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念经人-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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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着将道经上显示的所有经文,?从头至尾吟诵一遍,而不去观想经文上的神通,?身上似有无形音波如水来回洗涤,最后一个“也”字没有念完,他心神进入好久没曾出现的渺渺道境。
转瞬间,?整个人似处于极静空明状态。
无思无存,浑然不着一物。
他微微垂目,“看着”一线微弱金色亮光,自黑暗中出现。
金光拖拽尾芒,?在识海中游动盘旋,以一生二,循环往复,?首尾相衔,玄奥不可言语。
三遍之后,光亮合二为一,转动着渐轻。
如同来时消隐黑暗之中。
盘坐良久,张闻风突然起身,“铿”一声拔剑挥舞。
满室剑光,?身随剑转,?三丈见方的逼窄竹楼房间,轻若飞羽,?来去无迹可寻。
有道道微弱螺旋状劲风,?不时生出,随时消弭在剑光盘旋碰撞下。
人影剑光混做一处,形成滚滚之势。
偶尔一道锐气飚射,?破竹壁而去,?屋外寒风透进,?又被逼出。
约刻余钟后,呼啸劲风声渐弱。
张闻风站定房子中间,?剑光作磨盘状平缓散开,手腕一抖,?“铿”,?青锋入鞘。
嘴角擒笑,他从天地阴阳之力的感悟中,初步掌握了无咎八卦剑的“磨剑式”玄妙奥义,“磨盘转动,旌旗招摇”,正合阴阳循环往复之道。
此次灵感闪现的感悟,让他对力量和法术的运用,也有了全新的认识,就连神识亦开拓倍余,达三十丈左右。
远远的,“铛”,有法铃敲响声音隐隐传来。
早课结束了。
现在的仙灵观,早晚功课规模不小,近四十人济济一堂。
张闻风扫一眼四处破缝露风的竹楼房间,轻笑摇头,又得辛苦二师兄修补竹楼,他迈步前走,打开竹门出去。
寒风灌入,地面那张打坐用的麦草蒲团,四分五裂,有碎屑在房间内漫卷。
负手楼道,欣赏着银装素裹大雪景象。
鹅毛雪花随风飘忽,落在才从感悟中有所收获的张闻风眼中,似乎是天地之力的另外一种演化,他不觉看得站定脚步,目光迷离。
待恍然醒神时,天光已经大亮。
张闻风脸上出现肃色,默念经文,稳固心神,?怯除杂念干扰。
初晋级阶段,心境会有起伏不稳。
不是所有的天地感悟,?对修士都是好事,?或可能是执念心障放大作祟。
片刻后,神清心明,?不再为外物所惑。
他看到东边雪雾中,?有三道身影穿林过溪走来,便下楼去,走进风雪中。
“观主出关了,恭喜晋级圆满!福生无量天尊!”
走来的二师兄和岳安言,打量着看似不同的观主,抱拳道贺。
张闻风微笑着抱拳回礼:“道祖慈悲!”
拍了拍蹭他肩膀亲热的驴子,替驴子拂去落在顶门的雪花,道:“走吧,雪越下越大了,瑞雪兆丰年,只是冻煞了穷苦人。”
脚下踩着积雪,“咯吱”“咯吱”作响,身后留下两串脚印。
原本施展轻身术踏雪无痕的二师兄,见状也脚踏实地,看了一眼披着青色斗篷遮雪的岳安言,见师妹微微点头,便笑着接话商量:“这场雪看样子将下两三天,我琢磨着带几个学徒,去边上几个村子走走,接济孤苦穷困者一些糙米杂粮,帮他们熬过寒冬,太远的就管不到了。”
张闻风没有回头,道:“身上银钱够用吗?”
