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天医凰-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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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钦佩和感谢要及时表达的原则,云树决定做点什么。
“也好,那我出去逛逛,就有劳各位多多费心了。”
严世真刚要开口,见云树已转身向掌柜的讨要个会办事的伙计跟着,便放下心。
跟云树出门的伙计叫李贵,也不叫车,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你多大了?”云树看着又瘦又高,眉眼带笑的李贵,舞着手中的折扇老成的问道。
“回东家的话,小的今年十八。”李贵态度很恭谨。
“你是扬州本地人?”
“是的,这扬州城小的很熟悉,东家想先去哪里逛逛?”
“我想先买些土仪,然后去庙会上看看扬州戏,你看着带路吧。”
“是东家。”
“不用叫我‘东家’,在外面就叫‘云爷’吧。”云树想过过被叫做“云爷”的瘾。
“是,云爷。”
街上熙熙攘攘赶庙会的人让这个本就繁华的城市更加热闹,物美风华,甚至隐隐有京都气象。
云树说是去买土仪,但毕竟是个十二岁的人,再老成持重,还是有玩心的,一路上看到新奇的玩意儿买了一堆。
李贵左手提着一堆东西,右手握着手中的糖人,再看“云爷”,心道:都是吃糖人,怎么爷就吃的那么好看?
“还不错,你怎么不吃?”云树瞥到李贵拿着糖人并未吃。
“云爷喜欢小食,不妨尝尝我们扬州的特色。”
“什么特色小食?”
云树见到的是一篮子水淋淋鲜绿色,四个角的……额……果子,而且这角长的极有特色。云树捏一个放在掌心细细观察,这果子上下两角稍长,尖而翘,左右两角卷曲抱肋,形同羊角。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扬州本地的菱角,也叫‘羊角青’。”
“名字倒是很贴切!嗯,怎么吃?”
李贵放下手中的东西,剥了一个捧给云树。云树放进口中细细咀嚼,只觉满口鲜、甜、嫩、脆!夏日用来,十分可口,忍不住称赞道:“好!生津解渴,消暑去火!”转念一想,“这羊角青能放几天?”
“拿冰块镇着,能放个两三天。”李贵见过掌柜的曾这般储藏过。
云树点点头。
“这个又是什么?”云树指着与羊角青挨着的一个篮子,里面是近圆球形的球茎,顶芽基部有明显的缩缢,表皮青中带紫。
卖东西的汉子见云树这身气派就是个有钱的主儿,口齿利落的答道:“这是慈姑,在唐代可是贡品,不远千里送到皇宫给皇上用的!不过这慈姑要熟食,鲜美爽口,甘甜酥软味微苦,可炒可烩可煮,烧肉别有风味,还是一味药材。”
云树笑,“不知有些什么药用功效?”
“我这慈姑行气血,清热止痛,厚肠胃,止咳嗽,什么胃气痛,赤眼肿痛都治!”
“没想到您还懂药理?扬州城内真是卧虎藏龙!”云树感叹道。
“贵人过誉了,我这是特意找大夫问过,对于讲究以食养生的贵人推荐一二。您可要来点?”
“来点,来点,这羊角青和慈姑各两篮子,我回去让厨子做来尝尝,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明天再来找你,下个大单子!”云树笑道。
“那就先谢爷捧场了!”汉子麻利提出四篮子,云树看看李贵的左右手拿的东西杂乱,“你看我这也没带东西装,索性把你那大筐也卖给我。”
“好说好说。”汉子手脚麻利的将小篮子里的东西都放进筐中。
云树向李贵探听道: “这扬州城可有快速传递物品的镖局?”
“自然是有的,云爷想要哪种?”
“我要能六百里快传到京都的,可有?”
云树清楚,官驿最快一天能达到八百里,但不是她一介草民能动用的,民间镖局能日行六百,已是极限。加冰镇着,将将保住这羊角青最后的滋味。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这几年云树忙着赚银子,在享受上都没怎么花银子。薛蘅打理益生堂劳心劳力,李维翰帮她看护益生堂的生意也费心了。索性奢侈一回!
“六百里?这个,这个有点难度,恐怕只有纵横镖局或可一试。”
云树点点头, “现在我有几件事交代给你,办的好了,回头爷好好奖励你!”
“请爷吩咐,小的一定办好!”李贵满面笑容道。
“其一,将这筐东西送到我住的客栈,慈姑,让厨子晚上多做几样特色菜,羊角青,给我义父他们做小食;其二,去找一家能够日行六百里或六百里以上的镖局,往京都走货,价钱好说,但要保证货不出差错。”
“小的斗胆,云爷想走什么货?”
云树用扇子指着眼前的筐子,“就这两样。”
李贵看着云树,用一种东家疯了的眼神。扬州到京都近两千里地,日行六百里的镖局即便有,那得多贵啊!竟然是运这样值不了多少钱的东西!!
