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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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故作恍然道:“原来是司礼监秉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承平二十一年,内阁和司礼监俱是五人,因为那场青河大水的缘故,陛下裁撤内阁阁员一人,增设司礼监秉笔一人,使原本外廷和内廷的五五之数变为四六之数,想来孙公公就是最后添上的一人。”
孙知鸿冷笑道:“徐公子不愧是韩阁老的养子,对庙堂之上的事情果然熟稔。”
自大郑以来,及至大齐,两朝皇室为了制衡愈发势大的文臣,不得不亲近重用宦官,毕竟宦官没有子嗣,最多也是擅权,却不会威胁皇位,故而宫中宦官出宫之后大多地位超然,尤其是能被称为太监的顶尖大宦官。更是如此。
内廷二十四衙门,便有二十四位太监,再加上司礼监中的提督太监和四位秉笔太监,以及外任的守备、织造、镇守、市舶、监督仓场、诸陵神宫监、监军、采办、粮税、矿税、关隘等使,能被称为太监的大宦官不会超过五十人,听起来不算少,可与十万宦官的总数相比起来,那便是凤毛麟角了。
而且其中权势也大有不同,重者重如泰山,如司礼监和御马监,一文一武,文如司礼监能制衡内阁,武如御马监则是分去大都督府的部分兵符,轻者轻如鸿毛,如直殿监和都知监,不过负责清扫卫生,既无权柄还要吃力不讨好,比起六部中垫底的工部都要不如,最起码工部尚有油水可捞。
所以人数大约在五十左右的太监要削去一半,也就二十余位太监才是真正的权势人物,而这位司礼监秉笔孙知鸿正是其中之一。
如今的司礼监六人,张百岁居首,地位稳固不可动摇,张保次之,正值壮年的他早早便拜了张百岁为干爹,摆明了是下任掌印的接班人选,剩下的四位秉笔中以资历最老的陈知锦居首,不过陈知锦平日里并不怎么管事,说白了其实是剩下三位秉笔的三足鼎立。
孙知鸿在进入司礼监之前,曾经是飞霜殿的首领太监,专门服侍皇后娘娘,他之所以能递补进司礼监,也与皇后娘娘脱不开干系,所以这次皇后娘娘的侄儿出京,他也在娘娘的暗中授意下随之出京,与徐无双一明一暗,共同护卫这位小王爷。
孙知鸿今天可谓被徐北游狠狠折损了面皮,他已经在暗中思量回京之后在皇后娘娘面前好好讲一讲这位徐公子,你有如日中天的韩阁老庇护,我奈何不得你,可在公主的事情上恶心你一下却不算是难事。
徐北游平淡道:“徐某只是一介商贾罢了。”
孙知鸿尖声道:“好个一介商贾,都说士农工商,你既然是白衣商贾,却敢如此无礼,当真以为有韩阁老做靠山,咱家就不敢出手?”
徐北游仍旧是一手按住天岚剑首,另外空闲之手一招,又有三剑齐至,与早来一步的紫电并列,缓缓道:“吴师妹先前已经说得很明白,这儿是江都,是陛下的江都,是朝廷的江都,但不是你们的江都,你们到了江都,就得按照江都的规矩来。”
孙知鸿眯起双眼,“江都的规矩,谁定的?莫不成是你这位徐公子?”
徐北游平静反问道:“不行?”