二师兄听得观主同意,忙上前几步,笑道:“足够使用,上次给我的银票,还没动呢,穷苦人其实要不了多少,有碗稀饭喝,便能熬过难关。”
“往后遇到这种事情,师兄你和师姐商量着拿主意就是,不坏规矩怎样做都是修行、修心,不必理会以前的老一套各扫门前雪。”
张闻风微笑着说道,两人的小动作,他不说破。
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
道观现在要地盘有地盘,要人有人,一切按部就班走在正轨上,又不差钱用。
二师兄和岳安言遵从内心,想要救济穷苦,他自不会拒绝,由他们去做就是,这是积德的善举。
岳安言嘴角抿笑,上前几步,道:“我就不外出了,道观得有人留守,偏劳二师兄。”对看过来的观主道:“昨日下午,观主你闭关后,云秋禾接到飞鸽传信,她说清水观出了点事,她当时便飞了过去,看样子很急。”
张闻风继续踩雪,咯吱咯吱往前走,听出事情非小:“我等会去一趟。”
倒霉的陈青桥,怎么老是遇到麻烦事。
他暗自猜测,难道是清水观前面数百年,与西河山上的鬼物勾结,损了气运阴德,以陈青桥师父韦光宗一条老命不够抵,报应到陈青桥这个现任观主头上来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单独用完老瘸子现做的汤饼。
略交代几句,便骑着吵闹要外出办案的驴大侠,飞一样奔行在大雪官道上。
幼獾个头长得快,已经比普通猫狸略大,绒毛变作了根根毫针一样的硬毛,迎着光亮闪烁金属色泽,条纹清晰,身上的妖气浓厚,平素都是收敛着的。
此时,小家伙盘在右边竹篓草窝子里,呼呼大睡。
牙口和爪子异常锋利,撕咬玉石铁器,像嚼干果,天生的喜欢掘洞爬树。
除了这些,幼獾没表露过其它独特本事妖法,一到晚上便精力充沛,在仙灵观地盘巡视,驱逐野物,不带眨眼的。
不知多少小鸟小兽,成了它的腹中物。
“观主,你变轻了,驮着都没啥份量,是不是吃得少了?像我一顿,至少要吃两三斗草料豆子,胃口好时能吃五斗。”
听得驴子的关心,张闻风拍了拍驴子右侧腹部,道:“不是我变轻了,是你的力气大了。你尽管可着肚子吃,咱们道观现在吃不穷,瘸叔也就嘴上絮叨几句。”
驴子和幼獾,每个月各有五两俸禄银子领。
“那老头,我早就习惯了。他上次不知听哪个家伙乱嚼舌头,说我一天能磨十担面,非得要试试,吓得我三天没找他讨酒喝,躲着他走,观主,你给我一些铜钱,放篓子里,我想喝酒了自个买去,不求人看脸色。”
“……”
第167章 混账,无法无天!
茫茫大雪,将地上血迹和倒塌房屋遮掩得干净。
清水观偏殿内,满屋膏药气味,陈青桥左肩处绑缚着白布带,有血迹浸出,已经干涸,他头发散乱,脸色苍白,额头用一根青色布带紧紧捆扎,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等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傅孤静、云秋禾,还有朱赫这个新晋化炁境修士在坐。
隔壁房间有三名清水观道士,皆受了不轻的伤,沉默着休息。
翻完忙了一晚上汇总来的各种消息,傅孤静将没有整理的一踏纸,递给边上喝茶的云秋禾,斟酌用词,道:“从目前收集的各种线索分析,偷袭陈观主的蒙面凶徒,很可能与九鹤宫的外事采办解智权,脱不了干系。”
“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陈青桥豁然站起。
他与解智权在镇上仅仅见过一面,再没有交集,自认没有任何开罪对方之处。
偷袭他的两名凶徒,下手狠辣,明显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要不是他有保命手段,?杀伤两名凶徒,昨天下午,?就与清水观共存亡了。
道观有一名师弟在拼斗时身亡,?还有一名负责种菜的杂役,?身首异处,事后才在山下发现,?太凶残了,连普通人都不放过。
他实在想不明白,与解智权有何等深仇大恨,?至于要灭他清水观满门?
就不怕道录分院追究?
就不怕道律制裁?
