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有妖气-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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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一时没有防备,脑袋撞上了马车车门的横梁,差点把木头撞断,她骂了一声,才又伸手伸脚,牢牢抵着门窗。
“疼吗。”阿予问道。
“没事……”
两人话未说完,马车陡然急转,阿予整个人倒在了虹的身上,虹再次暴躁起来,隔着门对着夹谷衡一通大骂。
“砂,你的问题呢?”虹一手抱着阿予,一手撑着车壁问道。
“我的问题……和瑕先生有关。”砂又想了一会儿,“麻烦阿予看看,瑕先生此行是否能得偿所愿——”
“这个问题肯定也不行!”虹直接打断了妹妹的话,“万一瑕先生这次去洛阳有好几件事要做,有的实现了有的没有呢?”
“那就……那就问瑕先生此行有没有危险——”
砂的话说到一半,自己先停了下来。
这还用问么?肯定有危险啊。
别的不说,就说这幕天席地、跑了几百里也没有跑出去的血雨,还有一直笼罩在她们头顶的妖雾,就已经算是巨大的风险了,虽然先生可能对这一切早有准备……
同理,“先生此行是否顺利”“先生最后能否成功”都不是什么好问题——因为阿予给出的预言是能够被改变的现实,如果仅只是笼统地知晓最后的答案是“是”或是“否”,对她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说到底,此刻真正插手着洛阳事务的人并不是她们。
“有了。”砂望向阿予,“先生此行之中,他将要得到的、且是在他计划以外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虹目光微亮——
是了!
瑕先生一向计划周密,到目前为止,她们眼前发生的一切,几乎没有什么是完全脱离先生控制的。
就连夹谷衡和青修的几次胡作非为,也没有带来什么不可挽回的坏影响。
而“计划之外最重要的东西”,可能是好东西,也可能是坏东西,可不论是哪一种,只要它超出了先生的预料,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就有意义。
“确定吗?”阿予又问了一遍。
“确定。”虹与砂异口同声。
就像方才一样,阿予再一次坠入了沉默,然而让砂与虹没有想到的是,阿予的这次沉默比上一次要久得多。
马车在雨夜飞驰,占卜中的阿予身体几乎处在完全失控的状态,砂与虹一人一边紧紧抱住了她的手臂,在颠簸的行驶中护住她的安全。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听见阿予再次发出了一声苏醒一般的叹息。
“有结果了吗?”虹立刻问道。
阿予点了点头,“有……”
“是什么?”
沉默中,阿予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在每一次看过了未来之后,她能带回到人间的线索非常有限。而一旦从占卜中醒来,她曾经看见过的一切都会被迅速遗忘,只剩那些在她斟酌之后留下的只言片语。
有时她自己也不是很能理解占卜的结果。
比如现在。
“到底是什么呀?”砂在旁边又追问了一句。
阿予有些犹豫。
“是……自由。”
……
魏行贞带着沉睡的冯嫣回到了已经面目全非的魏宅。
巨大的榕树仍在生长,但长大的速度已经渐渐慢了下来,地面已不可见,这一整片他和冯嫣曾经日常起居的庭院此刻已经被一条条粗细不一的根系填满。
榕树的枝叶像一把巨大的伞向四周延展,挡住了天上的血雨。
数十个桃花卫紧紧依靠在榕树的树干周围,靠着原先魏宅的屋舍和后来突然破土而出的榕树,他们躲过一劫,
此刻,他们面色平静,和洛阳城里所有人一样,这些桃花卫也都陷入了沉睡。
不恃等人就坐在这些桃花卫的旁边,等候去甚的消息
直到雨幕中出现了魏行贞的身影,不恃等人围了上去,同时也有些好奇地低头去看此刻躺在他怀中的冯嫣。
“……太太也睡着了?”
魏行贞没有回答,他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桃花卫。
“我们看他们倒在外边,就顺手也拖进来了。”去奢立刻解释道。
魏行贞仰头望向眼前的巨树,其他几人站在原地等着,不知道自家大人究竟在看什么。
过了一会儿,魏行贞稍稍调整了一下抱着冯嫣的姿势,腾出手伸向自己的腰间,而后取出一个纸袋,丢向了去奢。
“这是……”去奢有些意外地接住了。
按着魏行贞的吩咐,他打开纸袋,从中捻出了一粒黑色的种子。
“你跑一趟,”魏行贞侧目道,“把这颗种子丢去城外随便什么地方。”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未湿的伞面
去甚几乎立刻开口,“我去吧——”
“你就留在这里,先把身上沾了的这些东西弄干净。”魏行贞轻声道,他又看向去奢,“你戴好雨具,不要让这些雨水碰着。”
“雨具……”去奢眨眨眼睛,“大人,这些雨水好像对我们没什么作用……”
“谁知道之后会如何呢。”魏行贞答道,他抬脚指了指近旁的桃花卫,“家里雨具没了,拆他们带着的用。”
去奢很快照做。
榕树下,去甚很快把自己重新拾掇干爽,望着去奢渐渐消失在血雨中的背影,他忍不住回头问道。
“大人,你让去奢扔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种子。”魏行贞答道,“当初有人特意送过来的。”
去甚一怔——起初这树刚长起来的时候他们还从来没有往这边想过,只是眼见这东西撑破了太太与大人的小楼,诡异得很。
“什么人啊,”去甚问道,“太太的朋友?”
