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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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要害太子?
他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要听千户的话,千万不要介入皇室纷争。
贵圈太乱了。
……
一觉睡到黄昏,徐志穹去衙门点卯,提着灯笼巡夜。
这一路心神不宁,徐志穹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凶险。
日后必须远离皇室,可在皇城司当差,与皇室接触,在所难免。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得想个完全之策!
徐志穹毅然决定,和楚禾一起去了勾栏。
在桃花棚的雅间里,徐志穹看着舞姬的纱裙,悟出了一些道理。
飘上去固然精彩,但落下来更加安全。
“人不能太飘,还是沉下来好一些,你说是吧?”徐志穹拍了拍楚禾的肩膀,突然觉得楚禾的肩膀柔软了一些。
一女子咬牙切齿道:“这有什么好看?你说,这有什么好看!这是什么衣服?这是什么样子?这多不知羞臊!”
徐志穹转过脸,神情尴尬道:“师姐,你怎么来了?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随便看看!”
“第一次?”师姐用指头戳着徐志穹的脑门,“我问王灯郎你在何处,他脱口便说你在勾栏,你还敢说是第一次?就这类妖艳妇人有什么好看,你且说她们有什么好看?”
“嫌她们不好看,你去跳么,你跳的肯定比她们好看,我看一辈子都不够!”
尉迟兰怒道:“你说甚来?”
徐志穹精神有些恍惚,总是不自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师姐,今夜怎么来找我了?”
尉迟兰哼一声道:“你当我愿意来找你?钟指挥使和姜少史都在你们衙门,是你们千户让我来找你的。”
“这么晚了,钟指挥使和姜少史来掌灯衙门作甚?”
“这里不是说事的地方,等回了衙门再说。”
“好。”徐志穹木然点头。
“别看了,还不走,羞死人了!”尉迟兰拧着徐志穹的耳朵,把他拖出了勾栏。
回到衙门,尉迟兰在僻静处讲出了事情的经过:“钟指挥使在朝堂上被张竹阳和吴自清两位御史弹劾,正和少史、千户商议对策。”
“却因何事遭到弹劾?”
“说你们掌灯衙门骄横跋扈,引得民怨沸腾,扬言要将武千户革职查办!”
两个御史就想革武千户的职?
这也未免太儿戏了。
这事是有些麻烦,但还不至于让指挥使太过烦心,至多跟武千户发几句脾气就是,为何要把姜少史拉过来商量对策?
徐志穹还是不了解钟参的性情。
钟参没有向武栩发脾气,遇到这种事,他从来不向部下发脾气。
“这两个杂碎却是活腻了,一天上了六本奏疏弹劾我,有的没的都往我身上扣,这口气我怎么咽的下去!”钟参狠狠锤了一下桌子。
姜飞莉道:“指挥使息怒,据属下所知,张竹阳和吴自清两位御史,背后都有六公主撑腰,可轻易动不得。”
“怎就动不得?抓他们些把柄,揍他们一顿,再让他们出出丑,我看日后他们还敢乱嚼舌头!”
武栩皱眉道:“张竹阳好说,把柄随手就能抓到,吴自清就难办了,这是一个出了名廉吏,把柄当真不好抓。”
钟参喝道:“不好抓,也得给我抓,我给你们两个十天时间,这口气必须给我出了!”
第111章 廉吏吴自清
望安河上,一艘画舫里,监察御史张竹阳,正在教训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苏友贤。
工部主事是六品官,监察御史是七品官,七品官为什么能教训六品官?
这是两人的职业特点造成的。
都水清吏司主要负责河道、海塘、江防、沟渠、桥梁等重大工程管理,这是肥差中的肥差; 苏友贤光在疏浚河道这一项工程上,每年入账的银子就超过了一万两,作为高危业务领域的代表人物,他对监察御史有发自内心的敬畏。
当然,敬畏的不仅仅是对方的官职,还包括对方的人品。
苏友贤举杯道:“张大人一番话,句句振聋发聩,小弟今夜闻听教诲; 足以受益一生!”
