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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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老家伙人老心野,宣布要金盆洗手,可迟迟没动静,看来华南的头把椅子他交得似乎不是很甘愿。”
纪先生身体靠在沙发背上,他唇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没事,慢慢来。我有的是耐心,耗下去没底的人是他,不是我。”
冯小怜扫了我一眼,大概是对我身份有所怀疑,所以没有开口,我也觉得自己碍事,正想找个说辞离开,席情忽然隔着老远咋咋呼呼喊我名字,她脸上一片潮红,正赶上音乐更换,场子莫名寂静,很多目光都朝我们两个人的方向看过来,席情还浑然不觉,她笑着把她手里的东西举高摇晃,好像是一条红宝石手串,不用问,这是郭局送她的。
席情平时不炫耀,她怕遭绑架,道上知道她的人多了去了,万一动了坏心眼,她还想多活两年,如果炫耀十有八九是喝大了,她酒量不行,她陪客一般都投机取巧,她有特殊异能,可以把嗓子里含着的液体逼进鼻子,从鼻眼流出来,我亲眼见到过。
我站起身顾不上和纪先生打招呼,我只对他匆忙说了句再见,然后挤入人群里把摇摇晃晃的席情扶住,她浑身都是酒气,我真觉得那味儿快把我逼吐了,她脑袋枕在我肩膀上说,“冯锦,我发了,这个值好多钱,你说我干什么用,我包鸭子怎么样凭什么我就是伺候男人的命啊,我让男人伺候我一把行不行跪在下面伺候我,我他妈看不顺眼上去一脚踢肿了他。”
她一边说一边做出用力踢腿的动作配合她的话,喝醉的人死沉死沉的,我艰难控制住她,我敷衍着说行行行,你是祖宗都你说了算。
我抱着她穿过人群往门外走,可我力气太小,几次都差点和她一起栽倒,挪动半步都万份艰难,我只好叫来一个看上去十分规矩也健硕的服务生,让她帮我把席情弄上车,我出门打了辆出租,把她弄上去后,我这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手包落在了里面。
我让司机等我一下,我折返回金苑拿包,上一次发生的劫持事件使我对于外界来者不善的事物特别敏感,我进去还没有走几步,就觉得不对劲,等到我反应过来这种不对劲因为什么,早就晚了,我余光看到地面一闪而过的黑影举起手臂朝我背后砸来,我意识到他要袭击我,可根本来不及张口喊叫,我脚下好像定住了,硬生生挨了对方进攻,我感觉后脖颈被狠狠劈了一下,这力度非常大,他拳头坚硬如铁,我身体和头部如同分裂开,强烈的刺痛使我眼前一黑,便朝着前面栽倒下去,再无知觉。
我经历了短暂的时间恢复意识,我趴在地上,睁开眼看到不远处花花绿绿的灯光,许多人围在一起,每张面孔上都布满猥琐而放肆的笑,男人和女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我反复问自己,这是天堂还是地狱,是生还是死,是人还是畜。
为什么这些面孔如此狰狞,他们到底执着于怎样的奢靡不肯自拔。
我手死死按住地面,撑住身体艰难爬起来,我看到了姜环,他站在两个男人前面,手上拿着一只长棍,那棍子落在我眼里,让我浑身一颤,我不可置信刚才敲击我的人竟然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姜环将棍子丢下,他看着我,他眼神里满是复杂,他似乎不忍下手,可又不得不这样残忍对我。
他在变,三年时光到底是长还是短,足以让一个你那么熟悉的人变得陌生,我小心翼翼行走每一步,可我千算万算却算不透他的心,算不透他想什么时候放弃我。
