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有妖气-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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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捂住了脖子——六郎的刀已经浅浅地切开了那里的皮肉,只是还没有伤到要害。
再抬头,几步之外的六郎目光短暂地失神,神情悲切溢于言表,小七禁不住又打了一个寒颤,“……抱歉。”
六郎的表情变得有些呆板,像是沉入了自己的世界,小七趁着这光景重新扶着山石站起身,目光不时瞥向前后的山路。
这里应该是一处山路上供行人歇脚的地方,脚下是七八尺长的石阶,一侧是山崖,另一侧就是深谷——根本没有小路供她逃窜。
下山的路被冯六郎堵着,她只能往山上跑,但说真的……这真的有跑脱的可能性吗?
小七竭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六郎突然抬头,手中的匕首再次旋转起来,小七不自觉地弓起背——尽管这种防御根本毫无意义。
“你是在小婉滚落山崖以后,才出现的,”六郎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了不少,“是这样吗?”
小七沉默地点了点头。
六郎望着她,“除了我,还有谁认出了你不是小婉吗?”
小七一怔,低头想了想,“……其实阿姐和姑婆很快就发现了,但她们没有声张。”
“也是。”六郎低声道,他望向近旁开阔的山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该猜到的。”
突然之间,小七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明明六郎还在望着远处发呆,但某种对死的恐惧骤然从她心底涌现,周围的风似乎不再是单纯的风,其间弥散着的“杀意”仿佛一种实体,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远处六郎也再次向她走来。
小七捂着心口,一步一步往山路的上方后退,她喘息着望着眼前人,“你要……你要干什么?”
六郎神情冰冷,“让你把属于小婉的东西还给她,不过分吧?”
小七的整个身体在一瞬间绷紧。
在意识到自己应该做什么之前,求生的本能已经让小七作出了反应——她的身体像一支离弦之箭向着山顶奔去。
然而这慌不择路的逃生,却直接将自己的整个背部都暴露在了敌人的眼前。
匕首已经从六郎的手中飞掷而出,向着小七的心脏刺去。
一切都是在眨眼之间发生的,可一切又好像变得慢了下来。
小七只听见一道刺耳的金属撞击从身后传来,那把六郎手中的匕首被挑开到空中,寒刃划开一道弧线,径直插进了小七身前的石阶缝隙之中——差一点就落在了她的脚背上。
小七停下了脚步。
她不可置信地转身,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挡在自己和冯六郎之间。
这个从天而降的人是……
“……纪然?”
纪然没有回头,他手执长剑,目光紧紧盯着冯六郎的一举一动。
“没事吧?”他轻声问道。
一时间,小七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第八十七章 跟我下山
小七想开口答没事,但那句“没事吧”好像突然戳中了她心里的某个地方,叫她一阵鼻酸。
她只能发出一声鼻音浓重,声音古怪的“嗯——”,然后用力地点头。
“往山上跑。”纪然说道,“上面就是司天台——”
话音未落,七八级台阶之下的冯六郎已经手执匕首冲了上来。
冯六郎的招式毫无章法,明明拿着短刃,又处于下方,照理说占尽劣势,但纪然还是被这迅猛的攻势震了一下。
一方面冯六郎的动作极快,另一方面,他拿着匕首的手总是出其不意地刺向令纪然无法预判的地方——每一处,都是纪然当时防御最薄弱的软肋。
与这样的对手交战,一旦露出真正的破绽,必然会留下致命伤吧……
纪然陡然想起方才冯六郎徒手以刀刃楔断大树的情景——这难道也是一种天赋吗,总是能发现对手弱点所在?
正如此想着,纪然感到冯六郎的刀刃猛然变化了方向,向着自己的胸口横刺而来。
纪然翻身一跃,而后稳稳落在往上三四级的台阶上,与六郎拉开距离。
冯六郎望着纪然腰间的令牌,突然停下了手。
“大理寺的?”
“嗯。”
“那算是半个同行。”六郎亮出自己平妖署的令牌,“你保护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冯婉,而是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夺舍了我妹妹的妖邪,她自己都承认了——你还要挡我吗?”
纪然手中的剑没有丝毫要放下的意思,他冷声道,“不管她是不是冯婉,都不是你在这里滥用私刑的理由。即便她确实不是,也该先带回洛阳,而后交由三法司裁决。”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骤然间,纪然感觉到眼前人变得与先前有些不同,他说不出什么道理,但却敏锐地觉察到这其中的危险。
这一次,冯六郎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几倍。
原先以为六郎的身手可能和五郎差不多,但如今看来,他的修为远远在五郎之上。
但他还这么年轻……
六郎的匕首都然撞向纪然的剑身——这意图显然是想直接斩断纪然的剑。
纪然的手顺着匕首的斩势向下撤去,避开六郎的力道,交锋的瞬间,匕首与剑刃划出一道火花,纪然的左手在这时突然亮出一把短短的袖剑,向着六郎的眉心刺去。
六郎侧身往后躲避,袖中的什么东西随着他的翻身掉落。
纪然眼疾手快,抓住了。
他隐隐觉得这东西眼熟,抓在手里的手感也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是六郎带小七来这里时,塞在她耳中的耳瑱。
这一瞬的分神立刻被六郎抓住,他一脚踹在纪然的心口,纪然整个人往山上退了好几步,差点失去了平衡。
“念你一心为公,我今日不打算取你性命。”六郎仰头望着站在高处的纪然,“但你若是执迷不悟,我也是真的会不留情面——我再问你一遍,还要拦我吗?”
