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第5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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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晏笑一声道:“主簿印和中郎印是你道门前辈送你的吧?”
还真是,主簿印是曹议郎送的,中郎印是陆延友送的。
公输晏道:“你自家道门的东西不用钱,是用功勋换来的,我又不是你道门的人,凭什么白给你出力?”
徐志穹思量片刻道:“公输班说过,你应该把手艺交给我手下的匠人。”
公输晏点点头:“好说,你先把长史令和长史印买下来,我在这现做,让你手下匠人学着就是。”
徐志穹一咬牙,当即掏了银子。
这两样东西非常有用,长史印能让徐志穹随时回长史堂,连开门之匙都不用做。
长史令用处就更大了,它能召集罚恶司的所有判官,能感知同道的呼唤,还能让徐志穹自由使用乘风楼。
徐志穹对包怀洛和章世锋道:“好好跟着学本事,学会之后,功勋大把的有!”
公输晏提起一只木箱,这木箱少说也有七尺五六,比这姑娘还高了半头。
姑娘把木箱往案台上一放,叩动机关,打开盖子,拿出各色械具。
“都别闲着,取炭火,生炉子,备料,洗模子,这位长史,还没问你高姓大名?”
“在下马尚峰!”
“马长史,你先把名字写下,再劳烦你备两坛好酒,两只鸡,我若是吃不饱,却也使不出这上等的工法!”
徐志穹看了看包怀洛和章世锋:“咱们一共四个人,两只鸡怕是不够。”
公输晏一愣:“你们要吃,自己另买,两只鸡,我一个人都不够,
酒也要好的,越烈越好,酒劲若是差了一分,工法也就差了一分!”
一个女子要喝两坛酒,还得是烈酒,这姑娘真是海量。
一股阴气在任脉之中转了一圈,让徐志穹生出一身恶寒。
罢了,多买些酒也好,把这寒气驱散一些。
……
洪振基一挥手,命人置酒。
“诸公,满饮此杯,今夜势必马到功成。”
在他面前站了三十二人,和三十二人是洪振基的幕将,其中有杀道十人,儒家三人,阴阳三人,墨家四人,饕餮贪道四人,梼杌凶道四人,还有四名特殊修者。
众人修为,五品至八品不等。
看着不算太高,可加上丛铭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丛铭自称是梼杌凶道的三品修者,其余人只需要给他创造一次机会,他就有把握杀了洪振康。
尤其那四个特殊修者,非常擅长制造机会!
是夜,洪振基请洪振康到府上宴饮。
虽说是亲兄弟,可除了政事交接,两人有十余年不来往了。
收到洪振基的请柬,洪振康也很意外,虽说不清楚洪振基的用意,可还是带上了些礼物,前来赴宴。
酒席之上,洪振基只提旧情,不说政事,洪振康且随口敷衍。
“兄长,可还记得我八岁那年,打碎了父皇一只耳瓶,那可是父皇最爱的一只耳瓶,我知道父皇不会轻饶,吓得哭了整整半日,
没想到兄长替我把事情担了下来,为此,兄长挨了父皇的打,至今想起来,我心中仍觉得愧疚。”
洪振康喝了口酒道:“陈年旧事,何必再提?”
洪振基长叹一声:“提起这旧事,是想告诉兄长,我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宣国也好,图努也罢,你我政见不合,可都是为了千乘争一个友邦,到头来,咱们兄弟的情分没变过。”
洪振康闻言,眼中渐渐泛红:“振基,你有这份心意,为兄甚觉欣慰。”
洪振基命人抬上来几只木箱:“我从兄长那厢,取走八十万银子,这是皇兄的命令,绝非小弟本意,兄长请把这银两收回。”
洪振康摆摆手道:“你是为公事,又非谋私利,为兄犯错,本当自省,若是收了你银子,岂非错上加错?”