一百七十八章 蓦然回首
李贵不可置信的挎过大筐,犹发愣。
云树付了银子,拿扇子敲了敲他,“快去吧,我在,那边的茶楼看戏,忙完了来找我。”
云树指指不远处并立着的两座戏台,正在斗戏,台上的曲子咿呀婉转,台下的观众挤来挤去好不热闹。正好对面一个大茶楼。
李贵回过神,“喔喔,是是,那云爷注意安全,小心扒手,我尽快把事情做好,就回来寻爷。”
云树点点头,“去吧。”
云树摇着扇子走过去,茶楼上已经人满为患。云树这几年与乡村野夫打交道惯了,也不甚介意,索性与众人一起立在茶楼的廊沿下,远远望着戏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
明眼一瞧,就可看出西边的戏台、背景、人物装扮更为鲜艳夺目,俊面青衣唱的婉转动人,不过用的大概是扬州的地方话,云树听不太懂戏词,只听唱腔,依然觉得很不错。
与之相比,东边的戏台布置则稍显暗淡,台上的戏子却也唱的也很卖力。可是孰优孰劣,看客最有发言权,刚才远远看到的戏台底下人流涌动就是这两家像是憋着一股气,各出绝活,相互争看客。这会儿看客已然被西边的戏台争了大半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云树忍不住向身边的人问道。
旁边的看客也是个书生样子,舞着把扇子,见俊俏小公子客气的相询,遂热情的解释道:“这西边的戏台是汪家班,东边的戏台是江家班,汪家班的汪老板午间用饭时,遇到了江家班的江老板……”
这看客讲话真有意思,像是绕口令,云树憋不住笑起来。那人看了拉下了脸,“你笑什么?”
云树忙解释, “请不要误会,鄙人初来扬州,觉得带扬州方言的官话听起来很好听,这才忍不住笑的,您别介意。”
那看客收了怒容,“我也是听你说得一口官话,想是外地人,这才没用方言。”
“多谢体量,不过,这江老板与汪老板似乎不太对付。”
“您也是眼明心亮的。”那看客忍不住对云树赞许道,“这同行间本就容易起龃龉,况且两个戏台又搭的这么近。午间,汪老板身边的人笑话江老板是半个瞎子,分不清色彩把班子里弄的一团灰暗也就罢了,连唱功也练不好,唱成那样,也敢在汪家班旁边丢人现眼。江老板就与汪老板打了个赌,今天谁家吸引的看客少,明天就主动拆了自家的台子,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旁边的人也文邹邹的插嘴道:“可是一时意气话,难以撑长久。你没看汪家班是憋了劲要让江家班输,那江家班也眼看撑不住了。”
确实,看客大部分被吸引到汪家班的戏台前。
云树想了想, “这两个老板,一个姓汪,一个姓江,都是同行,汪老板就任由身边人出言讥讽江老板?是不是还有更深的原因?还有,这江老板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看客带着小道消息的神秘嗓音插嘴道:“据说那江老板这几年有眼疾,现在这时间看东西已然不清楚东西了。”
云树看看天,太阳还老高呢。“这么严重?”
“可不!这让对手颜面扫地,卷铺盖走人的机会,汪老板自然竭尽全力。”
“不过,江家班虽也成立了好些年头,是有真本事的,这几年江老板因为眼疾,倒是疏漏了许多,这眼看是要输了。”
“江老板以前多接达官贵人家的私宴,再不济也是在戏楼里被人捧着唱,哪会在这庙会上与汪家较劲。可不是沦落了……”语气里尽是惋惜。
“当年江老板不仅扮相漂亮,嗓子也是出了名的好,如今都几年没露面了……”
“也不知道江老板还能不能拿出那五百两的赌金。”一人看着暗淡的江家班担忧道。
“快看,快看,那是谁出来了?”人群中有人叫道。
云树望过去,东边的戏台上,方才唱戏的人已经退去,现在台上一个年轻男子,身着墨绿色衣衫,前襟、袍角是大团的白牡丹刺绣,愈发趁的面色如雪,年龄看起来至多二十岁,生的是一表人才,通身气度不凡,就像是金玉堆砌,书香晕染出来的世家公子。只是,一双眼睛幽深如墨,却不见光彩,有些微呆滞。
“那不是江老板吗?”
