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堕落吗神明-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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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只要你签下退位诏,盖了国玺,就可以平平安安养老。”
他冷笑一声,牵动脸上苍老的肌肉,“就这么简单?长清王竟然派你这么个小丫头来做谋权篡位之事,胆子也太大了吧。先不说会不会签,只要宫人发现朕有恙,自然会怀疑诏有假,朕为何不把皇位传给自己儿子,反而给他!”他越说底气越足,原本虚弱的语气竟然激动了三分。
她哈哈一笑,“陛下说的在理。”顿了顿,又道:“不过,陛下忘了一件事啊。”
“有什么就直说。”
她坐直身子,欣赏眼前帝王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姿态,不紧不慢说道:“长清王也是陛下的孩子,不是么?”
第五十六章 诏书
这句话像一道雷劈到他身上,猛然一惊,顿时瞪大双眼,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随即全身竟微微有颤抖之意。
他没有说话,迟素说道:“陛下这个秘密也不算秘密了吧,众人皆知,毕竟是你的孩子,谁看到都会觉得像,这是怎么也隐瞒不住的。这皇位本来就是长清王的,陛下坐了这十年,想必也体会到坐拥王位,手握皇权的kuài gǎn。反正以后也会死,与其传给你那两个没用的皇子,还不如还政于少帝。反正都是你儿子。你说是不是?”
他边听边忍着喷涌而出的怒气和震惊,咬牙道:“简直是一派胡言!”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冷漠看着地上之人痛苦煎熬的状态,悠悠道:“奴婢有没有说错,陛下心知肚明。”
她一下放肆“你”称呼,一下又是尊敬的“陛下”,听起来都是嘲弄之语。
赵荃祯顾不得其他,目前身子动不了,心脏疼痛到酥麻,左手臂已经僵硬,在这样耗时间下去,恐怕自己真会一命呜呼。
良久,他缓过气来,心已有了盘算,平静道:“你怎么不打算让朕把皇位传给老五,你肚子里有皇家血脉,一样有机会坐上皇位。”
语毕,她哈哈大笑着,笑得捂住肚子,弯着身体,半晌,控制住情绪,回:“这孩子又不是你们皇家的,要是传给我,白得这么个大便宜也好啊。”
这句话欢快得意从她嘴里跳出来,字字让他青筋暴起,怒火冲天,皇家血脉就这样被玷污,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贱人!”他咬牙切齿斥骂一句,想撑手坐直,可是力气用尽,颓然倒下去,脸重重摔到石砖上,一阵儿疼。
“陛下可要当心啊。”
她佯装担忧的样子,轻飘飘看他摔。
赵荃祯暗料不到半个时辰,贴身太监就会进来服侍,于是想办法拖住她,镇定道:“你潜伏宫十年就是为了让朕签诏?要是有什么话今日就一起说了吧。”
迟素起身将桌上准备的糕点放到地上,拿起一块吃起来,边吃边说:“除了长清王的任务,还有一件事,奴婢也要替人问问陛下,噢,不过,应该是鬼了。”她盯着他的眼睛,神色肃穆,言辞冷冽,“对于我的姑姑,江浅浅,陛下这么多年,可有悔意?”
又是她,又是这个名字。
他无力闭上双眼,冰凉的白玉砖早就被捂得温热,手掌撑在地上,寒意入骨。
“陛下怎么不说话,早把她忘了对吧!”她把手没吃完的桂花糕扔在他脸上,碎了一地,又吃着一块,“进宫前我一直记得爹爹说过的话,素素,宫人心险恶,万万不可轻信,无论对方表现得多么真心实意,绝不能将自己托付于他。你姑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模仿当年亲爹说话的语气,神情有些落寞。
她掰过老皇帝的脸,不顾他反抗,上下端详一番,随意道:“如果姑姑还活着,我可得叫你一声姑丈呢。这样说来,我和陛下也是亲戚,那五皇子我该叫他什么呢,堂哥,表哥?你说说,我该如何称呼你们?”她嫌弃地一下子松开手,拍拍双手,不容他回答,继续说:“陛下还是不肯回答,看来真是忘了。”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塞,看了一眼,慢悠悠道:“五皇子最近总爱这种虫啊,蛇啊之类的,蛇不敢抓,也不好带。不过这个还是可以的。”说着倒在了地上。
随着瓶子移开,一条豁然粗壮肉鼓鼓的水蛭出现地砖上,在洁白无瑕的砖石上,异常醒目。
他大惊,神色恐慌地往后仰,忙道:“贱人,你要做什么!朕是皇帝!”