傅孤静猜到一些缘由,解智权可能误会那晚上是陈青桥从背后偷袭,打了闷棍。
他以为事情早就过去,过节了结,?没想到那家伙气量如此之小,一直怀恨在心,道:“昨天下午我们赶到,撒出去三组,?据朱赫兄弟带着人手,?从西河洲镇摸到的消息,解有财在昨日下午酉初一刻,?包船送走了两个裹得严实的客人,?是去往西边的峡和县北河口镇码头。
当时天气恶劣,?北风很大,镇上行人稀少,?码头只有章家船行做短客生意,?所有的长客生意全部停了。
朱赫兄弟在昨晚戌初,找到撑船送客的章老大,?问出坐船客人,身上有股很重的药味,其中一人行走不便,?上下船需要人扶着,?两人大致身高,与凶徒相符。
云师妹和朱赫兄弟连夜追去北河口镇码头,?迟了一步。
那两人出高价,?包了一艘渔船,?连夜从附近村子的小码头离开,?不知去向,云师妹和朱赫兄弟分头沿着峣西河上下,冒雪搜寻了大半夜,好几条岔河都寻了,没找到渔船下落。
何文兄弟昨晚去解有财家里了解情况,据解有财交代,那两人出示了解智权的信物,他只是听命行事,不知两人是何来路,现在解有财被关押在镇公所听候审问。”
陈青桥脸上充满愤怒,凭这些线索,解智权嫌疑极大。
然而没有拿到关键人证,不可能去九鹤宫询问解智权,或者将解智权带走调查,关系到名声的大事,九鹤宫不会允许,肯定会横加干预。
九鹤宫势力庞大,在南江州多个郡城的道录分院,有修士担任院主、执法使、执法卫,甚至连州城道录分院都有人担任巡风使。
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是有过硬的证据。
否则不宜轻举妄动。
即使案子办下来了,也后患无穷。
云秋禾将纸张递给气得脸色青白的陈青桥,道:“他能做得初一,我们为甚做不得十五?不信他窝在九鹤宫一辈子,总有外出的时候。”
傅孤静瞪眼:“你休得胡言乱语,我们身为执法卫,要谨言慎行。”
他顾忌颇多,不想落人口实。
云秋禾懒得再说,对付那等小人,用些手段怎么了?
陈青桥颓然苦笑着坐下,?现实总是让人无奈,?他再悲愤又能如何?
那两名行凶的修士,他连面目都没看到,?逃出了希岭县范围,?再想去外地抓获,希望渺茫。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谁?……呃,张大人。”
外面传来值守道卒的问话声。
云秋禾一闪身,已经到了门外,看着揭去遮雪斗笠踏雪而来的张观主,笑道:“你来了。”
她看出
张观主已经新晋化炁圆满,抱拳示意恭贺。
清水观目前遭难,喜庆话不便多说。
张闻风抱拳回礼,和所有出来的人打招呼:“迟来一步,诸位见谅!”
又与陈青桥道:“陈观主保重身体!”
他是第一次来清水观,道观建造规模比仙灵观大不少,左侧两座青砖房子和院墙倒塌几处,残垣断壁,在风雪中看着有些刺目和凄凉。
陈青桥抱拳挤出笑容:“辛苦张观主,请里面奉茶。”
傅孤静上下打量一眼,传音道:“张兄弟你才晋级便赶来相助,怎么不多歇两天,稳固下境界修为?”
张闻风听出别的意味,跟着走进侧殿大门,传音问道:“案子很棘手吗?”