姜环眼中溢出一丝愧疚,“冯锦,不要怪我,很多事我没有办法。”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我看到一束光从他头顶一晃而过,将手上东西也照得无比清晰,我被那把寒光凛冽的匕首吓得面色灰白,我拼命后挪,想逃得远远的,我朝他摇头,又喊不出声,喉咙好像被谁扼住,他朝我扑来,脸上是决然和无情,刀尖直逼我心脏狠狠穿透
我在撕心裂肺的惊恐中猛然睁开眼,我两只手揪住床单,被扯得皱皱巴巴,我看到的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姜环不在了,所有人都不在了,喧哗变为沉寂。
脖颈的巨痛使我忽然间清醒过来,原来是梦,刚才的一切罪恶都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梦。
可这梦也太真实了,真实到我忘不掉姜环发狠的每处细节。
我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无力感,我躺在床上维持最开始醒来的姿态用力喘息着,我浑身都是汗,湿透的衣服贴在皮肤上,空调没有开,屋子里很潮热,我目光从雪白的天花板上移开,最终在环顾一圈后落在房间的阳台上。
纪先生站在窗前,他仍旧穿着那件玫红色衬衣,背影对我,从这个角度仰望过去他十分高大,比我之前看到的每一次都更加挺拔精壮,他抽着烟,抽了很多支,他周身都被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缓慢从窗缝渗透出去。
他看向楼下的车水马龙,没有察觉到我已经醒过来,何堂主站在他旁边刚刚汇报完什么,他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问,“对方要冲谁下手。”
第十章 很香
何堂主此时忽然回头来看我,我吓得立刻闭上眼睛,他看到我还在熟睡,不知道是怕惊醒我还是不愿被我听到,他将声音压得极低,“是三爷那边的人。”
“这伙下三滥肥了胆,敢直接在我场子动手弄人。”纪先生狠狠吸了口烟,他把烟蒂朝楼下丢掉,“他和赌场那边有过节吗。”
“没有,他和冯小姐也素昧平生,可他看上了冯小怜,但道上人都知道冯小怜在金苑是您罩着,关系千丝万缕,冯小怜对他也不是很热情,三爷咽不下这口气,他看到您对冯小姐有些不一样,才会贸然下手。”
纪先生转过身来,他背靠窗台手插在口袋里,“这么说金苑里也有他安排的眼线。”
何堂主忽然低下头不语,纪先生面无表情,但眼神极为阴寒,他在沉默片刻后,忽然抬起腿朝何堂主腹部攻去,我听到后者身体瞬间弯曲下来,脸上表情非常痛苦,却咬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我说过什么。把场子扫得干干净净,我不允许有沙子迷了我的眼。”
何堂主一言不发,他耳根因为巨痛隐忍得非常红,脸又惨白,他站在那里十分痛苦。
纪先生说,“我的规矩你清楚。你犯了这么大失误,该怎么处置。”
何堂主抬眼看了看他,似乎在等一个转机,可纪先生早已别过面孔,毫不留情。
何堂主没有再讨饶,他说了声明白,神色特别肃穆转身朝门口走去。
何堂主离开后,就只剩下纪先生一个人在,我立刻将眼睛闭上,这一次闭得很紧,一丝光亮都看不到。
纪先生是华南跺一跺脚就能引发海啸的人物,和他独处一室,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紧张的气氛和压迫感,后背才刚刚下去的冷汗又一次浮起来。
我屏息静气直挺挺躺在床上动也不动,我竖起耳朵听房间里的动静,我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时远时近,我很想睁眼看看纪先生在什么地方,在我犹豫不决时,我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
