,已经显露出些微的老态。
几十年弹指一挥间,今日少年明日老……魏行贞心中忽然泛起一阵猝不及防的哀愁——阿嫣也会如此吗。
是啊,会。
她也会逐日逐月逐年地老去,最后化为尘土。
世间唯一的阿嫣,到头来也只能在世上停留短短数十年。
往后……又该如何呢。
“先前被瑕盈捉走的时候,有个小姑娘突然喊了一声小山,惊得我……”杜嘲风叹了一声,“这日子,真是一晃而过啊。”
魏行贞突然想起什么,“你当年那个梳妆盒最后送出去了没有?”
杜嘲风嘴角微沉,“嗯,送了。”
“她收了吗?”
“没,给我退回来了,里面还夹了首《朝中措·梅》。”
魏行贞看了杜嘲风一眼,“她写这个给你,是什么意思?”
杜嘲风伸手抓了抓头,“就是她不喜欢我的意思。”
魏行贞皱起眉头,“没懂。”
杜嘲风两手交错,撑开抱着自己的后脑勺,“《朝中措》还有个别名,叫《照江梅》。那首词全篇咏的也是梅花。
“过去在金陵的时候,我记得阿姝就最喜欢梅花——她早知以自己的性情,注定不能活得像别家女子一样热闹。等后来从金陵远嫁至长安,当真就成了凌寒独自开的寒梅了。”
杜嘲风顿了顿,“只是,这其中虽然曲折,但她心肠已冷,也不愿再提。”
“这怎么就是不喜欢你了。”魏行贞道,“在金陵的时候她确实是倾心贺昀州不假,一到长安她不就看清贺的真面目了么?不愿再提往事,也未必就是不肯再给你机会?”
杜嘲风摇了摇头,“这篇词下阕,我再给你念念?”
“你说。”
杜嘲风轻吸一口气,低声吟诵道,“江头月底,新诗旧梦,孤恨清香,任是春风不管……也曾,先识东皇。”
魏行贞颇为同情地看了杜嘲风一眼。
当年他没怎么关注纪姝那边的事,但一直与杜嘲风同出同入,对此人也不免有些印象。倘若当年纪姝是以梅自比,那词的上阙一片凄风苦雨,就是她在回顾过去的黯淡身世,然而这下阕却一改笔锋,那一分我挣过、看过、因而既不后悔,也不自怜的心气,跃然纸上。
放在旁人身上,或许只是一番寻常的自我剖白,放在给杜嘲风的回信里……那确实就是明晃晃的拒绝了——毕竟在搬来洛阳以后。杜嘲风打着关心一下旧友的名头上门探望,纪姝一次也没给他开过门。
魏行贞凝神想了一会儿,“东皇……是什么呢。”
“司春之神东君啊。梅花开在严寒,虽见不到春风之面,却也是最早报春的使者。”
“我不是问这个。”魏行贞说道,“我是说,在纪姝的这封回信里,她在用东皇指代什么?”
杜嘲风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了,这些年中,他得到过很多、很多种答案。但如今斯人已逝,他的猜测已经不可能再得到本人的印证。
两人在沉默中沿着山道前行,他们身边的灵气越来越充沛,过道中也越来越明亮。
直到一个拐弯过后,两人脚下的土路变成悬空的木质栈道,他们终于看见在山体中的巨大灵塔。
虽然还没有完全竣工,但灵塔的整个塔身已经建构完整,有难以估量的灵力被符篆束在高塔之中,将这一方并没有悬挂明灯的小小天地照得通透、明亮。
第六十八章 使命
再见灵塔,杜嘲风的心情有些复杂。
灵塔的塔基是当年白无疾留下的,建造之法也不算复杂,站在这座如山之塔面前,感受它其中所汇聚的灵力,足以让任何一个修士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在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他们曾经天真地以为,即便灵河泛滥、修士灵力枯竭,只要保有此塔,那洛阳大抵也能熬过几个年头,撑到灵河沉落的那一天。
然而在真正领教过来自天道的毁灭之力以后,这种准备就成了笑谈——长安的消逝只在瞬息之间,根本没有给人留下任何反应或挣扎的机会。
造塔之举……真像是一个海边玩沙的孩子捏了一座沙堤,还指望着以它来抵御尚未到来的海啸。
沿着架在山体内壁的悬空栈道,魏行贞与杜嘲风绕着灵塔走了一圈。杜嘲风问及魏行贞与冯嫣这几日的去向,魏行贞逐一告知。
在听得冯嫣与魏行贞是被接连不断的天雷逼去域外之后,杜嘲风心下着实惊骇,这种惊骇甚至远远超过之后听魏行贞谈起的十二域土崩瓦解——就在这一点极小的细节中,杜嘲风仿佛窥见了天道的局限。
天道竟也有所谓的好恶忧惧……
那这与人,又有什么分别。
此刻再想起消失的六符山、山下的冯稚岩……这零零碎碎的拼图在杜嘲风脑海中渐渐架起一组庞大的图景。
他如今才反应过来,不久前有过无意一瞥的石人,恐怕并非什么突然出现的怪物石兽,而是这四百年来一直被镇于地底的姑射啊……
两人绕塔一周,又回到了原点。
魏行贞的目光注视着塔身,若有所思地喃喃了一句,“还不错。”
杜嘲风对这个评价有些意外,“你认真的?”
