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仙途-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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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秦恪渊捡起地上半成的鱼篓给她,示意帮忙编完。
招凝嘴唇动了动,很诚实道,“这个我不是很熟悉,我只会编药篓子。”
“差不多的。”秦恪渊说道,“爷爷教你。”
“嗯。”招凝向他旁边移了移,他就坐在台阶上方的矮凳上,两只长腿一脚踩在台阶上平台,一脚伸展着触碰到台阶下。
招凝举着竹条试图续篓,秦恪渊老迈的声音缓慢地讲解着,兼或者指着节点和方向。
直至快晌午了,招凝堪堪完成鱼篓,但心里却是兴奋。
只是这鱼篓并不是很成功,篓细颈偏移了正口,还有几分歪扭。
她尝试着把扭正,但是力气太小,竟没有偏移分毫。
秦恪渊轻笑了声,他站起身,伸出未受伤的手,“鱼儿不会介意的。走吧,爷爷带你去抓几条鱼来。”
招凝看着那只老迈的手,又抬头看他嘴角的笑意,心中便是轻松了。
她跟着笑,伸手触碰,紧接着被握住,带着很陌生的温暖。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屋里的书架从话本药书换做了一卷卷封存的纸卷,随意取下一卷,便能看到印在背面翻转的蝇头小字。
春去秋来,小院添了很多东西,红树下不知何时架起了秋千,院子角落圈起了一处矮篱笆,几只小兔子挤在一起打着盹,檐下堆放着竹条和很多编织成物件。
屋舍最东头的房间缓缓拉开了门,一位耄耋老人缓缓走了出来,身形佝偻的更厉害了,走路时因为慢才没有表现颤抖。
“小招凝?”秦恪渊喊了一声,但并没有人回答他,他掐指一算,六七年过去,今天似乎到时候了。
他走到对角的房间,又轻轻敲了敲,依旧没有回应,这才用力推开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他走到床边,床上展开着一卷纸,上面写满了字迹,只是字迹越到后面越稚嫩,像是初学写字的笔记,很多字都写不出来了,用墨点代替着。
他郑重地将纸卷起,转身走到房间那头的书架上,将纸卷添加在上面。
放上之时,他耳朵动了动,听到细微的声响,但很快就没了声音。
秦恪渊并没有停下动作,看着满架的纸卷,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他依旧没有往外走的意思,再一次站在了床前,而后蹲下身。
床下瑟缩着一个小姑娘,没多大点,床板离地只有二尺不到的高度,她抱着小腿蜷缩着,仍然不显拥挤。
小姑娘看见有人发现了她,往角落缩的更厉害了。
“快出来。不会有人抓你的。”
六岁的小招凝颤抖着看向他,秦恪渊笑道,“出来吃早饭了。”
他朝里伸出手,小招凝又退了退,硬生生退到了床下短边,不自觉向后一仰,整个小人都倒出了床底。
脑袋轰得一声磕在地上。
秦恪渊神色一紧,站起来要绕过床头去看她磕得如何,她却不哭不闹慌张地爬起来,飞快地蹿到房间的另一边,躲在桌案后,半藏着身子满脸戒备地看着他。
他微叹,转而缓步走过去,离桌案半丈便停下脚步,蹲下身说道,“别怕,那些凶煞的人贩子已经不在了,爷爷是在河岸边捡到你的。”
“你胡说。”小招凝脆生生地反驳着,“我已经上岸了,还进了城!”
秦恪渊算了算时间,这应该是她刚进江宜城的时候。
“那你记得学堂的老夫子吗?”他神色不变地说道,“爷爷是他朋友。”
小招凝眨了眨眼,似乎在审视他,又似乎在纠结什么。
“真的吗?可是他很凶。”
小招凝想了想昨日迷糊中听到学堂中怒气冲冲的声音。
秦恪渊笑道,“那是他,不是爷爷。”说着,翻手一变,“你看这是什么。”是一只竹条编织的小蚱蚂,一根竹条牵引着,小蚱蚂上下晃动着,好似在蹦跶。
小招凝的目光不由得就锁在了它身上,眼神跟着上下动作。
“来。”他又道,“你想要什么,爷爷都编给你。”
“真的吗?”