这位性子阴沉的大宦官放声大笑道:“那咱家就来领教下江都徐公子的规矩。”
这位大宦官第一次出手时刻意压制了自身修为,实际上是地仙四重楼的境界,都说道门明面上就有三十位大真人,朝廷既然能与道门抗衡,那么地仙高手也绝不会少于这个数目。
话音未落,孙知鸿已是伸出手掌五指,掌间风雷大作。
徐北游淡淡一笑,屈指一弹,玄冥应声而动。
接着徐北游屈指连弹,又有赤练、却邪、紫电随之而动。
四剑齐出,每一剑都是剑九。
在道术坊门禁的不远处有一丛不知何人栽种的美人蕉,自宝竺国传来,红黄两色交映,素有双色鸳鸯之称。
剑起之时有风动,继而一朵美人蕉缓缓坠落枝头。
四剑在半空悬停,剑尖直指孙知鸿。
一停之后,剑雨骤落如大雨落幽燕。
剑雨落地时也是花瓣落地时。
剑起,风动。
风吹花落剑如雨。
第八十八章 剑气冲霄射斗牛
这场浩大剑雨有虚有实,落在吴虞等人头顶的自然是虚,可落在孙知鸿那边的可都是实到不能再实。
孙知鸿脸色凝重,这种有华而不实之嫌的手段,他自然不怕,只是他还要顾忌到身后的一男一女,若是这二人受到什么伤害,那他可就真的是百死莫赎。
徐仪自然不用多说,本代西河郡王,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子,实实在在的皇亲国戚,那名魏姓女子也不遑多让,乃是大都督魏禁的孙女,若单以权势而论,魏家甚至还在徐家之上,虽说徐家也出过一位大都督徐林,但毕竟人走茶凉,哪比得上现任大都督?
若论以资历而言,徐林是武祖皇帝那辈的人物,在军中威望极高,当年大郑有五位大都督,分别是张清、徐林、牧人起、秦政、萧烈,其中徐林仅次于坐镇大都督府的张清。
后来五人际遇各不相同,先是徐林奉命远征草原兵败,不得不降于萧皇。然后是张清死于那场由萧氏父子二人联手发动的太庙之变。
太庙之变后,秦政率军坐困北地孤城,最后在萧烈和牧人起的联手夹击之下,兵败身亡。
在此之后,武祖皇帝萧烈以大丞相之尊把持朝政,牧人起被封辽王,此时的萧皇因为亲自手刃神宗皇帝的缘故,被视作西北萧逆,只是笼统称为西北王。
再后来,就是萧皇发动第一次南征,兵锋直指蜀州、湖州、湘州,而牧人起则趁着西北兵力空虚,亲率东北大军攻入西河原境内,兵临中都城下。
此时萧瑾、蓝玉、林寒等人皆不在城中,只有并无太多兵权的徐林和王妃林银屏留守中都城,在牧人起看来,林银屏一介女流,而徐林这些年来也疏于战阵,多数时候都是做一个手无兵权的大都督,中都城已经是唾手可得,只是牧人起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两人让自己的千秋霸业毁于一旦,王妃林银屏居中调度,血腥镇压城内有异心者,徐林亲自领军而守,让他迟迟未能攻下中都,与此同时萧瑾出使江都成功说服陆谦退兵,蓝玉与林寒大军得以顺利回师,对牧人起大军形成前后包夹之势。
最后一战,仍是由徐林领军,大败牧人起,牧人起率领两万残军狼狈退回东北三州。
自此之后,牧人起再无余力逐鹿天下,只能龟缩于东北一隅,最后仍是萧瑾出使东北,牧人起同意归顺大齐,受封辽王,世袭罔替,而徐林则在凌烟阁功臣中排名第二,以异姓受封西河郡王。
西河原一战是西北军南征的最后一战,奠定了徐林日后受封西河郡王的基础,也是徐林最后一次亲自领军,就像一轮夕阳最后的余晖。
但也是在这次南征中,有一名年轻将领开始崭露头角,他就是魏禁。
蜀州天险,犹以剑阁为最,魏禁亲自带领五千甲士偷越阴平道,绕过剑阁,直插蜀州江油关。江油关守将自恃有剑阁天险,疏于防范,竟是被魏禁的五千人一战而下,魏禁在江油关中休整一夜后,第二日,只留一千人守城,他率领四千兵马直取涪城。
