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念经人-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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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秋禾搬把凳子坐到傅孤静边上,离沈思远点,要不是张观主来了,她懒得坐下来喝茶,回静室练功,即使去画画也比在这耽误时间有用多了。
她不喜沈思瞄她的那种隐晦眼神。
没有理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女人的直觉。
傅孤静瞧出气氛不大对,便与闷头喝茶的张观主闲聊昨天在鸡鸣山剿灭贼人的后续。
“四个为首邪道贼子原本是江湖上的大盗,有个名号叫甚么‘黑渊四绝’,做下许多人命案子,凶残狡诈,行踪不定,官府捉拿十多年一直不曾得手,八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昨日审问,才知道他们在深山老林无人道观内,得了两部邪经功法。”
“他们用各种采补、炼生魂、人丹等邪术手段,修炼进入化炁境,还有许多下作邪恶法子,快速提升修为,炼制恶鬼、僵尸等,就在三年前,他们通过勾结内贼、用纸人符压床的邪法,谋害了圣芝观仅有的一名当家苦修道士。”
“当时道录分院还派遣人去查验过,但是没有化炁境修士,看不出任何破绽,得出的结论是‘夜发恶疾,暴毙而亡’。那四个贼道便让内贼堂而皇之申请占据了圣芝观,后来先后在峡和县、千岩县偏远地域,用相同手法占据两座道观。”
“他们有了据地,便用邪法控制人手,短时间内将势力发展起来,便于他们炼制更多僵尸、生魂恶鬼,壮大势力,寻找修炼资源材料等。”
张闻风听到这里,明白贼道为何会选择他下手了。
仙灵观除了他这个观主,只有两个连道士都不是的杂役。
把他神不知鬼不觉用纸人符压床收魂害杀后,道录分院随便派遣两个道士前来查验,肯定看不出破绽,鲁金忠便可用山下弟子的名义,朝道录分院申请接掌仙灵观。
说穿了就这么简单,没甚复杂的内幕。
是他想多了,以为道观的秘密传承泄露出去,引来觊觎。
没有泄密便好,他也不用太过担心。
伍乾平忙完手头事情,扯了扯墙边一根黑色绳子,召来一名灰袍道士,把卷宗分门别类交代清楚,打发灰袍道士拿上一叠卷宗下去办理。
走过来,对要起身的几人压了压手,示意不用客气。
伍乾平坐下后,接了傅孤静新倒的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对张观主说:“还有一个事情,得麻烦你帮忙。”
张闻风坐正身体,微笑道:“伍院主有事请尽管分派。”
他用的是“分派”,不是吩咐。
伍乾平不卖关子了,直接道:“昨天老傅和云师妹分别给峡和县、千岩县道录分院送去消息,峡和县那边还是慢了一步,剿了偏僻道观十几条小杂鱼,黑渊四绝剩下的那个叫栾廷三的贼子,已经得信,带着两个亲信抢先一步逃遁,不知所踪。”
“所以,想请你根据几个小贼的口述,画一幅栾廷三的画像,要让人一眼便认出,不知张兄弟能否办到?以前官府留下的海捕文书,上面的画像太不像了,连栾廷三自己看了,估计都认不出来。”
伍乾平最后一句讲了一个冷笑话。
引得几人附和着笑了笑。
第29章 口述画漏网的匪首
见三人笑完都看着他,张闻风微笑着道:“我尽力一试,待画出来,栾廷三还是认不出画像上的人,请伍院主别怪。”
伍乾平哈哈大笑,下颌短须抖动着,显出心情不错。
“不怪,肯定不怪。这世上若是张兄弟听人口述,还画得不像,那就没人能画像了。”
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张观主作画,但是通过云秋禾、傅孤静两人描述,特别是云师妹极力推荐,他认为错不了。
上次那张女贼的画像,简直比真人还像,画活过来了。
云秋禾留下来便是等着这一刻,站起身笑道:“我去准备黛石和画纸,张道友还有甚么要求吗?”