“你当然是皇帝,是整个大梁声名显赫的皇帝,不用提醒我,我知道。我现在要对付的,就是你这位皇帝。”说着,她用毛笔挑动了一下,肉嘟嘟的水蛭蜷缩了一下,然后又伸缩爬动着。
他大叫,呼唤着门外的太监,不过半天没人进来。正当他怀疑之时,水蛭已挑到他胸口,眼见就要到嘴边,她不疾不徐说:“门外的早就被支开了,五皇子一听说陛下最近为国事烦劳,立马就为你张罗盛宴,讨欢心。所以,外面的都被我用三言两语支走去了盛宴。贴身太监蔡堂可能就会到,我会在他来之前,处理好所有事,所以陛下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简简单单,平平静静的一句话把他所有希望戳破,该死的老五!
他恐惧地咽了咽口水,终于用尽所有力气,咬牙切齿:“好,朕说!”
“陛下要说什么?”她笑吟吟地反问一句。
这是他成为帝王,第一次被人如此对待,心怒火早就燃烧到头顶,只不过不能妄动,只得按压愤恨,隐忍不快,尽量平声静气,闭了闭眼,吐出封印心已久的三字:“江浅浅。”
“那陛下要说什么?”她一步步引导着,快意悠闲看他服软妥协,将一代帝王拿捏在手,心畅快不已。
也许心真有愧疚,他颓然闭眼,回忆一幕幕重现眼前,轻叹,“是朕对不住她,更对不住三个孩子。是朕薄情负了她,浅浅是个好女子,来生再好好弥补。”
听到这里,她冷哼一声,“生前无名无分,只有旧时侧妃一名号,坟草丛生,你可曾看过一眼,可曾叫人清理过一次。生前亏待她,就想等到来生,我求你了,来生让她安安静静,平平安安好好度过一生行么!”句句都是不屑之意,他竟听进去了,也许是年纪大了,回想起当年,心其实早有悔意,只不过不敢承认,更是压抑自己不去想,也不想记起那个名字。
他睁眼道:“没错,生前不曾厚待,死后追封也无济于事。更可况,浅浅没有来生。”他忽然想起几十年前那个森然压抑的夜晚,有个女子说取了魂魄,以后都无法投胎。
浅浅不能,他,也不能。
所以,哪来的来生。
他忽然悲凉地笑了,眼角的皱纹道道深入发,双眸逐渐呈灰败之色,神情忧伤。
迟素并不是真的想将水蛭挑进他嘴里,只不过想亲耳听见谢罪罢了。她的姑姑是那样温柔可亲的一个人,活活被逼成疯子,可想而知是受了多大的痛苦。
爹爹在她幼小时,曾带她见过姑姑,清醒时候还是符合爹爹说的那样,善良温柔,可一旦神志不清,立马像个鬼魂一样惊声尖叫,谁都怕她。
这个回忆在她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爹爹说是因为晋王,也就是当今陛下害成这样的。后来江家也被晋王用莫须有的罪名赶尽杀绝,仅仅是因为爹爹说,这一切都是仁厚的晋王造成的,所有人都知道以仁德着称的晋王竟然是如此冷酷无情之人,所以被灭了口。
她怀着强烈的恨意来到皇宫,在这宫里蛰伏十几年,为的就是报仇,让眼前这个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尝尝尊严践踏在地的痛苦。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人已经没了,不是你说弥补就能弥补得了的,即使你成为皇帝也无法把控生死,我只问你,对江浅浅以及江家可有愧疚,可有悔意?”