“不是。”魏行贞低声道,“梅十二。”
去甚一怔——那不就是上次把太太掳走的那个……
他正要想开口问细情,灰蒙蒙的远方已经传来了熟悉的巨响,在天地朦胧的雨声中,巨树拔地而起,迅速在离他们很远的方向撑起一片树形的虚影。
魏行贞眉头轻皱。
看来,今日这棵突然出现的大树,就是当初瑕盈送来的种子长成的。
但……为什么?
是因为浸入了雨水么。
魏行贞伸手,从空中捕捉了一滴雨珠。
这到底……是什么呢。
……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六郎与浮光沿着官道一路疾行。
“是什么人没睡着?”六郎问道。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那个假冒的小婉?”
“可能是吧……等等,”浮光声音平静,“你说她是假冒的,是什么意思?”
“小婉被夺舍了。”六郎轻声道,“现在在那个身体里的,不知道是什么人。”
浮光陷入了沉默。
“真要是她还有点麻烦,现在有两只妖兽守在庙门口,它们不会让任何进去的,”六郎轻声道,“我一个人未必有胜算——”
“不用进去。”浮光轻声道,“我们远远地,直接把整个庙毁去就可以了,不要说她身边的那些修士现在都睡着了,就是醒着也没有用。”
六郎微怔,很快意识到确实是这样。
方才事情发生得太紧急,变数又太多,以至于他没有想到这一茬。
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不论如何,浮光今晚确实是帮了他一个大忙,那些无意义的争功还是先放放吧。
反正瑕先生一向也不计较这些。
“……你下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六郎轻声问道。
“血。”
“……是真血?”
浮光笑了一声,“难道世上还有什么假血吗?”
六郎一时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开口问道,“谁的血?”
这一次,浮光没有再回答。
没有回答,就是不能回答,他也不再追问。
只是以这血雨覆盖之广、雨势之密,他难以想象世上有谁的血会这样充沛。
“或许……还有眼泪?”浮光喃喃着道。
突然,六郎猛地停住,他隐隐感到什么东西潜在自己的身边,眼睛还没有看见敌人的所在,身体的直觉已经率先作出了反应——
等到看清是什么东西袭击了自己的时候,他有些恼火地咳了一声。
“也许你不该和我一起过来,”他对浮光说道,“这妖兽是……盯上我了。”
话音才落,一大片林子缓缓折断倾倒,粗壮的树干被莫作随意踩在脚下,奉行紧随其后。
“也好。”浮光轻声道,“你且跟着它们在这一带活动,那边我一个人去就好。”
六郎的声音瞬间警惕,“……你现在要走?”
“放心,不会把你抛在这里不管的。”浮光笑了笑,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不过你要留心,在天亮以前,一定要甩脱这些妖兽,并且找到能避雨的地方,还有,平妖署那边的事情也别忘了。”
“等等——”
“明早代我向瑕先生问好,再会。”
尽管六郎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但他明显能够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而去。
然而那一缕一直萦绕在他周身、为他遮挡血雨的风却并没有停歇。
他在林间上下穿跃,灵巧地躲避着莫作和奉行的进攻,这两只妖兽似乎非常精于对猎物的围剿,它们彼此配合,几次将六郎差点逼入绝境。
然而几次生死一线的威胁却忽地激起了冯易闻的斗志,他暂时忘却了危险,朝着与庙宇截然相反的方向逃窜,将两只妖兽渐渐带离破庙。
另一侧,浮光已经停在了庙门之前。
还没有进门,她就已经听见的屋内的抽泣声。
“……是七小姐吗?”
“谁?”小七一怔,抬起头来,见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影。
浮光收起伞,摘下斗笠,“我是陛下身边的女官浮光,听闻杜天师和平妖署的陈大人在此地僵持不下,所以特意代陛下来看看。”
小七明显松了口气,在卸下最初的防备之后,她忽然觉得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喜悦——在这样的情境之中,突然有人赶到,仿佛雪中送炭。
尽管此前小七并没有与浮光有过什么接触,但好几次宫中的宴会上,她都与这位年轻的女官有过一面之缘。
她起身向着浮光走去,借着屋外的大一点微光,她看见浮光的脸——确实是她印象中浮光姑姑的容貌。
“您是……一个人来的吗?”小七有些疑惑。
“是。”浮光点头,“这件事关乎天家颜面,本来也不好多带人……”
“可是——”
“七小姐为什么没有睡着呢?”浮光微笑着问道。
“哎?”小七隐隐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
她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心惊,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往后微微退了一步,但浮光立刻抓住了她的手。
“这几天,您没有做梦吗?”浮光问道。
“什么……梦。”
“一些,非常美妙的梦。”浮光温声答道,“最近这段时间,应该有很多人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您没有吗?”