涪城守将唐永不降,以一千兵卒誓死守城。魏禁下令强攻,亲自督战,四千西北甲士冒着箭雨、滚石、檑木,以蚁附之势攻城,从清晨到黄昏,阵亡数百人,涪城城防已经摇摇欲坠。
申时时分,从江油关兵库中取出的攻城器械被运到战场,涪城守城官兵已经再无半点斗志,杀守将唐永,开城请降。
此一战后,剑阁已成孤城,不得不降,半地蜀州尽归西北。
这是魏禁第一次独自领军,就像一轮初升朝阳的晨曦。
这次南征,似乎完成了日后新老两位大都督的交替。
其实认真说起来魏禁与徐林也颇有渊源,魏禁的叔父魏迟曾是徐林的头号幕僚,故而徐林对这位晚辈多有照拂,魏禁能在萧皇面前混个熟脸,徐林居功至伟,甚至萧林同意让他带领五千甲士偷越阴平,也有徐林的因素。
正因为如此,魏禁一直对这位前任大都督抱有极大敬意,这些年来,魏徐两家常有来往,魏禁甚至有意将自己的孙女嫁给徐仪,徐皇后对于这门亲事也是乐见其成,所以才有了这次两人同游江南。
小姑娘名叫魏元仪,与徐仪一般,名中都有一个仪字。
魏元仪姿色不俗,也就是逊于萧知南一筹而已,这得益于那位大都督祖父。魏禁虽然是武人,但不是虬髯满面、豹头环眼的相貌,年轻时也是白马银枪的武将形象,若是换上儒衫鹤氅,未必就比什么名士差了。魏禁本人仪容非凡,其子女也多为俊美,其子魏青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闻名帝都,萧皇甚至曾经想要撮合魏青与丧夫寡居的萧羽衣,只是因为萧羽衣的极力反对才算作罢。
何谓阶层?就拿徐仪和魏元仪的亲事来说,看似只是一对门当户对的年轻人,其实隐藏在背后的是魏徐两家延续了四代人的深厚情分,外人又怎能轻易插足进去?
徐北游若是没有韩瑄这个义父,又哪里会得到江都徐公子的赞誉,作为一个局外人,恐怕要被这些有局内人身份的贵公子们视作一只没有主人的野狗,就算他有地仙境界,徐仪之流也敢借着朝廷的大势痛下杀手。
可他背后站着韩瑄,那么他就有了局内人的身份,徐仪就不能借用朝廷大势,只能各凭手段分出个高低。
欲知平直,则必准绳,欲知方圆,则必规矩。局内局外,这就规矩,的确有人可以不遵守这些规矩,但是徐仪这些小辈不在此列。
徐北游有些合时宜地怔怔出神,如果自己头上没有内阁次辅这面大旗,这时候面对的恐怕就不是一位司礼监秉笔了,而是茫茫多的暗卫和江南军甲士。
想来师父当年收自己为徒,也是有过这方面的考量。
剑宗想要抗衡道门,势必要借朝廷的大势,要借朝廷的大势,那么首要成为朝廷的局内人。
有一位次辅义父的徐北游的确得天独厚,不过仅仅如此还稍显不够,所以他还要尽可能地迎娶公主殿下,成为大齐天家的第三位帝婿。
徐北游缓缓闭上眼睛,知云也好,吴虞也罢,她们都是极好的女子,也都是与他有缘的女子,只是,她们无法帮助徐北游重振剑宗。
人生立世,有得就有失。
此时漫天的剑雨已经十不存一,被孙知鸿悉数挡下。
徐北游再度睁开双眼,眼神坚毅。
他不再按着天岚的剑首,而是握住天岚的剑柄。
剑在于藏,藏剑复拔剑。
剑气冲霄射斗牛。
第八十九章 唯剑意剑二十三
下一刻,徐北游拔剑而走,剑尖朝下。
逸散而出的锋锐剑气直接在地面上撕裂出一道深有三寸的裂痕,而且这条裂痕还在随着徐北游的前行而不断延伸。
历代剑宗宗主为何能轻王侯,傲公卿?甚至是让一国之君以礼相待。
盖因手中青锋三尺,臻至极致,一剑横行三千里,一剑可挡百万师,一剑光寒三十州。
剑气激荡。
先前的四剑齐出剑九不过是障眼法,仅仅是了这一剑蓄势拖延时间而已。
现在蓄势已成,拔剑而出。
师父公孙仲谋曾经对徐北游说过,世间之人很难完全信赖,但是手中青锋可以。
先生韩瑄虽然没有说过类似的话,但是给徐北游讲过一个故事,说当年萧皇大军东进,大郑有两位总兵官据守,一人壮烈战死,一人弃城而走,问结果如何?
