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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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我没心疼,眼睛都没眨一下!”吴自清看东西有些重影。
“现在要你妮子一条命,你是不是又心疼了?”
“母亲这是哪的话……”吴自清晃晃悠悠,摔在了地上。
这是怎地了?
喝醉了?
怎么身上一点力气没有。
老太太一笑:“不心疼就好,今我要你一块肉,你也不该心疼吧?”
说完,老太太回过身,拿了一条绳子,把吴自清捆在了椅子上。
这酒,药力来得快,去得也快,若是多等一会,吴自清能动了,老太太还真就摁不住他。
“娘,你这是作甚?要作甚?”吴自清吓坏了。
老太太从枕头下边,拿出一把剔骨尖刀。
“儿啊,你咬咬牙,就二两,娘不多要你的,你这一身血肉都是娘给的,二两还多么?”
吴自清张开大嘴,放声哀嚎:“娘啊,娘,你这是要做甚,你要杀了孩儿么?”
“嚷嚷甚来?少了二两肉,能死怎地?”
老太太解开了吴自清的衣裳,吴自清像杀猪一样喊起来:“杀人啦,杀人啦,快来人呀!”
老太太捂住他嘴道:“你喊什么?不怕丢人么?不怕坏了你名声么?没我的吩咐,他们谁也不敢进来,你喊也没用!”
一把尖刀刺在胸膛上,刚划了一道口子,原本动不了的吴自清开始拼命踢蹬!
吴自清是个大孝子,只要为母亲治病,不管发妻的肉,还是孩子的肉,说割就割,没心疼过。
可唯有自己的肉的不行,这是真疼啊!
疼的药劲都散去了不少。
按照徐志穹和段士云定下的计划,只要老太太再加把劲,把这块肉割下来,吴自清必死无疑。
但徐志穹拿着藏形镜一直在后边看着,他可不能让吴自清就这么死了。
舍身救母,成就孝子之名?
哪有那种好事,得让你身败名裂!
他拿出一把小刀,把吴自清的绑绳割断了。
吴自清挣脱了绑绳,奋力推开了老太太,跌跌撞撞往外跑。
药劲还在,吴自清跑不快,老太太两步追上,从身后又摁倒了吴自清。
吴自清知道老太太年事已高,身后拿起一根烧火棍,照头上就打,他以为老太太扛不住!
他错了,老太太很顽强,脑门上虽说见了血,但丝毫不影响行动能力,她举着尖刀,直接扎向了吴自清的后心。
“你个畜生,你敢打我!你丧良心呀!”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老太太一刀没扎准,刺在了后腰上。
吴自清哀嚎一声,一脚踹开老太太,拼命往外跑,老太太提着尖刀,追了出去。
徐志穹本来想在老太太耳边念念经,劝她下死手,但现在不用了。
老太太眼睛都红了!她已经下了死手!
她也喝了不少酒(不是药酒),她想要多活二十年,她早就没有理智了。
一家人吓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敢拦着他们。
老太太拼了命紧追,可药性散的很快,吴自清也越跑越快,他终究是壮年人,老太太追不上他。
眼看吴自清跑出了府邸,只要能跑到街上,他就能甩开老太太。
万没想到,走到门口,他一脚踩上了自己撒的铜钱上。
脚下一滑,吴自清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把左脚崴了。
吴自清连声痛呼,站不起来。
老太太满脸是血,从府里冲出来,拿着刀,对着吴自清就捅。
生死关头,吴自清扭住老太太手腕,把刀抢了下来。
老太太想把刀夺回来,吴自清一使劲,噗嗤一声,剔骨尖刀,扎进了老太太的脖子。
老太太捂着脖子,鲜血撒了吴自清一身。
入夜时分,正是城南最热闹的时候。
吴府门前瞬间围满了人。
“这是谁呀?”
“这不是吴御史吗?”
“他身上这是谁呀?”
“这不是他们家老太太吗?”
“吴御史手上怎么拿着刀啊!”
“他把他们家老太太杀了?”