张竹阳喝了一杯酒道:“且不说别的; 前年你花了十几万银子,在镝州万钧河修建水坝,结果去年两场大雨,水坝就决口了,你以为这事,我们御史台看不见?”
苏友贤感赶紧给张竹阳倒了一杯酒:“大人,那雨呀,是真的大!”苏友贤赶紧吩咐人上酒,借机把话题岔开。
张竹阳吃了一口羊头签,喝了口酒道:“镝州富庶,尤其是万钧河畔,鱼米之乡啊,结果一场大水过后,淹死多少百姓,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说到动情处,张竹阳含着泪,把酒干了。
擦了泪,张竹阳看着酒杯道:“这酒; 滋味还真有点特别!”
苏友贤赶紧应承道:“实不瞒您说,这酒姜宅园子的百羔醇,一年就出十二坛。”
姜宅园子的羊羔酒,与丰乐楼的香醪齐名,是酒中的上上品,百羔醇则是姜宅羊羔中的上上品。
张竹阳道:“那我可得好好尝尝,这能喝上一坛不容易呀!”
苏友贤道:“这您不用担心,我把姜宅园子两年产的百羔醇,全买下来了,二十四坛都在这船上,管够您喝!”
张竹阳撇撇嘴道:“这不好吧,我也不能总来你这船上啊,让人知道了,说闲话。”
“竹阳兄,您记错了,这不是我的船,这是您的船!船契就在您房里; 两位夫人给您保管着呢!”
“还有两位夫人?”张竹阳故作惊诧。
苏友贤笑道:“竹阳兄; 您这是喝多了; 却把正事忘了; 兄弟我今天不是到你船上喝喜酒了么!两位夫人的身契也在她们身上。”
一桌酒,一艘船,两位夫人,这事就这么顺畅的办了。
张竹阳很满意:“友贤兄,今儿大喜的日子,咱们可得多喝两杯。”
苏友贤道:“竹阳兄,酒不能喝太多,一会还得和两位夫人办正经事呢。”
“不碍事,酒喝的越多,这事办的越好!”
徐志穹道:“那不行,喝多了就不中用了,这杯给我吧!”
徐志穹拿了个新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品了品味道:“这百羔醇啊,真是香醇,怎么着也得二十两银子一坛吧!”
“二十两?”乔顺刚冷笑一声,“二百两都未必买得来,别光顾着自己喝,给我倒一杯。”
乔顺刚和徐志穹推杯换盏,喝起来了。
坐在一旁的张竹阳和苏友贤都吓傻了。
这两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两人什么时候都可以进来。
乔顺刚是六品杀道,徐志穹是七品判官,张竹阳和苏友贤都没有修为在身,门外有两个九品护卫,根本不够看。
乔顺刚和徐志穹在门外听了多时,等到其他人把事情办妥了,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进来了。
看到提灯郎,苏友贤吓得魂不附体,张竹阳倒是非常镇定。
“两位灯郎,这是私家画舫,你们来这作甚?”
乔顺刚啃着烧鸡道:“志穹啊,我懒得和他费唾沫,你和他说。”
徐志穹看着二人道:“既是私家画舫,却是你们哪家的?”
张竹阳道:“谁家的都不是,是我们租来的。”
不愧是御史,问题回答的干净。
徐志穹又道:“楼上那两位夫人也是租来的?”
张竹阳道:“那两个女子是船主,我们便是租她们的船。”
徐志穹笑道:“船主身上还带着身契,这是要租,还是要卖呀!”
张竹阳没作声,鼻洼上见了汗了。
徐志穹收去笑容,看着张竹阳道:“事情都漏了,就别藏着了,提灯郎上门了,还等着用刑吗?”
张竹阳怒道:“你敢!无凭无据,你敢对朝廷命官用刑?反了你了!”
乔顺刚放下酒杯,皱眉道:“志穹,这就是你不对了,人家是斯文人,咱们说话也得斯文点,用刑这种事,能明面上说出来么?”
