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判官-第5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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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两盏茶,徐志穹本打算赏舞,洪振基却迫不及待说起了正经事。
「神君给我个差事,让我除掉录王。」
徐志穹喝了口茶水,差点没喷出去。
「让你除掉谁?」
「录王洪振康!」
洪俊诚和洪振康之间确实有些矛盾,洪俊诚迟早对洪振康下手,可为什么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
在城外大宅,洪俊诚损失了几十名黑衣卫,还受了重伤,这种时候和洪振康公然翻脸,好像不太明智。
他到底为什么事情动了这么大肝火?
难道说,那天晚上我觉得有危险迫近,是洪振康派人杀来了?
那这误会可就大了,如果被洪俊诚看到这一幕,站在他的角度上,就成了洪振康勾结判官,想谋朝篡位。
如果真是这种状况,洪俊诚确实不能放过洪振康,而且必须尽早下手,一刻都不能耽搁。
但为什么非要让洪振基动手?
他想试探一下洪振基的态度,还想试探一下洪振基的实力。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自身实力不济,需要有人帮他消耗洪振康。
洪振基喝了一杯茶,一脸憧憬道:「寡人与运侯,为两国修好,殚精竭虑,废寝忘食,用却多少心血,而今终于开辟一条坦途,
为今之计,就是要将女干佞宵小之徒一网打尽,让大宣和千乘再无隔阂芥蒂,寡人无负神君之托,无负两国之盟!」
束王又膨胀了。
徐志穹笑道:「殿下,容我提醒你一句,就是扳倒了洪振康,你也做不了皇帝,皇位还在洪俊诚的手里。」
洪振基连连摆手道:「寡人此举,不是为了私利,是为两邦长远之计……」
「殿下,你我之间不必扯这闲淡,只管把话说的分明些,杀了洪振康,对你有什么好处?」
洪振基抿了口茶水道:「洪振康一直与运侯为敌,这人死了,对运侯百利无一害。」
「莫说我,只说你自己便是。」
洪振基无奈,只能把话说的更直白些:「洪振康以亲图派之身份把控朝堂多年,他若死了,寡人却少了一大强敌。」
徐志穹神情端正道:「殿下若是想做个赤胆忠心的臣子,自当与洪振康殊死一战,就算把身家性命赔上,也没有辜负了神君一片厚望,
但殿下若还想登上九五之位,这事情却当好生计较,徐某还是那句话,皇位不是别人赐你的,是你自己抢来的!」
「依运侯之意,这事情不能管?」
「若是不管,岂不是激怒了神君?该管还是要管,但别伤了自己的元气,否则这事无论做没做成,受过那个终究是你。」
洪振基喝了两盏茶,觉得心里不痛快,告辞回府了。
徐志穹觉着这府邸不错,且想着找个隐蔽地方做一间暗室。
……
洪振基回到王府,怏怏不乐。
丛铭求见,商议重建神机司之事。
按照洪振基此前的想法,对付洪振康,先从重建神机司入手,招纳一批能人,再给洪振康罗织些罪名,一来有和洪振康硬碰硬的本钱,二来也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可按徐志穹的建议,这件事情该敷衍处置,若是敷衍,神机司的事情就不用想了,直接找个由头,敲打一下录王就算了。
洪振基心里虽说不甘,可徐志穹的建议让他屡次受益,该听话的时候,也不能含湖。
「神机司的事情,且待日后再行商议。」
一听这话,丛铭大失所望。
作为神机司少卿,他因为跟着洪振基办差,躲过了一劫。
可而今神机司被毁,朝廷对他没有另作安置,实际上他已经成了束王府上的一名幕僚。
丛铭不愿做幕僚,洪振基给了他优握的报酬,视之为心腹,可丛铭还是想做正经的朝廷命官。
「王爷,我知道您去找了运侯,运侯肯定劝您,不要和录王大动干戈,您想必也听他的话了。」
洪振基皱眉道:「放肆,谁让你打探寡人的事情?」
「卑职没有打探,卑职都是猜的,有些话,我知道王爷不爱听,可我憋着实在难受,还是想说出来。」
丛铭这人说话不好听,也不知道进退和分寸,但他这人不笨,有时候确实能给出有价值的建议。
「说吧。」洪振基准了。
丛铭低着头道:「运侯是个人精,他总是让王爷谨慎行事,可王爷仔细想想,他自己谨慎过么?