“当然。”
小招凝指着那竹编的小蚱蚂,“我就要它就够了。”
“好,那你过来拿。”
六岁的小招凝有警惕但没有那么深的戒备。
她犹豫再三,还是抵不住新奇玩意儿的诱惑,小步往秦恪渊面前去。
直至小手勾到小蚱蚂,忽然间秦恪渊将她抓进怀里,坏笑着说,“抓到你了。”
小招凝当场就吓哭了,可偏生手中勾着的小蚱蚂还没有掉落,两只小手拼命抵着他,挣扎着要逃。
但显然挣脱不得,故意吓她秦恪渊抱紧小招凝,起身,边揉着她磕到的后脑边哄着。
“乖,不哭,爷爷逗你呢。”
小招凝挣扎得厉害,“你和那两个……都是坏人!”
秦恪渊已经抱着她站在院外石桌,拿起一个烤得香软的红薯塞给她,“那两个给你吃好吃的吗?”
小招凝鼻头动了动,已经沦陷在甜香之中。
他抱着小招凝坐下,将随时想要逃跑的小家伙锁在怀里,一块一块地剥红薯皮,又递给她。
小招凝两只小手抱着大块头的半个红薯,乌溜溜地眼睛仰头盯着他,眼角还挂着颗泪。
六岁的小招凝身形只有四五岁般的大小,秦恪渊抹了她的泪,摸着她小脑袋,“不会有坏人抓我们小招凝了。”
小招凝眨巴眼,又眨了一下,似是在询问“真的吗”,又一边小心探头去吃那红薯,越吃越是高兴。
他看着她小口吃着,又问,“小招凝识字了吗?”
她含糊地摇摇头。
即使用于提醒自己的纸卷摊开着,她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爷爷教你好吗?”
小招凝咽下最后一口红薯,期待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在期待红薯还是期待学字。
但秦恪渊又给她剥了一个。
早饭后,红树下的石桌又添了笔墨纸砚,小招凝坐在他怀里,他一手教着她那笔,一手扶稳她。
一笔一划地引着她在纸上写着。
招凝。
“这是你的名字。”
小招凝好奇地看着,半蹬起身子,压在纸上,似要自己来一遍,秦恪渊的手只护在一边。
新出的字像是乱枝随意画出来的。
她一瞬懊恼,瘪着嘴看秦恪渊。
秦恪渊笑道,又重新抓起她的手,“慢慢来。”
她又问,“那爷爷的名字好写吗?”
秦恪渊在纸上写了一字“秦”。
小招凝皱着眉,“也很难写。”
“那我们先学你自己的名字。”秦恪渊说道,手上已经换了一张白纸。
六岁的小招凝自顾自地拿着笔,写出一横,又写出一横,每写一笔都似在深思熟虑,直至最后形成一个四不像的“秦”字,转而得意地转过小脑袋看着他笑,圆溜溜的眼珠盯着他像是在期待着夸奖。
于是得到了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糖人。
小招凝拿着糖人,在他身后左右张望着,总觉得他刚藏在哪里她没有看见。
“再不吃要化了。”他说着,护在小招凝背后的手银光才刚刚收敛。
他们又继续着写字,从外扭散架的两字逐渐变得工整,也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
到了未时末,秦恪渊带着她走上一条从前没有的路,微微波动间,无缝无形连接起新的地界。
小招凝看着城楼上的名字,眼熟又觉得哪里不一样,六岁的小招凝还没有十二岁的招凝那般敏锐,能察觉出建筑上的时光流转。
她满眼都是城中喧闹。
他们走了进去,人群熙熙攘攘,吆喝声不绝入耳,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看花了眼。
只是这一次,她任意打量着,好像没有旁人的嫌弃和驱赶。
城里新来了杂耍班子,人群围了一圈又一圈,秦恪渊护着她挤了进去,不一会儿,就见中间的壮汉喷出一口火焰,吓得小招凝抱紧他的大腿,脑袋也埋进去。
“小丫头,吓得哭鼻子了!”耳边忽而传来一男孩的嬉笑声。
招凝转出一只眼睛,看旁边站着两个五六岁的小童,一男一女。
她挤了挤小鼻头,瞪了他一眼,转而挪到另一边,远离他们,换只腿抱着。
“老人家,不好意思啊。”两小童的母亲拍着男孩的脑袋一下,朝秦恪渊道歉。
秦恪渊只微微颔首,而后顿下身,问小招凝,“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不要。”小招凝说道,她又小心翼翼转头看杂耍的人,见他不在吐火了,松了一口气,又天真地问,“他刚才在喷火,是因为他们是神仙吗?”