围观者都吓傻了,别说他们这胆小的,就连牛玉贤都吓傻了。
“闪开,闪开!我是提灯郎,都给我闪开!”
牛玉贤走到了最前面,看到眼前一人一尸,有些不知所措。
吴自清推开老太太尸体,想要逃走,被牛玉贤一脚踢翻在地。
牛玉贤踩住吴自清,心里有些慌乱。
这可怎么办?
志穹就让我看一会,就出了这种事情。
我可怎么向志穹交代?
这到底怎地了?
吴自清怎么突然就杀人了?
杀他还是他生母?
这是,这是……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段士云也在围观者之中,他也看傻了。
这和计划的不一样啊!
死了的不是吴自清,是他家老太太。
老太太也成,罪业也有四寸。
可这心里总是让人不痛快,毕竟他在吴自清身上下了很大功夫!
算了,先把罪业摘了吧。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段士云摆出一脸焦急神情,推开人群,“我是常记药铺掌柜,我懂医术,我看看太夫人还能救不。”
段士云刚要上前,忽听徐志穹在远处喝道:“所有人退后!提灯郎掌灯!”
牛玉贤闻言,打开了灯盒,十二盏青灯飞上半空,两面彪魑铁壁夹成公堂,段士云被拦在了墙外。
徐志穹提着青灯,从远处走来,俯下身子,先试了试老太太的鼻息。
老太太已然死了,徐志穹顺手把罪业摘了下来,收进了怀里。
这老太太的犄角一动不动,魂魄很安分啊!
不应该呀,她脾气那么暴躁。
难道说被亲儿子杀了,万念俱灰了吗?
段士云注视着徐志穹,这厮是要吃独食么?
心里不痛快,可嘴上不敢乱说,道门有道门的说法,俗世有俗世的规矩,提灯郎审案,谁敢放肆?
徐志穹看着老太太的尸体,又看了看满脸惊恐的吴自清,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自清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牛玉贤道:“监察御史吴自清,在街上与这女子扭打,一刀将其刺死!”
徐志穹问道:“这女子是谁!”
这句问的很大声,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子是谁!
牛玉贤道:“这女子,是吴自清的生母。”
徐志穹瞪圆眼睛,高声喝道:“当真吗?你莫不是看错了?”
牛玉贤看了徐志穹一眼。
这还用问吗?
都在这盯了几天了,早就知根知底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还得应承,毕竟徐志穹是青灯郎:“大人,且问问这些围观之人,他们都是亲眼所见!”
十二盏青灯来回摇晃,里边都是刑具。
城南的人颇有见识,谁不知道提灯郎的手段?照实回答就是了,别等吃苦头。
众人纷纷回答道:
“小人亲眼所见!”
“吴御史杀了他母亲。”
“吴御史是大孝子啊,他怎能干出这种事!”
“还说什么孝子,简直禽兽不如!”
吴自清回过神来,高声喊道:“冤枉,我冤枉!”
徐志穹连连摇头道:“吴自清,你声名在外,没想到竟能做出这等行径!将人犯、尸首,一并带回衙门处置!”
围观者赶紧闪开道路,徐志穹负责押送人犯,牛玉贤负责背尸体。
段士云冷冷看着徐志穹。
年轻人,你太莽撞,太不懂规矩。
徐志穹微笑看着段士云。
老东西,你别急,下个就轮到你了。
判官不能自相残杀,但有些事,不能忍。
不光我不能忍,师父也说了,不能忍!
第118章 妮子,莫哭
“你说甚,你杀了你亲娘!”钟参瞪圆了眼睛看着吴自清。
吴自清站在囚笼里,连连摇头道:“事出有因,是母亲先要杀我,我失手错伤了她。”
钟参回身拉了把椅子,坐在囚笼前:“你莫急,且慢慢说来!”
“今日; 我回到家中,咳咳,母亲让我吃酒,咳咳……”吴自清口干,说话时一直咳嗽。
钟参吩咐道:“赶紧,给吴御史取些水来!”