纪然刚要开口,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刹那的沉默之后,他望向六郎的眼神瞬间凛冽起来。
“怎么?”
“你和瑕盈……是什么关系。”
六郎眉心微颦,“什么瑕盈。”
纪然捏着耳瑱,慢慢举起左手,他冷声道,“这个材质的耳瑱,我从前见过一对,在瑕盈手下的大妖……夹谷衡那里。”
六郎微微颔首,轻叹了一口气。
等到再抬起头来,他脸上浮起些微笑意。
“……看来,今天不杀了你,是不行了。”
……
小七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眼前的山路从石阶变成了一段平缓的山坡,司天台高耸的宫殿就在远处路的尽头。
暮色西沉,黄昏的金色夕照将整片山峦映照得灿烂耀眼。
小七踏着路上的残雪,已经跑得有点眼花。
眼前的所有景象都略略发青,她的整颗心因为剧烈的跳动而感到一阵强烈的绞痛,但她脚下的步子一点也没有放慢。
纪然……能打得过冯易闻吗?
要……快一点去搬救兵……
远处的桃花卫已经发现了正在快速跑向司天台的冯七。
小七抬起头,看见更远的山坡上此刻站满了士兵。
——司天台平时,会有这么多的兵吗?
她心中喜不自胜,脚下一时没有看路,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这一跤摔下去,仅有的一点力气也耗尽了。
小七艰难地在地上喘息,整个人蜷缩在一处,不远处桃花卫快步赶来,几支长矛同时对准了小七。
“什么人!”
小七喘息着开口,“山下……山下有人遇袭……是大理寺少卿……朝廷命官……你们……你们快去救人——”
临近傍晚,风声咆哮,她的话断断续续,几乎没有人能听得清,为首的桃花卫皱起眉头,“先把她抓起来!”
小七一怔,“……什么?”
两人绕到她的身后,提着她的肩,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
为首的桃花卫又道,“押下去让戍卫细审,其他人不要在这里久留,尽快各归各位。””
“……放开我!”小七徒劳地想要推开身旁的桃花卫,“我是冯——”
“把她嘴塞起来。”
眼看几个桃花卫就要上前来封她的口,小七用力扯下了自己系在腰间的令牌。
“都——退下!”
这令牌显然比她先前所有的话都要管用。
在查验过令牌的真伪之后,几个桃花卫都是一惊,为首那人向着下属使了个眼色,拎着小七的手骤然松开,她两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桃花卫的声音比先前客气不少,“阁下是什么人?”
小七只觉得心脏一阵狂跳,喉咙像是火烧了一样疼,她低头捂住自己的心口,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令牌跌在地上,她望着它,突然有些啼笑皆非——当初阿姐给她这块令牌,是为了让她光明正大地去找岑灵雎的麻烦。
然而到今天为止,她真正用上这块令牌的时候只有三次。
第一次,是她一路追着纪然到荒野,想用令牌喝退岑家两个修士——结果那次令牌和钱袋一起遗失了,未遂;
第二次,她拿着这块令牌闯进了大理寺去为纪然辩解——然而那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杜嘲风设计的一个局;
第三次,就是现在。
当初令牌失而复得的时候,杜嘲风曾经笑他,“都到荒郊野岭了,你掏牌子还有啥用?那令牌在你追出城的时候就该拿出来了——号令十几个桃花卫背着你直接追踪,这不比你一个人尾行更彪悍抢眼?”
小七站起身,走到先前发号施令的那个桃花卫面前,两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领。
她什么也不解释,只是沉声开口。
“调你的精锐,现在……跟我下山!”
第八十八章 坠崖
十几个桃花卫排成一道长线,半飞半跳地向着山下奔袭而去。
“快!再快一些!”
小七趴在一个桃花卫的背上,大声催促着。
很快,她就在山道上看见了冯六郎的身影——然而,没有纪然。
小七叫停,桃花卫们接二连三地停下了脚步。
她心中一阵不祥,跳下地面,四下张望,大声地喊,“纪然——”
然而没有人回应。
在小七的吩咐下,十几个桃花卫散开去到附近搜寻纪然的下落,这一片山林枝折叶落,到处都是打斗过后的痕迹,地面和山石上偶有血迹。
小七忘记了危险,径直冲到六郎的面前,“你把纪然弄到哪里去了!”
“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六郎一把抓住了小七的手腕,“跟我回家!”
