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后遗症-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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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稚拆着餐巾,嗯一声。
“知道就行。”冯诸把玩着青花瓷小杯,态度敷衍不走心,“我对你没意见,婚礼你有什么要求没?或者未来有什么想法?我听听看。”
菜上的很快。
开胃的汤先被端上来。
服务员摆好汤匙和小碗,说句慢用,正要躬身退开。
岑稚叫住她:“等一下。”
“能在我这份汤里放些香菜吗?”
第一次有客人来这专点香菜,服务员懵了下,随即微笑着把汤端起。
“好的,请稍等。”
岑稚转过脸。
冯诸面色古怪地看着她。
“你喜欢吃香菜?”
“嗯嗯。”岑稚乖巧道,“冯先生方才问我对婚礼有何要求,其实我很想把婚礼地点定在汀宜香菜种植基地。”
冯诸:?
岑稚说着,双手合十,眼神憧憬而虔诚:“毕竟我从小的愿望,就是把全世界的荒地都种满香菜。”
冯诸:??
有病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恶毒啊?!
短短两句话让冯诸胃口散尽,难以忍受地腾地站起身,满脸嫌弃。
他现在知道岑稚什么味道了。
香菜味。
冯少爷绿着脸,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背后的岑稚满脸无辜。
目送他出门后,岑稚合十的双手交叉握起,咔吧咔吧活动两下指关节。
左右菜正在上,她也没吃饭,岑稚不着急走,探身给自己舀了碗汤。
桌上手机屏幕亮起。
方子奈发消息问她怎么样。
茨恩岑:【挺顺利的。】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岑稚来赴约之前特地打探清楚冯诸的饮食习惯,知道这位太子爷极其厌恶香菜。
膈应这种人真是太简单不过了。
哪儿有雷区在哪儿蹦迪就行。
奈奈:【接下来怎么办,裴阿姨肯定还会牵线让你和别人联姻。】
岑稚吹了吹勺子里的热汤,单手打字:【我高中学政治哲学,书上有句话叫抓住主要矛盾,从根本解决问题。】
方子奈没懂:【怎么解决?】
岑稚把汤喝掉,胃里涌出暖意,她按住麦给对面发了条语音。
“你哥知道的内部消息比较全面,你从他那儿把这个项目招标方案还有竞标公司的资料发我一份。”
停顿了下,岑稚慢慢地道,“……尤其是谢家,越详细越好。”
–
晚上裴芹打来电话,话里话外都是在责备她惹了冯诸不愉快。
“你已经二十三岁了,做事怎么还这么任性,婚姻大事该谨慎些。”
搭完冠冕堂皇的台阶,电话那边话锋一转,“蒋家二公子和你同岁,脾性处事就比你沉稳。我和蒋夫人约好了时间,等后天我带你去见见。”
岑稚坐在卧室书桌前,滑动鼠标查看资料,闻言安静两秒,问。
“要是蒋家也不行呢?”
不等裴芹开口,岑稚又道,“要是蒋家也不行,您是不是打算让我和园林项目竞标那几家挨个见过来?”
没想到她会把这事摆到明面上,裴芹罕见地被她问住,再出声时语气冷淡下来:“程家收养你这么多年,也该回给我们些东西了。”
她态度恢复原先的高高在上,岑稚反而更能接受,目光仔细而快速地浏览过电脑屏幕上的密麻黑字,平心静气地讲出条件:“如果我把项目这件事解决,我们就两清。”
裴芹:“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岑稚不紧不慢地道,“我会帮程叔叔把项目拿下,不论付出任何代价,算是报答您和程叔叔这些年的收养之恩。等竞标结束后,我就不再是程家的人。”
话题完全转到利益方面,裴芹也不装了,漠然道:“你有这个本事最好。”
这个回答过于模棱两可,岑稚和她确认:“所以您同意是吗?”