话音落地,乔顺刚揪着张竹阳的头发,直接撞在了桌子上,张竹阳撞得满脸是血,摔倒在地。
旁边的苏友贤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起身道:“两位灯郎爷,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这船和船上的人,我都不认识,我就是过来和张兄喝杯酒。”
乔顺刚转脸道:“和你没关系,就赶紧滚蛋吧!”
苏友贤赶紧跑到船舱外,自己摇着小船走了。
他头上的罪业七寸多!
苏主事,你且多活些日子,你这颗脑袋我要定了。
徐志穹又看了看张竹阳,他这罪业也不浅,五寸上下。
可惜徐志穹现在不能杀人。
借乔顺刚的刀?
不妥。
乔顺刚一直对徐志穹很好,不能让他背这个锅。
徐志穹对张竹阳道:“张御史,有些事情咱们心里都明白,该说的你就说了吧,别在这硬扛了。”
张竹阳怒道:“因为我参了你们一本,你们便挟私报复,张某不是个软骨头,绝不容你们诬陷!”
徐志穹打了一声唿哨,马广利和李普安押着两个女子走了进来。
“说!”李普安喝道,“你们两个为什么带着船契和身契?”
两个女子哭哭啼啼道:“我们本是苏大人买来的,苏大人说把我们送给了御史张大人,这艘船也送给了御史张大人。”
徐志穹道:“人证物证俱在,张御史,没什么可说的了吧?我这有一份罪状,你在这签个字,按个手印……”
“呸!”张竹阳啐一口道,“狗贼,你们想构陷我,这两个女子我不认得,船契和身契我没见过!我看你能把我怎地?”
徐志穹摇头道:“到这份上还不认,却不能怪我们手狠了。”
“你们敢!我看你们谁还敢动我!”
乔顺刚扔了筷子,怒视徐志穹:“跟你说多少回?咱们也是读过书的斯文人,这种事就不要说出来,直接动手不就完了么?”
休养多日,乔顺刚正想活动下筋骨,摁住张竹阳,一顿拳打脚踢。
杀道六品打一个没修为的,下手稍微重些,这人就没命了。
幸亏马广利手快,上前拦住了乔顺刚:“乔千户,不能再打了,打死他却不好交代。”
徐志穹拿着罪状蹲在张竹阳面前:“签了吧!”
张竹阳气息奄奄道:“留我性命,我签就是了。”
张竹阳签了字,摁了手印,徐志穹收起了罪状:“这罪状我们替你留着,船契和身契我们也替你留着,这两位娘子等画了供,你自己把她们带回府上,好好养着。”
说完,徐志穹摸了摸张竹阳的脑袋,五寸多的罪业,他舍不得呀。
可舍不得也不行,现在不能杀了他。
张竹阳刚上书弹劾掌灯衙门,如果现在治张竹阳的罪,挟私报复的事情就洗不清了,哪怕张竹阳罪证属实,掌灯衙门依然会遭到皇帝的打压。
只要攥住了把柄,不用担心张竹阳日后不老实。
两个女子在供状上画了押,事情就算办完了。
乔顺刚怎么会知道张竹阳在这条画舫上?
因为他收到了青衣阁的消息,青衣阁在望安河上有暗子,最近一直在留意张竹阳的动向。
众人下了船,一并回皇城司复命,钟参对掌灯衙门大加赞赏,姜飞莉面露不悦:“指挥使,我们也是出了力的。”
钟参笑道:“都出了力,都有赏,再把吴自清收拾了,到时候有重赏。”
出了皇城司,尉迟兰沉着脸对徐志穹道:“事情是我们办的,风头都被你们抢去了。”
乔顺刚哼了一声:“小泵娘,你还不懂这里的规矩,风头不是谁都能出的,我们衙门皮糙肉厚,经得起捶打,你们青衣阁细皮嫩肉,得罪御史的事情,还是避开的好。”
尉迟兰哼一声:“说这哑谜作甚?好像你们还背了黑锅似的。”
“黑锅谈不上,我们也不怕背,”乔顺刚笑道,“你若是想争一回脸,且在吴自清身上多用些心思,若是能扳倒了他,功劳我们衙门一分都不要,全都归你们!”