“噗嗤。”旁边的小童笑出了声。
不过这次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母亲揪着耳朵拉走了。
“他们当然是神仙。你看。”秦恪渊蹲在她身后,手掌压在她眼睛上,缓缓下移,视线重归,招凝瞧见那人身上泛着乳白色光华,光华溢散成星点传递在每一个人身上,而所有可目视之人,他们身上或是泛着乳白色光华的,或是夹着异色显得浑浊,当那些星点传递到他们身上,那些浑浊会在某一时刻变得浅淡而微不足道。
“这是什么?”
“人间喜乐。”
小招凝似懂非懂,视线恢复正常,秦恪渊带她往其他地方去,走到一处贩糖人的摊位前,她问,“我可以再要一个吗?”
她眼睛期待的看着,在得到拒绝前,她又说,“我可以留给明天。”
“好。”
小招凝又得了一个被油纸包好的糖人。
秦恪渊付了两份银钱,小贩迟疑,“这……老爷子,你付多了。”
“没有。”他说,“是之前的。”
小贩一点印象都没有,但见老小已经走了,只能满头雾水地挠挠后脑。
“那是我昨晚待的地方……嗯……有点像。”小招凝迟疑着,面前的学堂变化很大,破损的围墙不知为何一夜之间高高筑起,隔绝了向内的视线。
她挣脱秦恪渊的手,跑到那处角落,蹬脚向上,却再也够不到顶,“原来有个豁口的。”
“不能爬的。”不远处传来小女孩的声音,招凝转眸,见起先的两个小童在不远处看着,身边还有三个不大的孩子,女孩说,“院子里面住着贵人,不能打扰的。”
招凝转眸,低下头,小跑回秦恪渊身边,他看向学堂,隔绝的围墙并没有阻挡他的视线,经年残留的气息记录着百年的变迁,老夫子虽死,桃李遍天下,共同将破损老旧的学堂翻新、院墙也跟着垒高,如今学堂里已经不再是孩童启蒙和寒门读书,而是贵人研学之地。
孩童们也不清楚这些,他们只知道爹娘禁止他们打搅。
小女孩笑道,“你是新搬来的吗?和我们一起玩啊!”
小男孩跟着点头,转而把衣服一甩,“玩天外飞仙!”
事实上所谓的“天外飞仙”不过是展开外袍,互相追逐打闹而已,小孩们嘻嘻哈哈。
小招凝动了动手,看向秦恪渊。
“去玩吧。爷爷等你。”
小招凝这才高兴地奔进去,孩子们之间是没有隔阂的,笑声也是纯粹而又感染力的,想必而言,小招凝安静很多,但眉眼弯着,是少有的欢乐。
到了傍晚,小伙伴们散去,白日揪着小男孩耳朵的妇人又一次揪着小男孩的耳朵,一口一句骂他贪玩,小女孩追在后面偷笑着,想起什么,转头朝小招凝喊着,“我们家在那颗枣子树那,来找我们玩哦。”
小招凝迟钝地抬手朝她挥了挥。
等人都没影了,她看着那棵枣子树。
秦恪渊蹲在她身边,“想去找歪脖子树吗?”
小招凝转头,却没有说什么。
“还是想去找桑明树?”