裴芹道:“如果一个月之内能拿下项目,我没有任何意见。”
一个月的时间够用了,岑稚松一口气:“希望您的承诺做数。”
“那是自然。”
裴芹要挂断电话。
岑稚忽然道:“等一下。”
“我下午往您的账户里转入了六百万,虽然对于这些年在程家的开销还远远不够,但后续我会慢慢补上。钱明早应该就能到,您可以查收一下。”
裴芹在那边皱起眉:“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岑稚温声道:“我父母留下来的,还有大学兼职攒的一些。”
“……”
听筒里沉默下来。
收养这么些年,不能说没有任何感情,毕竟就算是条狗也养熟了。
似乎终于意识到岑稚是在彻彻底底下了决心要和程家断开关系,裴芹想要说些什么,岑稚抢在她前面开口。
“裴阿姨,这些年谢谢您,还有程叔叔。”岑稚放下鼠标,在书桌前端正地挺直背,“任何方面都是。”
说完,指尖按上红色键。
岑稚低头看着通话结束的页面,筹划半个月的事情完成,心里如落下大石一阵轻松,随即涌出无家可归的流浪和孤独感,胸膛里好像空荡荡的。
盯着暗掉的屏幕发呆片刻,岑稚做一个深呼吸,搁下手机拍拍脸。
继续查看方子奈发来的资料。
晚上九点,岑稚换身衣服出门,打车到望河路那家龙虾店。
她挑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没有点龙虾,只要了一打啤酒。
其实应该去更正式的地方,但刚刚办理完转账,她身上真不剩多少钱,勉强够撑到下个月发工资。
太贵的地方她请不起。
而且也不确定能不能把人约出来。
她和谢逢周从青城半山赛道下来之后就没有再遇见过。
起初岑稚并未注意到这一点,现在想见他时,突然发现,好像每次碰面都是谢逢周主动出现在她面前。
他选择消失。
她连去哪儿找他都不知道。
被他帮过这么多次,她对他的了解认识依旧寥寥,还来自高中论坛。
岑稚想到这,莫名有种愧疚感。
指尖在屏幕上犹豫地上下滑动几秒,她点进那个萨摩耶耳朵的头像。
谢逢周和冯诸不一样,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根本打听不到。
岑稚只知道他挺爱吃糖,两杯倒酒量,所以对他有点无从下手。
她点进谢逢周朋友圈,想看看这人最近在干嘛。结果他设置了仅三天可见,最近状态空白,一条没有。
……不会把她拉黑了吧?
岑稚正琢磨着,点的酒来了。
决定还是按原计划进行。
岑稚放下手机,把啤酒罐在桌面上一字排开,拉环朝向角度都一致。
军训完毕,她缓缓下沉丹田,拿起左边第一罐,勾住拉环次啦打开。
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
潦草地用手背抹抹嘴。
开始第二罐。
龙虾店老板瞠目结舌地瞅着窗边那姑娘五分钟干完八罐啤酒,然后撸上袖子,满脸慷慨赴义地捞起手机。
给谁拨了通电话。
–
嗡嗡——
耳边传来手机震动声,曲晟聚精会神地看着牌,反手往后摸了两下。
发现不是自己的。
他回头。
接连低气压小半个月的人跟没骨头似的窝在包间沙发里,长腿大刺刺地往两边敞,懒散地双手环胸,远远瞥着圆几上亮屏的手机,表情寡淡。
曲晟眺见备注,猜不出是谁,随口道:“你‘祖宗’电话你不接啊?”
谢逢周没搭理他。
等备注闪动一会儿,自动挂断,他才轻轻嗤了声,从敞怀的黑色运动服外套兜里摸出颗糖,漫不经心地反问:“她打来我就要接?我很闲?”