张闻风沉吟一下,道:“黛石以外,麻烦再帮我准备一些柳枝炭条,手指长短,筷子粗细即可,要两个冷炊饼(馒头),表面皮子不要沾水,另外,画纸宜厚一点结实一点为好,多备三张。”
这要求比较古怪,柳枝炭条和炊饼能用来画像吗?
云秋禾一一记下,笑一声“没问题,稍等啊”,出门准备奇特物品去了。
沈思昨晚上曾经听伍师兄与傅师兄、云师妹商议过画像之事,他没见过那幅女贼画像,但是傅师兄和云师妹言语中很推崇那个姓张的道士,他对于今天穿着半旧布道袍,背后背着一个半旧斗笠的寒酸家伙,也起了几分好奇。
他精通画梅、竹、兰、石,只是不擅画人像,画人太难了。
坐在一边听着师兄与出身不高,修为不高的张观主聊昨天的案子,他一言不发。
一壶茶水喝完,伍乾平想起什么,起身走去案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枚银灰色腰牌,递给张闻风,示意坐着说话,他自个也重新坐下,笑道:“昨天回城,加紧制出来的客卿令牌,欢迎张兄弟加入咱们道录分院,有时间你用元炁祭炼一下。”
正式执法卫名额需要向上一级郡城道录分院申请,客卿执法卫则不必,在他这个院主的权限范围内,只要登记造册,再呈报上去备案即可。
张闻风双手捧接,道:“多谢院主关照。”
客卿令制式与白玉牌差不多,多了两行文字,“客卿执法卫,张闻风”。
他今后也算是吃公家饭的了,而且还自由,不怎么受束缚,更不需要天天待在城内点卯,这点很贴心。
伍乾平笑道:“客卿执法卫每月可以领取俸银十两,每三月领取灵气石一颗,若有功绩,另行发放奖励,在道录院开设的店铺购买修仙物品,可以享受一定的优惠。”
张闻风眼眸微微一亮,他知道灵气石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玄木师祖给后人留下一堆灵气石,不知被谁全部拿走,让他好生失望过一阵。
伍乾平又交代了一些与客卿相关的东西,偏头对傅孤静交代:
“老傅,等会你带张兄弟去账房老金那里,凭我的手条,把昨天咱们剿灭贼窝获取的战利品,张兄弟那份先支领了。”
又对张闻风解释一句:“所有参战的人人有份,战死的兄弟有额外抚恤和其它补偿,至于咱们的奖励,得等上一些日子,上面需要时间审核查证。”
他哪能看不出张兄弟的窘迫处境?
第一次见面时候,虽然张兄弟穿在外面的道袍是新的,所用布料和染的靛青很一般般,脚下土布鞋后脚跟都磨损了,他早看了出来。
既然成了自家兄弟,找借口也要优先照顾一二,还不能表现太过刻意。
这位兄弟表面看着温和,其实心气儿高,有本事的人,有点儿内傲也属正常。
张闻风微笑着道谢,这是他应得的,正好缓解他窘迫的经济状况。
至少能买两套出客的外袍,和两双式样不过时的布鞋。
约两刻钟后,云秋禾走进来,笑道:“张观主,物品已经准备好,两个贼人安排在边上的房间内,很清净,我带你去看看是否满意?”
张闻风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想旁观他做画。
他不可能太不近人情,刚刚承受伍院主对他的关照,以他的阅历,当然能看出来,大家不说破而已,道:“麻烦云道友,咱们一起去看看。”
几人出了厅堂,走不多远,跟着云秋禾进了打扫擦拭过的房间,中间摆有两张桌子,其它物品全部搬去了两边墙壁,墙角蹲着两个身上挂彩的汉子,裹伤白布还浸透出干涸血迹。
张闻风一样样检查准备的物品,挑选出几支软硬粗细适中的柳枝炭条。
这女子做事很细心,柳枝炭条准备了不少,多种火候的都有,还特地将宣纸裁剪成了那天他弄出的尺寸大小,另有几张完整的宣纸,供他选用。
“很好,开始吧。”
铺开一张约四开宣纸,拿起一支炭条,随着臂膀受伤中年汉子的口述,他用炭条不停在画纸上描绘、涂抹、修改,撕下炊饼光滑的面皮子当橡皮擦,沾掉擦除多余炭条墨迹。
他追问一些细节,比如脸庞形状?