“他怎么舍得出来了?这都几年没登台了。”
“这不是眼看要输了嘛。”
“就看江老板这块招牌还能不能撑住了。”
云树没想到这个江老板会这么年轻,比她想象中小了一轮。那墨绿薄锦为底,银白丝线为簇,牡丹染身的样子,让云树觉得有那么一丝的亲切。
她清楚的知道这种亲切感的来源:外祖父因为爱竹,尤其爱被娥皇女英眼泪染成的潇湘竹,遂为母亲取名“湘雨”,可母亲就喜欢白牡丹,尤其喜欢在墨绿的布料上面绣白牡丹,衣衫、鞋子、帕子,就连去世的前一晚所盖的被子都是墨绿色的锦缎上绣着白牡丹。
那江老板并不理台下的纷纷议论,面含微笑,抬眼往台下扫一扫,也不知看清了几分。虽然明知道他并没有看着你,却让你觉得如沐微风,心神愉悦。
云树觉得:他若真的定定的望着一个人,那人绝对会被望的忘了东西南北。江老板风采最足的那些年,定然捧场者无数。如今,有些虎落平阳……不知是怜惜美人儿,还是同情心作祟,云树不自觉的就有些盼望这江老板能够力挽狂澜,赢了那个汪老板。
这江老板一出场亮面,不言不语就从隔壁吸引过来一批看客。
他缓缓在台子中间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招招手,一个小童捧上来一把嵇琴。他便静静的、细细的调弄,仿佛在伺弄一件绝世珍品,且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好看。
台下众人禁不住安静下来,目光随着他的修长手指而动。良久,他将嵇琴在腿上扶正,没有焦点的眼睛向台下一扫,淡淡一笑,而后抬起琴弓,将嵇琴的琴弦“噌”的挑断了一根。
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的人齐齐倒吸一口气,嵇琴就两根琴弦,他还故意挑断一根,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似乎是以这齐齐的“咦~”声为起点,未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时间,悠扬琴声便响了起来。
曲调未成,情已生,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不得志,又似话语万千。一弦一弦,一丝一丝,云树竟然觉得琴声传入耳中,撩动她的神经线,贯通她的四肢百骸,攥住她的心神,她,竟然听懂了……
其实,不止是她,台下的诸人与她差不多,而隔壁戏台前的看客,随着江老板的琴声,纷纷涌过来。
那景象十分的怪异,密密麻麻的人行动间竟悄无声息,似乎唯恐呼吸声大了,影响到琴声。人流的浅默移动让汪家班台上的戏子也惊的忘了唱,进而曲班子也停止了演奏,那一方天地,只剩下了江老板和他丝丝扣心的嵇琴声。
不知过了多久,江老板将仅余的那一根琴弦拉断,众人回过神来,发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竟然没有人去点灯,周遭陷在一片黑暗。
继续静了好一会儿后,人群中爆发一片呼喊“江老板!”“江老板!”“江老板!”
谁也没想到,江老板眼睛虽不好了,却钻研出了嵇琴神技傍身……待灯亮起后,戏台上已经没了江老板的身影。
云树也心潮澎湃,抹掉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的眼泪,她第一次非常想捧一个乐人!怀里揣的银子,就想给他。于是也挤过人群,来到江家班的后台,可是后台早就堵满了人。云树是可以越过众人进去的,她怕自己进去后,众人会跟在她后面冲进去,把江老板的这个江家班给挤垮了。
云树抓住一个人问:“江老板呢?”
“还没见出来呢。”
“什么时候会出来?”
“这哪说的准?”
云树等了一会儿江老板仍没有出来的迹象,忽然想起天都这么晚了,自己还没回去,义父他们早该着急了。这李贵怎么也忘了来找自己了?还是自己回去吧。看看戏台的后出口,默默道:江老板,明天再见了!
恋恋不舍的离开戏台,云树东张西望的回想来时的路。可是这路她只走过一回,这会儿虽灯笼满街,可看起来却与白日差别很大,而且庙会的夜市已经开了,路上行人并未减少,与熙熙攘攘的人挤着,走着,走着,云树就有些晕了头。
在路边一棵挂满灯笼的树下,云树拉住一个人,想问问路。那人转过身来,云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呸呸呸……什么叫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云树随手拉住的一个人,竟然是刚才在后台堵了半天没有堵到的江老板!!!!
江老板面上却丝毫不惊讶,依旧挂着微笑对她道:“过来啦?”
一百七十九章 你想捧我
云树虽然吃惊加吃惊,但刚才迫切的想要见的江老板就在眼前,而且还温文尔雅的对她说话,云树只好先将惊讶咽下,“你,在等我?”
江老板一怔,随即挣开云树的手,笑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声音清润柔和,非常之好听。
云树盯着他的脸,又盯着他的绿衫子和上面的白牡丹,没错。“你,你是,江家班的江老板?”
江老板依旧笑笑没说话,人却悄悄后退一步。
云树敏锐的发觉了他的警戒。下午那看客说江老板眼睛不好,不知道这灯光下,还看得清看不清,云树抬起右手,在他眼前晃晃。
江老板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你看的见?”云树惊的差点咬住舌头。
“我为什么不能看见?”声音有些冷。
灯笼的光从头上散发下来,江老板的双眼隐在眉弓下的阴影中,云树并不能分辨他眼中的神色,还以为是人以讹传讹,故意说他眼睛不好了。
“失礼,失礼。”云树忙躬身道歉,“下午的时候,我,我听人说你眼睛不太好。是我失礼了!请江老板勿怪!”
江老板没说话,面色似有松动。
“我,我刚从戏台那边过来,你演奏的嵇琴实在太动人了……我,刚在后台等你,等了好一会,都没见你出来。”偶像就在眼前,云树心跳有些快,说话竟有些语无伦次。
江老板悄悄又退了一步,面上淡笑道:“那你怎么不继续等了?”
“天太晚了,我再不回去,我义父他们会着急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