曲晟:“……”
又犯什么公主病呢。
不接你给人改这备注干啥。
男人心海底针,曲晟摸不透他,正要把头转回去,电话又响起来。
半分钟前还端着架子拿着乔的人三两下嚼碎糖,探身把手机捞过来了。
“……”
曲晟朝他竖个中指。
出息。
谢逢周选择性忽视他,长指划过接听键,放到耳边,也不吭声。
就等对方开口。
较劲似的。
电话对面完全没get到谢少爷千回百转的小心思,连个开场白都没有,直接叫他名字:“……谢逢周。”
那边像喝醉酒,吐字不太清晰,还有点磕绊,“你、你现在有空吗?”
“我想跟你求个婚。”
作者有话说:
周周:???!!!!
——
第23章 仪式感
岑稚活这二十三年; 做过最出格的两件事,除了暗恋名义头衔上的哥哥七年,剩下就是和谢逢周求婚。
方子奈说裴芹会让她和项目竞标那几家挨个见面择一联姻时; 她脑子里的想法是,如果真的非得选一个。
那就谢逢周吧。
要掰就掰倒食物链最顶端。
直接从根本解决问题。
理想挺丰满,现实里的小岑同学为了这次求婚,接连两晚上没睡好觉。
很怂很紧张。
对方毕竟是谢逢周。
只看脸就知道他从小到大肯定不缺人追,而且还不是个草包花瓶。不提家世,也已经让一众人望而却步。
岑稚去龙虾店的路上; 退堂鼓打得比黄河大合唱都响亮; 好几次张嘴想让出租车师傅原路拐回去,下车后踩在地砖上的两条腿直发软。
酒壮怂人胆。
喝完八罐啤酒; 烧燎感从胃一直蔓延到胸口; 岑稚大刀阔斧地捞起手机就给那串只联系过一次的号码打电话。
一鼓作气全说出来。
紧紧闭着眼等那边宣判结果。
结果听筒里跟死了一样安静。
连呼吸都听不见。
半天没等到回应,岑稚以为自己耍完流氓被人家挂断了; 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睁开左眼,瞄一下手机屏幕。
还在接听。
……这什么意思。
被拒绝了?
万事开头难,第一步迈出去,岑稚突然就无所畏惧了,毕竟连夜写了三千字求婚稿; 她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故作镇定地喊人:“谢逢周?”
这次终于有了动静。
“……嗯。”那边声音低低地; 不知道为什么; 听着还有些哑。
很快他清清嗓子,又嗯一声; 恢复以往又拽又懒的腔调:“再说一遍。”
似乎有点希望; 岑稚不带停顿脱口而出:“你嫁给我吧。”
“……”
反应过来自己嘴瓢了; 岑稚连忙改口:“不对不对,我娶你。”
“…………”
“不不不不不。”血液直往头顶涌,岑稚努力组织语言,“我的意思是谢逢周你能不能当我老婆?”
“………………”
——完了。
首次求婚将以惨败告终,岑稚脑子里轰隆一下,从脸一路红到耳后根。
“……也不是。”她深深埋下脑袋,抠着桌面小声说,“我就想……”
沉默三连的人终于开口。
“位置。”
他声音里好像带着笑,岑稚抠桌子的动作停下来:“……啊?”
“位置说一下。”谢逢周敛起笑,声线松软散漫,“我去找你。”
–
岑稚无聊地给喝完的空酒罐摆出三种军训方阵,龙虾店玻璃门被推开。
她如有预感地抬起头,正好看见那道高瘦挺拔的身影从门口进来。
十月份汀宜接连降温,谢逢周穿着套纯黑色松垮的宽松运动服,可能外边风大,他没戴帽子,只是把外套拉链封到了顶,下颌线条锋利干净。
有段时间没见,他头发比生日宴那天长了,额前碎发刚好遮住平直长眉。
岑稚挺纳闷。
怎么每次见到这人都会被惊艳一把。
不断刷新她审美上限。
九点半龙虾店里人正多,嘈杂鼎沸,到处充斥着啤酒瓶的碰撞声。
岑稚坐的位置不算显眼,谢逢周却在进来的下一秒就和她对上视线,拐个弯朝她走过来,用脚勾开椅子坐下。
他弯腰时,运动服领口的金属拉链轻轻晃动,于是岑稚清晰地瞟见他喉结那一小块被遮挡住的红色印痕。
虽然一直不知道是什么。
但真的很像吻痕。
尤其他冷白皮,更显暧昧。
谢逢周刚一坐下就闻到空气里淡淡的酒味,问:“喝酒了?”