眼睛、鼻头的大小距离,嘴唇的厚薄等等。
特别是口述者记得比较清楚的特征,像嘴角边的法令纹,长短深阔,张闻风不厌其烦的问清楚,他只能凭借自己的专业知识,引导汉子回忆起更多的细节,再不停做出修改。
让两位恨不得竹筒倒豆子的贼人根据他画的再进一步做出改进。
忙了半个多时辰,画稿终于达到了汉子口中的七八分像。
云秋禾看着一步一步成形的画像,以及张观主娴熟使用木炭画画的架势,一笔一笔有迹可循,她像是找到了窍门推开了新的一扇窗户,目中露出兴奋。
以张观主拮据的条件,以前很可能是经常使用柳枝炭条这种垂手可得之物作画。
熟练之后,再才能做到运用黛石笔笔如刀,没有一处废笔的水准。
张闻风拿起边上用来擦手的半干毛巾,将手上沾染的炭黑色擦试干净,又取了一张新纸,铺在另一张桌子上,道:“我再重新画一张,那张修改太多,影响效果。”
用镇纸压住两边,他选了一支已经一头削尖一头削成方形的黛石条,不再看那张画稿一眼,横着捏抓黛石,在纸上大开大合运笔。
真叫一个心有成竹、行云流水不滞于物。
云秋禾暗自惊叹,果然,张观主的一手精湛画技,是通过炭条画出来的。
瞥一眼另一边看直眼的沈思,见其神态微妙,显然在暗记作画顺序。
云秋禾暗笑,学吧,这可不是平常的画法,看着容易,等真正自己画的时候,就知道笔笔纠结没有一处顺畅了。
她颇有一种站在高处的过来人优越感。
也就刻余钟,张闻风停手,他把匪首的一些基本特征给加强了,比如眼神,让其看上去更加凶悍,法令纹更加夸张突出。
两个贼人再站起来一看,同时叫道:“像,太像了!”
伍乾平拿着画像哈哈笑道:“好,张兄弟这手绝技,令人大开眼界,栾廷三那贼子,再看到他的海捕布告,定然要大吃一惊!”
有了范画,道录分院和县衙的画师,对照着勾画。
多花些时间,多用些心,能有六七分像还是可以做到,也够用了。
他不可能叫张兄弟把数百份画像全部包圆,人才有人才的用途,将一个化炁境修士当驴子使唤,那是暴殄天物,他可做不出来。
也耽误时间。
第30章 驴子的独特本事
事情办完,净手之后,张大观主由傅孤静做陪,领到一把黄铜钥匙,去分配给他的廨房转了转。
房间一面朝南,明亮雅静,有案桌、文房四宝、柜子和茶几椅子等物品。
隔壁是傅孤静和云秋禾的公房,大同小异的格局布置。
伍乾平事情较多,有了画像在手,他吩咐手下安派事务,忙忙碌碌的。
像昨天那般大行动,他临时借用了县衙和护城卫一些好手,今天得带着丰厚战利品上门当面酬谢,今后还有许多借重地方,当然他也会新招募一些散居道士,补充道录分院的势力。
云秋禾把那张草稿画像捞到手,带着剩余柳枝炭条,躲回房间闭门研究去了。
沈思若有所得,负手自顾自的走人。
“张兄弟,你看看还缺少什么?茶几用具若是不合用,让他们换了就是,你不方便说,告诉我一声,我来安排。”
“多谢傅兄美意,很好了,无须更换增添。”
“那成,我带你去账房老金那里走一趟,下次再有奖励领取,也知道地方。”
“承傅兄吉言,希望咱们每月都能多去几次账房领取奖赏。”
“哈哈,你这话我爱听。”
说笑间,傅孤静带着张闻风来到最里边的账房,是一个大房间隔成两半的格局,有几张座椅摆在外面,半人高的褐木柜台,横梁上方挂着三盏油灯。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穿灰布道袍的山羊胡老头,捉着毛笔在写着什么。
见到有人进来,老头翻着眼睛瞥了一眼,眼白露得有点多,显得有些刻板不近人情,见是傅孤静,老头换了个笑脸,放下毛笔招呼:“傅先生您来了。”
“金师傅,这位是咱们分院新任客卿执法卫张观主,你们认识一下。”
“张观主年轻有为,幸会幸会!”