“认真的。”魏行贞停下了脚步,“单凭这其中贮藏的灵力,也足以构建一个覆盖洛阳的结界了。”
杜嘲风并不信服——再稀少的灵力,只要撑得足够单薄,就能构建一个足以覆盖洛阳的结界。
只是那样的结界又能抵挡得住什么呢。
杜嘲风忽然叹了口气,而后低声道,“不好再耽误了……我能不能再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灵塔中有一条通路直接洛阳。”杜嘲风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条山路的入口,“既然入山以后,天雷就暂时放过了我,想来之后应该也不会再与我为难,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但归墟山那边,五郎还困在那里,你跑得快,就先代我直接去接应他吧……我们洛阳见。”
……
小山的木屋中,冯易殊坐在床榻边闭目休息。
不久前远处突然响起一连串的雷鸣之声,好像天上持续不断朝地面落雷,前后足有小半个时辰之久,直到后来更远处的轰隆声又起,这边的雷声才渐渐稀疏止息。
冯易殊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那雷声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姑婆同他讲的修仙故事——说不定真是哪位道友在岱宗山一带渡劫呢。
就是不知道杜天师有没有受到波及……
冯易殊在心里算了算杜嘲风的脚力与这里到洛阳城的距离,凭天师一贯的速度,那会儿应该是已经回到城中了,不用为他担心什么。
冯易殊又抬眸望了阿予一眼。
虽然这间屋子里此刻除了他和阿予外,就剩下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贺夔,但冯易殊依旧警惕地觉察着周围的一切变化。
窗外雨声不停,他握着阿予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忽然,他感觉阿予的指尖动了动。
冯易殊几乎立刻直起腰,“阿予?”
床榻上的阿予确实已经醒来,她的眼睛半睁着,神情淡漠地望着天顶,还带着一点懵懂的惺忪睡意。
听见冯易殊的声音,她稍稍侧目,脸上绽开一个浅浅的微笑。
冯易殊松了口气,他把阿予的手背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低声道,“还好,差不多只过了三个时辰。算起来……也就是七年?”
阿予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找到办法了吗?”冯易殊问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狻鹭……”阿予低声喃喃。
“狻鹭?”
“在鸣叫过三次以后……如果继续鸣叫,会怎样……”阿予轻轻地呼吸,“我……看到了。”
冯易殊微微颦眉,阿予的话令他突然感到一阵不安。
“……会怎样?”
“在三次鸣叫以后,它们会褪去所有的羽毛……回到天道的巢穴中,变成一只雏鸟,直到羽翼丰满,它们就会再次启程……飞向人间。
“周而复始,周而复始,一直这样巡回……不会停下。”
阿予短暂地闭上了眼睛,又缓缓睁开。
“只要世上还有纷争,还有输赢无定的战局,狻鹭就会一直重生下去……因为它们是报胜的预言鸟,这是……生来就注定的使命。”
冯易殊握着阿予的手,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阿予此刻的声音,比从前任何时候听起来都要虚弱,尽管她的手指微微蜷曲着放在他的掌中,像是握住了他的手指,但女孩子的手只是搭在上头罢了——阿予的手上根本没有一点力气。
“你不舒服吗?”冯易殊关切道,“怎么这么憔悴……是不是去的时间太久,所以耗下的精力太多?要是太累了你就先别说话,先睡一觉。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