徐北游回答说,自然是战死之人极尽哀荣,而弃城之人则被朝廷斩首。
当时韩瑄笑着摇头说,战死之人率领全军殉城,再无价值,朝堂上没人为他说话,而此战失利总要有个替罪羊,所以被朝廷判了个守城不利之罪,非但没有极尽哀荣,反倒是祸及家人,而那弃城之人因为麾下兵员无损,拥兵自重,朝廷生怕他投降萧皇,反而是不敢重言半句。
徐北游忽然有些明白,为何师父提起师祖,总是说恃青锋而非持青锋。
若说武将拥兵自重,那么剑宗弟子就当恃剑自重。
徐北游这一剑的剑气之磅礴,剑意之充沛,如雪崩江去孙知鸿的视线所及,尽是奔涌而至的茫茫剑气。
不过这位大宦官并未如何惊慌,只是挥动长袖,扑杀而至的剑气便一分为二地从他身侧划过,然后显露出被剑气覆盖着的天岚。
紧接着他伸出右手横在胸前,以两指夹住天岚的剑尖,然后又伸出原本负于身后的左手,在剑身上轻轻一抹,原本剑气盎然的剑身上竟是骤然黯淡了几分。
这尊位列四大秉笔之一的大宦官,竟是要强行隔断天岚与徐北游之间联系。
若是剑器与主人距离极远,这种手段也无可厚非,可此时此刻,却是徐北游握着这柄温养多年堪称是性命交修的天岚。
孙知鸿如此举动,无异于武夫交手时的空手夺白刃,这是何等的狂妄自负?又是何等不将徐北游放在眼中?
徐北游面无表情,剑身上的剑气再次暴涨,一崩之势挣脱开孙知鸿的两指,然后对着孙知鸿就是当头一劈,是脱胎于开山一式的剑八,剑势霸道浩大,没有任何技巧花哨,完全就是以势压人。
孙知鸿五指伸张,凭借血肉之躯破开剑气剑芒,狠狠按在锋锐无匹的青奕剑上,然后握着剑刃反手一举,托起了这在剑三十六中最为势大力沉的一剑。
两人一下一上,形成短暂僵持。
孙知鸿的视线在天岚的剑尖上稍作停留,然后越过剑身,与徐北游对视,冷笑道:“剑宗三十六,你能用到多少剑?”
徐北游没有说话,而是右手握住剑柄,左手掌心抵在剑首上,猛然向前一推。
毫无花哨却刚猛直进的一剑。
剑一!
上官仙尘曾经放言,除剑三十六外,属剑一最为合乎心意,死在他手下的诸多地仙境界中,就有一手之数是毙命于看上去最为简单的剑一。
天岚的剑尖距离孙知鸿面门不过数寸,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徐北游嘴角有血丝渗出,笼罩剑身的茫茫清气中同时泛起一丝血红之色,剑气汇聚成一线。
孙知鸿握住剑身的右手爆开一团血花,被这一线剑气贯穿而过,原本受制于孙知鸿五指的天岚得以在孙知鸿的掌心划动,随着徐北游的左手寸寸向前。
孙知鸿皱了下眉头,血肉模糊的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同时左手挥袖,在身前虚拍一下,于无声中起惊雷。
轰隆一声,平地起雷,在徐北游脚下炸开,几欲震破耳膜。
几乎就此同时,四剑再次齐至,环绕于徐北游身周,成剑甲之势,生生挡下了这记融汇了十拍子和掌心雷的阴毒手段。
孙知鸿顺手拔去掌心处几缕正想钻入体内的无生剑气,皱了皱眉头。
他到底是小瞧了这位剑宗少主,刚才一番交手,徐北游以漫天剑雨来掩饰自己的蓄势一剑,他又何尝不是在隐藏那最后一拍,这一拍即是一记蓄势待发的后手,同时也是一记杀招,只是他没料到,这记隐藏极好的杀招竟是没能伤到徐北游一丝一毫。
徐北游没有停手的意思,一剑前指,然后他缓缓松开握住剑柄的五指,天岚仍是维持前指的姿态而自行悬空。
与徐仪并肩而立的魏元仪忽然惊声道:“孙公公小心,这是剑二十三!”
剑宗祖师曾言,剑二十三之前,剑式无强弱之分,全凭用剑之人。
换而言之,剑二十三要远远强出前二十二剑,徐北游在身怀上官仙尘遗赠的前提下多日悟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