洪振基叹道:“说到底,兄长还是怨恨我。”
洪振康摇头道:“你我虽是兄弟,也是人臣,为神君尽忠,是你我本分,这与手足之情无碍。”
“既是无碍,兄长且把这银子收下。”
“振基,为兄这银子不能收,为兄受点委屈不算什么,这事情却万万不能连累了你。”
兄弟俩喝的尽兴,洪振康虽然没收银子,但从言语来看,此前的隔阂化解了不少。
直至醉意颇深,洪振康方才起身告辞,洪振基执意相送,却被洪振康婉拒。
“振基,皇兄对我有些误解,而今事情尚未澄清,你若与我过于亲近,只怕又惹皇兄不快,情谊我领了,就此留步吧。”
“兄长,我不怕皇兄责怪……”
“振基,”洪振康握住洪振基的手,“你还记着我替你挨过打,就该明白一件事,为兄不会让你受苦。”
话音落地,兄弟俩泪眼相视。
洪振康走了,洪振基站在府邸门口,目送兄长消失在夜色之中。
洪振基擦擦眼泪,一脸忧伤走回了府邸。
等回到书阁,洪振基嘴角上翘,露出一丝笑容:“兄长,小弟送你最后一程。”
……
三十名护卫,护送着洪振康的轿子,往录王府走去。
途径乐安湖畔,一阵寒风迎面吹来,护卫和轿夫们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轿子也随之摇晃了一下。
护卫首领赵阳功察觉不妙,吩咐众人加快脚步。
众人想要走快些,可腿筋阵阵发软,双脚使不出力气。
赵阳功有五品杀道修为,凭着杀气催生了一身力气,亲自抬着轿子往前疾行。
走了许久,众人发现乐安湖始终在身旁。
这不算是一座大湖,哪怕普通人沿着湖边大路走,也最多走上一顿饭的功夫。
他们这是迷路了,乐安湖这条路他们走了成千上百次,居然在这里迷路了!
不用问,这肯定是中了法阵。
赵阳功喊一声道:“宋志贤,这是什么法阵?”
宋志贤是五品阴阳修者,从来到湖边,他就觉得情况不对,可探查了许久,却不知道异常处在何处。
看宋志贤不停摇头,赵阳功喝道:“贾立忠,喻庚孝,破阵开路!”
贾立忠和喻庚是六品的儒家修者,两人且不管法阵是何来历,各自释放浩然正气,试图强行破阵。
湖面之上,狂风忽起,一根水柱在湖面之上缓缓汇聚,直冲云霄。
水龙卷!
赵阳功喊道:“是不是遇到了蛟龙?”
宋志贤看到水龙卷里,有不少黑色的水珠自下而上,不停翻滚。
这不像是蛟龙……
连接湖面和天空的水龙卷突然倾斜,带着水流和狂风,横扫向了岸边。
“水鬼!”宋志贤高呼一声道,“小心,湖里有水鬼!”
赵阳功喊道:“哪路水鬼?”
宋志贤用阴阳二气抵挡着水流:“阳间的,根子是在阳间的!”
第739章 手足情分何在?
水鬼,一种特殊的生灵,分阳根和阴根两类。
阴根好理解,就是溺死的人,在水中化作冤魂,在机缘巧合之下,受某种力量影响,成了一类怪物,平时生活在水中,以鱼虾为食,偶尔也有害人的举动。
另一类水鬼,叫做阳根,阳根水鬼就没那么好理解了。
阳根水鬼不是鬼,是人。
他们掌握了水鬼的力量和技法,通过特殊的修行方式,形成了独特的道门。
有人说这一道门产生自冥道,是冥道分支,这很好理解,毕竟水鬼属于冤魂一类。
也有人说,这一道门起源于南地,是朱雀生道下的分支。
这也很好理解,朱雀生道无论制造出什么样的道门,都很好理解。
徐志穹正在街边闲逛,想找个地方买些酒菜和粮食。
他来的不是时候,千乘国有严厉的夜禁,晚上没有集市。
有些人会冒着生命危险,趁夜私自出来售卖一些东西,以躲避高昂的税银。
但这个时节,出来售卖的都是匠人,卖些陶瓶、瓦罐、木筐、竹篮之类的用度。
盛夏已至,家家盼着秋收,存粮已所剩无几,没有人会出来卖吃食。
从百姓手里不好买,那就只能去官府买了。
去官府买,不太好运送,但有一点好处,不用钱。
神临城的臣子们要发俸米了,徐志穹正准备去户部衙门拿些粮食,没想到在乐安湖边,看到了一场恶战。
凶悍的水龙卷飞舞翻腾,将不少人卷到了水中。
水鬼修者在岸上没什么战力,他们没有品级,纵使修炼十余年,在岸上遇到身手较好的普通人,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可只要在有水的地方,刚入道门的水鬼能击败一名八品修者,甚至是一名七品。
徐志穹藏在暗处,静静看着战局的走势,岸上的那群人衣着有些眼熟,再看看那顶华丽的轿子,徐志穹认出了这群人的身份。
洪振康和他的随从。
谁在这个时候会对洪振康下手?