武栩也拉了把椅子坐下:“别光他喝呀; 咱们也喝点!”
钟参点头道:“喝着,喝着,赶紧泡茶!”
武栩摇头道:“喝茶有什么意思,我那有上好的梅花酒。”
钟参点头道:“煮上,快煮上!”
乔顺刚道:“刚才巡夜,买了些糕点和葵花籽!”
武栩道:“拿来呀!”
钟参喊道:“我正堂有羊肉,就在后厨,都拿来!分给弟兄们吃!”
众人吃着羊肉和糕点,嗑着瓜子,喝着梅花酒,听吴自清讲述经过。
这成什么样子!
这是审案来了,还是听书来了?
这是掌灯衙门大牢,你们把这当勾栏了吗?
徐志穹很是气愤,气得吃了两斤羊肉!
他们太不像话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京城孝子,当街弑母,实属天下奇闻。
听到紧张之处; 钟参张着嘴,瞪着眼,嘴里的酒都漏的到处都是。
就是去了桥头瓦市; 找最好的说书先生,也说不出这么精彩的戏码。
吴自清是想替自己申辩,是在情急之下无奈杀人。
可这样的申辩毫无意义,众人全都当了奇闻听了。
从子时一直听到丑时,钟参心满意足,离开了大牢。
“真没想到,扳都扳不倒他,他竟然自己倒了,”钟参哈哈笑道,“志穹啊,你有功啊,你们衙门有功啊,我得赏啊!”
姜飞莉在旁不是滋味:“这又不是他们的功劳,这分明是他运气好,撞上了。”
钟参哼一声道:“你也撞去呀?我也把差事吩咐给你了,是你自己说不管的,伤了一个尉迟兰,看你那通撒泼!志穹没受伤吗?人家武千户就不心疼?可掌灯衙门没矫情; 人家死顶!该赏就得赏!”
姜飞莉愤恨不语,徐志穹对武栩道:“千户,我想去查查吴自清的府邸,看有没有贪赃枉法的证据。”
他是想去查一下那本《礼训》,但又没办法明说。
没等武栩开口,钟参发话了:“还查他作甚?当街杀母,横竖都是问斩,再加一条罪过,也不能让他再死一次。”
武栩道:“指挥使说的是,没必要再查了。”
徐志穹道:“吴自清号称御史台第一廉吏,若是能查出吴自清贪赃枉法的证据,也省得御史台日后纠缠。”
说的对呀,第一廉吏都是个贪官,御史台还有什么狂妄的资本?
可武栩还是摇头:“杀了他也就罢了,不必和御史台翻脸。”
钟参瞪起眼睛道:“怎就不必了?御史台没把我皇城司放在眼里,我就要杀一杀御史台的威风,这事就交给你们衙门了,若是查出证据,我还有重赏!”
徐志穹得令,武栩默而不语。
徐志穹当夜在小舍睡了一晚,次日早早来到了吴府。
吴府门前的血迹还没洗,徐志穹带着几名白灯郎直接进了大门。
家中做主的只剩下黄氏,看到一群提灯郎,黄氏要跪,徐志穹喝一声道:“不准跪!”
黄氏平时被打怕了,一点七品夫人的气度都没有,徐志穹说不准跪,她弯着膝盖,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半蹲着在原地,直打哆嗦。
“把你们家人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都叫到院子来。”
“老爷,我们没犯法。”黄氏又想跪。
徐志穹皱眉道:“谁说你们犯法了?这是规矩,懂么?”
官府搜查之前,必须将无关人员清除出去,以防止掩藏、夹带、阻挠。
黄氏把众人集中在一处,徐志穹看了一眼,问道:“人都齐了吗?”
他没看见那小姑娘。
黄氏不敢回答,徐志穹喝一声道:“但凡少了一个,便砍了你们脑袋!”