他微微闭了闭眼,算是回应。
“陛下。”她轻轻呼唤着,然后从袖口处掏出一封诏,摊开给他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有一个意思:退位让贤。
赵荃祯也是见过风浪之人,在官场和皇宫摸爬滚打几十年,还没有那么快垮下来,稍定了定心神,便说:“朕要如何做才能平息你的怒气,说说看,能满足自然会成全你。”
她笑出声,道:“你当真以为给些甜头我就会妥协么,你要知道,为了今天,我可是等了十几年,我不惜勾搭你那没用的儿子,和别人私通,就是为了让你们放松警惕,现在,你跟我说,成全我,真是笑话!”她愤恨地推开脚边的糕点,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布满血丝,寒意连连。
“朕对不起你们江家,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就当赎罪。”他的话听起来似乎诚意十足。
迟素知道这白眼狼的脾性,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她抓过老头的手,语气森然,“好啊,陛下说弥补我,不如签下这个诏,我代替姑姑以及江家列祖列宗原谅陛下。”说着就将毛笔塞到手。
他故意以无力为借口,滑掉了。迟素丝毫不恼,再次将笔塞回去,这次语气温柔,可话语却是十分恶毒,“陛下要是再耍花样儿,可真就没命了。五皇子也是你亲儿子,你也不想他死吧?”
他大惊,骂道:“大胆,朕要诛你族!”
“那下旨吧,我看你还有没有命去诛,别忘了你自己也在族之内。”她居高临下踩在他胸膛上,原本滑落下来的水蛭再次一伸一缩向臂膀爬去。
他恶心这种东西,肉嘟嘟,粘糊糊的脏东西竟然爬在身上,立即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她也不阻拦,冷漠地站到一边,看他狼狈失声大叫,连平常威严的姿态都荡然无存。想想这就是一代帝王,真是可笑至极。
叫了许久,皇帝已经累了,声音渐渐没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眼皮子越来越重,她蹲下身子,重重拍了几巴掌,将他打醒,做吃惊状,“陛下怎么这么快就累了,哎呀呀,忘了忘了,桌上的砚台被我下了药,没有解药,陛下恐怕一辈子都得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她的语速慢慢的,语气柔柔的,说到最后一句话,语气严肃高亮起来。
他已无话可说,心脏早就不痛了,左半边身子早就麻木了,只剩下右手臂可以活动,不过被压在身下,无济于事。
“陛下,快签了吧。签了咱们就当这事儿从来没发生过。到时候把你扶正,端端正正坐在桌前,宫人就不会知道你还有如此狼狈的模样。至于诏,长清王暂时不会急着登基,不管怎样都会等你驾崩后才做打算,两个皇子也会平安无事,你说说,这买卖多划算。”她循循善诱着,毛笔再次蘸好了墨,把他身子翻过来,放到他能活动的右手。
赵荃祯手握毛笔,悔不当初,原本身边有支暗卫,因为刘言和金将军打架伤人一事,全部派去处理后事,将涉案人员杀得杀,封口的封口,万万没想到,在这个空隙,竟然会让她有机可乘。
“快签。”她开始强硬起来,逼着他把脸凑到诏前。
他一笔一划,慢慢又痛苦地写下一撇一捺,其暴怒,愤恨,后悔……通通融入到其。
不行,这个字不能签!