神君洪俊诚?
该不会是洪振基吧?
岸上的人在水龙卷中奋力挣扎,两名儒家侍卫贾立忠、喻庚孝正在强行冲破水龙卷,翻滚的浩然正气,在水流之中慢慢撕扯出了一条道路。
赵阳功正要带人突围,四名黑衣人从街边跳了出来,他们没有靠近战场,在远处施展着某种技法。
水流之中的道路渐渐消失了,贾立忠和喻庚孝的浩然正气以极快的速度被削弱了。
这四个是饕餮贪道修者,他们在吞噬儒家修者的气机。
这战术很有针对性,儒家气机生于身内,但施展技法之时,弥散在身外,很容易被饕餮修者吞噬。
赵阳功见状,用杀气荡开水流,准备上前和这四个黑衣人厮杀。
又有四名黑衣人跳了出来,他们没带面纱,露着脸,默默注视着赵阳功。
一阵悚惧袭来,赵阳功后退几步,守在轿子旁边,不敢轻易行动。
梼杌凶道修者,凶相之技。
贾立忠和喻庚孝用无邪之技驱散恐惧,抬着轿子强行冲出了水流。
十名杀道修者一拥而上,围住贾立忠和喻庚孝痛下杀手。
贾立忠和喻庚孝孤立无援,其他侍卫想上来帮衬,黑衣人这边不仅有凶道修者,还有儒家修者。
浩然正气和凶险轮番施压,让洪振康的侍卫无法冲出水流。
不多时,贾立忠和喻庚孝死在了杀道修者的刀下,洪振康的轿子落地了。
一个身影跳到了轿子上方。
这人徐志穹认得,神机司少卿丛铭。
他不是跟着洪振基做了幕将么?
果如所料,这是洪振基派人来偷袭洪振康。
徐志穹没再往下看,他径直去了束王府。
他知道要出大事了。
洪振康不可能在轿子里,如果真在轿子里,这些人不可能从容作战。
丛铭的战术确实不错,在完全掌握对手修为和战法的基础上,做出了针对性的部署。
可三吸之内,洪振康就能让对手失去视力,他根本不会给丛铭施展战术的机会。
丛铭一拳砸穿了轿顶,接下来他要用三品攻心之技,击杀洪振康。
所谓攻心之技,就是激起对方怒火,让对方被自己的怒火摧毁筋脉。
这技能很是恶毒,和梼杌高品修者交手,不能心存畏惧。一旦存有畏惧,很容易中了四品悚息之技。
可如果无畏无惧,又很容易被梼杌修者的暴虐和凶残激怒,如果产生愤怒就会中了攻心之技,最终死于自己的怒火。
正确的做法,是平心静气,毫无波澜的与凶道修者交手。
可战场之上,哪那么容易平心静气?
丛铭已经料定,洪振康要么心怀怒火,要么心怀畏惧,只要被他捕捉一点愤怒或是恐惧,就能要了洪振康的命。
可他往轿子里一看,发现轿子里根本没有洪振康。
丛铭大惊,洪振康去哪了?