小招凝只伸着双手往他怀里钻。
他笑,“我们小招凝想家了。”
说着他抱着小招凝往城外去,到了城口,小招凝感觉他更显缓慢的步子,便挣扎着下来。
夕阳下,老人佝偻着身子,伸手牵着还不足他大腿高的孩子,往家去。
新的一日,又一次新的认识。
抗拒之后便是依赖,小招凝的字依旧是从乱画到规正。
秦恪渊会带着她再去找江宜城的新朋友,会在看见新朋友前,悄声告诉她那两个小孩,一个叫“晓玥”,一个叫“阿东”。
小朋友之间无需熟悉,知晓名字避免不必要的追问,便是随意的玩乐和开怀的大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后来的纸上不再记录今日的故事,写得满满都是规正的招凝二字。
直至小招凝缩小到两三岁,不可能再和长大的小朋友一起玩耍。
秦恪渊把她背在身上,带她往歪脖子树意指的地方去。
年岁太小,已经不知事了,更不懂身处之地和怀抱她的人忽而间变化,只是越发对那棵歪脖子树印象深刻。
小招凝看到那颗歪脖子树时,歪脖子树已经枯了,上面系着很多的红布条,已经褪色粘满了灰尘,腐毁得好似轻轻一拽就会变成碎屑。
两岁的小招凝走路都不稳,话还说不完整,站在树下,满脸委屈地转眸看着秦恪渊,抬手指着枯树。
“没,没。”
“它还在呢,看。”秦恪渊轻声说道。
转而指尖虚空一点,一点灵光出现在指前。
小招凝看到了新奇玩意儿,扑蝴蝶般扑向那灵光,好似当真被两只小手包裹着。
只是当她小心翼翼展开一点缝去偷窥的时候,那灵光滑溜地从她手中钻出来,蜿蜒向上,裹着银色的光华。
再铺开,只见枯死的歪脖子树再次复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实成长,茂盛的树冠伸展蔓延,直至最繁华之时,绽放满树的花簇。
微风拂过,花瓣如雨洒落。
两岁的小招凝就在树下开怀的玩耍着。
直至最后玩累了,跌跌撞撞地扑进他怀里。
后来,随着年龄的减小,小招凝变得嗜睡,一天不仅有大半时间在睡觉,睡觉的频率也增加了,每一次醒来都是更小的小小招凝。
红树下又置了一把摇椅,暮年的老人躺在摇椅上,小小招凝趴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摇椅啊摇啊摇,岁月啊走啊走。
直到一日,摇椅换成了摇篮,小小招凝变成了婴孩。
澄澈的眼眸倒映着婆娑而下的红叶和行将就木的老人。
老人的指尖点在她额间,暮沉的声音拂在耳边。
“愿只愿招凝小仙子——”
“安顺。”
“喜乐。”
“长生久视。”
小小的招凝只咯咯的笑着,小手挣脱襁褓去抓他的手,就像当年清陌江畔的……分离。
天空中劫云滚滚,浩浩沉压,雷光如龙游蹿嘶吼。
红树下,婴孩闭上眼,身形虚化,清光交织着缕缕金丝缓缓绽放,又渐而压缩至中心一点,凝成先天造化功德金丹,丝丝缕缕的功德金光跃动,纯净浅淡的清光旖旎氤氲。
而后摇篮外的人跟着闭目,银辉晕开,似又凝实,却是虚化,形如飞龙生翼,含住清光氤氲的金丹,转而冲入劫云中,又贴着天幕疾速向九州最东南角飞去。
天宫的虚影出现在劫云之上,阶石之上,鸿德尊者背手眺望,摇头叹息。
天涯咫尺,望仙死城。
沉睡的人傀连邑忽而睁开眼,站在望仙殿高点,见银光似龙,挟劫云浩荡而来。
却又在一瞬,感应到熟悉的气息,便见那光华如应龙含珠,“宝珠”之中蕴得是生生造化、芸芸功德,是望仙之主。
他虔诚跪地,望仙万物臣服。
只见那银光径直飞向那渡劫台,开启的渡劫台,天地玄黄四字通达寰宇,无形光幕开辟新世界。
先天造化功德金丹被送入渡劫台中,悬停在中央,清光扩散,金光跃动,金丹好似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光膜。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