“你松手!”小七厉声道,“先告诉我纪然到底在哪里!否则我今天哪里都不会去——”
桃花卫们一时也有些懵,他们看看小七,又看看面色阴沉的冯六郎——这个年轻人身上带着许多尘埃与血污,脸上和手上都有些擦伤,显然刚刚和人有过一番恶战。
争执中,几个一直在旁边静候的桃花卫上前,挡住了冯六郎,“你又是什么人呢?”
“平妖署冯易闻。”
六郎一手抓着小七,一手取令牌递给桃花卫。
桃花卫查看了平妖署的令牌,彼此面面相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六郎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歉意望向桃花卫,“我妹妹是不是又给诸位添麻烦了。”
“那倒也没有,就是她说有大理寺官员在这里遇险,”桃花卫打量着六郎身上的战损遗痕,“不知道冯大人这一身,是……?”
这边桃花卫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不远处有戍卫大喊,“山壁下有人!!”
小七趁着这当口,竭力甩开了六郎的手,向着声音的来处跑去。
她探出半个身体往下看——纪然满脸是血地抓着一截横生的树枝,表情有些痛苦。
为首的桃花卫几步上前,对属下道,“还愣着干什么?下去救人啊!”
“大人等等!”最先发现纪然的桃花卫挡住了他的去路,“底下……底下好像有古怪。”
“古怪?”
山谷中传来一阵隐隐的水声,那应该是谷底的河流。
太阳快要落山了,整个山谷底下都是一片晦暗,薄薄的雾气绕在山腰,底下的一切深不见底。
“岱宗山这边最近有些邪门,之前已经有好些修士在这边飞行结果却莫名坠亡了,这位大理寺的大人看起来也是修士,可这会儿却抓着树枝不上来……您说会不会是——”
“那也赶紧救人!绳索呢?绳索总有吧!”
“……啊,有。”
正当所有人忙碌着准备救人的时候,六郎从背后望着所有人。
他的目光扫了扫此刻众人站立的这块石台,脚步轻而缓慢地绕到了石台的另一侧。
“纪大人!抓住绳子!”桃花卫们喊道。
““纪然!绳子在你右边!抓住啊!”
纪然艰难地扬起头,已经开始慢慢结痂的血液封住了他的一只眼睛,但他隐隐能看见高处的小七。
“快走……”
纪然试图开口,但发出的声音却沙哑到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见。
为首的桃花卫转过身来,他皱起眉头,走向不远处的冯六郎。
“冯大人,给个解释吧。”他轻声道,“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
“私人恩怨,桃花卫也要管吗?”
“……我们也不想管,但毕竟令妹手里有陛下的令牌,那边坠崖的又是大理寺的人,我们也不能当没看见啊。”
冯六郎叹了口气,“那……得罪了。”
未等桃花卫反应过来,他口腔里已经多了一阵腥甜的气味。
……血?
冯六郎的匕首不知何时又伸了出来,桃花卫看见刀刃上也带着血。
……我的血?
下一瞬,热血从他的喉中溅射而出,他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旋即倒在地上。
桃花卫的两只手本能地捂住伤口——六郎的刀直接将他的颈脉连同气管一切切断,残存的呼吸变成一串血泡,从伤口涌了出来。
这边的动静引得更多的桃花卫回头。
小七怔住了。
……冯六郎,杀了桃花卫。
……为什么?
他……他要对付的人……不是自己这个假妹妹吗?
桃花卫是陛下的亲卫啊……
其他桃花卫已经觉察到不对,立刻掏出口哨打算叫人,然而冯六郎右脚突然顿地,一道裂缝自他脚下延伸,迅速开裂。
所有人站立的位置瞬间倾斜,哨声还未吹响,吹哨人就不得不起跳离开这块正在下坠的巨大山岩。
然而所有起跳想要飞行的桃花卫很快就发现事情是真的不大对劲——山谷之中的风像是从上往下吹,一股由弱渐强的吸引力从地底传来。
六郎纵身而起。
桃花卫一个接一个地跌落。
一切发生得都太过迅速,以至于没有人来的及发出一声惨叫,只有山林间呼啸的北风像厉鬼一样哭嚎。
巨岩在几次摇晃之后终于滚落,那撞击声响彻云霄,整座山峦都为之震颤。
六郎望向先前纪然所在的位置——那里只有一节悬空的树藤和几棵裸露着根系的大树,小七也不知所踪。
他俯身跳下山崖,沿着峭壁一路往下找寻,那阵自上而下的风越到谷底越是强烈,而他用以维系平衡的灵力,也变得越来越难以控制。
峭壁之下的水声越来越大,直到看见谷底的流水,一路向下的冯六郎终于停下了脚步。
尽管相隔十几尺,但他已经感觉到水流的不寻常。
六郎指尖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从他手中燃起,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黑色的河水,在他脚下翻腾。
六郎还想细看,但水流激起的薄薄水雾像是浓烟一样灼得他睁不开眼睛,吸入肺中的风也带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