……
束王府,洪振基正在书阁来回踱步,满心焦躁溢于言表。
忽见有人推门而入,洪振基一抬头,见是丛铭。
这厮任地没规矩,就这么闯进来了。
洪振基没心思计较这些,一脸焦急问道:“得手了?”
丛铭点点头。
洪振基大喜:“人头呢?”
丛铭把两颗人头放在了书案上。
怎么会是两颗人头?
我只想看到洪振康的人头,你把他部下的人头拿来作甚?
洪振基盯着人头看了半响,发现这两颗都不是洪振康的人头。
这是他书阁门前的两名侍卫。
洪振康心头一紧,只觉浑身一阵麻软。
“振基,就那么想要我的人头么?”熟悉的声音来到耳畔。
站在对面的不是丛铭,是洪振康。
“振基,适才不还和我叙旧情么?”
“兄,兄长,”看着洪振康一步步走过来,洪振基连连后退道,“我,我没想害你,这都是皇兄的吩咐。”
洪振康笑了笑:“适才不说你不怕皇兄责怪么?适才不说咱们兄弟情分没变过么?”
洪振基步步后退,洪振康缓缓上前。
从洪振基请洪振康赴宴,洪振康就察觉到事情不对。
洪振康没有揣度洪振基的意图,也没有揣度洪振基的计策,他只关注一个人,能够真正威胁到他的人。
洪振基那些部下,洪振康没一个看得入眼,真正能威胁到洪振康的,只有丛铭一个。
所以洪振康只留意丛铭的动向。
通过暗子盯梢,洪振康知道丛铭埋伏在乐安湖边,但他没有把此事告知侍卫。
酒宴散讫,洪振康上了轿子,刚走出一条街,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侍卫们护送着轿子,在乐安湖畔和丛铭交手。
洪振康则趁此机会,向洪振基下手。
为什么一定要等到现在?为什么不在酒宴之时直接动手?
因为丛铭还在乐安湖和侍卫们交战,他被拖住了,现在没有人能救洪振基。
“振基,我们手足情分何在?”洪振康一脚踹在了洪振基的脸上,踹断了洪振基的鼻骨,颧骨也被踹歪了。
满脸是血的洪振基倒在地上,难忍的剧痛,差点让他失去意识。
他不是来杀我的么?
为什么还不动手?
难道不想让我死的太痛快?
他说对了,洪振康不想让他死的太痛快。
“振基,我在问你话,咱们手足之间的情分何在?”洪振康又一脚踹在了洪振基的胸口,洪振基呕出一口血来。
踹过这两脚,洪振基看似也熬不住了。
洪振康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他抬起脚准备裁断洪振基的脖子,一柄利刃从天而降,直接刺穿了洪振康的足弓。
洪振康单脚小跳,一路后退,徐志穹现身在近前,铁戟直接砍向了洪振康的头顶。
洪振康闪身躲过,月牙刃中途变向,往回一带,从洪振康肩头上连皮带肉剜下来一大块。
洪振康狼狈后退,想施展闭目之技,徐志穹根本不给机会,一条铁钩,钩住了洪振康的脸颊。
洪振康扯住铁钩,在脸上扯下一大块皮肉,继续后退。
他只需要三吸时间,就能施展闭目之技,可徐志穹一吸都不给他。
不用技法,不用阵法,今天什么都不用,就凭速度一波碾死他!
步步紧逼之间,洪振康已经无力招架,眼看要丢了性命,门外突然冲进来一群侍卫。
这是洪振基的侍卫,他们听到了打斗之声,立刻冲进书阁,见两人正在打斗,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上前先把徐志穹和洪振康包围了。
这下坏事了!
洪振康立刻钻到人群之中,发动了无色之技,掩盖了自己所有的特征,变成了侍卫中的一员。
时间很仓促,无色之技发动的并不完全,徐志穹若仔细分辨,还能找到洪振康的痕迹。
可他没有时间仔细分辨。
三吸,就三吸,三吸之内找不出洪振康,徐志穹必须逃走,否则会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