“一点点。”
岑稚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个一点点的距离,“但我很清醒。”
“……”谢逢周扫一眼桌上空荡荡的七八个啤酒罐,不做评价。
“清醒就行。”车钥匙搁上桌,谢大少爷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两手抄在运动服外套兜里,长腿在桌底下无处安放地往两边倒,下巴朝她抬起,要多拽有多拽,“有戒指没?”
岑稚眨眨眼,茫然地啊了声。
“啊什么,你求婚连个戒指都不准备吗?”谢逢周挑起一边眉梢,“这点诚意都没有,还想让我给你当老婆?”
“……”
岑稚默默蜷起脚趾,脸腾地红了。
这人跟个男妖精一样,岑稚有点不敢直视他灯光下干净潋滟的眼睛。
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心虚。
别说戒指。
她现在穷得连玫瑰花都买不起。
想到空荡荡的钱包,岑稚缓慢地坐直身子,两手端端正正地放在桌面上,神色严肃下来:“谢逢周。”
“嗯?”
“你知道吗,物质并不能代表婚姻的全部,应该注重本质而非形式。”
和岑稚四目相对半晌,谢逢周把左手从兜里抽出来,手肘抵在桌面上撑住下巴,慢吞吞地拖长腔哦了下:“——所以你在给我画饼?”
岑稚:“……”
哇。
这人怎么那么直接。
蒙混过关失败,岑稚飞速转动着被酒意浸得混沌的脑仁,灵光一闪。
“你把手伸给我。”
谢逢周没动:“干嘛?”
岑稚:“你先伸出来。”
谢逢周看她一眼,把衣兜里的另只手拿出来,伸到她跟前。
他们这桌头顶就是盏白炽灯,明亮的光线衬得他手指节修长匀停,筋骨分明,手背上还压着淡蓝色青筋。
指甲也修剪得干净。
岑稚目光多定格几秒,然后从旁边拿过个空酒罐,咔嚓掰下枚拉环。
万万没想到她还有这把操作,谢逢周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夸她机智。
右手手腕被松松固住,对面的人捏住拉环,一本正经地低头圈到他中指上,从第一个指节往下推到指根。
别起的长发从她耳后散落,柔软发梢在手背轻扫,从指尖痒到心上。
撑住下巴的那只手卷起指节,抵在鼻尖前,谢逢周全程没说一句话。
察觉到他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自己身上,岑稚硬着头皮开口:“等我以后有钱了再给你买十克拉大钻戒。”
“…………”眼角抽一下,谢逢周不咸不淡地瞥她,“下次画饼记得撒点芝麻,我这人嘴刁。”
这婚求得比计划里成本还小。
生怕谢逢周反悔,岑稚再三叮嘱他先别走,自己跑去前台结啤酒钱。
等她跑远,谢逢周收回视线,将右手拿到桌底下,低头看了会儿。
粗糙简单得要死。
还有点硌手。
背后那桌有人听了半天热闹,这会儿转头笑他:“耳朵红了兄弟。”
谢逢周把手重新揣回兜里,靠着椅背面不改色:“冻得。”
那人满脸‘哥也是过来人都懂’的表情:“人家姑娘一个不要钱的啤酒罐拉环就给你收买了,初恋啊?”
谢逢周笑了下,没接话。
岑稚酒喝多了,排队结完账又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发现谢逢周还乖乖坐在位置上等她,顿时松一口气。
他在和后桌男人聊天,见她过来,很自然地从桌面抽盒里抽出张纸巾让她擦手,勾住车钥匙站起身。
“走吧,送你回家。”
–
岑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