吴自清确实不好对付。
青衣阁查了五天,在他身上几乎没查到破绽。
这人不贪财,不贪色,在政绩上也几乎找不到污点,唯一有迹可循的,是他在六公主的指使下,弹劾过一些大臣,这本来也是御史台的本分,无可厚非。
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次日上午,徐志穹准备拜访一下这位廉吏,尉迟兰随之同行,伺机打探消息。
两人来到吴自清府上,见门前围了一群人。
府门前绑着一名家仆,吴自清举着皮鞭往死里打,那人被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再多几鞭子,估计就没命了。
这人犯了什么罪过?
头上的罪业不长啊,五分都不到。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吴自清怎敢乱用私刑?
这算不算把柄?
周围人纷纷议论,一人道:“这恶仆该杀,敢在吴御史府上偷东西。”
另一人道:“吴御史眼里容不得沙子,今天却要将他活活打死!”
“当真要打死吗?”
“你当说笑怎地?前些日子,有个婢女偷藏了二百文菜钱,就在这被御史活活打死了!柱子上的血都没干!”
眼看这家仆也要被活活打死,徐志穹上前喝道:“住手!”
吴自清停了手,看向徐志穹,问道:“汝乃何人?”
“掌灯衙门青灯郎,徐志穹。”
一听是提灯郎,吴自清冷冷一笑,满是不屑:“恶犬作声,敢来我门前咬人?”
他骂徐志穹是狗。
骂人是御史的基本功。
徐志穹若是和他理论几句,他会借题发挥,把徐志穹连同整个掌灯衙门,乃至整个皇城司骂的连狗都不如。
周围人发出一阵哄笑,徐志穹也笑了。
他指着那仆人道:“我若不作声,这人还真就被恶犬咬死了。”
不跟你理论,我也骂你是狗。
吴自清收去笑容,剑眉倒竖:“我自惩戒恶仆,与你何干?”
徐志穹道:“主无故杀仆,当流放百里,你不知律法吗?”
“亏你也敢说律法!”吴自清冷笑道,“此仆盗我家财,怎说无故!杀之无违律法!”
这还真不是歪理,按大宣律,主人无故杀了仆人,要流放百里,但如果仆人盗取主人家财,主人有权惩戒仆人,哪怕失手把仆人打死,也算无罪。
看热闹的人们安静了下来,有人偷偷问道:“这人是谁呀?敢和吴御史叫板?”
另一人道:“是徐灯郎,也不是善茬,这回有热闹看了。”
尉迟兰也为徐志穹捏着一把汗,这仆人若是偷盗坐实,徐志穹确实不该干预,弄不好又要让吴自清参上一本。
徐志穹问道:“这仆人偷了你多少钱?”
吴自清沉着脸道:“此乃吴某家事,与你无干!”
那家仆拼命喊道:“五个钱,就五个钱,我在门口捡到的,不是偷的!”
众人闻言惊呼:“五个钱,便要打死人,这也……”
吴自清怒道:“在我门前捡到,还不算偷,你真死不悔改!”
言罢,吴自清举起鞭子又要打。
“且慢!”徐志穹喝道,“且不论这钱是不是偷的,但为了五个铜钱,你就想取他性命吗?”
“愚夫不足与语,”吴自清冷笑道,“你可知圣人有云,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
徐志穹一怔,没想到大宣也有这个典故。
吴自清接着说道:“你只当五个钱是小数,他一天偷走五文钱,日积月累却能把吴某一家偷得干干净净,吴某家里偷光了,却又要去偷别家,这等祸害难道不该杀?吴某容不得这等恶仆,更容不得这等恶贼,今杀之有理!”
围观的人附和道:“吴御史说的对,该杀!”
“偷东西就该杀,杀之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