浮光没有等到回答,却感觉小七突然向她伸出了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伞。
“您在干什么?”浮光轻声问。
“我……我先问浮光姑姑一个问题吧。”小七声音颤抖,“如果姑姑是从外面来的……为什么,你的伞面,没有湿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阴灵
浮光笑着轻叹了一声。
“我总是听说,冯府的七小姐粗枝大叶,行事莽撞,没想到也有这样胆大心细的一面。”
小七的脸上已完全失了血色,她感到浮光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
在恐惧太过沉重的时候,逃窜的念头反而消失了,忽然间,她甚至有了一点点诘问的力气。
“你是……什么人……”
“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浮光低声道,“在那之前,我只想搞清楚为什么你没有睡着——可以告诉我吗,你到底做了什么让自己免于困意的侵袭?”
在寂静中,小七望着浮光的眼睛,对方的眼中没有恼火,没有轻蔑,除了疑惑之外,甚至还带着一点点泛着同情的好奇——就像杀人者对受害人、狩猎者对猎物的矛盾关切。
见小七一言不发,浮光又接着开口。
“我听六郎说你夺舍了冯婉的身体……我想你的情况应该与此有关吧?但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你没有睡着,只要你是这片土地上长出的生灵,就不可能——”
浮光的声音悄然停下。
片刻的沉默之后,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中的好奇更甚。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人?”
“六郎……”小七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她望着浮光,“你也是……瑕盈的人?”
“不完全是。”浮光莞尔,“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小七喉中微动。
如果人在死亡降临之前确实会有什么预感,那么她现在确实已经有了一点微妙的觉知。
或许是因为眼前浮光过于平静和笃定的语气,又或许是因为身处这样的狭窄破庙,身处字面意义上飘洒着血雨腥风的天地之间。
她面对着一个深不可测的敌人,身后的友邻像孩子一样睡得毫无防备。
绝望像幕帷一样降落下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其间。
恐惧不断攀升,然而奇怪的是,当它远远超过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她的惊慌和软弱也连同求生的希望一样被压垮,压得粉碎,好像一只在风雪中患上雪癔的羊羔。
“……对,”她低声回答,“我是来自异世……”
“难怪。”浮光明白过来,“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你来这里的目的呢?”小七低声道,“取我的……性命?”
浮光坦然点头。
“……我姐姐,在哪里?”
“都这个时候了,就不用关心冯嫣了。”浮光低声道,“她现在很安全,就像这里的人一样,睡得很好,很安稳。”
见小七脸上的表情已狼狈至极,浮光又叹了一声。
“算了,目的我就不问了,来到这里这么久,七小姐也没有开启灵识,我只当你是误入其中的苦命人吧。
“但……谢谢你今晚的坦诚,”浮光轻声道,“我不会让你痛苦很久,来。”
浮光那边还没有动,小七已经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被一人伸出的腿脚绊倒,她面朝着浮光,跌坐在地上。
小七侧目扫了一眼,发现自己身后已经无路可退。
绊倒她的那只脚正是冯易殊的,旁边就是纪然与杜嘲风。
即便在睡梦中,纪然的左手依然按着他腰侧的剑鞘,好像随时就要拔剑而起。
小七的眼泪一下又掉了下来。
“这样只会增加你的痛苦,”浮光温声劝说,“你知道吗,我曾经在战场上杀过很多很多的人,我明白怎么让人毫无觉知地死去,更不要说你是我第一次遇到一个来自异世的客人……我不会让你太难受,相信我。”
“不要过来……”小七的声音很轻,听起来甚至像是在哀求。
“我原先想,毁掉这间庙,这些人也就死了,你也是一样。”浮光答道,“但如无必要,我也不想增加过多的杀戮——我已经和你说了这么多,七小姐要是还体会不到我的诚意,那我也只好用最粗暴的方法来达成目的了。”
“他们……还能醒过来吗?”小七喃喃低语。
“看你,”浮光轻声道,“睡着的人会醒来,但死去的人不会。”
她的声音是那样轻缓,好像一个正在催眠的温柔姐姐,然而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凶恶得无以复加。
黑暗中,小七突然抽出了纪然腰侧的剑。
剑身与鞘的短暂摩擦激起星零的火花,在黑暗中显得如此刺眼。
“……真遗憾。”浮光低声感叹,而后微微抬起右手,“那就,都去死吧。”
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