他杀图努使者的时候,杀得人头滚滚,神正营出兵玉瑶宫,他直接出兵相抗,杀得血流成河。
他碰了碰梁孝恩的魂魄,质感正常,除了霸气强悍,和普通人的魂魄并无分别。
他这是中了蛊毒?
不像,也不合情理,以梁孝恩的修为和身份,没人能对他下毒,蛊毒这东西也控制不了他。
是某种技法?
梁孝恩临死之前,举止都算正常,怎会在死了之后突然中了技法?
徐志穹再次触碰魂魄,用意象之力做了些感知。
结果他什么都没感知到。
梁孝恩的魂魄很诡异,与意象之力毫无感应,这和寻常不太一样。
他的魂魄里好像少了些东西,超脱于魂魄之外的东西。
这事一时难以探究,且等日后再审不迟。
徐志穹收起了梁孝恩的魂魄,戴上蛇皮,把砚台拿了出来。
森寒的阴气从砚台之中蔓延出来,仿佛要向徐志穹传递某种讯息,可这种讯息又被蛇皮阻隔了。
把蛇皮脱了,直接碰一下这砚台?
我嫌命长了是怎地?若是被抽了魂,谁知道能不能回得去,这和附身于老鼠的离魂之术未必是一个概念。
砚台中央的墨汁突然晃了一下,在地上留下了两点墨迹。
这两点墨迹触动了徐志穹的意象之力。
他好像解读出了一些讯息。
这砚台,不止能抽魂,也不止能让魂魄湮灭。
这其中还有更多技法,只是千乘阎君周恭贤不懂得使用。
徐志穹摸索着砚台,不停的感受着其中的讯息,在他一点点探究功能的同时,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能不能查一查这砚台的来历?
这很难,因为徐志穹不能直接触碰砚台。
但这蛇皮可以直接触碰……
徐志穹带着蛇皮,去了星宿廊正殿,站在了孽镜台面前。
他摸索着蛇皮,一点点灌注着意象之力,他想象着焦烈威把蛇皮交给周恭贤的场景。
试了十几次,徐志穹头壳隐隐作痛,他失败了。
无论他如何想象当时的场景,镜子都没有出现画面。
徐志穹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细节,焦烈威把蛇皮和砚台交给周恭贤时,是封存在木盒里,在木盒里的蛇皮,不具备观察到这一场景的视角。
而且看到了那一幕又能怎样,无非是再次确定是不是焦烈威把蛇皮和砚台交给了周恭贤,而这件事,徐志穹已经从钟剑雪那里得到了验证。
何不想的再大胆一点!
想想这蛇皮在蛇身上的时候是什么状况。
徐志穹摸索着蛇皮,脑海里想着一条蛇盘曲蜿蜒的模样。
想了不知多久,徐志穹的意象之力突然开始剧烈翻滚。
徐志穹大惊,想把意象之力收回,意象之力却不受控制的涌入蛇皮,再投射到镜子之上。
镜面之上出现了一片幽暗,深不见底的幽暗。
幽暗之中,出现了两点红光,这两点红光原本只有米粒大小,随着幽暗被缓缓点亮,这两点红光先变成拳头大小,又变成灯笼大小,很快占据了半个镜面。
在红光之下,有一条双头巨蛇在翻滚。
不对!
那不是双头巨蛇,那不是蛇,那是蛇的信子,不停吞吐的信子。
那两点红光难道是眼睛?