赵字还未写完,他改变了心意,回:“你要怎样就怎样吧,到时候长清王就算登基,也是谋逆,朝大臣不是信服他,朕的皇子也不会放过他。不管怎样,这一切都不会如长清王所愿。”他语气冰寒,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
她冷冷道:“真是替我们主子不值,竟然会有你这样父亲,让他白白受人诟病二十年,而你却不能为他做半分,心里眼里全是自己和两个皇子。长清王也是你儿子,你怎么就不想想他,他可比你两个草包儿子聪慧多了。”
赵荃祯紧闭双眼,没有回答,没人知道此刻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迟素的话并没有道理,长清王在位几年一直很听自己的话,乖巧又听话,政事勤勉,抱负远大,的确是帝王的好苗子。
可是,他最致命的地方,不是其他,而是有他这个父亲,这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惜抛妻弃子的恶人。
赵荃祯越想心越痛,活了这么多年,为了皇位放弃太多,包括亲情,友情,爱情三样。到头来,真的坐到梦寐以求的皇位,没有太大的兴奋,只是有些麻木。
当一个人秉持信念一定要达到某种目标,不惜牺牲全部,即使后面真的做到,也未必开心。
一切都时过境迁,世事无常。
第五十七章 问罪
也许,这就是报应。
赵荃祯的身体未到五十,早就有了各种各样的病症,太医的方子都是那么几样,调理调理身子,养养心神,少思虑。这些他都没做到,如今已没了年少的体健,身体越来越垮。
迟素再三威胁,甚至将水蛭送到嘴边,眼见东西就要进嘴,他不得不签下诏,把皇位还给了自己的私生子。
他颓然瘫卧在地,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年过半百,往事重回心头,一幕幕场景如排山倒海而来,瞬间眼眶发热。
迟素达到目的,原本要逃走之际,拆台的五皇子和蔡堂一起来殿准备邀请皇帝一起参加举办的小盛宴。
刚开门一看,没想到碰到鬼鬼祟祟的迟素和倒地不起的皇帝,顿时场面慌乱,她在情急之下,欲控制皇帝为人质,结果被呼唤来的守将射杀。赵荃祯被解救后,趁着迟素还剩最后一口气,夺回诏,命人拖出去务必治好,留住性命,再慢慢凌迟。
他本来就是无情帝王,不然怎么坐的住江山。
身体恢复正常,权利重新在手的那一刻,立马下旨宣布,召处在不毛之地的长清王进宫。
至于宣召入京的理由,就随便安排了一个。
他日等夜等,恨不得当面扒皮抽筋,喝血吃肉。万万没想到,遥在苦寒之地的长清王竟然有如此心计谋算,安排了一个奸细隐忍十年,当真是狼子野心,欲杀之而后快。可过了两天后,他就不这么想了,对这个私生子隐隐有恻隐之心。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转念一想,连自己父亲都害,这儿子不留也罢,除了更能保以后清净安稳。
几日后,长清王入宫了。虽然在遥远的符州,但皇帝残暴多疑的性格也不是没听说,曾经扶植上位的臣子死了一大半。有想过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后来想想他不能逃,因为娘亲,也就是母上年纪大了,不能跟他一起走。
这次进京,他也在打赌,赌自己不会有事。他时不时地捂住胸口,感受一份母亲的炙热爱犊之情。
蔡堂领着他一路跨过宫门,走过台阶,越过门槛,最后来到无人的殿之,这里也曾是他处理公务,看放松地方,如今却以臣子的身份跨进殿内,想来也是世事变迁,可笑至极。
皇帝坐在桌前,案桌上摆放着一个盘子,一本翻开的,热茶冒着袅袅水雾,檀香一丝一丝飘到皇帝的胡须处,嘴边的皱纹一道道,如刀削剑划般错乱分布着,皮肤暗沉褶皱无光,眼袋垂挂。
摄政王老了,这十年他老的很快。
年少时,他曾听过摄政王容貌俊美的美名,即使那时的摄政王独揽大权,把持宫闱,也有很多宫女私下议论纷纷,说那摄政王英俊潇洒,身姿不凡。他也留心注意,发现宫人所说不假,的确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可如今再看他,依稀能分辨年轻的容貌,可是仪态之类的,已万万比不上了。
“陛下。”他恭敬低头作礼,从容不迫。
皇帝没有说话,静静地晾了一会儿,没说爱卿舟马劳顿辛苦了,也没说爱卿这几年在符州的生活情况。始终保持审视的状态。
就这样安静地不言不语,晾了许久。
窗外的小猫爬上树枝,喵喵地叫个不停,好像在说怎么办,谁来救我下去。这一声声的猫叫,也让他走了神,母上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