“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是九鹤宫的解智权在背后指使。”
傅孤静传音提前打声招呼,让张兄弟心中有数。
他做事八面玲珑,人情卖得不露声色,待众人都落坐后,将那一叠纸递给张闻风,把情况简单介绍一遍。
张闻风翻完几张纸,心下承认是他当初做得不地道。
他因为西河山案子,当时对陈青桥印象不好,明的暗地让陈青桥替他挡枪了。
时过境迁,他没料到解智权还真报复到陈青桥身上,他不能坐视不理。
思索片刻,道:“凶徒嚣张,大白天偷袭希岭县客卿执法卫,损坏道观,伤人害命,这是对道律的肆意践踏,赤果果挑衅道录院。
我的意思是将嫌犯谢有财,和所有线索整理成卷宗,包括上次西河山旧案,解智权私闯镇公所抢人的证据画押,请院主送呈郡城道录分院,怎么处理,由郡城方面做主。”
转嫁麻烦,让郡城道录分院将证据线索交给九鹤宫,施加压力。
老案新案并做一处,形成前后因果关系。
云秋禾眼睛一亮,笑道:“这个法子好,只要不是眼瞎,九鹤宫高层会为了保一个劣迹斑斑的家伙,而自损名声……”
她没有参与那次西河山案子。
听张观主旧事重提,她觉得将两起事情合并,是一妙着。
大宗门自有行事规矩,下面人外出行事嚣张点不算事,但是一而再地藐视道律,捅出大篓子,已经犯了忌讳,不管解智权承不承认遣人行凶,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轻则废掉修为,重则送道录分院法办。
对内可以起到杀一儆百的肃慑作用,对外有一个体面交代。
傅孤静咳嗽一声,打断师妹的话语,道:“张观主的提议不错,先给伍院主飞鸽传讯,下一步如何处理,还是请院主定夺。”
他站的位置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涉及到宗门与九鹤宫的关系和利益,他必须慎重对待。
张观主提出来的方案,他早就想到了,他想用更圆和的达成惩戒解智权,让其今后不敢再来找陈青桥麻烦,又不牵扯双方宗门的两全其美法子。
张闻风不再吭声,老傅叫他“张观主”,而不是平常的称呼。
他哪会听不明白其中的拒绝之意?
云秋禾将茶盏重重一放,她就讨厌如此市侩权衡!
陈青桥扭过头去,他眼中的恚怒,无处隐藏,他恨自身实力不济。
傅孤静对认定的事情不会妥协,站起身,突然听得远处传来一声隐约炸响,他脸上顿时变色,闪身掠出屋外。
云秋禾几人都听到了,跟着出门。
遥望西河洲镇方向,紧着在大风雪天空听到了第二声炸响。
是留在镇上看押谢有财的两名客卿执法卫,发出的紧急焰火警讯,有人在大白天公然对付客卿执法卫,情况非常危急。
“混账,无法无天!”
傅孤静怒吼一声,冲进漫天大雪中,往西河洲镇急掠而去。
自作孽不可活,一坨烂泥巴扶不上墙!
如此破坏规则没有丝毫敬畏的家伙,去死好了,他要狠狠踩上一脚,将案子办死,天王老子都救不了那种。
恶心!
第168章 喝破埋伏,退无可退
眼瞅着云秋禾抢到头里,自空中飞走,傅孤静叫道:“不要留手,不管是何人,一律法办,严惩不贷!”
“晓得了。”
云秋禾声音与人影消失在东南方的雪雾之中。
张闻风没有追赶前方的傅孤静,他落在后面与受伤的陈青桥一起奔跑,再后面是简短交代手下值守此地追上来的朱赫,张闻风传音嘱咐:“等会你尽量不要远离我们几个,小心贼子使诈,是为了对付你!”
他没有劝陈青桥留在清水观,以贼子表现出来的疯狂,单独将陈青桥留在清水观不妥。
驴子在山脚下窝棚避雪,见状赶紧跟上。
陈青桥感激点头:“我省得,张观主放心,我不会冒进让贼子钻空子。”
他要留得命替死去的师弟报仇,要完成师父遗愿,带领清水观成为宗门,发扬光大,岂肯轻易犯险?
他很感谢张观主的仗义关照。
以几人的脚程,赶到五里外的镇子,即使大雪天气,也要不到多少时间。
待张闻风三人抵达镇公所,大吃了一惊,镇上人人闻之色变的红院子,几乎成了一地残砖废墟,只有少数院墙,和西北角落两间房屋残存,雪地上四处倒毙着十余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有穿着公服的游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