红光在迫近,蛇信子也在迫近。
蛇信子一进一出,仿佛即将钻出镜面。
他想撤回意象之力,可意象之力不受控制。
他想甩脱蛇皮,可双手也不受控制。
他想离开正殿,可双
脚始终迈不出一步。
怎么办?
徐志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在巨蛇的目光之下,他的意识渐渐模湖,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到底是什么?
他要从镜子里钻出来了!
必须得把意象之力收回来!
第736章 我也收你做弟子
嘶!
一声嘶吼,一双红眼盯着镜面,夺目的红光刺的徐志穹双眼剧痛。
巨蛇的信子吞吞吐吐,随时要钻出镜面。
徐志穹集中所有意念,强行将意象之力召回。
在意象之力彻底离开镜面的前一刻,巨蛇猛然撞向了镜面。
一双巨大的红眼冲向了徐志穹!
徐志穹连连后退,忽听一声巨响。
砰!
徐志穹感觉整个星宿廊都在摇晃。
他重重摔在地上,眼前泛着一大片红光。
他几次试图起身,可手脚不听使唤。
麻木了?
不,是冻僵了。
从指尖到心口,徐志穹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寸都凉透了。
那巨蛇消失了没有?
徐志穹抬头看向了镜子,红光之下,镜子一片斑斓。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发现这和红光没有太大关系,镜子之所以斑斓,是因为碎了。
巨大镜面一片粉碎,每个碎片都比米粒还要细小。
徐志穹摇摇晃晃走出了正殿,反复叮嘱自己一件事:
“只要我不说,师父就一定不知道是我干的。”
他跌跌撞撞回了思过房,默坐许久,眼前的红光始终没有消散。
他不经意间看向了地上的砚台。
砚台反着红光,让徐志穹似乎又看到了那双眼睛,那双蛇的眼睛。
这和蛇眼又不是太像,好像更温和一点。
为什么会觉得温和?这砚台又在向我传递讯息?
罢了,莫再管这砚台了,今天状况不是太好,以后再来研究。
徐志穹要把砚台收起来。
可他刚碰到这砚台,蛇皮突然从手上滑了下来。
徐志穹脑壳嗡嗡作响!
在没有蛇皮的保护下,他碰到了这砚台,他碰到了这冰凉的触感!
完了!
……
三天后,徐志穹来到了千乘罚恶司。
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左脚迈一步,右脚迈半步,左脚再迈一步。
看姿势,右脚一直跟不上左脚的节奏,一大半的时间是被拖在地上走。
一群判官在路边张望。
徐志穹神色轻松,好像是故意为之。
宁勇伟走出员吏舍,想去城北那厢看看。
包怀洛道:“你想去哪?要去阴司么?”
“不去阴司,就在城里转转。”
“别瞎逛,有些地方不能去。”
“这是咱们判官的地盘,有什么不能去的。”
“这是钱长史的吩咐,你可别犯了规矩!”
正说话间,徐志穹走了过来。
包怀洛一愣,小声道:“马长史这是修炼技法么?”
章世锋道:“这两天,该不是和什么人交手过,右腿被打断了吧?”
刘香萍一脸神秘道:“我们村子有个男子,叫刘傻儿,走路也是这个姿势。”
何青叶一瞪眼睛:“放肆!你说谁是傻子?谁让你说马长史的坏话,桃子痒了么?”
徐志穹走到了近前,笑呵呵道:“青叶,当了八品主簿,是不是觉得修行艰难了?”
何青叶赶忙答道:“有师父指点,倒也学了些诀窍回来。”
“有诀窍便好,好生修行。”说完,徐志穹拍了拍包怀洛的肩膀,“这几日没见,青叶都长这么高了!”
徐志穹走了,众人愣在了原地。
包怀洛挠了挠脸颊,徐志穹适才好像把他当成青叶了。
看错了?
没道理呀!