我咽了口唾沫,十分尴尬的睁开一条缝隙,他清俊的五官含一丝笑意,脸庞距离我非常近,正悬浮在我上方,我只要抬起来几厘米就可以触碰到他鼻尖,他身体完全倾下,手臂撑在我两侧,“好听吗。”
他凝视我眼睛,浓烈的烟味从他口中散发出来,我鬼使神差点点头,他嗤笑出来,他笑时眼底闪着碎光,像夏季安静的塞纳湖泊,泛着金麟。
“偷听别人说话不是好习惯。”
我陷在他的目光里,忘记了怎样呼吸,他伸出手将贴在我额头的碎发一根根择开,他粗砾的指尖每触碰一下我皮肤,我便禁不住颤栗,滚烫,是我的错觉,又很冰凉,我能看到他手指细碎的波纹,一圈圈,他右手腕部有一条长疤,蔓延至袖口里,很长很深,大约有很多年头,蜿蜒曲折成一条白色的痕迹。
我问他那是怎么弄的,他云淡风轻说,“砍的。”
我听说过道上头目为了抢夺地盘和货物,带两拨人马大打出手,砍得血流成河,这事很寻常,在波诡云谲的华南,丧心病狂的事比比皆是,这就是一片拿命搏地位和权势的沼泽,玩儿不起的就陷下去被闷死,玩儿得起的就吃香喝辣万人之上。
越是位置高的,曾经经历越惨,身上的疤越多,可这么恐怖的疤,我第一次见。
就像是要把人劈了一样。
他为我整理好脸上的头发,问我伤口还疼吗,我试着从床上坐起来,晃了晃脖子感受了一下,有钝痛的感觉,但不严重,我对他说没事,他还不放心,又用掌心贴在我疼痛的位置用力揉了揉,我不想再麻烦他,毕竟我们不熟悉,我装作毫无知觉的轻松表情看着他,他仔细观察我反应后笑得非常有趣说,“你倔得真有意思。”
他将手移开,越过我头顶把放在床头的一件女裙递给我,这件裙子非常时尚简约,浅素色,没有过多繁复的修饰,我接过来对他说了谢谢,但我同时也在奇怪纪先生的公寓为什么会有女装,道上人都传言他未婚,并且私人生活很简单自律,他的公寓按说不该有这些。
我下床问他方便借我浴室用一下吗,他指了指柜子旁边的一扇推拉门,我拿着那件裙子进去,打开壁灯后我看到洗漱台上整齐摆放的全部是男性用品,都是一些极为奢华内涵的品牌,有的只剩下一点,看来他经常住在这边,我以为这样的人会有套别墅或者独立庄园,没想到也这么低调和普通百姓住一起,我踮着脚从窗子往下看了看,这一层大概十几楼,楼间距很高,保密性能好,属于一个环境清雅的小区,这点符合纪先生隐晦的身份。
我把衣服脱掉进入浴缸,将浴霸拧开,我本来想用他的沐浴露简单冲洗一下,可我刚触碰到那个瓶子,忽然门被人从外面敲了敲,我本能护住身前的隐秘部位,我盯着那扇门,这门上不了锁,稍微推一下就可以打开,我有些紧张问他有事吗,纪先生声音很低沉,“你打开门。”
我整个后背都贴住墙壁,“不好吧。”
他在外面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便低低笑出来,“冯小姐想什么呢。我只是给你一样东西。”
我松了口气,我从浴缸里迈出去,用浴巾裹住身体,将门打开一条缝隙,他干净白皙的手伸进来,掌心握着一瓶女性沐浴露,我盯着他悬浮在半空的手看了好久,心口觉得这一刻无比温暖,连灯光都莫名柔和起来,我接过后拧开闻了闻味道,非常清新的兰花味,他站在门口没有走,而是语气轻佻说,“冯小姐如果感谢我,也可以打开这扇门,我接受一切方式。”
他带着玩味的话使我从那份温暖中清醒过来,我将半张脸露出门缝,卧房内的灯光比刚才更加昏暗,白纱遮住了半扇窗户,斑驳的投影洒落在纪先生面孔上,黑白更替,将他深邃的五官显得无比柔和俊朗,他换了一身白色居家服,我知道他穿黑色好看,没想到白色也这么好看,他正双手插在口袋里倚着墙壁,等待我说话,我忽然很想逗逗他,我将门又推开了一些,他听到声音后偏头看了看,不过他非常绅士,没有往里面看,只是盯着门框。
“那我邀请纪先生进来”
他唇角忽然渗出笑意,弧度越绽越大,“冯小姐是开玩笑还是真心邀请。”
我歪着头笑说当然是真心,华南有敢和纪先生开玩笑的吗。
他哦了一声,他手自然伸向脖颈,将领口的两枚纽扣解开,然后摸向腰间皮带,我有些错愕,我在他真的要脱裤子时探出手握住他左臂,“纪先生”
他动作戛然而止,他盯着我那只手说,“冯小姐是打算让我进去脱”