“哪里哪里,金师傅安好。”
待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傅孤静拿出院主的手条,放到柜台上推到金师傅面前。
金师傅捏着纸条一角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特别是签名押印,核对无误后,把手条收进柜台下的一个抽屉里,摸出一本册子,翻开到最新页面,用小锥毛笔稍扁了扁砚台边缘的墨水,写了一行小字。
把账册倒转推给张闻风,毛笔递来,请他在后面签名按个手印。
张闻风扫过那行标示“银十三两八钱”的数字,心道他就阻了阻那个枯瘦老贼一招,击伤击毙两个普通贼人,这战利品分得也太丰厚,他手中的毛笔毫不迟疑往下签名。
傅孤静传音解释道:“把你前面击杀贼人的战利品,都算上了。”
张闻风懂了,他击杀的女贼身上各种物品不少,还有银锞子和碎银,当时他是白身,不敢私拿证物,担心给人留下贪心的印象,伍院主帮他一起算做战利品,是卖他人情,不做扣扣索索之事。
收了一张十两银票,是最硬通的户部制“官票”,一锭三两银锞子,和两块碎银,金师傅贴心地用个锦布钱袋装起来。
张闻风将钱袋口子的细索勒紧收进怀里,面上平和淡然,丝毫没有因为一下子收到一笔巨款而有所变化,与金师傅告辞一声,在傅孤静的陪同下,来到道录分院的“藏书室”。
出示令牌走进布满书架的藏书室,听傅孤静介绍,外面两间是对道录分院所有人开放,里面一间需要达到化炁境修为才允许进入。
张闻风在外面两间走马观花地转了一转,大致询问了解每个架子书册的分类,又出示令牌走进里面的房间,翻看了半个多时辰书册。
天近晌午,便被找来的傅孤静叫着走出道录分院大门。
来到附近的“知味楼”,傅孤静说要替忙不过来的伍院主好生招待一顿,叫了一桌子酒菜,张闻风陪了三杯便不肯多饮,他吃菜喝茶。
傅孤静也不多劝,有道家修士坚守某些古老规矩。
他是不怎么讲究,但是不能勉强别人破戒,便自斟自饮不停杯。
傅孤静是个场面人,席间谈笑风生,倒是不会冷场。
饭后张闻风提出告辞,与傅孤静分道走,戴上斗笠,走在熙熙攘攘热闹正街上。
他仔细感受一番,脱凡的影响相比上次,确实要减淡了许多。
身处市井之中,他不再是隐隐的厌烦和格格不入。
正儿八经逛了几家成衣铺子后,背后多出一个青布包裹,他购买了两套染色匀净的细腻青布道袍,两双云头鞋、云袜和两套白布中衣和亵裤,总共花费六钱多银子。
回到仙灵观,已是末时五刻,矮山那片旱地已经犁完、整平。
驴子在山顶树荫下呆头呆脑站着,见他回来,凑过来露出雪白牙齿,哼哼唧唧诉苦。
“真不是驴干的活,脖子都快勒断了,不是有句俗话叫‘小孩当家驴耕地,母鸡打鸣不吉利’嘛,观主,您大慈大悲,赶紧买头牛回来吧?”
它堂堂妖驴身份暴露了,还在田间地头打转,忒没面子。
得嘞,这货还给他整出一句蹩脚还错误的民俗谚语来了。
张闻风差点气笑,赏了它臀上一巴掌,用传音术笑骂:
“你个懒货就是矫情,能把你累死?你自个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