无论长相还是身形,包怀洛和何青叶都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何青叶感觉事情不妙:“我去找师父去,马长史好像中邪了。”
徐志穹兜兜转转,从员吏舍走到的主簿轩。
常德才迎面走了过来,未及开口,徐志穹先打了招呼:“兄弟,我到处找你,可算把你找见了,我想搓拍画,这拍画也找不见了,你先看看我身上这气机,到底是什么状况……”
兄弟?
常德才很是茫然。
主子为什么要叫我兄弟?
常德才小声道:“主子,是我。”
“原来是老常!”徐志穹冲着夏琥笑道,“我就说,你和杨武长得越来越有夫妻相了,杨武去什么地方了?”
常德才在旁道:“杨武气机耗损过重,去浑天荡补气去了,主,主子,拿什么,你莫再对着夫人说话了,夫人不乐意了。”
徐志穹看了看钱立牧:“娘子,原来是你,你看这才几天不见,你都瘦了,这脸上就剩皮包骨了!”
钱立牧盯着徐志穹看了片刻:“兄弟,你眼睛怎么了?”
他看到徐志穹眼神涣散,还直冒红光。
“没什么大事,眼睛受了点小伤,看东西重影,钱大哥,你先带我去长史堂歇息片刻。”徐志穹抓住了夏琥的手。
夏琥本想发火,可看着徐志穹脸上和手上都是伤,心疼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这可怎么跟你说……”
这三天出了大事,徐志穹在思过房里不慎碰到了砚台,魂魄当即出了窍。
出窍之后,徐志穹倒用离魂之术,试图还魂。
他附身老鼠的手段的确能帮他还魂,但还魂的前提是老鼠和本体能够对视。
徐志穹满眼红光,看不清躯体,花了一整天时间才勉强回魂。
因为离魂时间过长,回魂之后体魄不稳,无法行动。
花了半天时间,徐志穹稳住了体魄,又发现经脉之中满是阴气,又花了半天时间,用阴阳术将阴气调和,终于能勉强行动了。
结果还没走出思过房,徐志穹一脚踩中砚台,魂魄再度出窍,还把脸摔伤了。
又花了大半天时间,徐志穹再次成功还魂,没想到身体之中又生出大量阴气,调理许久,徐志穹终于离开了星宿廊,回到了侯爵府。
本想在侯爵府休养几日,可徐志穹觉得不妥。
第一,他的视力一直无法复原,身体里还不时滋生出大量阴气,这么耽搁下去,必然要出大问题。
第二,他信不过侯爵府里的婢仆,这些人里必然会有洪振基的眼线。
徐志穹想回玉瑶宫,却发现自己连出门都困难。
这种状态下也不能出门,万一被洪俊诚或是洪振康发现,这条性命就没了。
最安全的地方还得是罚恶司,徐志穹做开门之匙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听使唤,连摔了好几跤,摔的遍体鳞伤。
这一切的后果,都源自于自己的作死行为,他窥探了不该看的东西。
眼下这个状况,视力不灵,阴气不断,必须尽快找人医治。
徐志穹想先找杨武,杨武擅长控制阴气,让他帮自己调理一番,等阴气平复,恢复了一定的行动能力,再回大宣,找李沙白和韩大哥帮忙。
可杨武恰好不在。
城外大宅一战,杨武前后操控了上千纸人,又连续使用荡魔咒,阴气耗损过重,回到罚恶司之后,立刻用法阵去了浑天荡,补充阴气去了。
罢了,不找他了。
“娘子,有东西吃么,我饿坏了。”徐志穹已经有了将近四品上的修为,几天不吃东西倒也无妨,但不知为什么,这三天他饿的厉害。
一听这话,夏琥更是心疼:“我昨日刚买了米粮,这就给你煮饭去,你先到我馆里歇歇。”
没有徐志穹的命令,千乘国的判官不能离开罚恶司,这些日子,吃喝用度,都是靠夏琥和钱立牧出去采买。
夏琥吩咐何青叶快去煮饭,她扶着徐志穹正往中郎馆走。
途径城门洞,一物忽然坠落,正砸在徐志穹身上。