我舔了舔嘴唇,“您别逗我了。”
他当然知道我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在感情里我十分胆小敏感,很害怕走错一步,华南就是一句巨大的染缸,每个人都在其中身不由己,拼命想要一道绳索甩掉身后追赶的猛虎朝上攀爬,避免堕入地狱和深渊,我不敢得罪姜环,我也非常爱他,我从没想过我会背叛他离开他。
纪先生笑着松开自己裤子,他拍了拍我的手背,“好了。我不逗你。”
我把手从缝隙里伸回来,我正要将门关上,他忽然用手按住门框,我们同时看向对方模糊的轮廓,我听到他隔着玻璃意味深长说,“你身上很香,这句话我没有玩笑。”
第十一章 谁的女人不一定
我洗过澡之后,将自己头发弄整齐走出卧房找人,在餐厅找到了纪先生,他正坐在餐桌上看报纸,他听到脚步声将报纸放下,背对我让我坐下吃饭,他似乎很喜欢吃西餐,而且比较讲究排场,即使吃不了也要摆放很多菜品,可我最不喜欢这些抹了酱汁沙拉的食物,我象征性拿起刀叉弄了点水果和面,小口艰难吞咽着,我吃到差不多一半时,何堂主忽然出现在客厅门口,他对纪先生说,“有人找您。”
纪先生问是谁,何堂主看了我一眼,“华盛赌场姜环。”
我听到姜环名字立刻放下手上的餐具,我按捺不住喜色说他可能是来找我的。
纪先生不动声色点了下头,何堂主片刻后带着一身黑衣的姜环从门外进来,我见到他那一刻那种无法形容的劫后余生的喜悦让我遗忘了他对我和纪先生接触的不满与抗拒,我非常高兴从椅子上跳起来,朝他跑过去,我拉住他手语气激动告诉他昨晚我险些被一伙坏人偷袭打死,是纪先生第二次救了我。
我渴盼他会抱住我一边紧张兮兮的检查一边问我有没有伤到,也期待他可以十分大度牵住我的手朝纪先生致谢,然而他都没有,他只是盯着我的脸,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冷静得恐怖,他看了我半响,我在他眼神的逼射中有些心慌,我不由自主松开他的手,姜环唇角勾着冷笑,他将目光移开,落在圆桌旁正专心致志用餐的纪先生脸上,他阴森森说,“原来冯锦被纪先生带回住所,怪不得我昨晚找遍许多地方也没有消息,纪先生想要藏一个女人,对方就算翻遍了华南也没用。”
纪先生叉了一块猪排到嘴里,他眼皮也没抬,仿佛没听到。
我不傻,当然听得出姜环话里的火药味,我怕他惹恼了纪先生会捅娄子,我眼神示意他住口,可他根本不看我,我只好拉住他手臂,一边对纪先生道别一边往门口拖他,我们快走到玄关时,纪先生干脆将擦拭唇角的方帕丢到纸篓里,“站住。”
我整个人都僵硬住,姜环根本没意识到他自己说错了什么,他脸上依旧充满煞气,纪先生坐在椅子上,他身上的锐气压了姜环一头,凌厉到令人窒息。
“我这里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纪先生和姜环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了许久,他悠闲转动着自己右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我觉得姜先生好像对我不满。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不是错觉,我就是对你不满。”
姜环毫不犹豫把这句话丢出去,我吓得险些跳起来,我狠狠抽打在他背上,“说什么呢你活腻了”
我第一次和姜环发脾气,因为我看到纪先生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已经是冷笑,我最怕他出事,他是我男人,是我唯一的依靠。
姜环对我的担心根本不领情,我对他的质疑反而使他怒火中烧,他一把扯住我手腕,指着纪先生对我吼道,“这就是你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