黄氏一哆嗦,赶紧让婢女把妙莹从柴房里放了出来。
真是被打怕了,吴自清都被抓进了大牢,黄氏还不敢把女儿放出来。
妙莹满头灰尘,脸上泥污斑斑。
她有些畏光,也不敢看人,两手抄在袖子里,不哭,也没有任何表情。
徐志穹皱眉道:“你叫什么名字?”
妙莹不作声,黄氏在旁回答道:“是我小女,名叫妙莹。”
徐志穹又问:“今年多大年纪?”
妙莹还是不回答,面无表情,目光呆滞。
不好。
这孩子被折磨这么多天,心智出了问题。
哭一声啊,哭一声也好。
她的袖子在动,里边藏了东西。
什么东西?
不是刀吧?
她头上有黑气,满心都是怨念,这妮子当真要疯了。
她若发狂杀人该怎么办?
楚禾也看出了异常,怒喝一声:“问你话,为何不答?”
这一声虎吼,吓得众人胆战心惊,有不少婢仆当场跪下了。
黄氏抱着妙莹道:“灯郎,我这女孩八岁了,她,她不爱说话。”
“我问你了吗?”楚禾又喝了一声,“她是哑巴么?”
黄氏不敢作声,小女孩低着头,袖子又动了动。
楚禾上前道:“袖子藏着什么?给我拿出来!”
妙莹后退两步,面无表情看着楚禾,双手依旧紧紧抄在一起。
楚禾咬牙道:“你瞪着我作甚?”
黄氏护着女儿道:“灯郎,我这女儿不懂事,顽劣了些,灯郎,我求你……”
楚禾不容分说,上去扯妙莹的手臂。
妙莹躲开楚禾,踢了楚禾一脚!
楚禾本来没打算动真格的,这下被激怒了:“你这妮子想做甚?”
他伸手要把妙莹摁住,徐志穹喊道:“住手!”
楚禾退到一旁,徐志穹上前道:“赶紧放出来,别把它闷死了。”
徐志穹知道她袖子里藏得是什么。
妙莹盯着徐志穹,依旧没有表情。
徐志穹蹲下身子,神色狰狞道:“再不放出来,真就闷死了!”
妙莹把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里面有一只老鼠。
老鼠的尾巴被鼠夹夹住了,挣脱不得。
妙莹力气小,掰不开鼠夹。
她就这么左手托着鼠夹,右手托着老鼠,一直藏在了袖子里。
楚禾捂着鼻子道:“这妮子恁地腌臜!”
“你玩这东西作甚,赶紧扔了!”黄氏去抢老鼠,妙莹不给,抱着老鼠不放。
徐志穹笑道:“怕什么,孩子么,喜欢玩就玩呗,且给我看看。”
妙莹还是不给。
徐志穹道:“我帮你放它出来。”
两双黑溜溜的眸子对视片刻,妙莹缓缓伸出手,把鼠夹递给了徐志穹,却把老鼠还托在手心里。
徐志穹掰开了鼠夹,老鼠得了自由,朝着墙根跑了过去。
吱吱!
老鼠叫了一声。
徐志穹侧过身子,看着老鼠,喃喃道:“活着,好好活着。”
妙莹看着徐志穹,眨了眨眼睛,眼里有泪光闪过。
这话她好像听过。
徐志穹依旧看着逃去的老鼠,直到老鼠消失不见,徐志穹用手搓了搓脸颊。
他搓了好几下,又晃了晃脑袋。
妙莹猛的冲向徐志穹,吓得楚禾一哆嗦:“你要作甚?”
小姑娘抱住了徐志穹的腿。
紧紧的抱着。
她哭了,没哭出声,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黄氏上来扯她女儿:“你作死怎地?快回来!”
徐志穹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看这妮子应该是饿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叶包,塞给了妙莹。
荷叶里包着馒头,徐志穹在路上买的,给她买的,还冒着热气。
小姑娘接过馒头,依旧抱着徐志穹的腿。
她哭,没声音,用袖子蹭蹭眼泪,还是抱着徐志穹的腿。
泪珠抹在满是灰尘的脸上,黑乎乎的。
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